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谿楊梅之鄉家庭:一棵楊梅樹滋養三代的回憶

fans news 發佈 2021-11-28T00:57:11+00:00

錢江晚報 張燁瑤外公在摘楊梅。參加展覽的一位北大學生,是2000年出生的張燁瑤,她正就讀於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三年級,來自寧波慈谿。慈谿被稱作「中國楊梅之鄉」,慈谿楊梅進入了中國農業品牌目錄,它們還被銷售至海內外。寧波市林特技術推廣中心專家柴春燕曾提起,全市楊梅種植面積8.

錢江晚報

張燁瑤外公在摘楊梅。

參加展覽的一位北大學生,是2000年出生的張燁瑤,她正就讀於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三年級,來自寧波慈谿。

慈谿被稱作「中國楊梅之鄉」,慈谿楊梅進入了中國農業品牌目錄,它們還被銷售至海內外。寧波市林特技術推廣中心專家柴春燕曾提起,全市楊梅種植面積8.2萬畝,今年產量約有4萬噸。

在作業中,張燁瑤則把楊梅稱作「我們家族的精神象徵」。每年盛夏,張燁瑤的舅舅會和外公一塊上山,帶回新鮮的楊梅。

張燁瑤回憶:「當得知要寫家庭史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寫楊梅,它貫穿了我的生活。」

楊梅樹陪著她長大

張燁瑤帶著楊梅罐頭來到了北京大學,她把家鄉的味道分給了舍友。而後三年,每過一段時間,張燁瑤都會收到家人寄來的罐頭,更多同學、朋友都嘗到了慈谿楊梅,她記得:「有一位北方的同學,在這之前沒有吃過楊梅。」

在張燁瑤小時候,每到周末,她都會回到橋頭鎮上林湖村的外婆家,距離慈谿城區僅半小時路程。

六月,盛夏,楊梅成熟。張燁瑤和比自己大兩歲的表哥常常坐上外公的三輪車,搖晃幾分鐘。車在山腳停下,村名的來源上林湖旁,有幾棵楊梅樹供他倆玩耍。

外公一整天都在湖邊待著,勸阻村民不要野泳。張燁瑤則跟在表哥身後,很快學會了爬樹,又很快學會了「偷吃楊梅」:「就摘手邊的幾顆楊梅。我們也不洗,摘下來了就往嘴裡放。」

到了某天,外公會神奇地搬回來一整筐楊梅,攤放在家裡。外婆取出楊梅核、搗碎果肉,最後放進冰箱,這是可以直接飲用的「楊梅醬」,也是張燁瑤最喜歡的夏日飲品。

小學四年級,張燁瑤被選入了寧波市體校學習打籃球,而後又轉入位於杭州市的浙江省隊,高中時來到北京清華附中,最後進入北京大學。

在她很小的時候,家人就常告訴她:「楊梅是我們慈谿的特產。」等到她進入體校後,媽媽也會給她的同學們送楊梅,張燁瑤記得:「當時奉化的孩子帶水蜜桃,我們慈谿孩子就帶楊梅。」

去年,張燁瑤修讀了北京大學新聞學院的《傳播學概論》,這門課程最後的考核作業是:個人家庭史的非虛構寫作。在考核要求中,老師王洪喆建議學生可以通過這個工作來「重新理解自己的家人和他們的時代」。

王洪喆強調,選擇的素材要和私密的家庭歷史區分開,得和時代變遷結合在一起。

張燁瑤有種直覺,她應該寫寫家裡的楊梅林。

張燁瑤外婆製作楊梅罐頭。

凝結三代人的記憶

但她並沒有那麼了解楊梅林。在上大學後,張燁瑤第一次注意到,外公帶回來的楊梅總有一大筐,而她只見過幾棵楊梅樹:「幾棵楊梅樹為什麼能產出那麼多楊梅?」

外公這才告訴她,在山的更高處,家人還栽培了二十餘棵楊梅樹。張燁瑤回憶:「山上沒有專門的道路,我從沒上去過,也完全不知道。」

祖孫兩人的感情好,但交流很少。這位七十餘歲的老人和藹,不愛說話,家裡的事情總是外婆在安排。張燁瑤沒有親眼見過他照料楊梅,不知道他出門都在忙什麼,關於外公的過去,她只隱約記得曾見過一張照片,大約是年輕時的外公,一副軍人的模樣。

上了大學後,張燁瑤只給外公打過幾次電話。為了了解楊梅的來歷,她和外公通話了一個多小時,外公難得說了許多話。

她問:楊梅樹是不是需要每過兩三天就要看看?外公答:一年只用照看幾次,春節看樹根,五六月剪枝條,六月就能收穫了。

她問:楊梅樹是從哪裡來的?外公答:是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分來的。

「很多沒有聽說過的事出現了。」張燁瑤聽到了許多熟悉又陌生的詞,人民公社、家庭聯產承包、國營工廠和工廠托兒所……它們來自1970年到1980年,更多時候出現在她的歷史課本,而非家人口中。

以下是她的記錄:

外公的確曾經入伍,1964年,他進入海軍部隊,後來成為了班長。1970年,他回到家鄉慈谿,成為村支書,帶著生產大隊一塊種植。那時的楊梅只是作物之一,由國家統一收購。

楊梅是一年一季的作物,一個生產隊一年大約可以賣給國家幾千塊錢,每戶人家根據勞動力的多少可以分到100元左右。當然這是在旺季,也就是楊梅品質較好,產量高的情況下。

改革開放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出現,我們一家便分到了楊梅林。楊梅不再統一收購,而是被擺在馬路邊上售賣。1989年起,慈谿還會每年都舉行為期一個月的「楊梅節」。

我從小和媽媽、外婆一塊生活在城區。我們一家是在1980年進入慈谿城區,那時我外婆在國營工廠工作,媽媽進入了工廠托兒所,成了「城裡人」。而外公仍在村子裡,和楊梅林一起。

我媽媽在假期才回到村子裡。那時,凡是大一點的小孩子,都要去上山看管楊梅樹,防止果子被偷走。媽媽需要在楊梅林守一整天。六七月正是最熱的時候,山路難走,她還曾遇到過一條蛇,嚇得不敢動,直發抖。

楊梅售價只有幾分錢一斤,一籃子楊梅只能賣兩角錢左右。掉在地上的果子,孩子們可以撿起來兜售,但不能吃了這份經濟來源。地上的果子多的時候,一天能賣一兩塊錢, 媽媽一般拿去小賣店買白糖棒冰吃。

那時,家裡才咬牙買了第一台黑白電視機不久,收音機因為不是必需品,在很久之後才買下。楊梅林成了媽媽童年時的「玩伴」。

在我的記憶里,家裡的楊梅果從沒有被售賣,而是留在自家食用。現在,由舅舅幫著外公一塊採摘。楊梅林已經不是家庭的收入來源,但是是我們家族的精神象徵。它是外公的奮鬥、媽媽的童年,還有我自己的鄉愁。

進入北京大學後,我依然要進行體育訓練,歸家的時期總是無法確定。我總想起2019年的夏天,那時我剛剛高考結束,再次回到外婆家,和楊梅度過了盛夏。

我和外婆花了一個下午,把一整筐楊梅挨個塞到罐頭裡,大約有五六十罐,做好後,罐頭全都藏在倉庫里。之後,我會在北京陸續收到這些親手製作的罐頭。

我也去了楊梅林。一陣涼風吹過,我伸出手,剛好一顆楊梅落下,坐在我的手心上。

(原標題《慈谿楊梅之鄉家庭:張燁瑤與媽媽、外公和外婆 一棵楊梅樹滋養三代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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