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遊記:騎行臨清

青島新聞網文旅 發佈 2022-05-24T11:03:13.794467+00:00

我們嚮往這些地方,或許是因為它的地理,或者是由於它的歷史,或者是因為那裡曾經湧現出來的人物,或者是兼而有之。

來源: 青島文旅 作者:大方無隅

有些城市不見得很大,卻足以令人嚮往。我們嚮往這些地方,或許是因為它的地理,或者是由於它的歷史,或者是因為那裡曾經湧現出來的人物,或者是兼而有之。臨清就是一個這樣的地方。

臨清自古就有「漕運咽喉」的美譽,伴隨大運河的繁榮而崛起,依運河而生,憑運河而興,是一座名副其實的應「運」而生的城市。臨清因傍清河而得名,真正的繁盛興起於元朝,到明清時期已經成為江北的著名商埠,出現了「富庶甲齊郡、繁華壓兩京」和「南有蘇杭、北有臨張」的說法,浩蕩的運河繁榮了臨清六百多年。商賈往來之所,車輛輻輳之地的美譽聞名遐邇。

以前來過臨清,卻只是匆匆一晤,忙完公務就匆匆離去了。這次來臨清,選擇在此地留宿一夜,又適逢春和景明,便可以信馬由韁的在小城中騎行讀城了。

首先我選擇了去運河邊上的臨清塔,這可是古臨清的絕對地標,與通州的燃燈塔、杭州的六和塔和揚州的文峰塔並稱「運河四大名塔」。我騎著單車沿著運河大堤一路向北,遙遙地望見寶塔的時候,便下了大堤,路邊綠油油的麥苗已經抽穗,「穀雨前後麥見芒」的農諺果然不假,風吹麥浪的景象讓我的心情瞬間回歸了田園。

臨清塔也叫運河舍利塔,坐落在臨清城北衛運河的東岸,是一座九級八面的仿木結構磚塔,據說去年運河漲水,寶塔被淹過,現在塔四周正在整修,塔周圍的柳樹已經是綠絛絲垂,盡展婀娜了。

舊時這裡有一處永壽寺,臨清塔便建在寺內,萬曆三十九年(1611年)始建。當年漕船駛入臨清運河的時候,遠遠地便可聽到僧人的鐘聲,成為了「塔岸聞鍾」的盛景。

我停下單車來到塔前,一塊石碑上刻著「秀聚中天」四個大字,聯想到寶塔正八邊形的平面,也是應了「靈收八表」的意象吧!

我來到臨清塔下,微風中塔檐懸掛的銅鈴傳來清脆悅耳的天籟之音,讓我遙想起繁華的運河岸邊的暮鼓晨鐘。

若在平時,古塔是可以登高望遠的,可惜我來的太早,只能在塔前仰望,在風鈴聲中追憶,發懷古之幽情。

塔前仰望,更可以體會古塔的挺拔俊美,想像著「西引太行」「東延岱嶽」的壯觀和「扼塞兩河水口,弘開萬里天關」無限風光。

由於塔的四周正在整修,地面上也散落了一些青磚,這臨清的磚也是極不普通的,歷史上就有「水上漂來的北京城」的說法,北京的宮殿城牆營造所需的磚多是產自臨清。選臨清磚的原因是因為臨清有獨特的「蓮花土」。這是一種由河流沖積形成的淤積土,蓮花土極為細膩,燒成的磚「擊之有聲、斷之無孔」,再加上漕運的便利,就有了「北京的城,臨清的磚」的說法。塔院中的青磚也應是這臨清磚了。

明清兩代從臨清 「歲征城磚百萬」,如今故宮的修復依舊是用的是臨清貢磚。我見過供磚的實物,每一塊貢磚都標註有年代、窯戶、工匠的信息,絕對的責任到人。

臨清塔直接守望著的是衛運河,衛運河屬於海河水系,本身並不是京杭大運河的組成部分,只是京杭大運河西邊的支流。因流經衛國故地而得名,至天津匯於海河入渤海。

我查了查水系的地圖,了解到這一段衛河的前身就是隋唐大運河的永濟渠,一直是黃河以北的重要航道,直到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才因水淺而斷航。

從臨清塔往回走的時候,仍然是沿著大堤,遠遠的我就望見了臨清先鋒大橋,這座看上去平常的橋樑當年可是名噪一時,這是我國第一座鋼筋混凝土系杆吊式拱橋,早在1959年就通車了,現在已經成為山東省保護的文物。我站在大堤上眺望衛運河的對岸,那邊就是河北省了。

從運河往回走,我沿著大眾路一路南下,途中經過了臨清著名的「濟美醬園」。漕運興盛的年代,往來臨清的客商途中佐餐會買一些耐放的鹹菜,於是臨清就有人做起了鹹菜生意。清乾隆年間,來自安徽歙縣的汪永椿來到臨清,創辦了「濟美醬園」,徽州人的精細,讓醬園聲名鵲起。運河邊碾坊里廉價的糠、麩,恰是醬園需要的原料,也算是一個產業鏈條。濟美小菜、豆腐乳後來還被列為貢品,送進了紫禁城。以前到北京,常會去大柵欄的「六必居」買回地環之類的小鹹菜,就是北京人稱為甘露的那種。而這濟美醬園與北京的「六必居」、濟寧的「玉堂」和保定的「槐茂」齊名,並稱「江北四大醬園」。

我的下一個目的地是臨清閘,去臨清閘的路上,我經過了一段元運河,這段運河還保留著近乎原始的樣子,河道有些狹窄,裡邊有一些叢生的蘆葦。

沿著這段運河,小城的一部分已經作為歷史文化街區保留了下來,這應當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對於臨清這樣有傳承的城市,如果暫時沒有能力去改造它,那麼不去破壞也是一種美德,因為它留住了光陰里最美的珍藏。

靜靜的河水倒映著慢慢流淌的時光,也仿佛是定格了一幀幀久遠的歷史。

我駐足在這裡,想像著那些桅檣林立的繁華。

這一段元運河也是會通河的臨清段,而臨清恰恰位於會通河與衛運河的交界處,為了調流蓄水,沿河建了許多水閘,臨清閘就是這些水閘當中著名的一座。

會通河有「閘河」之稱,閘垻設施很多。臨清閘和會通閘等閘座,都是元朝建的。水閘也是用了臨清特有的城磚築墩,左右延伸的部分形如雁翅,兩個閘墩中間開槽嵌入閘板以蓄水,以此引送通行的漕船。如今,水閘猶在,而昔日的繁華已經被寧靜的日子替代,河水靜靜地流淌,世事悄然地變遷。

沿著臨清閘向南一公里多,便是著名的鰲頭磯,鰲頭磯是是元運河和明運河的分叉點,這裡地勢高一些,文人墨客們便送到這裡『鰲頭磯』的美名。門額上的「獨占」二字很妙,不必多言,便有『獨占鰲頭』之意,難怪當年經運河北上參加科舉考試的舉子們都會到這裡打卡,主要也是討一個好彩頭吧!

大眾公園和鰲頭磯隔著一條運河,運河上是一座高高的拱橋。

到了城中,大運河被修葺的整整齊齊,那水波也愈發多了一種明眸善睞的柔美,那些船兒漸行漸遠,駛向了光陰的深處,而這座小城卻留下了兼收並蓄的融匯貫通,歷史就如這逝去的春水一般,生生不息地傳承。

大眾公園的裡邊也有熬頭磯的牌樓,書寫著舊日著光陰,晨練的人牽著一條狗,悠然地走過古老的地標,這樣的場景總會讓我動情。

在大眾公園當中騎行了一圈,這裡邊有特別多的晨練的人,有人在暴走,有人在伴著音樂翩然起舞,我從大眾公園出來,直奔臨清的老城,去赴一場穿越古今的探訪。漫步於臨清的老街巷,可以感受到望穿往事的歲月記憶,就留在這些老街老巷或清晰或模糊的溝回褶皺中。

臨清的老城不大,但知名的巷子卻不少,我無法用一個短短的清晨去走遍這些巷子,只能夠憑著感覺做一些取捨,於是我先來到了考棚街。考棚街很短,長度還不足一華里,因乾隆年八月在這裡設置了臨清試院而得名。古老的街道地處元運河、明運河和衛運河三河交匯的中洲地帶,是當年名副其實的市中心。如今,考棚街的巷口立著一個高大的牌樓,讓我想像著這裡昔日的繁榮。

考棚街並不寬,也沒有太多現代的痕跡。路邊我可以看到綠豆丸子,琉璃丸子之類的招牌,穿著校服的女孩子騎在自行車上,穿行在古巷子裡,畫面十分的和諧。

我沿著這樣的街巷街巷慢慢的走,仿佛走進了一幅緩緩鋪開的歷史畫卷。雖說是路旁的平房許多被刷上了大白漿,細細尋覓還是可以看得到貢磚,看到那些古老的充滿韻味的紋飾,我也可以從中感受到一種古樸的厚重。

除了小吃店,街上還有書店和文具店,再加上滿街都是背著書包的孩子,我知道這裡一定隔著學校不遠。

考棚街上最氣派也是維護著最好的建築,應該是臨清市民族實驗中學了,這處所在原來是考棚街上鄉試會考之所的考棚黌門,黌門聽上去就是一副有文化的樣子,指的是古代學校的大門。如今的黌門,呈現給我們的是青瓦覆頂的硬山式立面,看上去像是一處府第,保留了一些傳統的元素。

過了學校,我按圖索驥找到了臨清「縣治遺址」。這是一座帶有門洞的閣樓,閣樓用臨青磚壘砌基座,基座中間有磚拱門貫通街巷。

這是曾經的臨清縣衙南門閣樓,本身看上去也像一座小小的城門。

穿過門洞,裡邊便是尋常的巷陌了。我轉身回望隔著門洞的考棚街,街上人來人往,人們從門洞的剪影中悠然而過,我感覺他們穿越的不僅僅是街道,也是時光。

再往前走,便遇見一處寺廟,正是臨清的大寧寺。

這是一處佛教的寺院,空氣中也瀰漫著香火的味道。

雖說是叫大寧寺,但看上去寺院的規模並不大,坐落在一條垂直於考棚街的窄巷之中,運河文化把不同的族群帶到這裡,人們在這裡繁衍生息,也傳承著自己的宗教文化,剛剛路過的縣治遺址旁就有高高聳立的十字架,我知道城中也有規模不小的幾座清真寺。原本不同的人們,在臨清城裡和諧共處,共同走過了千百年的歲月。

在騎行前往清真寺的路上,我路過了一處清晨的集市,四月的清晨,不寒不暑,和煦的陽光已經升起來,路邊的攤子上各種東西都有的賣。這裡具有秫秸編成的笤帚,也有柳條編成的筐;有大個的亞腰葫蘆做成的工藝品,也有裝在籠子裡的活雞活鴨。穿行在這樣的場景中,仿佛瞬間穿越了時光,活脫脫地走進了一幅市井風情圖。

清真寺在臨清俗稱「禮拜寺」,我所去到的應該是北寺,離元代會通河與衛河交匯處不遠。

清真寺始建於明代弘治年間,那時臨清由縣治升為州治,進入最為繁榮的時期。清真寺的院內我見到一棵虬枝蒼勁的側柏,樹齡已500年,應該是當年建寺時所植。

在我所見過的清真寺當中,這一所清真寺的建築規模還是很大的,放眼看過去已經是中式建築的模樣。清真寺的看門人很和善,讓我進寺中的庭院參訪。我眼前的是攢尖重檐大屋頂建築,攢尖頂的最高處是伊斯蘭建築典型的洋蔥頭結構,透露著外來的氣息,形成了獨特的氣場。

雕樑畫棟上寫著的是阿拉伯文,也是文化交融的象徵。我特地問了一位穆斯林朋友,得知上面寫的應是「清真言」,是阿拉伯語「美好的語言」的意譯,是伊斯蘭教最根本的信條,內容是:「萬物非主,唯有真主,穆罕默德是主的使者」。根據伊斯蘭教的教律,念清真言並且相信清真言所包含的意義是成為穆斯林的基本條件。

南來北往的運河讓臨清的文化變得多元而豐富,伊斯蘭教、天主教、佛教、道教,還有中國傳統民間信仰在這裡都可以找到痕跡。

告別清真寺繼續遊走,我又經過了清真女寺,也是中式風格。這是單獨為女性穆斯林提供禮拜的場所。由於男性穆斯林進行禮拜的清真寺不允許女性進入,於是出現了單獨為女性提供禮拜場所的清真寺,這是中國特有的一種宗教建築。

漸漸地我從宗教的肅穆中離開,又重新深入到老街老巷的市井深處,老城就如同一個生命體,寵辱不驚地展示著自己的溫度,延續著老臨清的靈魂。

街角的老食品公司門市部招牌還是幾十年前的老樣子,水泥砂漿飾面的三角山花,上面還有紅色五角星的裝飾。下面則是清真扣碗、松花、丸子、燒肉、燜子的廣告,有很強的帶入感。

布店的花布、白布、床單、被罩就直接擺在店鋪門前吱吱呀呀的木床上,或者是搭在竹竿上,圖案顏色一目了然。

臨清有不少街道是因商業而命名的,比如箍桶巷,琵琶巷,糶米巷,竹竿巷,油簍巷,冠帶巷,還有鍋市街,驢市街,柴市街等等。我騎行到鍋市街,路邊也是親切的小店。

鍋市街兩邊的老槐樹正是花季,站在樹下,看著雪一般潔白的槐花綴滿枝頭,街巷中瀰漫著槐花的香氣。

我所看到的是一種「莫道不消魂」的驚艷,我知道我所看到的驚艷,都是被歷史長河當中無數的平庸和繁華歷練出來的。

早點的攤子就開在槐花樹下,老夥計們在這裡悠閒地吃著「呱嗒兒」喝著粥,聊著臨清的古腔古調,看上去是那麼的和諧自然。

在這樣一個平常的春日早晨,有一些瞬間適合發呆,我可以沉迷於歷史,也可以沉迷於細節, 一切都剛剛好。臨清給我們留下的不僅僅是古代的東西,街市旁的一處老供銷社,讓我心生一份莫名的感動,它的上方還寫著「發展經濟,保障供給」的口號。

牆面上有臨清市政府把這棟建築列為歷史保護建築的銘牌,這棟小小的房子建成於上世紀60年代,是典型的計劃經濟時期的產物,也是那個時代的見證。能夠把這樣的老房子留下來,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種情懷,也是一種功德。

從鍋巷街出來,我又一路騎行前往竹竿巷,這條巷子形成於明代,一直通向大運河邊的廣濟橋碼頭。當時,江南大批的毛竹、竹貨通過大運河向北方販運,就在這廣濟橋碼頭卸船。和這些竹貨一同到來的還有南方的竹編工匠,逐漸形成了加工販賣竹器的作坊一條街。本不產竹子的臨清,也有了竹竿巷這樣在南方才有的街名。

穿梭在臨清的舊街巷裡,我自己也仿佛是一條小船,默默地感受小城的開放與包容,體味大運河文化的久遠與厚重,沿著大運河漂來的各種文化在這裡交融碰撞,形成了獨特的魅力,也定格了悠悠的時光。

騎行臨清小城的早晨,我經過了不止一座的學校,孩子們的笑聲讓我感受到這座城市生生不息的脈搏。大運河沉澱下來的不僅僅有那些粘粘的土,更有一份綿綿的愛,而愛是經得起平淡的流年。

運河的邊上還有著名的臨清鈔關,這是明清兩代負責漕運稅收的朝廷直屬機構。臨清城的繁榮也鑲嵌在鈔關的青磚黛瓦之間,是這座城市曾經的光榮與夢想。

除了槐花,樹上的泡桐花也開的正好,我有幸遇到了臨清在春天裡最美好的樣子。古城已經歷越千年,而我卻只有這短短的交匯,但是我覺得交匯不在於長短,與臨清這樣有歷史的地方交互,我覺得自己的腦海中都會煥發出光亮。

我知道那是歷史和文化的光輝,一眼便是千年!

關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