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國防部部長奧斯汀。圖/新華社
據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近日獨家報導稱，美國出現了自取消徵兵制以來最嚴重的兵源荒。
報導稱，多名美國軍方和國防官員表示，美國各軍種都在努力實現2022年的招募目標。NBC獲得的數據顯示，符合服役資格的美國年輕人所占比例達到了創紀錄的低水平，而且願意考慮參軍的比例更小。
據報導，五角大樓的高層領導人現在正在爭相尋找新的招募人員來填補志願軍部隊。國防官員認為這是一個嚴重的問題，並一直在對此進行討論。
但是，截至6月，美國國防部仍只完成了2022財年（至9月30日）合同兵徵兵計劃的40%。看來，儘管美國各方操碎了心，也難以扭轉眼前出於種種原因的兵源荒局面。
位於美國維吉尼亞州阿靈頓的五角大樓。圖/新華社
兵源荒遍及美國「五軍」
和許多世界主要國家一樣，美國是依靠軍隊征戰奠定了立國基礎，許多總統也都是行伍出身。立國200多年來，美國更憑藉武力稱霸世界，軍隊成為美國政府和主流社會文化極力塑造的勵志模板。
自1973年廢除徵兵制後，因巨大榮譽光環和收入不菲、福利豐厚，美國軍隊令萬千憧憬「名利雙收」的美國青年趨之若鶩。可以說，數十年來，美軍幾乎從未遇到過嚴重的「兵源荒」。
但是，如今的情況卻大不相同了。不論國防部長奧斯汀還是他的副手希克斯，如今都在擔心難以完成本年度招兵計劃：9月30日，是美國本財政年度的截止日期，照慣例，年度徵兵計劃要在這一天完成，但目前五大軍種都不同程度地出現了「虧空」。
目前情況最好的是海軍陸戰隊，其人力部門表示，該軍種的「虧空」不算大，剩下的幾個月時間應能補齊，不會拖軍隊後腿。但他們也承認，「今年完成招兵計劃比哪一年都吃力」。
最年輕的軍種——太空軍情況不明，但知情人透露今年太空軍招兵目標不到500人，「完成不完成無關痛癢」。
海軍的情況也不算太差，其人力部門稱「完成招兵計劃希望很大」，即便無法100%完成，他們也有信心通過鼓勵現役軍人延長服役合同來填補空白。他們私下還表示，適時上映湯姆·克魯斯主演的海軍航空兵題材勵志片《壯志凌雲之獨行俠》及其推廣活動，無形中幫了海軍招兵處的大忙。
空軍的情況，就不容樂觀了。空軍本財年應招募50000人入伍，但截至目前僅招募了4.6萬人不到，僅剩的幾個月想填補4000人的大窟窿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且空軍人力部門承認，即便千方百計動員現役軍人延長服役合同，恐也很難維持應有的現役人數。
陸軍情況最糟，其招兵計劃僅完成了約40%，且無論如何難以在截止日前湊齊。焦頭爛額的陸軍人力部門如今只能押寶「萬能的暑假」，希望被找工作「噎住」的畢業生們能想起「兵營綠色的召喚」，儘可能把陸軍的人力資源窟窿填補得稍微小一點。
甚至作為「準軍事部隊」的美國海岸警衛隊也未能倖免。海岸警衛隊今年計劃新招募4200人，截至目前僅實現55%，這令其現役和預備役滿員率分別降至93%和80%，虧空較大。
在立陶宛內米爾塞塔參加軍演的美軍士兵。圖/新華社
美軍已成為「是非之地」
作為移民國家，美國人口總體上並未下降，人口老齡化趨勢也不像其他工業化國家那樣突出，已實行近50年募兵制的美國，照理也不會因出生率之類問題拖累招兵數量，卻突然遭逢遍及各軍種的「兵源荒」。這究竟是為什麼？
這首先是因為，美國軍隊和軍人在社會上的口碑和吸引力下降。
NBC所獲得的國防部內部調查顯示，接受調查的美國年輕人中有57%左右認為「服兵役會導致情緒或心理問題」，近50%認為「服兵役會導致身體問題」。
對此，美國軍方人士歸咎於「年輕人對軍隊生活不熟悉」。但一些觀察家則指出，近年來不斷曝光的軍種醜聞，如針對新兵的霸凌、針對女兵的性侵等，讓美軍「金字招牌」不斷「磨損」，給適齡青年以越來越多「遠離是非之地」的負面暗示。
2021年，里根基金會暨研究所進行的「年度里根防務調查」發現，對美國軍隊抱有很大信任和信心的美國籍受訪者比例僅45%。而2018年這個數據還高達69%。其中，當然也有美軍頻繁介入各地區衝突，為士兵帶來相關安全風險的因素。
其次，是美國社會風氣和文化的潛移默化所導致。
美國曾實行了百餘年的徵兵制，湧現出許多著名的行伍世家。
新美國安全中心研究發現，父母的鼓勵和家族傳統往往成為美國青年入伍的最可靠動力，但這個動力也已隨著「合同兵一代」成為退伍兵主流開始衰竭。因為志願兵人數少、服役期長，如今只有13%的適齡美國青年，其父母曾經在軍隊服役過，而1995年時這一比例高達40%。
新美國安全中心指出，如今越來越多適齡美國青年的父母來自中產階級且毫無行伍閱歷，他們更希望自己的孩子先上大學、再找一份合適的工作，「如果這些家長為了孩子學業努力工作並付出很多心力，說服他們放孩子去當兵就會更加困難」。
陸軍在這方面問題最嚴重，一項2021年由陸軍牽頭進行的研究結果顯示，16至28歲的美國人中75%對陸軍知之甚少。
美國當前不算太高的失業率，也讓招兵失去了吸引力。儘管通脹高企，但美國的失業率一直沒超過4%，雖然大多數新增崗位都是低薪崗位，但願意入伍當兵的，大多數原本也並非初始求職期望值很高的年輕人。
疫情等因素也被認為干擾了正常的招兵進程。此外，一些學區禁止招兵部門進入中學、社區中心等傳統招兵「聖地」，也影響了招兵效果。甚至，年輕人因社會潮流和生活方式的變化「不達標」，導致合格兵源下降也是原因之一。
5月，在國會作證的美國陸軍參謀長麥康維爾表示，美國適齡青年中具備入伍資質者占比僅23%，遠低於29%的近年來平均值。其餘則因肥胖、吸毒、犯罪前科等問題被列入「不達標」。而這「達標」的23%中，有意願入伍的比例更只有區區9%，是2007年以來的最低值。
美軍士兵在伊拉克首都巴格達持槍面對示威的伊拉克人。圖/新華社
或將面臨「長期兵源荒」
為了扭轉這種招兵不利的局面，美國國防部和軍方可謂操碎了心。
美國陸軍創立了名為「虎」的陸軍徵兵小組，每兩周定期開會討論如何提高徵兵效率。6月初，陸軍徵兵司令部宣布，所有合格、願意簽署入伍4年合同，並能在45天內報到的新兵，每人都將獲得保底3.5萬美元、最高5萬美元的獎金。
海軍動手則更早。今年4月，美國海軍就提出了創紀錄的2.5萬美元招兵獎金，暑假前簽約並報到的新兵，都能拿到這筆錢。
國防部和各軍種徵兵部門想方設法提高招兵廣告的吸引力，有針對性地向家長、老師、教練等對青少年影響力最大群體密集投放，並試圖在「更合適地點」設置更多招兵站提高招兵效率。軍方甚至正在討論允許各軍種在TikTok上投放招兵廣告。
要知道，不論共和黨的川普還是拜登等民主黨人，迄今可是一直將TikTok這款源自中國的社交軟體視作洪水猛獸，必欲斬草除根而後快的。對此，一位五角大樓人事官員無奈表示，「沒辦法，我們的招募對象專愛往那上面扎堆兒」。
五角大樓還在不斷降低招兵條件，讓以往被拒之門外的報名者，如有某些病史者、有輕微吸毒或犯罪前科者也有機會入伍，甚至還打起了「童年非法入境暫緩遣返者」（DACA）的主意。
除了開源，節流也不可少，以海軍和海軍陸戰隊帶頭，各兵種紛紛以獎金、加薪、提供更好晉升機會，吸引更多現役士兵同意延長服役期限。這樣，即便新兵入伍數量無法提升，現役和預備役滿員率也不至於在短期內下降太多。
當然，「柔性措施」也不可少，陸軍已提出「2年至6年靈活的服役合同，可挑選服役地點，可與好友選擇在同一駐地服役」等計劃，吸引更多年輕人入伍。
然而，正如美國新右派主要政策研究機構美國傳統基金會的斯波爾中將等人所言，不論廣告或獎金都只能治標，而不能治本。如果美國的國家形象和軍隊口碑持續下滑，任何措施都難以挽回美軍招兵越來越困難的長期趨勢，「這將僅僅是長期兵源荒的開始」。
撰稿 / 陶短房（專欄作家）
編輯 / 何睿
校對 / 趙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