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深1℃ | 大膽、不羈、治癒,另類強盜故事中蘊含的大師格局

alice閱讀研修所 發佈 2022-05-17T15:38:26.652334+00:00

在兒童圖畫書大師中,湯米·溫格爾一直是個另類的存在。一般為孩子創作的童書,大多描寫甜美的事物,但他卻風格奇特,打破了常規的禁忌,會拿最不被人喜愛的豬、蛇等動物當主角,將黑灰沉重的顏色帶進童書,甚至從不避諱陰暗和血腥,恐懼總是出現在他的作品中。

在兒童圖畫書大師中,湯米·溫格爾一直是個另類的存在。


一般為孩子創作的童書,大多描寫甜美的事物,但他卻風格奇特,打破了常規的禁忌,會拿最不被人喜愛的豬、蛇等動物當主角,將黑灰沉重的顏色帶進童書,甚至從不避諱陰暗和血腥,恐懼總是出現在他的作品中。


在溫格爾的童書中,《三個強盜》是他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其強烈的視覺風格令讀者印象最為深刻。但故事中模糊的善惡觀,讓出版當時的成人讀者非常不安——強盜竟然沒有受到懲罰,最後還變成受人景仰的大善人。這樣的故事,受到絕對的善惡二元論者的強烈抨擊。


但這卻是溫格爾的有意為之,溫格爾的童年非常波折,經歷過太多次敵我反轉的情況,這就使得他的作品中從不採用絕對的「善惡兩分法」。他試圖透過自己的作品,傳遞這樣的觀念:每個人的心裡,都有善良和邪惡的一面。人們所處的生存環境,決定了他們的善惡偏向。他藉助作品引導孩子們辯證得看待人性,對待事物。今天的閱讀深1℃欄目就來跟大家聊一聊他的這本代表作:《三個強盜》。


繪本介紹

[法]湯米·溫格爾/文·圖

張劍鳴 譯

信誼圖畫書 出品


01

獨特的色彩設計


湯米·溫格爾不是一位墨守成規的藝術家,在表現手法上他更喜歡推陳出新,他自己就曾經說過:「我樂意嘗試用不同的表達方法去打破單調,我討厭用老一套來重複自己。」在這本《三個強盜》裡,他不但大膽配色,還用顏色來講出文字所沒有講出來的故事。


比如紅色,在封面及故事的前半段那些以黑、藍為基調的畫面中,一把紅色的斧頭格外刺眼。紅色的斧頭飽和度很高,鮮紅鮮紅的,斧頭筆刷粗狂,畫跡明顯,看上去狂放又邪惡,紅色「粗糙」不均,像是幹掉的血跡,這時的紅色,毫無疑問,是血、暴力及殺戮的象徵。



這一切看上去似乎很符合強盜的特點。但是本書中的強盜雖然搶錢,但是卻不殺人的,這個設定矛盾嗎?


但到了後面,就是一群穿著紅斗篷、戴著紅帽子的孤兒走進城堡的那一幅畫面,紅色則又可以看成是一種生命的延續了。



知道了這些,就比較好理解這個紅色了,這是一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色彩設計,所以斧頭的紅並不是矛盾,而是故意製造的反差,創造一種衝突美。


這本書除了紅、黃、藍三個主色,還有充當光的黃色


比如這一頁中,強盜看到了這個小女孩,並沒有心生惡意,而是把她抱起來,準備帶回家。他怕孩子路上冷,還特意用自己的斗篷裹得嚴嚴實實。明黃色的小女孩芬妮黑色的強盜形成鮮明的對比,而此時奇蹟出現了,畫面中強盜的眉眼竟然變得柔和了,和前面完全不像一個人。



這裡要提醒大家注意這樣的一個細節。明明前一頁小女孩明明是帶著紅色的帽子,穿著黃色的衣服,怎麼一轉眼,就變成了黃色的帽子和綠色的衣服?



這是作者的有意為之,以此來表明強盜由惡變善的轉折,畫面配色上由高飽和,變成了綠和黃為主色,這正說明從強盜遇見芬妮開始,他們心裡的「善」正在被一點點的引導出來,芬妮就像一道明亮的月光照進強盜們的心中:再狠心的人也有柔情的一面。


還有一個例子不知你看出來了沒有?最後一頁,長大的孤兒們為紀念三個強盜的養育之恩而建的那三座帽子形狀的高塔,被塗成了苔綠色,這其實就是芬妮打開裝滿金銀財寶的箱子、問三個強盜「這些是做什麼用的」時穿的那條連衣裙的顏色。



這既可以看做是對喚醒三個強盜良知的芬妮的懷念,也可以看做是三個強盜棄邪歸正的象徵。


02

獨有的黑色幽默


既然是湯米·溫格爾的代表作,當然就缺少不了「溫格爾式」的諷刺與幽默了!故事的開頭還有點嚇人,但讀著讀著,作者的那顆「遊戲心」就漸漸地浮現出來了:


扉頁雖然也是三個強盜,表現的形式卻不一樣,人物造型是簡單的輪廓,但眼神卻都不一致,中間的強盜眼神向下,兩邊的一致看向右邊。



再看下一個跨頁,三個強盜一列下來,依次漏出一雙眼、一隻眼、不漏眼,躲躲閃閃中還給人一種遞進的感覺,看上去是個有組織有紀律的團伙。三個人占滿一頁,氣勢拿捏得很到位,斗篷鼓著風,浩浩蕩蕩,看上去像是要下山大幹一場,對角線的構圖也增添了趣味性。



這一頁用全黑的版面介紹三個人的作案工具,它們分別是喇叭、胡椒粉噴壺和斧頭,前兩個道具看上去滑稽又可愛,強盜竟然用這麼沒有殺傷力的武器,搶劫是認真的嗎?



胡椒粉噴壺裡面的顆粒都能看得出來,和後面的馬匹受驚時的顆粒相呼應。


溫格爾是一名堅持「形狀設計」的藝術家。在這部繪本里,尖頭帽子的形狀反覆出現。比如那些被強盜收養的孤兒,都帶著紅色的尖頭帽;再比如,到了繪本最後,孤兒們為紀念三個強盜,蓋起三座高塔,這三座塔,也都是尖頭帽的形狀。


正是有這些充滿黑色幽默意味的道具出現,才給沉悶的故事氛圍增添了笑點,讓孩子發出一陣陣會心的微笑。


03

借「民間故事」喻今


湯米·溫格爾說《三個強盜》是獻給女兒Phoebe的,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女兒長大了會喜歡聽恐怖故事,才創作了這本「月黑風高」的圖畫書。


這三個強盜剛一開始登場時,還和別的故事裡的強盜一樣壞,一樣十惡不赦,你看,他們不是用胡椒粉噴馬的眼睛,就是掄起斧頭砸車輪……



如果不是有一天他們無意中劫持了一個名叫芬妮的孤兒,這三個蒙面大盜可能會一輩子這樣壞下去,這樣十惡不赦下去,永遠做強盜。可是,天真無邪的芬妮的一句話,卻讓這三個罪孽深重的強盜迷途知返了。


小小的芬妮說了一句什麼話呢?其實,她面對一箱箱的金銀財寶,只是問了一聲「這些是做什麼用的?」就是這麼一句話,讓三個強盜的人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他們棄惡從善,從壞人變成了好人,成了「所有走丟了的小孩、不快樂的小孩和沒人要的小孩」的養父。



芬妮是天使,她拯救了三個強盜的靈魂,讓他們獲得了新生。可是,一個小女孩的一句話,就讓三個壞人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三個好人嗎?這不是有點像民間故事了嗎?


湯米·溫格爾的確是借用了民間故事的軀殼他在傳記《湯米:納粹下的童年》中就曾經說過,自己是在母親所講述的那些德國和法國的民間故事中長大的。在《三個強盜》中,我們可以找出太多民間故事的痕跡——


比如,書名中的「三」這個數字,就讓我們想起格林童話中的「三個黑公主」、「三個懶人」、「三個幸運兒」;故事一開始,也是民間故事慣用的敘述口吻:「從前有三個很兇的強盜……」三個強盜沒名又沒姓……不只是文字,你再看下面這幅跨頁,那三個彎腰埋頭走路的強盜像不像民間故事裡的小矮人?


不過,正如西村醇子在《「三個強盜」的秘密——民間故事與現實的混合》一文中所指出的那樣:「……雖然是民間故事的寫法,但後面展開的故事,則與一般的民間故事不同了。沒有所謂的結束語,也沒有沿襲民間故事的套路。『三個人'既沒有分成兩個『失敗者',一個『成功者',也沒有用反覆三次的方式來推進故事。設定的民間故事的世界,只不過是擺了一個空架子而已。」


透過民間故事這種最古老的文學形式,湯米·溫格爾是想向孩子們傳遞這樣一種現代的思想:壞人的惡,不是與生俱來的;好人的善,也不是與生俱來的。一個壞人可以變成一個好人,同樣,一個好人也可以變成一個壞人。


他進一步解釋自己的這部作品的主題說:「我認為人不單純,即使只有一個身體,也可以擁有多重人格。人有善惡兩面,在善惡之間有一塊既不是善也不是惡的『無人地帶'。我不知道《三個強盜》裡所描繪的三個強盜是不是壞人。這三個強盜在通過善惡之間的那塊既不是善也不是惡的地帶時,時而變善,時而變惡。這一點對於孩子來說十分關鍵。不管孩子過去幹過什麼壞事,也沒有必要一直追究下去,保持『明天就會好的'這樣一種心情才是最重要的。我想不斷地傳遞這種心聲。故事裡包含這種心聲,比起看上去醒目的口號來,記憶更深刻。」


實際上,當故事裡的三個強盜還是三個冷酷無情的壞人時,他就已經在為我們悄悄地展示三個強盜人性中溫柔、善良的一面了。你看,當強盜用暖和的斗篷緊緊地裹住小芬妮時,那是一種怎樣愛憐的表情啊。還有,你看他們還會像父親一樣,體貼入微地為小芬妮鋪上一張柔軟的床……



寫在最後


莫里斯·桑達克在紀錄片《遙遠不夠遠:湯米·溫格爾的故事》這樣說道:「人們加諸童書太多的禁忌。我們總是給孩子看小兔子、藍天白雲之類看似無害的東西,但只給他們看這些東西對他們而言是不真實也是不公平的。如果孩子們都是天真無邪的,那我們創作的童書對他們來說又有什麼作用呢?」


這正好反映了湯米·溫格爾所要傳遞的思想。他曾說:「讓孩子面對恐懼,他們才知道如何克服恐懼。」所以才會在《三個強盜》中,安排3個搶劫金銀財寶的強盜和一個善良的小女孩成為朋友,他們互相感化,彼此溫暖。


真實的世界一直都是複雜多面的,有美好,也有令人失望、悲傷,甚至恐懼的部分。讓孩子意識到世界的本來面目,並在面對真相後不絕望,仍然能感受到愛與信念的力量,非常重要。這樣,孩子們在面對挫折時,才會相信自己有能力打敗它,甚至擁抱它;在經歷美好而平凡的生活時,才不會視而不見,覺得理所當然。


繪本名家視角 重讀童年經典

閱讀深1℃

我們下期再見


參考資料:文章部分內容摘自《圖畫書:閱讀與經典》,原作者:彭懿,摘錄時文章有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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