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平到了!原平到了!」售票員大聲喊著。猛然間,我又回到了現實中。於是,我坐直身體,望了望窗外,雪仍在紛紛揚揚地飄落著。遠處,群山起伏,玉宇瓊樓,樓牌高聳,影影綽綽,天地一片蒼茫。我左顧右盼了許久,也分不清那究竟是朱氏牌樓,還是關帝廟……這時,司機師傅把大巴車開進了休息區。「有沒有人去衛生間?有沒有人去衛生間?抓緊啦!抓緊啦!」售票員大聲提醒著。可能是天太冷了,大家都縮著脖子蜷縮在車廂里,沒有一個人下車。沒多久,大巴又搖搖晃晃地上路了。
看著紛紛揚揚的大雪,忽然,讓我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和我相處數月的「東北大哥」——孫德強,1976年,黑龍江漠河人,太原重型機械學院電機專業。在我的職業生涯中,能讓我叫「強哥」的人,一共有五個人,張強,李強,郭國強,常永強,孫德強……然而,最具傳奇色彩的,最具大哥風範的,非東北的孫德強莫屬。強哥濃眉大眼,相貌堂堂,一米七八的個頭,微卷的頭髮向後梳著,一絲不亂。尤其他那溫和而平靜的眼神,極具男人的魅力,怎麼形容呢,與演員孫松有七八成像。不同的,似乎比孫松多了一分剛毅。印象里,他一來,就引起許多女同事的側目。
當時,我之所以和強哥有一段交往,是因為我們來上海電機廠的時間相仿。不同的,我是應屆畢業生,而他算人才引進。據說,他原先在山西永濟電機廠搞過五年的異步電動機。當時,技術部組織我們倆去培訓PICAD,一種電機繪圖軟體。那時候,我們都剛剛入廠,一個人都不認識。因此,我們的關係自然就比較親近。另外,強哥祖籍山東,清末民初,兵荒馬亂,祖上「闖關東」去的東北,而我老家在河北。大家都是北方人,都吃麥子長大,關係遂更近一層。
平時,強哥很照顧我,不管是在電機技術上,還是社會經驗上,都悉數指導,傾囊相授。從此,我便猶如「強哥」的小弟一般,跟進跟出。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去食堂,一起去檔案室。「這倆傢伙是啥關係呀?天天形影不離!」許多人在背後議論。沒多久,強哥又出現了一個追隨者——樊敏,一個上海徐匯的80後小伙,人高馬大,皮膚略黑,頭髮和強哥有些相似,天生「自來卷」。印象最深的,樊敏小時候和姚明是「同班」同學。他說:「小時候,我比姚明還高。那時候,姚明打籃球,還沒有我好!忽然,有一年,這傢伙就突然暴長,身高超越了班裡的所有男生……後來,才知道,姚明是『大個子』世家,他爺爺就兩米多!」
當時,我們三人的宿舍挨著。就這樣,我們三人經常在一起。下班後,一起喝酒,擼串,逛街,下象棋,看電視。記得,強哥的棋術很厲害,我和樊敏「車輪戰」,都不贏不了。至今,我仍記得他教給我的象棋絕招「沿河十八打」,還有「蘇秦背劍」。平時,強哥很仗義,每次喝酒、擼串,他都不讓我倆拿錢。「這怎麼行?」我總是爭辯。他則說:「我有些積蓄,你們剛掙錢!」樊敏則道:「還是輪流來吧!」於是,我們就輪流吃喝。
夜幕降臨了,我們總會去江邊溜達。有時候,我們會把啤酒、花生、豆腐乾和羊肉串打包,帶去江邊吃喝。席地而坐,在涼爽的江風中對飲。「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每當此時,我總會情不自禁。就這樣,一邊望著江中的漁火,一邊聽強哥給我們講曾經的往事,破冰、堆雪、伐松木、看極光、摘藍莓、采蘑菇、砍樺樹皮、馴鹿拉雪橇、在冰窟窿里釣大馬哈魚……偶爾,江面會傳來「嗚嗚嗚——」的汽笛聲。每當此時,他總會站起身,痴呆地望著對面的萬家燈火,仿佛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