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雯/漫畫
一起成品油走私案，犯罪嫌疑人在辦理取保候審時一個不經意的表情，讓檢察官察覺到了異樣。隨著調查的不斷深入，案件變得撲朔迷離，案件背後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5月23日，在浙江省舟山市檢察院業務交流會上，檢察官講述了辦案經過：檢察機關通過自行補充偵查破解謎團，同時引導偵查機關進一步補強證據，順藤摸瓜，挖出幕後老闆，起底了一條海上成品油走私鏈。今年3月16日，舟山市中級法院依法對該案作出一審判決，4名被告人全部認罪認罰，無一人上訴。
一起看似普通的走私案
2020年5月，舟山海警局海警在東福山附近海域執勤時發現了一艘運油船。海警登船檢查發現，船艙運載大量成品油，但該船負責人陳某卻無法提供載運油品的合法手續。執法人員遂扣押該船並隨船抓獲犯罪嫌疑人陳某、錢某等5人。
隨後，舟山海警局對該案立案偵查並傳喚犯罪嫌疑人陳某、錢某到案接受調查。據陳某供述，2020年5月初，同鄉李某介紹他到「源泰油xx」船上幫忙，負責管理船上事務。據隨後到案的蘇某供述，他是船老闆，從李某處租下「源泰油xx」船用來走私油。
「運價150元每噸，我們的船可以裝400噸，一趟運費就能賺6萬元左右。」蘇某到案後交代，雖然知道走私成品油是違法的，但在巨額利潤面前，他還是選擇了鋌而走險。蘇某通過「黃牛」承接了出海過駁成品油業務。接到指令後，陳某、錢某等5人駕駛「源泰油xx」船從小干島大橋海域出發，經過近10小時的航行，到達指定海域，用一元紙幣作為暗號與一不明外籍「母船」接頭，加載柴油391噸後返航回到內海。2020年5月19日傍晚，船行至東福山海域便被海警查獲。
順藤摸瓜揪出幕後老闆
2021年5月12日，該案移送至舟山市檢察院審查起訴。同日，蘇某、陳某、錢某到檢察機關辦理取保候審手續。
「犯罪嫌疑人認罪態度好，案情也不複雜，本以為這就是一起簡單的走私案件。」但是3名犯罪嫌疑人在辦理取保候審的過程中，一個細節引起了承辦檢察官的注意：蘇某與陳某、錢某並沒有打招呼，神情間透露出陌生。「老闆與雇員之間理應熟識，見面打招呼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檢察官敏銳地察覺到了異樣。
通過仔細審查全案卷宗，檢察官發現了新的疑點：陳某對船老闆是誰的問題前後供述不一，在第一次的訊問中稱船老闆是李某，但在後來的訊問中卻改口稱船老闆是蘇某，船上的船員也曾交代過老闆姓李。
是不是幕後老闆另有其人？辦案檢察官決定進一步提審陳某，向其核實船老闆信息。陳某供述，李某告訴他船老闆姓蘇，但案發前陳某並不認識蘇某，結算工資等事宜也都是李某全程與其對接。
檢察官隨即又對蘇某展開訊問，經過充分分析利弊，蘇某很快承認是李某讓他頂包的。同時，蘇某還提供了一條關鍵信息：和李某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姓賀的老闆，賀某之前因為走私出事了，不能出面做生意，所以船是由李某租的。
這讓檢察官聯想到之前辦理的一起走私成品油案的主犯賀某。賀某因走私普通貨物罪，於2021年4月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而2020年5月案發時，賀某正處在取保候審期間。承辦檢察官遂調取了賀某的照片讓蘇某辨認。經辨認，蘇某所說的賀老闆正是賀某。至此，真正的幕後老闆呼之欲出。
李某被指證後也承認了走私行為，但對走私次數、所起作用等避重就輕，賀某則直接否認參與此事。不認罪就讓證據說話！為深挖關聯犯罪，承辦檢察官找到船東證實了租船的是李、賀二人，並調取了走私團伙間的銀行轉帳記錄和通話清單，通過篩查上萬條信息，取得租船期間賀某、李某與船東頻繁聯繫的證據。檢察官還進一步引導海警補充偵查，搜查出了走私團伙的出貨單及船舶航行軌跡圖，據此分析出了船舶被租用期間的走私次數。
2021年7月，檢察機關向舟山海警局發出補充移送起訴通知書，要求該局補充移送起訴賀某、李某，並監督該局對有關船員以涉嫌走私普通貨物罪立案、對蘇某以涉嫌包庇罪立案。
成品油走私鏈被起底
案件真相終於水落石出。2020年4月，賀某、李某合謀偷運柴油入境並銷售牟利。在走私過程中，該團伙周密布局、分工明確：賀某負責出資、聯繫貨源、組織船員、銷售走私油；李某參股，負責出面租船；陳某擔任船上管事，錢某等人擔任船長、水手等負責出海運輸具體工作。該團伙於2020年5月7日至17日，先後5次從境外海域偷運柴油1845噸銷售牟利，偷逃應繳稅款合計368萬餘元。
為了逃避打擊，走私團伙從內到外、自下而上設置了層層「安全閥」。在近海，走私團伙使用非實名的手機聯絡，一對一專用，一旦暴露就銷毀；到了遠海，他們採用船上的電台聯絡，聯絡時用暗語、隱語，很難被發現和破解；在公海與「母船」接頭過駁走私油時，他們用一元紙幣的尾號作為接頭暗號，確保和上家對接安全。而賀某、李某一直躲在幕後，通過電話遙控整個走私過程。
在船舶被海警查獲後，李某電話聯繫到昔日好友蘇某前來頂包，並承諾事成後給其10萬元報酬。蘇某與李某簽訂虛假船舶轉租合同，並按照賀某教的話術，到舟山海警局作虛假供述，幫助李某、賀某逃避法律責任。
經舟山市檢察院提起公訴，今年3月16日，法院依法對該案作出一審判決：被告人賀某犯走私普通貨物罪，與前罪數罪併罰，合併執行有期徒刑十三年，並處罰金610萬元；被告人李某犯走私普通貨物罪，判處有期徒刑八年六個月，並處罰金160萬元；其他兩名被告人也分別被判處相應刑罰。被監督立案的兩名被告人目前已被提起公訴。
「成品油走私不僅擾亂國內市場秩序，更重要的是，這些走私油來歷不明，很難保證油品質量，會給老百姓的用油安全造成很大隱患。」舟山市檢察院檢察長糜方強介紹，針對近年來海上走私犯罪多發、高發的現狀，今年2月，該院聯合海警、海事、法院等部門建立了海上安全執法司法聯席會議機制，暢通各部門之間的線索移送、案件協查、執法司法協作等工作，變各自為戰為協同作戰，形成打擊走私犯罪的整體合力，實現對涉海違法犯罪行為的全鏈條打擊。
來源：檢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