鄖陽區「漢江縴夫石」探幽

fans news 發佈 2021-12-02T14:52:54+00:00

作者:吳興林來源:2013.04.21十堰晚報人文探源版漢江鄖陽段 曹克生攝影 當尹相傑、於文華因演唱《縴夫的愛》走紅,當某地將縴夫「包裝」成裸體當旅遊賣點而轟動一時之際,縴夫似乎成了一個眾人羨慕的輕鬆行當。其實不然。

作者:吳興林

來源:2013.04.21十堰晚報人文探源版


當尹相傑、於文華因演唱《縴夫的愛》走紅,當某地將縴夫「包裝」成裸體當旅遊賣點而轟動一時之際,縴夫似乎成了一個眾人羨慕的輕鬆行當。其實不然。從鄖縣城關鎮的觀音台至柳陂鎮的韓家洲,徒步江岸,攀行縴夫道,目睹手撫那被無數根縴繩反覆摩擦得傷痕累累的縴夫石,聽聞鄖縣漢江縴夫祖祖輩輩以血汗謀生存的真實故事,人們不由得心生感慨。

 

 縴夫石:縴夫智慧的結晶

  縴夫石,當地人稱「纖勒石」。是舊時船工以肩膀拖船前進,長長的縴繩在石頭上摩擦,日積月累留下的痕跡。只有在彎急灘險處的江岸邊才能看到,平水的地方,是不會有這些東西的。漢江上的縴夫石,是近年南水北調文物普查中頗受專家關注的一個焦點。漢江縴夫石足以和大名鼎鼎的三峽縴夫石媲美。

  據悉,鄖縣境內漢江段兩岸曾留下多處縴夫石,現存仍清晰可見的有兩處。一是漢江北岸青曲鎮王家山村二組北岸峭壁上海拔154米處一段縴夫石。縴繩留下的勒痕寬約0.01~0.02米,深約0.01~0.06米。漢江南岸柳陂鎮韓家洲六組段縴夫石,其縴繩勒痕寬約0.02~0.03米,深約0.01~0.05米,南部岸邊的縴夫道是在山體上鑿成的,有著寬約0.4米、高約0.2米的台階。斷斷續續,綿延有一兩里地遠,形狀各異,靠近江邊的平石頭,磨成一層層搓板狀;道邊伸出的豎石頭,磨成了鋸齒狀。

  當時用來拉縴的縴繩,叫「纖纜」,用山間好竹,劃出竹青,弄得柔韌纖細,編成繩索後,放在燒得滾開的硫磺水鍋中煮,這樣才堅韌柔軟且不會被蟲蛀,入水光滑,出水不沾。拉縴也有學問,不能用手拽,一是用不上勁,二是拽不過一個灘,雙手就會鮮血淋漓。要用肩膀拖拽,因此,幾乎每個縴夫都有一個結實的布搭肩。背纖每次都是三五條船集體行動,人多力量大——一條船幾個人根本不頂事。上十人拉完一條船,再拉另一條。

  1978年至1979年鄖縣才停止了拉縴,這是鄖縣漢江縴夫拉縴歷史的下限。至於拉縴的上限究竟在何時?恐怕沒有人能說得清楚。也許自從漢江上有了人,自從人類藉助舟楫之便,這縴夫石,便開始了被光陰和汗水的雕琢之旅。

 

 縴夫石:縴夫血淚的濃縮

  鄖陽文化研究學者邢方貴先生,年輕時曾目睹過縴夫拉縴時的驚魂一幕。「手抓緊啊——好嗨!腳蹬穩啊——好嗨!要使勁啊——好嗨!不敢松啊——好嗨!觀音保佑啊——好嗨!好過關啊——好嗨!」領纖的那號子也喊得悽厲,縴夫們的呼應響徹山川……這是1961年曾迴蕩於鄖縣觀音台下的一段縴夫號子,它濃縮著舊時眾多縴夫的斑斑血淚。

  觀音台在漢江北岸的絕壁間,現鄖陽一橋的望江樓處,過去叫武陽嶺頭,或叫鄖陽城西關處。台內依山一面,深入岩內,原有五孔窯洞,皆粉飾彩繪,中坐真人般大小的觀世音菩薩,笑眯眯打量著來往眾生。闖險得救的縴夫、船老闆,等過了觀音台下激流,將船泊在風平浪靜的榆樹林(在鄖縣林業局至東方紅 (牧溝口)的漢江河岸台地處,因有榆樹成林而得名,是經武陽進鄖陽府城的路人必經之地,在過去,名氣很大),專門又上來燒香還願。如今,在漢江大橋北端依方位尋覓,由於漢江河谷的淤積抬升,觀音台舊房僅剩下一孔窯頂了。

  舊時,觀音台下江水洶湧,行船十分艱難。特別是上行的船隻,經此必有數十名縴夫拉縴。自伏龍關上來雖陡峭,但土坡居多,縴夫尚可手爬腳蹬艱難前行;到了觀音台下,怪石嶙峋,直插江底,幾乎無立足之地。加之這一段江流異常激盪洶湧,正是縴夫拼盡全力之時,稍有鬆勁,船隻必後退,會把縴夫扯下懸崖,葬身江流,船隻也會被急流衝下崖壁撞毀,所以此處對於船主與縴夫來說都是性命攸關的鬼門關。縴夫至此,都是手摳石棱,胸貼崖壁,腳尖死命蹬住狹窄崎嶇的石徑,合力一寸寸地佝僂前行。喊得山響的縴夫號子中,一隻上行的大貨船在激流中艱難前行,二十餘名縴夫合拉這大船。眼看縴夫已攀援過了觀音台下那犬牙交錯的陡峭巨石,正要下坡走向沙灘,誰知擺盪在空中的縴繩忽然掛在一石縫中卡住,縴夫拉不動,大船也動不了。

  觀音台下巨石上,數道被縴繩磨出的溜光石槽,縴繩經此,一盪便可脫槽。但這次縴繩卡住的石縫卻不是繩槽,由於縴夫拉緊不敢稍動,大船被激流衝擊後退之力有千萬斤,所以竹編的縴繩繃緊在石縫中,已經有兩股磨斷,圍觀者皆驚呼:縴繩要斷,危險!

  

危急時刻,有一縴夫爬上峭壁,背靠巨石以兩手想挑起縴繩(行話叫「扳纖擔」)。但前有縴夫拉緊縴繩不敢放,下有大船被激流衝擊往後拽,那縴繩繃得極緊,只是在縴夫與大船的此進彼退中來回拉動。此人情急之下,向縴夫高喊「松一下!松一下!」縴夫略松,船上又高聲怒罵「拉,拉緊!」僵持之間,縴繩抖動,忽聽此人「媽呀,痛死了哇!」原來他的兩手被顫動的縴繩壓在了岩石上,剎時鮮血淋漓,可見森森的白骨,抽又抽不出來,只能任憑顫動的縴繩擠壓割裂……觀音台前圍觀者都齊聲驚呼卻無法救援,危急之間,那縴繩突然崩斷,大船頓如脫韁的野馬,被咆哮的激流裹挾向下衝去……船上的人驚叫一聲,紛紛抄起竹篙,但此處水深無處著力,只能眼睜睜看著滿載的大船,急沖向伏龍關下那江岸巨石……船上人個個驚呼之餘,迅疾拿起竹篙抵向巨石,剎那間,根根竹篙頓成彎弓!至此,大船方徐徐穩住,一人拽住縴繩一個箭步跳上岸,幾人掀下大鐵錨固定了船隻……

  再看那縴夫,縴繩崩斷之際,傷者「啊」的一聲癱倒,卻沒忘以鮮血淋漓的雙手抱住石尖!眾多縴夫除末尾兩人因在岩邊,撲倒之時抱住石岩,不致摔落江中。其餘幸好大多已到岩下沙灘,遂齊刷刷栽倒在地。此時,又攀岩過來救援那扳纖擔的傷者,其中一人二話不說,扒開褲子就向傷者手上澆一大泡尿……


  縴夫石:輝煌水運的佐證

  漢江兩岸的縴夫石,是古代漢江輝煌水運史的佐證。鄖縣境內的漢江縴夫石曾見證著大唐的興衰,銘刻著鄖陽的榮耀。

  漢江這條黃金水道,曾維繫著大唐的經濟命脈。本來,大唐王朝的經濟大動脈是長安、洛陽、開封之間自周秦漢開闢的「東方大道」和長安、商州、鄧州之間沿丹水而下的「武關道」。唐都關中,經濟支柱依賴江淮江南地區物資北運,基本走這兩條道路。德宗皇帝曾明昭曰:「從上都至汴州為大路驛,從上都至荊南為次路驛。」

  安史之亂後,「東方大道」常被藩鎮割據勢力所阻,江淮物資不能順利通過汴水、黃河、渭河進入長安,漢水丹水「武關道」便承擔了江南物資北運的繁重任務。白居易詩作《路次藍溪》說的就是這件事:「東道既不通,改轅遂南指,自秦窮楚越,浩蕩五千里。」

  若形勢緊張,「武關道」也不能通時,江淮、荊襄物資便全部取道漢江一線,先集中襄陽,再溯漢水而上,漢水在這時便成為整個大唐王朝最重要的交通樞紐。由襄陽溯漢水,360里至均州,又往西113里至鄖鄉縣。鄖鄉縣特設有轉運院,鄖西的上津特設轉運史。到達上津縣後,或西南陸行至洵陽,再入漢水運洋州、梁州,北轉關中;或直接北運至商州達長安,史稱「上津路」。

 

 漢江水運,曾是鄂西北最主要的交通動脈,是舊中國重要的水上軍事通道。鄂西北十堰為古鄖陽,該地區公路之始,是民國23年(1934年)10月修通的老白公路和後來的鄖十支線,均在漢水以南,長期晴通雨阻。抗日戰爭時,漢江水運是連接第五戰區前線與後防(國民政府陪都重慶)的主要交通動脈;解放戰爭時,我軍利用黃金水道,先東出老河口,直取襄陽,隨之奪取淮海戰役勝利;後奉命西進,收復安康,奪取漢中,解放大西北,連克40餘城。直到共和國成立後的相當長時間,漢江水運仍是鄂西北交通的主力,通航船舶可達48噸級。

  鄖縣古為漕運樞紐,漢江中上游物資集散地。從鄖陽港往上822公里通陝西寧強縣,下游達武漢756公里。《鄖縣誌》記載:民國27年(1938年),縣內水上營運木帆船206隻,經常行駛漢江鄖縣段的鄂豫陝川湘贛皖等外省、外縣船舶2000餘只,鄖縣港日裝卸外省籍船舶千隻以上。

 

 1948年(民國37年)春,鄖縣(今鄖陽區)人民民主政權為南下解放軍運糧,主要的運力就是組織木帆船150隻,編為三個船隊。據鄖陽區青曲鎮後房村三組村民謝光生老人回憶,幾十年前時,從鄖縣上來,有著四五十里的水路,水小的時候,要走四五天。水大的時候,走上十天、半個月也是常事……可敬、可嘆、可憐的漢江縴夫們啊,你們不僅是歲月悲歡的歌者,也是歷史興替的見證者。

  

江流雖有聲,縴夫石無言。隨著南水北調中線工程的結束,漢江水位將再次抬升,鄖縣漢江縴夫石將被江水淹沒。駐足縴夫道,遠去的歷史挾帶著江風,撲面而來,向諸多後來人傾訴著縴夫們生活的堅忍與無奈,講述著漢江水運的久遠與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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