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紅學第69期講稿）撰文/雲空居士楊勇
各位紅迷朋友大家好：
上一期我們說到，《紅樓夢》是套了湯顯祖臨川四夢中的《邯鄲夢》的立意，《邯鄲夢》的整個故事其實是真盧生做的一個夢，故事中的盧生其實是假盧生，於是，《紅樓夢》也就有了甄賈兩個寶玉，而賈寶玉也是甄寶玉夢中的自己，《紅樓夢》中的繁華相其實都是甄寶玉的夢中幻像。
本期公開課，我們將延續這個思路繼續探討神奇的《紅樓夢》的夢式結構。
和真盧生一樣，甄寶玉才是現實中人，甄寶玉所在的世界才是現實世界。而賈寶玉只有出了夢，才能來到甄寶玉的世界。
於《紅樓夢》而言，出夢極其重要，因為《紅樓夢》的邏輯起點就是為了隱去真事，所以，一旦出了夢來到甄寶玉的世界，真事就會徹底浮出水面，而不再是夢中那樣讓人看不真切。
但是，在夢裡表達出夢，顯然有點困難，因為夢醒後就再不能繼續做下去了，除非你做完了，否則夢是出不來的，所以《邯鄲夢》的出夢處理得比較簡單，盧生只在入夢前和出夢後才是現實中的盧生，且他一出夢故事也就結束了。
2015年開心麻花推出的喜劇電影《夏洛特煩惱》大約也採用了這種「一夢到底」的方式:
一事無成的夏洛來參加夢中情人高中女同學秋雅的婚禮，他在酒席上喝的酩酊大醉，被老婆彪悍的馬冬梅一路追殺，躲進廁所，趴在馬桶上睡了一覺，夢見自己成了周杰倫一樣的當紅歌星，混得風生水起，成了人生贏家，最後卻得了愛滋病，直到影片結束他才一夢醒來回到了現實，幡然醒悟眼前人馬冬梅才是真正值得珍惜的人。夏洛一夢到底，這和《邯鄲夢》中的盧生是一樣的。
當然在《夏洛特煩惱》中也有幾處「類出夢」，比如夏洛對班主任王老師說的「在我夢裡，我他媽還能讓你欺負了？」然後他大打出手也來了個「頑童鬧學堂」，夏洛甚至還以過來人的認知建議大傻春買房子等升值。這些時候，他是如此地清醒，顯然已經不是在夢中了，不過假夏洛並沒有醒過來，這可以理解為他沒有盧生睡得沉睡得香，或者說成是半夢半醒之間的下意識，倒也說得通。
顯而易見的是，《夏洛特煩惱》的劇本借鑑了《邯鄲夢》，那麼，幾百年前的曹雪芹當然也可以借鑑，不過，比《邯鄲夢》的「醒就是醒，夢就是夢」高明的是，《紅樓夢》的中間竟然醒來過。
具體地，曹雪芹是用夢中人做夢來表達出夢的，或者說「夢中夢」是《紅樓夢》實現在真假時空之間自由穿行的手段，這種浪漫主義手法一下子解決了「夢醒不能續」的難題。
比如，書中就有甄士隱做夢、賈寶玉做夢……
第一回，一日炎夏永晝，甄士隱在冉冉芭蕉樹下做了一個白日夢：忽見那廂來了一僧一道，且行且談。……，針對這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兩位仙師，脂批曾說過【這是真相，非幻像也】，此批足可證明，甄士隱夢中事便是真事！何況，作者還強調了甄士隱做的是白日夢呢（看官細思）。反而甄士隱夢醒後的書中世界才是夢中，此一時，茫茫渺渺已經幻化成了癩僧和跛道，所以脂批才說【此則是幻像】。
問題是，寫這些是要表達什麼呢？
要緊的在於，脂批又說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是【作者自己形容】！因此，曹雪芹這樣寫來，基本上就是在直白地告訴我們，一僧一道就是現實中的兩位作者！要緊要緊。
再來看同樣的、更為要緊的夢中夢：第五回賈寶玉夢遊太虛，這一次，做夢的人已是賈寶玉,為了更好地理解之，您可以嘗試著為《邯鄲夢》改編一段新劇情：
比如，劇中的盧生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枕著一個瓷枕在睡大覺，這時候，真盧生立即就醒了，打了一個哈欠說道『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夢見有個人和我一模一樣，可是現在就剩下了一個皮囊，真性卻不見了奇怪奇怪……』
雲空批：真性不就是回到了你這個真盧生身上了嗎？要不然你怎麼會醒過來呢！
如果您編得出來，恭喜，您就是曹雪芹再世了，因為《紅樓夢》第56回就有一個和這個一模一樣的故事——甄寶玉醒了過來，而賈寶玉變成了皮囊。
這無疑完美地證明了賈寶玉就是甄寶玉夢中的自己。
那麼同理，第五回，賈寶玉一旦入夢遊太虛幻境，他就要醒，就要變回甄寶玉，到底是不是這樣呢，且看證據：
寶玉一心只揀自己的家鄉封條看，遂無心看別省的了。只見那邊櫥上封條上大書七字云：「金陵十二釵正冊」。
就是這一段！正因為這個寶玉的家鄉在金陵，所以他並不是身在長安都中的賈寶玉，而是金陵省體仁院總裁甄家的甄寶玉！
那麼，在甄寶玉身上發生的事，比如翻看十二釵判詞，欣賞美妙的香、茗、酒、曲，領略美色兼美可卿，包括夢斷迷津渡等等，就是現實中的真事了！
如此一來，這第五回實在是不得了，那裡不但有考證派紅學家心心念念的甄寶玉，還有索隱派紅學家心心念念的的真事！
而如果想知道這裡面具體寫的是些什麼真事，就要知道甄寶玉是誰。
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甄賈寶玉的設定絕不會只是為了形式上套《邯鄲夢》，作書人應另有其目的。
可以說，脂批【凡寫賈家之寶玉，則正為真寶玉傳影】一語道破了天機。因為，這裡真寶玉特用的是真假的「真」，不再是甄寶玉的「甄」，意思是，隱隱有一個真的在那裡！
如果書中的賈寶玉是假的寶玉，則在金陵的甄寶玉就是真的寶玉！就是身在南京的真實原型！也就是<御書萱瑞堂記>中記載的,康熙在第三次南巡駐蹕江寧織造曹家時說的「吾家老人」。
所以，寫賈寶玉就是「注彼而寫此」「目送而手揮」，至少寫作的自由度可以變大。比如，正因為被丫鬟們「塗毒」為臭小廝的賈寶玉僅僅是真寶玉的「皮囊」，寫起來就不必有太多的忌諱，因為古人講究「為尊者諱，為長者諱」，誰叫那個「吾家老人」身份太特殊了呢！
他是誰?因太過驚天動地,暫且按下不表.
那麼這個吾家老人甄寶玉和警幻仙子在太虛幻境忙前忙後的是在作什麼呢？紅迷朋友們不妨借鑑甄士隱的夢中夢先思考起來，天花紅學將對此繼續探討並分享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