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佳人》

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自雲良家子，零落依草木。

關中昔喪亂，兄弟遭殺戮。

官高何足論，不得收骨肉。

世情惡衰歇，萬事隨轉燭。

夫婿輕薄兒，新人美如玉。

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

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

侍婢賣珠回，牽蘿補茅屋。

摘花不插發，采柏動盈掬。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這首詩作可能寫於詩人還在西枝村一帶徘徊時。期間碰見了一位從長安來此逃避戰亂的貴族女子，可惜紅顏薄命，又被夫君拋棄，詩中「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廣為人知。金庸先生在《天龍八部》中，塑造了一個被段正淳拋棄的苦命女子修羅刀秦紅棉，就自稱《幽谷客》，被情郎拋棄後自己帶女兒木婉清住在一個山谷中，與此詩類同。

二十九、《東樓》

萬里流沙道，西征過北門。

但添新戰骨，不返舊征魂。

樓角臨風迥，城陰帶水昏。

傳聲看驛使，送節向河源。

此篇寫秦州城東門，當為詩人從西枝村返回秦州城內居住後所作。

秦州城位於渭河支流藉河河谷，是全國最早建置縣的兩個地方之一，公元前688年秦武公即設冀縣和邽縣，已有2600多年城建史。因地形限制，城市擴張並非如通常內外城形式，而是沿河谷向東西擴張，至明時已形成「五城連珠」的獨特城池形式，從東向西依次為東關、大城、中城、西關和小西關（伏羲城），宛如一串糖葫蘆。

秦州城建立初期，羅玉河（古稱濛水）從今天大眾路一帶向南流入藉河，在濛水兩側分建東、西兩城。中間濛水河道受水流長期沖刷，形成較深的溝壑，記得80年代初時，現在天水廣場一帶還是一條很大的深壕，壕底有很多平房，可沿深壕西側一條小土路蜿蜒而下，其實這些住戶就是住在乾涸的羅玉河底而已，現在秦州區後寨片區也是這條河道的延續，所以其地形遠比周邊城市幹道為低。

古時天水周邊林木茂密，降雨充沛，羅玉河水量很大，汛期經常對城池形成威脅，甚至沖入城內，形成洪災。清乾隆九年，知府程材傳主持將羅玉河改道，繞從城池東側入藉河，即現今紅橋位置，中城和西關之間的古河道水量大減，僅供人們生活用水，後慢慢乾涸，河道成為新城區。

但羅玉河也是一條不甘寂寞的河流，雖然改道繞城而過，但1965年7月7日，因天水突降暴雨，羅玉河暴漲，沖入城內，沖毀房屋2萬餘間，溺斃174人，財產損失無算。

筆者的母親時年21歲，剛參加工作，清楚記得當時的情況:當日上午十時許突降暴雨，至下午下班時城內已遭水災，北關木器廠被沖，大堆原木被衝出，順水勢在城內橫衝直撞，很多人被撞暈溺斃。母親回家行走至馬廊巷時，水已齊腰深，小巷內即有大木漂過。進得家門，院內水深沒膝，幸得屋內未進水，外婆正在做飯，母親又趕緊蹚水去接上學的小姨。

杜甫當時所提的東樓，應是東門城樓。或是大城東門長安門，原址應在現在建設路與民主路交匯處這一帶；或是西關城東門，原址在現商業大廈一帶。

二十九、《別贊上人》

百川日東流，客去亦不息。

我生苦漂蕩，何時有終極。

贊公釋門老，放逐來上國。

還為世塵嬰，頗帶憔悴色。

楊枝晨在手，豆子雨已熟。

是身如浮雲，安可限南北。

異縣逢舊友，初忻寫胸臆。

天長關塞寒，歲暮飢凍逼。

野風吹征衣，欲別向曛黑。

馬嘶思故櫪，歸鳥盡斂翼。

古來聚散地，宿昔長荊棘。

相看俱衰年，出處各努力。

詩人此時打算離開秦州，但老友贊公住在西枝村，就當年交通狀況而言距離比較遠，已不及前去道別，遂寫此詩篇作別之。

三十、發秦州（乾元二年自秦州赴同谷縣紀行）

我衰更懶拙，生事不自謀。

無食問樂土，無衣思南州。

漢源十月交，天氣涼如秋。

草木未黃落，況聞山水幽。

栗亭名更嘉，下有良田疇。

充腸多薯蕷，崖蜜亦易求。

密竹復冬筍，清池可方舟。

雖傷旅寓遠，庶遂平生游。

此邦俯要衝，實恐人事稠。

應接非本性，登臨未銷憂。

溪谷無異石，塞田始微收。

豈復慰老夫，惘然難久留。

日色隱孤戍，烏啼滿城頭。

中宵驅車去，飲馬寒塘流。

磊落星月高，蒼茫雲霧浮。

大哉乾坤內，吾道長悠悠。

從此篇開始，詩人從秦州出發，前往同谷（今成縣），詩人寫明了前往成縣的原因，生計所迫也。而詩中「漢源十月交」，不僅寫明了出發日期，又提及了天水是漢源的說法，再次說明天水地名的由來——漢江源頭。

詩人一路朋友圈不斷，堪稱1000多年前的路書，為我們生動地刻畫了隴蜀道的走向，容後詳述。

杜甫的朋友圈——隴右詩集簡述及隨筆（一）

杜甫的朋友圈——隴右詩集簡述及隨筆（二）

杜甫的朋友圈——隴右詩集簡述及隨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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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的朋友圈——隴右詩集賞析及隨筆（五）

杜甫的朋友圈——隴右詩集賞析及隨筆（六）

杜甫的朋友圈——隴右詩集賞欣及隨筆（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