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傳的博彩遊戲:雙陸棋局

明清傢俱研習社 發佈 2022-05-22T23:30:52.728968+00:00

有一次武則天問她的宰相狄仁傑:「朕昨夜夢與人雙陸,頻不見勝,何也?」狄仁傑機巧地回答:「雙陸輸者,蓋謂宮中無子也。是上天之意假此以示陛下,安可久虛儲位哉!」


有一次武則天問她的宰相狄仁傑:「朕昨夜夢與人雙陸,頻不見勝,何也?」

狄仁傑機巧地回答:「雙陸輸者,蓋謂宮中無子也。是上天之意假此以示陛下,安可久虛儲位哉!」

武則天施展政治謀略,變李姓的唐朝為武姓的周朝,先後把自己親生的皇位繼承人李弘、李賢、李顯或殺或逐,但立武姓繼承人的意圖遭到朝臣的持續抵制。

她說了一個關於雙陸的夢,她的宰相從政治鬥爭的需要作用了現實的解釋。

雙陸是當時一種博戲,在這裡被有意無意地同重大政治問題牽扯在一起了。

還有一次武則天叫狄仁傑同她的男寵張昌宗打雙陸。

公就局,則天曰:「何以賭?」

公對曰:「爭先三籌,賭昌宗所衣毛裘。」

結果狄仁傑勝,贏得了那件南海郡進奉的珍貴異常的集翠裘,但剛一出門就付與家奴穿了,傲然表示了對張昌宗這個權勢顯赫的男寵的鄙視。

在這裡,雙陸又被巧妙地運用於政治生活之中。

唐中宗讓韋皇后同武三思打雙陸,他自己坐在一旁點籌。

這些宮廷故事反映了雙陸在唐代上層社會中的時興。不僅如此,這種博戲在當時民間同樣是盛行的。


據說唐高宗咸亨中,貝州有個叫潘彥的,酷好雙陸,整日局不離身。

有一次泛海遇風,船破落水,此人右手抓住一塊破木板,左手緊抱著雙陸局,嘴裡含著骰子,經過兩天一夜的飄流,上岸時兩手見骨,而雙陸局還在懷裡,骰子也仍在口中。

這是一個雙陸痴迷者的漫畫形象。

但是我們沒有見過唐人留下說明雙陸的文字,也難得見到唐代的雙陸實物。

在我國的東鄰日本,有年代相當於唐的兩件紫檀木畫雙陸局,珍藏在正倉院。

其中一件長543、寬310、高167毫米,用優質紫檀硬木製成。局盤四周起短欄;長邊中央用象牙鑲嵌成月牙狀的「城」,城兩側各有六個圓形花眼,也就是「梁」;兩短邊的中央左右也各有一個圓形花眼,都是象牙鑲嵌。

盤下為板狀曲尺形腿,腿間為壼門形光洞,下有托泥。盤側和腿上的木畫唐草、鳥蝶、祥雲紋樣是用白牙、綠角、黑檀、竹、黃楊木等材料嵌成。

特別是飛鳥的背部嵌以竹絲,裝飾效果極妙。壼門內側本來用象牙片帖鑲,現在是用黃楊木皮新補貼的。

這是一件日本皇宮中用的精美雙陸局,經歷千年仍舊十分完好。

另一件長544、寬306、高178毫米,形制、紋樣以及製作的精美程度,都不亞於前一件。

新疆吐魯番阿斯塔那的考古發現彌補了我國難見唐代雙陸實物的缺憾。

1965年那裡發現的一座唐墓的主室後壁壁畫上,一個侍者正捧著雙陸盤。1973年那裡的另一座唐墓中出土一件嵌螺鈿木雙陸局。

盤長280、高78毫米。板狀曲尺形腿間開壼門光洞,長邊一側開兩個,短邊一側開一個;下為托泥。

長方形盤面,沿兩長邊中間有月牙形「城」,左右各有六個螺鈿鑲嵌的花眼;盤中央有縱向、橫向格線各兩條,圍成三塊畫面,飾螺鈿鑲嵌的雲頭、花朵、飛鳥等圖案。

局盤構造與日本正倉院藏品大體相同,而盤面上的縱橫格線,則為正倉藏品所未見。

至於唐代雙陸對局的情景,北宋人臨摹的一幅唐雙陸仕女圖描繪得十分細緻逼真。

畫中雙陸局為雙層構架,每層開同樣的壼門光洞。搗衣椎狀的黑白雙陸子錯落地擺在盤上。兩個貴婦正聚精會神地對局,另一個貴婦侍女攙扶著站在旁邊觀局。

據宋人洪遵的《譜雙》,雙陸這種博戲是從西域傳入的。

《譜雙》是今天所見介紹雙陸的主要古籍,書中對雙陸的類型、盤馬制度、常局格制、南北局例、骰子、賭賽、異名等都有詳細的記述。

南宋人洪遵所著《譜雙》一書,是專論雙陸棋的一本總結性著作,書中對雙陸棋的種類、棋子、對弈的方法、布子格式、行子規則等都有比較詳細的介紹

《事林廣記》、《山堂肆考》、《讕言長語》、《事物紺珠》等書中有關雙陸的材料,大多源出於《譜雙》。

雙陸的形制和打法大致可分為南雙陸、北雙陸兩大類,現據《譜雙》略述其概:


雙陸盤:

北雙陸盤如棋盤之半而長,兩門二十四路皆刻出,用象牙實之。以渤海木為重,蓋不假施漆而塵垢不能侵。或以花石砌飾,以木承之。

番禺(廣州)人以板為局,布黑道而漆之。或以紙或畫地為之。

三佛齊(印尼蘇門答臘)、真臘(柬埔寨)等以花梨木為板,刀劃成路,多席地置板其上。

而在日本則「白木為盤,闊可尺許,長尺有五,厚三寸,刻其中為路。」


雙陸子:

以白木為白馬,烏木為黑馬,富者以犀、象為之。

馬底圓平面殺其上,長三寸二分,上徑四分,下徑寸一分,大抵如今人家如用搗衣椎狀(這種形狀的雙陸子,國內屢有出土)

番禺(廣州)以黃楊木為白子,桄榔木為黑子,底平柄短如截柿,如浮屠形。

而日本雙陸子則「馬以青白二色琉璃為之,如中國棋子狀」。日本正倉院所收藏的雙陸子,質地為水晶,或黃、藍綠琉璃(玻璃),形狀如圍棋子,與《譜雙》所述正相吻合。


骰子:

雙陸是「視彩行馬」的。一般用二骰擲彩。

骰為木質或角質,正立方體,六面刻么至六點(日本正倉院北倉有「雙六頭」三個,角質。「雙六頭」就是骰子。法庫葉茂台遼墓出土雙陸上的盆中有二骰子,已朽,也是角質的)

染骨雙陸棋子及骰子

布陣:

雙陸率以六為限,其法左右各十二路,號曰梁。白黑各十五馬。

右前六梁,左後一梁,各布五馬;右後六梁二馬;左前二梁三馬。

白黑相偶,對稱布陣。

這說的是北雙陸布局圖。南北雙陸布陣不同(圖五、六、七)。


對局:

《譜雙》中載「平雙陸」(一名契丹雙陸,屬北雙陸)的對局方法是:

凡置局,二人白墨各以十五馬為數,用骰子二,據彩數下馬白馬自右歸左,墨馬自左歸右。

凡馬單立,則敵馬可擊。

兩馬相比為一梁,它馬既不可打,亦不得同途。

凡遭打,必俟元(原)入局處空位與彩相當始得下(謂如第二梁空,今擲得二彩則下)

所打者未下,則它馬不得行至後六梁,謂之疊梁。以籌碼計算勝負。

馬先出盡為勝。勝而他馬未歸梁或歸梁而無一馬出局,則勝雙籌。凡賞罰之籌唯所約,無有定數。

唐以後的雙陸實物,1974年遼寧法庫葉茂台遼墓的出土物是較早的一組。

雙陸局殘存檔板,長方形,長528、寬254毫米,尺寸與日本正倉院的兩件紫微雙陸局相近。

兩長邊中央處嵌有月牙形的「城」,左右各有六個圓點,內嵌白色骨質物,已朽。雙陸子三十個,黑白各半,搗衣椎狀,均為漆木做成。出土時,馬在盤上。

這是一局隨葬的實用雙陸。墓主人為遼代最高統治階層中一個女性,可見雙陸在遼代上層社會中還是很流行的。

征諸史籍,《遼史·羅衣輕傳》記載遼興宗耶律宗真與太弟重元打雙陸,以居民、城邑為賭注,輸掉不少城邑,就是一例。

元代也是如此。《元史·哈麻傳》云:「哈麻有口才,尤為(順)帝所褻幸,累遷官為以殿中侍御史。……帝每即內殿與哈麻以雙陸為戲。」

元曲大家關漢卿說他「會國棋,會蹴鞠,會打圍,會插科,會歌舞,會吹彈,會嚥作,會吟詩,會雙陸」。元謝宗可《雙陸》詩也反映了這種博戲在士大夫階層中的流行。

彩骰清響押盤飛,曾記唐宮為賜緋。

影入穿梁殘月在,聲隨征馬落星稀。

重門據險應輪擲,數點爭雄莫露杌。

惟恨懷英夸敵手,御前奪取琴裘歸。

「御前奪取翠裘歸」用的就是狄仁傑與張昌宗打雙陸、贏得集翠裘的故事。


《事林廣記》還刊載一幅元刻雙陸圖,描繪兩個蒙古官員對局。二個各騙腿隔局坐於榻上,下有腳踏,旁有條桌,桌上陳酒肴。榻後二隨從侍立,左托帽,右把杖。四人皆作蒙古裝束。

雙陸局上有月牙形域和圓形花眼。馬作搗衣椎形,黑白各十五枚,布陣序列與《譜雙》上的記述全同。

局上還有二骰子,左側官員正在指點著。這與《譜雙》上所云「擲諸盤上」、「視彩行馬」是完全吻合的。

明代,陸作為博戲的一種,在社會上仍很流行。

1997年在江陰發掘明初夏顴墓,出土一批醫療器械或棋類,其中就有三十枚雙陸子,狀如搗衣椎狀;但未見雙陸盤。

明人小說及詩歌屢有提及雙陸的。《金瓶梅詞話》第十回寫到有個應伯爵,「雙陸、棋子件件皆通」。第四十五回又寫到「西門慶與伯爵坐著賭酒兒打雙陸」。

《警世通言》的《玉堂春落難逢夫》有這樣一段:「卻說玉姐自上了百花樓,從不下梯。是日悶倦,叫丫頭:'拿棋子過來,我與你下盤棋。』丫頭說:『我不會下。』玉姐說:'你會打雙陸麼?』丫頭說:『也不會』。玉姐將棋盤、雙陸一皆撇在樓板上。」

隨著其他棋類、博戲的興起和流行,雙陸到了清代已逐漸衰落了。

傳世的明清雙陸局有非常精美的作品。

有一件明代黃花梨木雙陸桌,長978、寬699、高845毫米。四腿、腳端為明代典型的內翻馬蹄式樣。

斜向霸王撐,交於桌面底部,這是從使用功能上考慮,使桌下有更多的活動空間,便於二人對坐打雙陸。

桌面是活動的,平時可作一般條桌使用,把桌面掀開,再轉開中間的蓋板,就是一件精緻的雙陸局。

盤兩邊有月牙形城和十二枚圓形花眼,盤中央嵌有菱形的雙勝紋飾。兩側各有一方形槽斗,可放馬、骰和籌碼等。

整個桌子用材高級,製作精工,尺度適宜,造型優美。這件難得的明代雙陸桌,解放前已流落國外,現為美國費城藝術博物館藏。

另一件實物是明清之際的紫檀雙陸局,為故宮博物館收藏。通體作為炕桌式樣,長516、寬386、高130毫米。

鼓腿膨牙,腿端作內翻馬蹄式,勾裹得十分有力。這些部分用紫檀製成。雙陸盤為楠木質,盤上月牙形城、雙陸眼以及中間的三疊雙勝紋飾都用螺鈿鑲嵌。

盤是活動的,不打雙陸時把盤反扣,就可以作為炕桌使用。此局雙陸子只殘存二十二枚,黑馬十枚為紫檀質,白馬十二枚為黃楊質。造型也是搗衣椎狀,底平而殺其上,底徑20、頭徑9、高125毫米。這是國內現存明清之際雙陸實物的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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