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一生沒有娶妻生子,相伴38年高中同學死後,他公開性取向

你的心做呀 發佈 2022-05-18T04:15:10.675151+00:00

王國祥不善言辭,又很怕麻煩別人,看到好友為他奔波,只愧疚地說出一句:「那隻好辛苦你了。」白先勇不認為這是辛苦,因為王國祥是他生命中的唯一,與其他人不相同,為了給王國祥治病他願意付出一切。


1990年秋天,年過半百的白先勇獨自登上美國加州飛往台北的航班。白先勇心中焦慮萬分,他這次返鄉為的是求醫。他的行李箱中滿滿裝著病歷和整理好的醫院名單,白先勇要一一走遍名單上的醫院,那是好友王國祥活下去的希望。

王國祥不善言辭,又很怕麻煩別人,看到好友為他奔波,只愧疚地說出一句:「那隻好辛苦你了。」

白先勇不認為這是辛苦,因為王國祥是他生命中的唯一,與其他人不相同,為了給王國祥治病他願意付出一切。

「如果有人告訴我喜馬拉雅山頂上有神醫,我也會攀爬上去乞求仙丹的。」

白先勇和王國祥曾是高中同學。那天,白先勇抱著課本匆匆向教室跑去,跑上樓梯時和另一個同樣匆忙的男生撞在一起。兩個人撿起書本尷尬一笑,白先勇從此認識了同年級的王國祥。

一開始兩人只是志趣相投的好朋友,但他們慢慢發現彼此感情不同於一般友誼,兩人察覺後都十分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緣分。

在學校中,白先勇和王國祥都是成績名列前茅,畢業後同時被保送到台灣大學。但白先勇偏偏叛逆起來,他想要離開家追尋自由,放棄台大保送名額,去更遠的地方上大學。

白先勇把這個想法告訴了王國祥,兩人一拍即合,因為離開家尋找自由也是王國祥一直盼望的。他們一番商議後,報考了台南的成功大學。

兩位好友攜手來到台南,對自由的大學生活充滿嚮往。可是開學後,衝動的少年冷靜下來才發現,成功大學的專業並不是自己最想鑽研的,大學逐漸變得枯燥無味。

白先勇後悔了自己的選擇,他想再回台灣大學攻讀文學,去實現自己的作家夢。白先勇不敢告訴家人,只好和王國祥商議,王國祥很支持他的做法,鼓勵他說:「看你每天學得無聊頭疼,重新選擇一次不會是壞事。」

白先勇得到支持信心倍增,可又不舍與好友分別:「我要是回到台北,咱們想見面就不容易了。」

王國祥笑著說:「其實我也有轉學的想法了,相比工科還是純理論的專業更適合我。等有轉學考試機會,我們再相約台北吧!」

台灣大學的轉學考試非常不容易,而這兩位成績優異的「凡爾賽」卻是來去自如,一年後兩個人實現了約定,成為台灣大學校友。

白先勇來到台大如魚得水,在老師的鼓勵下,他接連發表短篇小說《金大奶奶》和《入院》,終於走上文壇實現自己的作家夢。

課後,白先勇和王國祥經常一起討論分享自己的學業所得,提到自己的創作,白先勇更是激動不已。王國祥總愛做個聆聽者,分享好友的喜悅。

校園生活充實而平靜,可是王國祥的突然患病打破了這一切美好。

「再生不良性貧血!」

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白先勇一頭霧水。醫生解釋說,這是一種骨髓造血功能低下引起的頑固性貧血,沒有根治的方法,治癒率非常低,只有渺小的百分之五。

白先勇聽後心中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拳,王國祥一向身體健康,幾乎看不到他傷風感冒,怎麼會突然患上這樣一種威脅生命又極難治癒的病。白先勇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無能為力。

王國祥患病後,和多數患者一樣要依靠輸血來維持造血功能,住院成了他的日常。白先勇掛念好友,每天上完課就騎著單車到醫院,他現在能做到的只有陪伴。

那時,白先勇正在和幾位同學組成社團籌備《現代文學》雜誌。從解決財源問題,到整理稿源、印刷銷售,都是他和同學們親力親為。

每天來到病房,白先勇總會滔滔不絕地講起辦雜誌的事情,王國祥看他興致勃勃的樣子也很為他高興。只是恨自己因病困在醫院,不能幫上忙。

這天,白先勇一到病房,王國祥就高興地拉著他說:「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白先勇急忙問道:「是你能出院了嗎?」

「不不,還沒那麼快,」王國祥搖了搖頭,卻依舊笑容滿面,「我給你的雜誌拉了兩個訂戶,他們看了你們的文稿很喜歡,想要長期訂閱!」

白先勇聽了十分感動,他們幾個同學每拉來一個訂戶都十分艱難,王國祥還在病中,竟然幫他找到兩個。白先勇囑咐好友,不要再為雜誌的事情耗心神,好好養病才更重要。

一年之後,白先勇的《現代文學》很有起色,他邀請同學老師到自己家中做周年慶。可是另一邊的王國祥並不樂觀,被貧血症折磨了一年,王國祥瘦弱不堪,已經休學了。

白先勇也焦急地為好友四處尋醫。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王國祥的親戚打聽到名醫奚復可以用中醫方法治療這種貧血症,而且還治好了一位韓國留學生,這個消息真是如黑夜中的明星。

王國祥在中醫的調理下果然好轉,氣色也越來越好,沒過多久竟然不用再去輸血。一年之後,他的各項化驗指標全都正常,王國祥成為了那幸運的百分之五。

因病休學兩年,王國祥再繼續學業的時候白先勇已經畢業,準備去美國留學。兩位摯友將要分別十分不舍,白先勇對王國祥說:「你快些補上課程,咱們美國再見!」

兩年後,白先勇和王國祥重逢於大洋彼岸,雖然不在同一個城市,但他們經常相聚,還在假期和朋友一起去旅行度假。

痊癒以後的王國祥沒有留下任何疾病的痕跡,成績依然優異,身體也恢復到以前。兩位年輕人學業有成事業順利,大好的未來正在向他們招手,那場夢魘一般的疾病已成過去。

接下來的二十多年,白先勇和王國祥在美國度過。他們兩人都不曾娶妻生子,只有彼此猶如親人一樣相互照顧、相互陪伴。這在別人眼中看來也許有些怪異,但是白先勇和王國祥卻非常感恩這一段緣分,能成為對方的精神伴侶,他們覺得自己是最幸運的人。

美國的生活忙碌又平凡。白先勇定居在加州聖芭芭拉,一邊在學校里任職教書,一邊寫書辦雜誌,多年來獲獎無數。王國祥在物理研究上也取得不小成績,他定居在洛杉磯,研究人造衛星。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中白先勇和王國祥頭上都長出了白髮。這樣的人之常情他們早已料到也並不在意,但令他們沒有料到的是,與白髮一同到來的還有虎視眈眈已久的病魔。

那一天,白先勇接到了王國祥住院的消息,他又看到了曾經熟悉的字:「再生不良性貧血」。誰能想到,三十年過去了,這個令人生畏的疾病竟然會捲土重來。

可是王國祥卻比白先勇鎮定得多,無論現在還是以前,王國祥面對疾病總是那麼堅強和勇敢。如今舊疾復發,竟然是他勸白先勇不要太擔心。

好在有過一次治癒的經驗,王國祥想再用中西醫結合的辦法。他找到多年前的中藥藥方,白先勇托台北朋友聯繫到曾經的奚復中醫。醫生調整藥方上的幾味藥,但是最主要的一些調氣補血的藥沒有改變。

然而,在美國不同於在中國,想抓中藥非常難,有很多中藥在美國買不到,還有像犀牛角這類受保護的動物,在美國銷售甚至是違法的。

白先勇跑遍多個城市的華人街才湊齊這副中藥,又再三懇求一位香港藥行的老闆,終於花高價買來犀牛角粉末。

此時王國祥人到中年,身體狀況和二十歲那年無法相比,幾副中藥下去病情仍沒有好轉,還是只能依靠西醫的輸血和激素來維持生命。

王國祥在病中仍然堅持工作,治療出院之後也一個人居住。白先勇願意維護好友倔強的自尊心,只在每次王國祥輸血時往返於洛杉磯和聖芭芭拉,全心陪伴和照顧他。

一段時間過去,王國祥的病情每況愈下,輸血頻率越來越高,還時常發生昏迷休克。白先勇私下詢問主治醫生,醫生針對病情講了很多,但白先勇只聽到一個詞——「晚期」。

白先勇見西方醫生已經無計可施,於是決定回到台北和大陸尋找名醫,把希望寄托在中醫上。

白先勇獨自一人登上歸鄉的航班,到台北拜訪長庚醫院的施雲麗醫生。施醫生看了病歷很委婉地告訴白先勇,她為患者制定的治療方案與美國大同小異。白先勇知道施醫生如此說法是不忍告訴他結局。

告別施醫生,白先勇立刻啟程來到上海的曙光醫院。曙光醫院開出的藥方和曾經台北奚醫生的調氣補血藥方很像,他細心收下,留了醫生的聯繫方式後,又匆匆告別了。

離開上海,白先勇又到王國祥的家鄉浙江拜訪中醫名家,這位老中醫的藥方看著很偏很玄乎,但白先勇還是認真地記下。

之後,白先勇北上來到北京和河北等地,不管是國辦醫院還是私立醫院他都會去打聽一下。這時候的白先勇,只要聽到名醫的消息他都會千里奔赴,只要有一絲希望他都不會輕言放棄。

在石家莊時,白先勇經人介紹來到一個簡陋的小診所,在此求醫的患者不少,而且看起來都是病入膏肓。診所的醫生年紀不大,看了病歷很自信地開出藥方,告訴白先勇按方吃藥很快就能痊癒。

白先勇在診所買了兩大包帶有刺鼻氣味的草藥,他心中雖有疑惑卻不能說服自己拒絕這些不知名的草藥。

正所謂病急亂投醫,不管是什麼樣的藥方白先勇都會當寶貝收好,他甚至拜訪氣功大師,想讓王國祥練習氣功調理身體。

白先勇回到美國,將中藥一包一包擺在王國祥面前,兩人研究了一下,最終沒敢嘗試那些小診所的無名草藥。

日子一天天過去,王國祥在嘗試各種治療方法之後仍是不見好轉,陸續不斷的血漿輸入他的血管,卻總像是憑空消失在身體中。他雖然憑著過人的毅力抵抗疾病,卻擋不住病魔侵蝕,幾年過去,已經形銷骨立,雙目也失去了以往的神采。此時王國祥和白先勇已是知天命了。

王國祥生日那天,白先勇見他氣色不錯提議出去遊玩。去吃午餐時王國祥體力不支,竟然連餐廳的十幾階台階都走不上去,他不想讓白先勇掃興,依然咬牙堅持著走上去。

白先勇看他倔強的樣子心中十分酸楚,只好勸說道:「咱們回去吧,我給你煮長壽麵。」

這是王國祥最後一個生日,半年之後,王國祥再次昏迷送入醫院,這是他的彌留之際。白先勇不忍王國祥經歷痛苦的電擊搶救,他握著王國祥的手送他離開。

半生摯友在身邊靜靜離世,病房裡只留下白先勇黯然一人。

王國祥的後事是白先勇往返台北獨自操辦的。三個月後,他再回到聖芭芭拉公寓時,心愛的花園幾乎衰敗,這令白先勇再次心痛不已。

這個花園是白先勇剛剛定居聖芭芭拉的時候,王國祥幫他一起打理翻新的。那個暑假,兩個人整整忙了一個月,終於把花園收拾得煥然一新,還種了很多白先勇最愛的茶花。

後院牆邊還空著一小塊地方,在王國祥的提議下種了三棵義大利柏樹。剛剛栽下的柏樹樹苗很小,還不及一人高,王國祥卻指著天空說,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成為花園的最高點。

接下來的幾年中,三棵柏樹的確像王國祥預言那樣,每年能長高十幾尺,很快就直衝雲霄傲視大地。很巧的是,中間一棵長得最高,和左右兩側的同伴形成山峰形狀,這座綠色的山峰成為花園的地標,白先勇在家招待朋友時常常以此為傲。

三年前的夏天,花園中最高的那棵柏樹突然露出黃葉,沒過幾天竟然遍體枯黃,再無生機。高傲的常青樹竟然會突然枯死,白先勇心中隱隱不安,總覺得這是不祥之兆,沒過多久王國祥就生病了。

想到這裡,白先勇失聲痛哭,之後大病一場。

病癒後,白先勇用了幾個月時間才把花園重新恢復生機,花園雖然恢復了,但是自己痛失摯友的心情卻久久不能恢復。

白先勇獨自一人坐在花園中,看著其他花草樹木全都茂盛如初,唯有當年那棵最高的柏樹再無重生的可能,缺失的那個位置好像他遠去的摯友。

「缺口當中,映著湛湛青空,悠悠白雲,那是一道女媧鍊石也無法彌補的天裂。」

多年後,白先勇在香港接受採訪時,公開承認自己的性取向,也曾經含蓄地承認過他與王國祥的同性愛情。但在白先勇的文章中,他一直以「摯友」稱呼王國祥。

無論是摯友,還是愛人,白先勇對王國祥的感情之深已超越普通的情感,王國祥病中能有白先勇陪伴也一定是不悔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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