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散文:南塬村

fans news 發佈 2021-11-30T02:57:18+00:00

文:楊進榮  南塬,先前並不知道。因為隴上稱塬的地方很多。一般在山頂,能連接成片,可供人居住、耕種的地方,都叫什麼什麼塬。  周末,至朋約我去故里,他的故里叫南塬。不用多問,南是方位詞,相對於北,而該村又在山上,故而稱南塬。

文:楊進榮

  南塬,先前並不知道。因為隴上稱塬的地方很多。一般在山頂,能連接成片,可供人居住、耕種的地方,都叫什麼什麼塬。

  周末,至朋約我去故里,他的故里叫南塬。不用多問,南是方位詞,相對於北,而該村又在山上,故而稱南塬。

  南塬無法與甘肅慶陽市的董志塬相比,也不能和白銀市會寧縣的白草塬同語。南塬很小,小的除了本地人,外人幾乎不知它姓甚名誰,分歸哪裡管轄。

  南塬是一個社。原有三四十戶人家,百十來口人,後因奔水田、外出打工,少至十多戶、幾十口人。舊舍殘牆隨處可見,荒草枯樹遍地都是。

  今早,小寒,氣溫聚降,南塬被罩在一片陰濕里,斑駁的樣子,著實有點令人產生憐憫的悲愴。

  南塬既偏且遠,道路崎嶇。現在走來都能顛破身子,先前山外的東西不知是如何運到山上。站在塬上最高的山頂,冬日的黃河清澈泛藍,如一條絲帶從腳下這片焦渴的黃土地前逶迤而過。看見那麼多的水在山下拐彎抹角,就是喝不上用不上一勺,南塬人心裡的掙扎可想而知。

  進得一戶人家,姓莊。兒子去放羊了,兒媳去拉玉米秸稈,八十三歲的老奶奶,半搭腳,身體很硬朗,十分熱情地接待了我們。問我們叫啥,哪個莊子的,到這荒村野窪來幹啥?順便端來饃饃,倒了一杯開水。

  滿院的羊腥味十分濃烈厚重。老奶奶說今年碳貴,架不起爐子,只有用羊踏的糞基子,臨睡前著一會爐子,你們別嫌棄,莊農人,就這個樣……我連忙說,不會不會,咱們都是農民,生活境遇都一樣!

  老太太邊說邊在上房台子上切洋芋:今年下雨遲,洋芋很小沒上面,賣也沒人要,貶子收的尕洋芋,一斤一毛錢,三馬子賣一回洋芋,都換不來油錢。兒子交了一回,決定不賣了,剁碎了餵羊。圈裡有十幾隻羊羔子,我剁些,餵了後,我還要到溝里的廟上去續香……

  跟隨老太太前去廟上,一路衰草長得有半人高。野雞和兔子不時出沒。風很大,吹得人有些站立不穩。一山彎的廟宇,很是醒目莊重,配上這鋪天蓋地的冬草,古舊和蒼茫好似才有了著筆的地方。

  真佩服老太太啊,八十多歲,從一層殿宇開始,沿級跪拜,三十幾間殿堂足足用了七十分鐘才拜完,壓香瞌頭的樣子,虔誠地忘記了所有的悲傷!

  眾神殿前有幾棵古柏,咋說也有百年以上樹齡。柏葉蒼翠依舊。最大的一棵,主杆高過大殿瑞脊,婀娜在殿面的灰瓦上,虬枝各異,一隻野貓被我們驚撓,飛快地爬上樹冠,在殿面上大聲呼叫,仿佛在警告我們,侵犯了它的領地,趕快離去。很多的松鼠穿梭在殿堂供桌及殿後的山崖上,步姿輕盈,身行靈動,態樣可愛。突然感覺,《陋室銘》中那句"山不在高,有仙則名"的話,與這座荒塬古道上的寺廟高度契合。野貓和松鼠,不再是多餘的物種,而是靈化在俗世的瑰寶。

  主殿後山有針孔大的泉眼,滲出的水甜甜的,被寺廟修持人引入禪舍,供法會活動時,秉持香火之人,洗手或做飯菜用。禪堂有兩口大缸,基本都被擠滿。老太太高興地說,你們喝一碗,這是神水,和城裡人喝的礦泉水一樣,好得很,喝上肚子不脹,胃不疼,心明眼亮……

  我問她續香能續到啥時候,老太太說,能走動一天續一天,走不動了再說。你去過大城市沒?我問。老太太說,去過,蘭州,光人多樓高車多,老二再留,只浪了一月,說啥都回來了。娃娃媳婦沒工作,買房子貸了幾十萬,困難的不如咱種地的……

  站在大殿最高的石級上,看她上上下下、出出進進忙碌,信仰的力量就是這麼強大,它能讓一個人心靈有光,行為有度,活得腳踏實地。

  這個山上,普遍長著一種野生植物,俗稱鐵蒿。因為乾旱,長得像蘑菇一樣。溝底能盛住積水的地方,蓬勃成一溜沿溝渠擺來擺去的小樹林。鐵蒿的枝,指頭粗壯,堅硬健碩。冠上的葉,針尖般大小地枯萎。

  鐵蒿凍不死,零下二十多度,北風揚雪,枯了榮身,仍不死亡。這種風骨不就是南塬人?

  鐵蒿曬不死,烈日炎炎,溏土燙得無法擱上赤腳,莊稼不能得苗,零星雨點,也能延續鐵蒿的生命。這種吃苦耐旱的能力,不就是南塬乃至黃土高原芸芸眾生的縮影?

  爬上山頂,雪花已經把南塬朦朧,遠山近樹,都在模糊中無言。顛顛撞撞,回到老太太大門外,大兒子的羊已擠破頭地湧向圈門。身披白色鎧甲的老大,多似風雪中的歸人。

  朋友家的羊肉熟了,那羊肉純真味覺好,因為都是草膘羊,沒有飼料的添加。吃了地道的羊肉,與來了古樸的南塬,內心如喝了蜂蜜水一樣。因為我厭倦了城裡的虛華,更受夠了城市人的複雜,看一次靜然的山,謁一趟亘古的廟,聽一場造訪的雪,遇幾位不裝腔作勢的人,斂欲收思,靜處修身,已經是多年難及的奢華!

  南塬,在車窗旁漸行漸遠,而真正的南塬,已經在我歸來後,紮根心室,開出小花,如鐵蒿一樣長滿天涯!  

   作者簡介:楊進榮,曾用名綠雲、羅巴、走天涯、西北星,甘肅省會寧縣人。本科學歷。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學時代起在《中學語文報》《詩歌報》《散文林》《詩人》《駝鈴》《白銀晚報》《白銀文藝》巜烏蘭》《甘肅日報》《首都文藝》《人文白銀》《鄉土文學》《鄉韻》《隴上風情》《天南地北會寧人》《中華詩詞》中國網、神州網、《今日頭條》、鳳凰網等網絡報刊發表小說詩歌散文遊記多篇。有《抱朴》散文集出版。現供職央企,從事管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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