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故鄉的小河

巴蜀文學 發佈 2022-05-21T13:37:02.094828+00:00

施崇偉我在鳥鳴中醒來,沿著通往河邊的石級,走向水相接的河岸。一塊長石從清水裡伸到岸邊,乾乾淨淨。我坐下來,石頭有些冰涼,但穩穩噹噹,坐得踏實。好久沒回故鄉,小河仍是從前的模樣。我就這麼坐著,這麼靜靜地看著河水的流動,從上游的河灘彎繞而來,又往下游的闊面緩緩而去。

施崇偉

我在鳥鳴中醒來,沿著通往河邊的石級,走向水相接的河岸。一塊長石從清水裡伸到岸邊,乾乾淨淨。我坐下來,石頭有些冰涼,但穩穩噹噹,坐得踏實。

好久沒回故鄉,小河仍是從前的模樣。我就這麼坐著,這麼靜靜地看著河水的流動,從上游的河灘彎繞而來,又往下游的闊面緩緩而去。它讓人心靜,能消除人心中的雜念。

望向小河的來路,兩岸青山相挾,籠籠竹篁逢迎,由遠而近。遠住那穿過林間若隱若現的水線,河水越過石灘,激起的水花像一群蹦蹦跳跳的孩兒,把我的思緒帶回繽紛的童年。

春風吹醒酣睡的土地,也喚來春水。河邊灘地,斜斜的緩坡,殘留的浪痕像褐色的肌理。雨下過,陽光照來,河畔坡地嫩綠得像剛長出絨毛。竹林外,母親劈出空地栽了菜秧,和瘋長的草比著鮮。微風吹拂陽光,草地的紋理不時變換著,時而微微泛白,時而金光閃閃,整片河灘仿佛一張精心描摹的畫。灰鵲、布穀,起起落落,偶爾會有一群雁掠過。它們不會停留,空中變換的陣型會讓我的脖子隨它們轉很遠。

我兄妹仨撒歡到了河岸捉螃蟹。河灘坡地上的洞穴,是螃蟹的居所。我和弟弟趴在洞口,妹妹提著小桶站在一旁。弟弟手伸進小洞,可又縮了回來。怕蛇?我一把推開他,伸出小胳膊。洞很深,越往裡,越幽涼,什麼也沒摸到。半條小臂進去了,胳膊肘進去了,上臂也進了一半……指端觸到了一個蜇螫嗷嗷蠕動的東西,想將它掏出來,又怕被它夾,用手試著捏到它的殼,將它慢慢往外推。到洞口了,看到泥糊糊的身子了,三妹拍手叫起來。我挺得意,神氣地揚起螃蟹的腿腳,一不小心,它的螯夾住了手指尖。疼得我嗷嗷直叫,弟弟在一旁卻是哈哈大笑……

夏天的小河,那簡單就是鄉下遊樂園。熱辣的日頭逼得沒法出工的大人們呼呼大睡時,村子裡和我一般大小的男孩子便趁機偷著到河裡游水。我們一溜煙跑向河灘,脫光褲衩,一個猛子插入水中。當從水裡鑽出來時,岸上的丫頭望著我們大笑。我們在水裡起起伏伏,歡聲響遍河灘。

上游來的馬達聲把我從回憶中喚回。機動駁船近了,揚起的細浪漫濕了我的褲腿。我站起身,目光追著行船,望向下游。

隔得不遠的真武場,曾是熱鬧繁華古老的古鎮。清朝「湖廣填四川」,這裡成了福建、湖南、廣東、江西來的客家人的家園。一個個的移民會館占據了街市的要道,一串串真武故事流傳在綦河兩岸。時過境遷,小伙子求學而去,大姑娘嫁到遠方。到外地打工的未歸,在城裡買房不再回。往昔的樓堂,漸漸破落。連當年曾不可一世的西洋式建築的馬家洋房,已是陳舊不堪。小小場鎮,留守的多是白髮蒼蒼。

我凝望著晦暗而憂傷的河水,突然發現河中央有東西起起伏伏。對,是鄉下最常見的柑桔樹,我一眼就認得出。樹杈不時揚起,露出橙色的影子,那是還沒有採摘的果子。接著後面又浮來一棵,一棵接著一棵,一棵追著一棵,隨著河水漂去,漂向我看不到的地方。

走過來幾個壯年,背著刀斧,腳步雜亂,汗流滿面。我認出了走了最後的曾東,他是我兒時的同伴。他告訴我:上輩子種的柑桔樹,而今已無人管理。果樹自生自滅,結了果子也沒人摘。政府要建一條濱河路,就把樹給砍了。

我重又望向河水,望向在河裡忽隱忽現、似乎是在掙扎的樹杈。我感覺,我所望到的,是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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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筆墨舒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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