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拍賣史上第二高,13億天價究竟值不值?

一條 發佈 2022-05-21T21:35:34.489636+00:00

今年5月,一幅安迪·沃霍爾的「瑪麗蓮·夢露」絲網版畫,創下新的拍賣歷史記錄:1.95億美元。這是美國藝術品在拍賣會上拍出的最高價格,打破了巴斯奎特《無題》的紀錄;

今年5月,一幅安迪·沃霍爾的「瑪麗蓮·夢露」絲網版畫,創下新的拍賣歷史記錄:1.95億美元(約13.12億人民幣)。

這是美國藝術品在拍賣會上拍出的最高價格,打破了巴斯奎特《無題》的紀錄;也是全球拍賣價格第二高,僅次於達·文西的《救世主》。

有人認為這幅夢露肖像就是20世紀的《蒙娜麗莎》,是處於藝術史之巔的巨作,這樣的價格是理所應當。甚至不少藏家認為,完全可以拍上2億美元,或更高。

也有人不解,覺得這還是要歸於對安迪·沃霍爾的個人崇拜。

逝世近40年後,安迪·沃霍爾依舊「活」在話題與爭議的中心。

我們整理了國際藝術界對此的反饋,探尋創紀錄天價背後的原因;也獨家專訪曾舉辦《成為安迪·沃霍爾》大展的UCCA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展覽部總監郭希,解讀安迪·沃霍爾對這個時代持續的影響力。

撰文 朱玉茹 責編 陳子文

《槍擊瑪麗蓮》是沃霍爾在1964年創作的夢露肖像系列,一共有5幅,每一幅都採用了不同的配色和技藝。

這一系列無疑是安迪·沃霍爾最經典、最知名的作品,一直備受頂尖藏家的追捧,在過去數十年已兩度創下沃霍爾的拍賣紀錄,且極少出現在市場上。

「能擁有這幅畫,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這就是最頂端的那幅,沒有比這更厲害的了。」藝術經銷商Alberto Mugrabi說,他的家族擁有目前體量最大的沃霍爾私人收藏。

「我問了擁有同系列另外4幅作品的藏家,他們都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出售。」

因此,《槍擊瑪麗蓮(鼠尾草藍色)》參與拍賣的消息令不少藏家激動萬分。

最終,拍下這幅畫作的是高古軒畫廊的創始人Larry Gagosian。36年前,正是他把這幅作品賣給了瑞士藝術品經銷商托馬斯·安曼。

高古軒相關人員向《名利場》雜誌(Vanity Fair)透露,幾乎可以確定Larry是為他的一位神秘客戶拍下,而不是為他自己。LVMH所有者Bernard Arnault、亞馬遜執行長Jeff Bezos、媒體大亨David Geffen等都被猜測是這幅作品現在的擁有者。

這件作品所依據的原照片,為亨利·哈撒韋(Henry Hathaway)於1953年執導的電影《飛瀑怒潮》(Niagara)的宣傳劇照

其實在正式拍賣前,佳士得對它就有著極高的期待,形容其為「現存最稀有且最傑出的作品之一」,並預期能拍出2億美元左右的價格。

為何做出如此高的預估?

佳士得20及21世紀藝術部主席Alex Rotter解釋說:「《槍擊瑪麗蓮(鼠尾草藍色)》絕對是美國波普藝術最登峰造極之作。它包含了我們關心的20世紀的一切,以及我們關心的安迪·沃霍爾的一切。堪稱可與波提切利的《維納斯的誕生》、達·文西的《蒙娜麗莎》以及畢卡索的《阿維尼翁的少女》並列藝術史之巔。」

沃霍爾極少會重複同樣的題材,但夢露卻在他的藝術生涯中反覆出現。第一次以夢露為對象創作是在1962年,那時這位電影巨星剛剛逝世,沃霍爾的作品也顯得十分陰暗、憂傷。

2年後的《槍擊瑪麗蓮》系列,比此前的夢露系列要精細許多,也活潑許多,也因此更受歡迎。

沃霍爾採用了全新的上色方法:使用正片醋酸纖維印版,巧妙地將人手上色的部分與一層絲網印製的顏色對齊,使線條和色彩都無縫對接,形成利落清晰的明暗效果。

但這種複雜技法,沃霍爾後來再也沒用過,因為太耗時了。這系列夢露,也因此非常稀有。「所以,這些年雖有不少沃霍爾的夢露出現在拍賣中,但跟這個系列是完全沒法比的。」佳士得二戰後藝術及當代藝術總監Johanna Flaum解釋說。

「槍擊瑪麗蓮」這一名字的由來也相當傳奇。

1964年,行為藝術家多蘿西(Dorothy Podber)參觀沃霍爾的工作室「工廠」時,看見了剛剛完成不久的那5幅夢露肖像畫,向沃霍爾詢問可否「shoot them」(在英語有「拍攝」或「射擊」兩重意思)。沃霍爾以為她是想拍照,誰料女方脫下手套,從手袋中取出手槍,朝畫瘋狂射擊,打中了其中4幅。這一系列作品由此得名。

而《槍擊瑪麗蓮(鼠尾草藍色)》,正是唯一那幅倖免於難的版本。

儘管創下拍賣紀錄,很多沃霍爾的頂級藏家卻表示十分失望。

因為圈內盛傳,5年前,美國億萬富翁Ken Griffin可是花了2.4億美元(亦有2.5億美元版本)通過私人銷售渠道買下《槍擊瑪麗蓮(橘色)》,並且當時傳言有多位藏家表示如果他們也知道這個出售消息,他們願意出3億美元。

這也是這一系列有史以來第一次出現如此大的價格下跌。

「這太扯淡了。我們等了一晚上,結果等來這麼一個無聊的結果,令人掃興。我們原本預計價格會比現在高得多,」一位在場的藏家向《名利場》表示。據《名利場》報導,擁有該系列紅色版本的家族也在現場表現出了憂鬱的神情。

那麼,那些曾願意出價3億美元的藏家們,為什麼沒有出現在這次拍賣上?這可能很難說得清。佳士得執行長Guillaume Cerutti也表示,「我們知道我們現處於一個極具挑戰的時代。」

儘管如此,佳士得的Alex Rotter依舊感到欣喜。「這不僅僅是關於沃霍爾,也關於整個藝術市場。這次破紀錄的價格證明了當今藝術市場依舊充滿能量、活力和激動人心的事情。」

雖然根據佳士得的數據,亞洲藏家對《槍擊瑪麗蓮(鼠尾草藍色)》競拍的參與度並不高,但在亞洲,仍然有不少安迪·沃霍爾的粉絲。

社交網絡曾盛傳一批安迪·沃霍爾在北京的「遊客照」,讓中國人對這個藝術家多了一分親近感。那是安迪·沃霍爾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訪問中國。

1982年10月31日清早,沃霍爾、攝影師馬科斯(Christopher Makos)及一行友人飛赴北京。

80年代初的中國,千篇一律的藍色和綠色制服,讓沃霍爾看到了他痴迷的波普美學,充滿了複製、一致性,「幾何倍數的乘法」。

馬科斯回憶,「我們到處所見的是一陣陣藍色的浪潮,所有的自行車也一模一樣。安迪並不欣賞中國的風光,但他確實欣賞那裡人們的簡樸和螞蟻一樣的組織性。」

沃霍爾穿行在大街小巷,在理髮館看中國人剃頭,在寺廟搖簽,在鳥市用錄音機錄下各種聲音,在北京百貨大樓採購絲綢睡衣。去一位畫家的家裡做客,畫家為他畫了一幅梅花水墨,沃霍爾用毛筆在宣紙上畫了一個大大的美元符號。

在沃霍爾專門收集自己生活物品的「時光膠囊」第23號中,有一些就是他在北京收的:在友誼商店買的旅行包、行李牌、1982年10月30日《中國日報》、友誼商店的包裝紙、美加淨牙膏、紅雙喜煙盒,「請勿打擾」的提示牌……

同時,國內持續不斷的展覽也讓他保持了高頻的曝光度。2013年,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PSA舉辦過沃霍爾的回顧展「安迪·沃霍爾:十五分鐘的永恆」,而後巡至北京,在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展出。

2016年,余德耀美術館舉辦過「安迪·沃霍爾:影子」。

2021年初,上海民生現代美術館也曾舉辦「波普圖像——安迪·沃霍爾的1962-1987」。

2021年至2022年,精選自安迪·沃霍爾美術館館藏的大展「成為安迪·沃霍爾」,先後在北京、上海的UCCA展出,匯集他的400件作品。繪畫之外,更讓人看到他在攝影、實驗電影、出版等各個媒介探索的模樣。

一條聯繫到「成為安迪·沃霍爾」展覽的主辦方——UCCA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的展覽部總監郭希,從創紀錄的拍賣出發,探討該如何理解安迪·沃霍爾在這個時代依然活躍的影響力。

Q:一條

A:郭希(UCCA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展覽部總監)

Q:您怎麼評價最近被拍出1.95億美元的《槍擊瑪麗蓮》?它的特殊性和重要意義是什麼?

A:因為我本身不在拍賣市場這個工作環境裡,所以只能說一下我粗淺的理解。

我認為這個事件集合了一些因素,拍賣價格之所以高,可能有藝術家所處的藝術史位置的原因,不單單只是看藝術家的創作技法。

首先它是安迪·沃霍爾的作品,安迪·沃霍爾是改變藝術史的人。

其次,瑪麗蓮·夢露的主題,在他這一生的視覺藝術創作里是最有影響力的一批。這件作品流傳有序,同時也具備了一定的稀缺性。

Q:當時「成為安迪·沃霍爾」在北京、上海兩地的展出情況如何?觀眾反饋如何?

A:觀眾對於展覽的反饋是挺不錯的,我們有統計兩地參觀展覽的觀眾超過了21萬人,可以說很火爆。

另外我們也關注到展覽期間,在媒體和社交網絡等平台上因為這個展覽,又重新引起了大家對安迪·沃霍爾討論的熱度。

Q:在推進展覽,包括與沃霍爾美術館溝通的過程中,您對他理解有什麼改變?

A:在上世紀60-80年代,不論在藝術界還是文化圈,他都是一個標杆性人物,但在專業層面,當時的他飽受質疑。

很多人會覺得,這樣一個「怪胎」為什麼值得這麼高的評價?又愛錢又愛名,把很多人不會放在明面上去追求的一些東西,那麼明目張胆地展露。

但是整個展覽籌備下來,會發現他個人以及作品的影響遠遠不止這些表層。

比如說,他最大的一個標籤是「波普藝術的領軍人物」,但相比同時期的賈斯帕·瓊斯(Jasper Johns),或勞森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沃霍爾選擇的道路更廣泛和超前,包括他花很大精力去拍實驗電影、TV Show甚至創辦了雜誌《Interview》等等。

單拿波普藝術去框定他,是遠遠不夠的。

Q:沃霍爾美術館的人怎麼理解他?

A:跟安迪·沃霍爾美術館的策展人溝通的過程中,包括整個博物館的工作人員,你能很明顯感覺到,他們對沃霍爾有一種精神上的崇拜。

這樣一個個人的博物館,在藝術家去世這麼多年後,每年還是會推出新的展覽計劃和研究,去挖掘沃霍爾新的東西。

他的影響力,不單單在於藝術史的地位,他本人的生活方式、他人生一以貫之的行為與思維方式,這是最特別的東西。所以他才會被一代又一代的人視作Icon,才經得起一次又一次對他的回顧、研究,如今潮流等領域也以他為標榜的對象。

Q:您怎麼看安迪·沃霍爾的創作魅力和個人魅力?

A:他很徹底。

波普藝術的這條線,同時期的一波抽象表現主義的人,像波洛克(Jackson Pollock)、羅斯科(Mark Rothko),他們的人生軌跡和沃霍爾相比較,看上去是兩種極致。

波洛克跟羅斯科他們發現了一種創作方式,在學術、藝術市場上獲得了認可和成功,然後就不得已一直以這種方式繼續下去。最後,一個酗酒,車禍去世;另一個覺得不想重複自己、很掙扎。他們的代理畫廊或者身邊的助理,包括整個學術界可能都告訴你「這是你的代表,所以你要這樣畫下去」。

沃霍爾就很不一樣,它最開始給百貨商店做櫥窗設計、也會做一些平面設計和插畫,他似乎完全不介意大家如何看到他做的事情。在沃霍爾1962年的個展上展出了湯罐頭、美元等作品,在當時爭議很多,但是他卻反向接受了這件事,甚至去營銷這個事件,繼續堅定地走他自己的路。

而在大家接納他的創作之後,他還在一刻不停地去發掘新的領域。這個人真的是很有趣,很開放,很有吸引力。

Q:時至今日,大家對他的討論依然熱烈,比如netflix今年出的紀錄片。沃霍爾的影響力為何能投射到當今?

A:沃霍爾剛好處在現代藝術跟當代藝術的交界時期,他所處的時代背景和社會,比如說電視文化、消費主義、網紅文化等等,我們有很多共鳴,所以每位觀眾在看到他作品的同時還可以在當下的社會找到很多線索和餘波,引發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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