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確實是一位有大智慧的人，他在《天下篇》中早就預言：人類思想的發展，一開始是混沌不分的，到後來會越分越細。
以至於「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一個人哪怕窮其一生也不一定能將一門細分的學問搞透。
莊子將這個過程稱為「道術將為天下裂」，而各領域內的專家被稱為「一曲之士」，他們的群體則被稱為「百家眾技」。
莊子甚至痛心疾首地說：
是故內聖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發，天下之人各為其所欲焉以自為方。悲夫！百家往而不返，必不合矣！後世之學者，不幸不見天地之純，古人之大體。道術將為天下裂。
他將這種由一到多的過程稱為「往」，並且是「往而不返」。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某種運動一旦形成趨勢，就很難再改變，基本上是一路狂奔。
所謂的道術，也就是大道，它是渾然一體的。用老子的話來說，就是「得一」，老子說「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講的正是這種渾圓不分的狀態。
這個一，後來開始生二、生三，以至於無窮。就像一粒種子，一開始只是一顆很小的種子，最後長成了參天大樹。
實際上，人類思想的發展確實也是如此。哪怕是西方也一樣，西方人從蘇格拉底、柏拉圖開始，他們都是通識型的智者，什麼都研究。
並且他們對於思想的看法和古代儒家一樣：知識和生活是不可分的。或者用儒家的話來說，就是「內聖外王」。也就是說你知道什麼，必須能在生活中活出來，也就是後來王陽明提倡的「知行合一」。
但後來的思想開始不斷分化，在中國出現了百家爭鳴。在西方，像亞里士多德，他是一個通才，簡直就是一本大百科全書。但後來的人無法再如此全能，於是不斷分化。
而且西方學術的分化，在知識與生活的分離上越走越遠，基本上後來學術是學術，生活是生活，果真是「往而不返」。一個在生活上亂七八糟的人，並不影響他是某一細分領域的專家。
一開始分為形而上、形而下，到後來發展出數學、物理、化學、生物、心理、天文、地理、醫學等等分枝。
而分枝還會再分，越分越細，比如說物理，光這一門就可以分為量子力學、牛頓力學、電磁、電動力學、狹義相對論、廣義相對論等更多的學科。
那麼後來有沒有人試圖重新回到過去的「一」呢？當然有，而且不少，東方、西方都有人做過這方面的努力。但前面說了，這種趨勢是很難改變的，就像種子一樣必定要發芽開葉。
不說別的，就說最推崇「無分別」的禪門，都「一花開五葉」，並且慧能大師早就預料到這個結局。究其原因，並非某個人刻意要細分，由一到多是天地間的一種規律，誰也阻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