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語文教材總主編溫儒敏評析《鳳凰》的文章,看他學術功底如何?

文學私祕 發佈 2022-07-04T03:00:16.903684+00:00

看看《溫儒敏的學問之殤》一文是如何評介溫儒敏的學術風格的:——對於溫儒敏來說,研究魯迅僅僅是一份工作,或者說僅僅是因為教學的需要。

最近發表在《文學自由談》三月號中的一篇《溫儒敏的學問之殤》對溫儒敏的學術研究,作了尖銳的批判。

雖然這篇文章論及的是溫儒敏研究魯迅的一些評論文章的特色,但可以推而廣之到對其它作家的評論定位中。看看《溫儒敏的學問之殤》一文是如何評介溫儒敏的學術風格的:


——對於溫儒敏來說,研究魯迅僅僅是一份工作,或者說僅僅是因為教學的需要。他給中學生講魯迅,沒能把握魯迅的內心世界,只是把魯迅的作品簡單地概括為獨特的藝術特色和與眾不同的寫作方法。如此枯燥乏味、照本宣科的講授方法,怎能引起學生們的閱讀興趣?——


我們再找一篇溫儒敏評析沈從文的散文《鳳凰》的文章,覺得他用在評點魯迅身上的手法,同樣出現在對沈從文的賞析文章中。

溫儒敏的這篇文章標題是:「『英雄老去』之慨——沈從文《湘西·鳳凰》評析」。


全文2400多字,不長。文後註明「本文寫於1995年,收入《沈從文名作欣賞》,趙園主編,中國和平出版社1996年出版。」


可以看出,這篇文章是應《沈從文名作欣賞》這本書的出版而專門撰寫的。


像這樣的評析文章,應該從沈從文寫作此文的動機、文章的布局特點、語言敘述的優點來把握散文的精髓,但是這一切,在溫儒敏的文中,卻一點看不到,整個文章,就是用一點不知所云的臆測,胡亂地猜測沈從文的寫作動機。整個文章讀下來,根本看不出原作的值得賞析之處在哪裡,完全是一些生拉硬扯的玄奧的拔高用語,把這篇散文解析得雲裡霧裡。


可以說,這正是《溫儒敏的學問之殤》一文對溫文的一針見血的評點:


——「我對溫儒敏的失望,來自於對他那些「學術文章」的極大懷疑。這些文章,常常是缺乏理性分析、學術含量稀薄的情緒化表達,實在經不起推敲;而其對文學的鑑賞力和偏狹之見,同樣令人生疑。」——


下面,我們對溫儒敏的評析文章「『英雄老去』之慨——沈從文《湘西·鳳凰》評析」一文,作一次剖析,看看整個文章,是怎樣的空洞無物,以糊塗對糊塗。


一、 用語含糊,臆測擦邊。


一篇評析文章,必須對作家的寫作動機作出深入的剖析。


溫儒敏作為北大教授,生活在一個對沈從文頗有研究的學術圈子裡,比如北京大學的凌宇教授,是一個對沈從文研究頗深的專家,按理講,溫儒敏靠近這麼一個學術圈,也多少能沾一點學術的餘蔭,保證自己達到基本的學術質量,但是,溫儒敏在解析沈從文的文章中,卻一點看不到他有著這樣的獨到的心理剖析能力。


在整個賞析文章中,只要涉及到沈從文的寫作動機的地方,溫教授就用一些模稜兩可的「假設」語詞,套在自己的判斷上,可以看出溫儒敏寫作此文時內心飄移無主,無從捕捉沈從文的創作心理。因為缺乏定見,只能摸著邊說,既無法命中要害,更難以言之有理。


我們看看溫文中對沈從文的心理解析,是如何不著邊際,閃爍其辭的。


——初讀《湘西•鳳凰》可能會有獵奇的等待。


——作者格外提示讀者注意,這地方因環境特別,至今仍保存許多歷史殘跡,而且當地的「人格與道德」似乎也和外界大不相同,應歸入另一型範。


——不過作者在介紹他的故鄉風物時並不那麼冷靜客觀,而仿佛有點無奈悵惘。


——沈從文不掩飾自己的感情,可能還有意讓讀者時時感覺到,他在文體上的「仿古」正是為了醞釀和寄植這種歷史感。


——邊讀邊在古今「互文」比照中體味那古典風致,就可能愈發加濃歷史的滄桑感,逐漸進入了湘西鳳凰特異的地域文化氛圍。


——沈從文寫《湘西》的始初意圖也是為了辟謬理惑,糾正外界的偏見。不過沈從文又似乎有點寂寞,缺乏溝通的信心。


——到底小說家手癢,沈從文似乎越寫越放手,乾脆放棄原先地理博物志的筆法,而改用類似《史記》為人物作傳的寫法,以種種軼聞奇事的連綴記述去突現一個「英雄」的畢生。


——也許沈從文是過於保守而又太偏愛故鄉的傳統了,所以才有這種失落感。


按照這樣的賞析,任何人都可以仿寫。對那些弄不明白的寫作動機,都可以用這種「也許」、「可能」、「似乎」來搪塞了事,這樣的評析文章,不是正中「以其昏昏、豈使人昭昭」的本意麼?

二、 定性失准,偏離原意。


對沈從文這篇散文的定性,溫教授也是胡亂地攀附一些中國古典著作,一篇賞析文章,竟然為沈從文的原作,拉扯到幾部中國的歷史文化著作,難道一篇散文,真的容納了歷史著作的特點嗎?


首先,溫教授對《鳳凰》的定位就是錯誤的。他認為這是「地理博物志之類的文字」,看看溫文是如何闡述的:「一般讀地理博物志之類文字,都是這種心情。沈從文知道如何滿足這種閱讀期待,他這篇作品所注重的就是故鄉鳳凰民情風物的特異性,加上他有意用『仿古』的文體來講述,讀來就更添一份興味。」

《鳳凰》是一篇散文作品,作者根本無意於把它寫成是「地理博物志」,因為整個文章的信息,都是源自於他的強烈的內心裡的記憶與感受,根本不是客觀的對地方的「地理博物」的記錄與還原。


沈從文在《引子》中就說的明白,「本文的寫作,和一般遊記通訊稍微不同。作者是本地人,可談的問題當然極多,譬如礦產、農村、教育、軍事一切大問題,然而這些問題,這時節不是談它的時節」。


沈從文這裡表明了他寫作這一系列散文的本心,他討論的根本不是「博物志」這類大問題,而是一個旅行者在湘西一路所行所見,寫的都是「一些瑣細小事,分別寫點出來」,這正是散文的用武之地,而溫教授卻界定沈從文的描寫是「地理博物志之類文字」,恰恰偏離了作者的原意。


《鳳凰》開頭部分「介紹鳳凰的山川形勢、民情物理和歷史沿革」,溫教授立刻開始不著邊際地攀附中國古典著作,認為「開頭概述時所採取的空間延展式記述結構,連同那簡約古樸的句式,對景致或民俗某些細部所作的寫意傳神的勾勒,都不禁使人聯想到《山海經》或《水經注》。

沈從文以帶有強烈個人風格的一氣呵成的長句介紹了當地風貌,無論如何,與《山海經》或《水經注》的風格沒有相似之處,但溫教授認為,既然是介紹山川地貌,那麼,必然是繼承了《山海經》或《水經注》的特點,兩者拉扯上關係,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在描寫了地域特徵之後,下面沈從文很自然地轉入到人文風俗的描寫,這時候,溫教授又開始攀附古典類似著作了,溫文認為:「這一部分怪異習俗的整理記述是那樣清拔樸訥,恍然生動,很有點《搜神記》、《幽明錄》一類「誌異」小說的韻味。」


這種習俗整理完全是沈從文整個作品裡渾然一體的敘事風格之下的一部分,與前面的地理風貌的描述,都是有機結合在一起的對於鳳凰的整體氛圍的介紹,文本動機與風格都是一致的,但因為寫了怪異風俗,於是便與相類似的中國古典作品《搜神記》、《幽明錄》拉扯上血脈姻緣了。


沈從文接下來,必然到寫到鳳凰地域的江湖異士、傳奇人物,這時候,溫教授又開始換了一個角度,比附沈從文文章的特點了:「到底小說家手癢,沈從文似乎越寫越放手,乾脆放棄原先地理博物志的筆法,而改用類似《史記》為人物作傳的寫法,以種種軼聞奇事的連綴記述去突現一個『英雄』的畢生。」


其實,在《鳳凰》一文中,哪裡有什麼地理博物志的筆法,更不用說「類似《史記》為人物作傳的寫法」,全文都烙印著濃重的沈從文式的長句型風格,整個文章,風格一致。


沈從文的句型風格,就是從一個點開啟,然後一線串珠地延展下去,把涉及到的內容,都串入這個長句型上,沈從文的句子,就像抻長的麵團,無論從哪一個角度,都能夠抻到底,抻出一個看起來爽心悅目、氣韻相通、內質相連的長句型。


所以,沈從文的行文特點,可以用「將百鍊鋼化為繞指柔」來形容,看起來,非常舒服,從沈從文的文筆中,我們可以學習它的綿長、順暢、通透的語言風格,至少經過沈從文的語言侵潤後,一個學習者,能夠提高對語言的掌控與操縱能力,至少可以將長句型語式,轉化為在手中可以隨意形塑的麵團。因此,沈從文的語言,對於一個初學者來說,是訓練中文語言柔韌力的一個極好的仿效母本。


但是,溫教授在分析沈從文的《鳳凰》的特色的時候,人為地把一篇內韻貫通的散文文本,分割成三種類型,攀附到《山海經》或《水經注》、《搜神記》與《幽明錄》、《史記》這三種文體,如果我們倒過來,說有一篇散文,具有《山海經》或《水經注》、《搜神記》、《幽明錄》、《史記》這三種文體特質,你能想到是沈從文的散文嗎?


溫教授完全是胡亂比附,用《溫儒敏的學問之殤》一文中的話來形容,就是「捕風捉影的信口開河」。溫教授的文章,既沒有正確地分析出沈從文的文章特點,反而無中生有,將沈從文的順暢的白話文,拉扯上古典文本,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

三、 胡亂跳躍,生拉硬扯。


邏輯思維,必須提供足夠的因果聯繫,才能形成由因到果的分析鏈條。作為文章的解析,從文本的分析,進入到內蘊的揭示,這之間必須通過合理的邏輯關係,進行具有說服力的引申與推演。


對《鳳凰》一文,溫教授在分析沈從文散文的內在意蘊的時候,直接進行跳躍式強行推理,把看不出前後因果關係的兩種概念,進行生拉硬扯的蠻橫接榫,所以,溫教授在解析過程上,得出的結論,令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在溫的賞析文章中,提到《鳳凰》一文描寫習俗的意義時,開始了這樣的跳躍式意義發掘:「因此讀這些習俗的實錄,既要著眼於奇趣,又最好能深入發掘『奇』中的人文價值,感悟『奇』中之美麗詩意。」


《鳳凰》中記載的奇異習俗,怎麼就突然具有「奇」中的人文價值?怎麼又升化成「美麗詩意」了?在沈從文筆下,湘西地域裡的鳳凰一寓,那裡凝結的奇異風俗,無論如何都看不出有「美麗詩意」的味道,卻帶有一種沈從文直面現實而呈現出來的「殘酷風情」。


溫教授論述中從現實景況一躍到「美麗詩意」,完全是一種套話,任何文章,都可以用這種不著邊界的無邏輯推理,得出這樣的無法定性的結論。

下面溫教授繼續祭起這樣的模式,把《鳳凰》裡沈從文冷冽的外表、熾烈的內心交匯成的文字,繼續進行這種無邏輯的拔高、升華。


溫文下面這一段不過是同義反覆而已:「他是力圖將這些習俗的『原生態』真實呈現,好讓讀者感悟其中『浪漫與嚴肅,美麗與殘忍,愛與怨交縛不可分』,這樣,習俗的考證記述就被賦予了審美意義,讀者的趣味追求得到了詩意的升華。


最後的一句,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沈從文原文中展現的湘西蠻野、殘酷的風貌人情,怎麼就使「讀者的趣味追求得到了詩意的升華」?在哪一點升華了?

在沈從文散文里的人物描寫段落中,溫教授又開始將寫實的故事,罩上一個難以捉摸的虛無縹緲的精神旨意了,看看溫文的邏輯論證:「以一個『英雄』遊俠的故事結尾,那闊大悠遠的湘西歷史仿佛在剎那間定格,讀者忽然發現可以那樣簡明清晰地理解湘西,和湘西的人文精神溝通。」


前面一句,「簡明清晰地理解湘西」,的確是沈從文文章的細膩文筆能夠達到的效果,而後邊一句,「和湘西的人文精神溝通」就叫人有一點難以理解了。湘西的人文精神在哪裡?沈從文的文章中,帶有很強烈的批判鋒芒,指出湘西人物的強悍的外表下所具有的劣質、有毒的成份,帶有魯迅先生的批判、審視、解剖的明確態度,但在溫教授的筆下,突然轉化為「人文精神」了,而且還能夠與讀者溝通,這種強行安 置上去的閱讀效果,是沈從文的文章不可能傳遞給讀者的。


溫教授用流行的「人文精神」套語插在沈從文的散文里,似乎是高標地定性了評析文章的價值,但事實上,不過是用一種無法丈量的無法確指的萬金油式的時髦概念,套在具有特定內涵的沈從文原文上,來達到唬人的解析效果,其實遠離沈從文的原文寫作意圖相距十萬八千里。


那麼,真正的沈從文寫作包含《鳳凰》在內的《湘西》長篇散文的用意何在?

從筆者的角度來看,分析沈從文的文本及內在動機,至少可以從三個維度上進行解析,本文不想就此展開長篇論述,僅從本人酷愛沈從文文字的一點積累上,大致可以歸納為如下三個維度:


一是從國事上,沈從文意圖為國獻策,這是中國傳統文人一種共有的情結,沈從文寫此文於抗戰時期,是想藉此文展示抗戰的湖南戰場所具有的縱深性質。


二是從文事來看,沈從文描寫的區域正是《桃花源記》、《楚辭》裡描寫到的文化故土,當都市裡的一幫腐儒通過古典華章認識湘西這一片區域的時候,沈從文提供了現實的這塊土地的實錄,意圖戳穿腐儒坐在書齋里研究古典文學的穿鑿附會,用他的活生生的一手資料,給予文壇帶來一股新鮮的刺激與抨擊。沈從文意圖通過他的獨有的資源掌握,衝擊腐儒們坐鎮的文化領域。


三是從人事上來看,沈從文通過自己與這塊土地的關聯,展現了自我的人生的異質與獨特性,彰顯了自我的存在,這是文人通過寫作獲得自己存在感的一種目的所在。


只有從這一角度,才能理解沈從文在寫作《鳳凰》系列作品時的動機與目的所在,才能理解他在文章中的縱橫捭闔的潛在心理動因與文筆著墨點,而迴避掉溫教授賞析文章中「空對空」的不著邊際的空洞分析。

看了溫教授的分析文章,只會越看越糊塗,越看越懵懂。而就是溫教授的這篇賞析文章,還被他收入到各種文集中,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視若珍寶。正是因為溫教授的學術文章,大多是這樣的風格與成色,所以,也導致了溫教授的這類文章遠不如他同時期的北大教授如錢理群、陳平原的文章里烙印著強烈的個人見解而能夠觸動讀者的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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