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曾經是一個人職業生涯的濃縮和概括

迦南a 發佈 2022-05-23T14:07:15.334046+00:00

還說,一個人一輩子都看不到自己的檔案,壽終正寢檔案才會銷聲匿跡,而且不良的檔案記錄對還會殃及到後人的上學入黨提干參軍等等,給檔案披上一層更加神秘的外衣,仿佛人的一生都裝在一個牛皮紙的袋子裡。

小時候從文學和影像作品中知得檔案對一個人的重要,參加工作後又聽師傅們說檔案是入黨提干進步的參照依據。還說,一個人一輩子都看不到自己的檔案,壽終正寢檔案才會銷聲匿跡,而且不良的檔案記錄對還會殃及到後人的上學入黨提干參軍等等,給檔案披上一層更加神秘的外衣,仿佛人的一生都裝在一個牛皮紙的袋子裡。

所以那時候的工人都很遵章守紀,唯恐自己的不良信息進入檔案。我覺得檔案就像人的另一個身份,如影相隨,甚至如臨大敵。生活中,工作上都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如果犯了錯被寫進檔案里,那可能一輩子都翻不了身,前途自然一片黑暗。又覺得檔案這東西就像枷鎖一樣,限制人的思想和行動,在文革中,說錯了話都極有可能顯現在檔案里。當然也有令人欣慰的,那些獲獎無數的勞動模範,技術標兵,估計檔案里都掛滿了小紅旗。

一個人調動工作成功與否,先是問檔案過去了沒有?叫「調檔」,如果檔案遲遲沒有落地,那調動就有點「懸而未決」的意思,造成人的憂心忡忡。檔案是由組織操縱的空中飛行物,個人幾乎見不到自己檔案的樣子,更別說其中的內容了。「調檔」,是個敏感的詞。無論是內部調動或者外調亦或是遷升,都是必不可少的一環,對勞資部門和組織部門來說,就是一個人改變小命運的轉折。

我第一次見到寫有「檔案袋」的時候,心裡就咯噔了一下,其實那只是檔案的外表,況且不一定是有參考價值的檔案。工廠里的檔案分幾種,車間裡有安全技術檔案,職工醫院有病例檔案,只有廠檔案室的檔案有分量,也比較全面,叫職工檔案。前者其實充其量就是個人某一方面的記錄,後者才舉足輕重。

我第一次接觸的是車間那個級別的檔案。

當時上級管理部門要檢查考核基層十幾個單位的企業管理達標工作,廠里也提出具體的考核內容和目標,其中一項就是職工的技術安全資料要完善。

我被抽調做這項工作。把車間五個輪班職工的個人安全教育培訓和考試結果裝進個人一個牛皮紙的袋子裡,近一千多份。檔案很簡約,基本都是幾片紙,有個人原子筆或鋼筆填寫在臘紙油印的試卷上。後來這項工作結束,各個車間都大規模搬遷,加之新人倍進,老人漸出,我估計占地不小的個人檔案可能也隨之被冷落或者消亡了。

職工醫院裡存放著患者的醫療檔案,去看病,無需掛號,說出車間部門,就有專人從一排排的架子上準確找出你的病例檔案,然後交給你,由你交給診病的醫生。長此以往,那些病例檔案就成了問診的依據。

工作十幾年後,我就特別想知道存放在廠檔案室的檔案里都有什麼,因為在這期間我基本完成了個人成長中必須的經歷,比如入黨成家和工作的幾經變更。

於是我就很羨慕檔案管理人員,我覺得他們是掌握全廠職工個人信息最全的人,在某種程度上說比廠長掌握的資料都多。也所以,他們的工作是極其重要的,首先是黨員身份,其次嘴嚴,不能泄露任何個人信息,但對組織例外。又所以他們在某件事某個人的態度都令人猜疑和警覺。檔案管理員一直是討人喜愛的角色。

我沒想到終究有一天我看到了自己的檔案。

那是我退休前,我和一千多名職工是順應工廠政策性破產的有利條件離開工廠的,那應該是除1998年紡織行業壓錠減員3000人退休後較大規模的一次。我們這些人的檔案被放在屬於我們部門管轄的圖書室里,堆了一地。這個房間的鑰匙本來是我拿著,是我去找資料偶爾發現的。我一直好生奇怪,是誰開了這個門。看來檔案的存放還是帶有保密性。

我和另一個同事有點膽戰心驚地從裡面把門鎖上,然後找自己的檔案。一捆一捆的檔案分門別類倒也好找,看到我的名字,心跳加快。打開:進廠時職工登記表,技術考核成績,幾次工資調整表,工作調動出入部門。就是這些,忍不住大失所望。我在企業二十多年的榮譽竟然毫無觸及呀。

似乎檔案里對一個人的晉升和進步毫無關聯,也或許是後來的檔案管理內容狹隘了。

我對同事說,如果說這概括了一個人在企業里的一生,太簡單了。

那一天我對檔案的神秘感蕩然無存。我就想這檔案的名聲害了多少人。

參加過幾次追悼會,單位里有關部門的有關人員會在追悼會上致悼詞,把一個人的生平和簡歷介紹一番。我曾經問過這些資料的來源,回答我說,都是從檔案里查的。我對檔案的保存產生了敬意。不過我想他們參考的內容不過的個人簡歷那頁,其它方面做了主客觀並存的加工吧。每次只聽悼詞,人就會動情。所以有人曾經開玩笑說,聽悼詞,這個世界要美麗的多,且每個人都可以稱得上最可愛的人。

今天想起關於檔案的話題是緣於近來看到公告欄里黑字的訃告比較頻繁,便容易聯想到廠區里那些步履蹣跚的老人,還有為企業做出過突出貢獻的老幹部,也生命岌岌可危,畢竟是近百年的老國企,廠子老了,那撥在正當年裡為正當年的企業奉獻過的人也正在老去。老的工廠可以以合適的理由形式上阻擋它的日益衰老和朽壞,唯有人的肉體不可逆轉。我在想,彼時他們悼詞的內容要從哪裡獲取,他們的檔案在改制後的廠里是不是還存在。還想知道的是現在還有沒有員工檔案一說。縱觀當下,就業者很難有固定的單位和職業,檔案一詞也會漸漸從口頭或書面上退出吧。

那一頁總會翻過去的,我的擔心都是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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