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客棧》里有這麼幾個細節。
劉濤辦完事,理應直接回客棧幫忙。
但恰逢天氣欠佳,為避免十幾箱貨物被雨淋濕,她便計劃一齊運回去。
劉濤對丈夫說:「我給了船長150,他會幫我們全搬過去。」
王珂兩眼一瞪:「你這樣人不就被東西累死了嗎?咱為什麼要被東西累死了呢?所以你這種處理方式是不正確的。」
王珂繼續絮叨:「咱自己掏錢買一大堆東西,然後還跟個傻子似的,集體對著箱子發火?……」
劉濤示弱:「嗯,我知道了。」
王珂無視,繼續他的說教:「咱沒必要搞那麼完美,不然這像開客棧嗎?」
劉濤繼續沉默。
可中間消停沒一會兒,王珂又開始分析道理。
他說:「我不是介意你花錢,我是說你不能做超出你能力的事,不然會把自己累死……」
「我不是針對你,我是針對你的處理方式……」
忍忍忍,劉濤終於再也忍不下去,反擊道:「我又怎麼了,你別再罵我可以嗎?」
「我不是罵你,我是······」
劉濤連忙打住:「行!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了,別再說了好嗎?」
可即使妻子被說教到發怒,王珂還不忘留下一句:「你就是特別天真。」
當然,列舉這些事,倒並非要抨擊什麼。
甚至說,於親密關係里,王珂不過是做了許多男人都喜歡做的事——道理第一!對錯至上!
曾有友人說,在兩性關係里,中國男人一個比一個活的用力。
我知道這「用力」所指什麼。 明明一個擁抱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他偏偏要上演一場口水大戰。
明明幾句寬慰就能安撫的情緒,他偏偏要給你羅列出100個「因為所以」,然後擰著脖子說:「你看你是不是錯了!」
誠然,我以前是沒有意識到這些問題的。
因為我也是男人,或者說,在親密關係里,男人似乎就不可避免帶有這樣的問題傾向。
至於為什麼,我們還得從男女共情能力的差別開始說起。
《惡的科學》里寫到一個科學調查。
某心理學團隊製作了一份「共情商數EQ量表」。
即,通過填寫問答表,來判斷一個共情能力的高低。
統計調查後發現,男性的共情能力普遍停留在4級,而女性普通停留在5級(級別越高,共情能力越強)。
如果你覺得成人可能存在撒謊,不敢直視自己的「低共情」。
那也無礙,因為該團隊還針對兒童做了一次調查。
結果亦然:小女孩普遍比小男孩更具有共情力。
什麼是共情力?
就是你快樂,我能懂,你悲傷,我立刻就能察覺,並及時做出共情式的反應:寬慰你的情緒,理解你的感受。
然而,男人這方面天然就較為弱勢。
冷靜,理性,這似乎才是他們的本能。
所以戀愛中的一些男生常抓狂:「你怎麼就不懂這個理呢!」
所以王珂能看見利弊因果、是非對錯,但就是看不見劉濤的滿臉委屈。
除了共情力較弱,這跟男人固有的思維習慣也脫不了干係。
幾千年前,在父權文化的背景下,社會勞動生產主要由男人承擔,而女人則負責家庭細事。
所謂家庭細事,也就是相夫教子,孝敬公婆。
這些都是感性的職務,因而使女人不得不學會用感性的語言,去與家人打交道。
但社會關係不同於家庭關係。
它具有很強的競爭性和淘汰性。
男人想與之立足,就須不斷提煉自己的理性邏輯思維。
A就是A,B就B,哪個虧損大,哪個能賺更多銀子——
對於這種判斷力的追求,已根植於男人的潛意識。
當然,現在父權文化已經淡化了。
但男人對理性思維的執著,卻完美傳承了下來——對人對事,習慣性走腦,偶爾性走心。
在職場,這或許是加分項。
但用於親密關係,那自然就叫低情商。
在我還更年輕些的時候,我就屢犯這種錯誤。
幾年前的一天,前女友因工作一些失誤,遭到了同事的集體排斥。
她生性敏感,最受不得這種委屈。
因此還等不及下班,她便打電話向我傾訴這一天的悽慘遭遇。
那時也真是糊塗。
聽到她遇到困難,我當即擺開架勢:「首先得承認,這確實是你做事不太妥·····」
她反駁:「可我已經道歉了啊?」
「不,這是職場,你這態度就不太好。
而且聽你語氣,我覺得你情緒很激動······」
啪!還不及我囉嗦完,她便把電話掛了。
約幾分鐘後,她發來微信:你比他們更讓我寒心。
那時我還不服氣,愣是固執以為自己是對的,是出於真正的善意才熱衷於解決實際問題。
可是,這真的能解決問題嗎? 不能。
她已經受到了足夠多的委屈。
她現在需要的是共情和理解。
換句話說,只有從我這邊得到足夠的心靈力量,她才有餘力,整理好情緒,去面對外界更多的風雨。
一些事情,以前不懂,現在,我懂了,卻不免落下些無奈。
無奈,每天都在上演。
她淚眼汪汪求安慰,你卻在灌輸大道理——這是一種無奈。
她又氣又惱又鬱悶,你卻指望用對錯來征服她,然後引發更大的矛盾——這也是一種無奈。
無奈一旦累積多了,不可避免的,關係就會走向末路。
所以,我總想對男同胞們說些什麼。
愛一個人,要走心,而不是走腦。
她若恐懼,你就給予安全。
她若憤怒,你就給予理解。
倘若你太固執的執著於道理是什麼,事實是什麼,那麼,情感的連結就會偷偷溜走,轉而代替的是「你不懂我,我不懂你」的荒涼。
身為直男,可能你會問,那她確實錯了啊!?
好,縱然如此,那你也無需著急。
因為當愛和共情跑到了對錯的前面,那個看似不可理喻的她,自會放下防備與驕橫。
這時,你的建議,你的引導,你的人生哲學,才有被對方吸收的可能。
《親愛的客棧》里,劉濤給王珂寫了一份示愛信。
其中有這麼一句:今天你的意思我明白,你說道理我都懂,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有時,女人是不想聽道理的。
魯米也說,有一片田野,它位於是非對錯的界域之外,我在那裡等你。
我覺得我們都需要往這片田野走一走。
把愛人的感受置頂,把講道理的慾望放一放。
我相信,這不止是女人的聲音,這也是經營一份愛情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