從電影到音樂再到生活解析張國榮

地瓜娛評 發佈 2021-08-03T07:59:24.517157+00:00

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我們對「性別」的討論議題一直都在,從曾經的暗中摸索到如今的開誠布公,這個問題始終困擾著很多人。

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我們對「性別」的討論議題一直都在,從曾經的暗中摸索到如今的開誠布公,這個問題始終困擾著很多人。

英國女作家伍爾夫曾提出「雙性共體」的構想,英國詩人薩繆爾.柯勒律治也說過,「睿智的頭腦的都是雌雄同體的。」

伍爾夫對這一觀點作了進一步闡釋,她說「任何寫作者,念念不忘自己的性別,都是致命的。任何創造性行為,都必須有男性與女性之間心靈的某種協同。」

這句話不僅在創作者們討論寫作思維的時候經常被引用,在藝術領域也有很多人用創作踐行著這句話。

在中國的踐行者中,肯定少不了張國榮的名字!

眾所周知,在香港演藝界很少有人直呼張國榮的名字,也許是顯得太過生疏,也許是為了表示尊重,大家都喜歡叫他「哥哥」或「Leslie」。

張國榮曾經解釋過他的英文名Leslie的含義,他說他自我感覺屬於Bisexual(雙性的/雙性戀)。同時他也很喜歡《飄》裡面的男主演Leslie Howard,他覺得這個名字很中性。

那麼,張國榮是如何將性別美學演繹到極致的?


張國榮電影中的「雌雄同體」。

1984年,當時憑藉《Monica》這首歌走紅的張國榮還是個新人,他受邀參加了無線電台的人氣節目《星光熠熠競爭輝》。

在舞台上,他打破常規,大膽地跳了一曲雌雄同體的探戈《鴛鴦舞王》,把自己一分為二,左半邊穿著舞裙,右半邊穿著西裝,一個人分飾男女兩角。

當時,香港娛樂界沒有人會這麼做,也沒有人敢這麼做。可是,對於這場演出,媒體只看到了表面現象,將所有焦點都集中在張國榮的「美腿」上。

然而,張國榮想表達的卻遠不止這些,這是他第一次將「雌雄同體」的衣服穿在身上、擺在舞台上。

在大多數人的眼中,男人必須是陽剛的,女人必須是溫柔的,這當然符合傳統美學對男、女審美的要求。然而,在藝術世界中,男女的交叉也會產生奇妙的性別審美效果。

東方和西方都有男扮女裝的反串歷史,在莎士比亞時期,女性角色被年輕男性顛覆。在中國,明、清兩代專業劇團的女性不允許登台演唱,著名的「四大名旦」也是男性。

到了現代社會,由於角色的需要,一些男性藝人在影視作品中扮上女裝,他們創造的女性角色往往比女演員更有魅力。

張國榮是為數不多的既有男性魅力又有女性魅力的明星之一。

1993年,張國榮參加了陳凱歌的電影《霸王別姬》。影片中程蝶衣對戲的不瘋魔不成活,對師哥愛而不得熱烈絕望的感情,他都拿捏的入木三分。

程蝶衣這個角色是男兒身、女兒心,張國榮對這個角色投入了太多,以至於他發自內心地把自己當成一個女人,所以他不會愛女人,他只愛戲裡的霸王和演霸王的段小樓。

張國榮將程蝶衣從外到內都演繹的形神兼備。舞台上,程蝶衣的哀怨唱腔,嫵媚神態和柔軟身段,活脫脫一個古典美女的形象。

在舞台下,程蝶衣受辱,吃醋,甚至出賣自己,他的用情之深有過之而無不及女兒身的菊仙。

從外表上看,張國榮長相帥氣,但輪廓又很柔和,清秀有餘粗獷不足。在氣質方面,他身上有瀟洒不羈、玩世不恭的一面,但同時也有柔情的一面。

因此,外表氣質的自然矛盾與協調,使張國榮在塑造角色的時候,無論是陽剛之氣或陰柔之氣都具有獨特的優勢,而他「活在角色中」的精神又使角色更加豐滿。

1997年,張國榮又出演了王家衛的《春光乍泄》,在電影中他與梁朝偉飾演一對情侶,影片的視覺美學和完美的表演再一次征服了觀眾。

霸王別姬》和《春光乍泄》等膾炙人口的作品都涉及或討論了不同的性別取向,張國榮也在表演上也下了不少功夫。

但是,他對自己在這些電影中處理性別問題的方式,是否又全數肯定呢?

當他被邀請去香港中文大學演講時,張國榮直言不諱地表達了對這些電影的遺憾。

他認為《霸王別姬》有意隱藏了對同性戀的獨立選擇,如果能更忠實地記錄同性戀的情感,這部電影在同類型電影中的地位將會比《春光乍泄》更高。

當然,導演和編劇做出的取捨也是基於當時的市場接受度,作為演員的張國榮也無法控制導演如何使用這些性別元素。

張國榮只能盡力演好自己的角色,將自己對角色的態度傾注到角色里,他對於這些在主流中顯得異類,因此為了觀眾感受而不得不調整的角色,他卻比觀眾甚至比編劇更相信這些角色。

張國榮在性別問題上向前邁出了一步,也許這就是為什麼他扮演成蝶衣、何寶榮都如同鮮活的人,有血有肉有靈魂。


張國榮音樂中的「性別藝術」。

張國榮的音樂生涯分為兩個階段,分別是在1989年退出歌壇前和1995年復出後。

20世紀80年代,香港主要受日本音樂的影響,張國榮的出現給仍然受到打擊的香港音樂界帶來了巨大的生機。但由於當時唱片公司強大的商業運作,他也失去了在音樂上的自主權。

雖然《無心睡眠》、《monica》這兩首膾炙人口的名曲廣為傳唱,但事實上,張國榮本人並不是特別喜歡。

張國榮認為他的歌雖然很受大眾歡迎,但他們卻缺乏藝術價值,這背離了他的價值觀,也是他宣布退出音樂圈的一個原因。

1995年,張國榮重返樂壇,他向唱片公司提出的第一個條件是不做任何宣傳,並要參與到每首歌的製作中去。

正因為如此,他的創作才華才慢慢顯露出來,他開始在歌曲中探討人性和性別的話題,這是一個以前沒有歌手敢嘗試的主題。

在體裁的選擇上,他也更加廣泛,將爵士樂、民歌等體裁融入到歌曲中,讓粉絲們了解到真正的張國榮。他大膽地把自己的想法融入音樂,並把它們搬上舞台,利用自己的影響力把這些想法傳播到最遠。

1997年,張國榮在《跨越97演唱會》中,將性別文化演繹到了極致。在歌曲《偷情》中他黑色的綢緞浴衣顯露出若隱若現的男性線條,在尖叫聲中,大家發現原來男人也可以如此迷人。

不出意料,這場演唱會受到了當時香港媒體的嘲笑和羞辱。

如果說《跨越97演唱會》,張國榮通過融合女性特質中的傳統概念,模糊了兩性之間的界限,那麼2000年的《熱.情演唱會》,就是完全摒棄了「性別」的概念。

在元素的選擇上,不再區分男人和女人,而是把他們放在「美」的維度中去吸收和釋放,真正的拋開性別。

這場演唱會張國榮參與了策劃,從創意到概念再到每一種表演形式。他還邀請了法國世界級的服裝大師高提耶,設計了九套以「從天使到魔鬼」為主題的音樂會服裝,把他男女莫辨的另類性感展現得淋漓盡致。

演唱會中最濃縮的性別美是那首《大熱》,張國榮留著長發,卻絲毫不見陰柔,他蓄了鬍子,目光卻清澈帶水,這些性別象徵似乎已經從他身上被洗去了,不再是從屬的男人和女人,而是被一個人所駕馭。

他可以有太多種樣子,多到「性別」兩個字根本裝不下,那麼,這些千變萬化的樣子到底該如何定義呢?

其實,在《我》這首歌中,已經有了最好的答案,這些不需要被定義,因為「我就是我」。

唱這首歌的時候,張國榮褪去了所有華麗的服裝,只穿著一件純白的浴衣,光著腳,就像每個人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一樣。

張國榮用他的行為和藝術不斷地告訴每個人,在世俗的觀念中,不需要成為某種被限定的性別,因為你就是你。


張國榮生活中的「演員作家」。

藝術之所以存在於小眾之中,是因為藝術是人們所承載的各種情感和思想。我們必須從靈魂中提取藝術,才能打破藝術中靈魂的牢籠。

在這個世界上,我們認識很多人,卻很少了解自己的靈魂。思想促進人類進步,藝術促進思想進步。時間不是掌握在大多數人或少數人的手中,而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張國榮說在生活中除了知道如何去愛一個人,最重要的是知道如何欣賞自己。

到了九十年代的性別文化,當很多媒介負面地報導他這個雌雄同體形象的時候,他沒有澄清自己。

「美麗」已經成為一部分人抵制張國榮的原因,正如他的歌曲標題:「怪你太漂亮」。

但對於張國榮這樣一個在20世紀,中國最典型的文化市場中堅持不懈地追求藝術,並以其真誠的奉獻和睿智的理解,而達到崇高境界的人來說,我們為什麼如此吝嗇和緘默呢?

我們不能忽視的是,他的另類和邊緣的表演風格挑戰了「主流」和「大眾」。在紛繁複雜的流行文化中,他在堅持人性的尊嚴和對「純藝術」的追求。

張國榮的留下的啟示,對「美」的偏見往往是對人性的誤解,人們在美的本質面前的自我迷失,具有複雜的心理意義。

那麼,張國榮是如何在一個囹圄的世界中堅持個人自由及倫理原則呢?

有些人說,他是上帝賜予的一個「尤物」,但我們更願意相信他是他對人格境界的不懈追求,他一次一次的超越自己,不害怕困難和危險,引領潮流。

他註定要占據矛盾的兩極,「兩極性別」是他的一個重要的精神特徵。他新潮而傳統,剛毅而溫柔,內斂而飛揚。

當林沛理提出「演員作家」的概念時,他曾寫到,作為一種浪漫的象徵,一種文化的象徵,一名表演藝術家,張國榮的魅力在於他的曖昧的矛盾和不可預測性。

他拒絕「程式化」的表演,拒絕「複製」藝術,他用生活創造藝術,探索生命的意義,這使他成為一個罕見的「演員作家」。

張國榮在多個領域的卓越成就,他作為「演員作者」的創作風格,他高度個性化的藝術理念和無窮的創作能力,都見證了「傳奇」。

他從不否認自己的淺薄和局限,卻承認浮淺是他的智慧。

他不打算尋求一個官方的「名稱」,也不打算蓄意駁斥輿論的歪曲。他只需要「站在光明的角落裡」堅守真理,真誠付出,用「心」去溝通,去觸及那些渴望美與善的人的靈魂。


張國榮在主動探討性別議題,拓展性別文化上所帶來的積極影響,不僅對當時的香港,對於現在仍有很強的啟發性和感召力。

張國榮並不是懷舊,而是領先,他不必拘泥於世俗中的性別觀念,因為他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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