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新聞：據俄羅斯媒體報導，俄軍與盧甘斯克武裝力量宣稱已經控制利西昌斯克，這意味著北頓涅茨克戰役取得了決定性進展。你對這一方向的戰局發展有何觀察？俄軍下一步的目標會是哪裡呢？
特約評論員 吳蔚：俄軍士兵在利西昌斯克市政大樓揮舞勝利旗幟的照片在社交媒體瘋傳，這座街壘化的市政大樓已被炮火劈成兩段，它從一個側面印證了北頓涅茨克戰役的殘酷性。隨著北頓涅茨克與利西昌斯克先後被俄軍方面奪控，盧甘斯克州的版圖基本得以「恢復」，當然這是從俄方視角來看，在烏克蘭當局眼中，這意味著盧甘斯克地區即將全部「陷落」。我個人推測，俄軍自衝突爆發以來的「第二階段」作戰任務已經臨近尾聲。
可以作為佐證的是，俄軍總參謀長格拉西莫夫大將這兩天親赴前線視察，他在一座永備工事指揮所內俯身查看軍事地圖，雖然這張地圖被俄方打上了厚厚的馬賽克，但我們可以合理推測，這大概率是最近幾天俄烏雙方在北頓涅茨克一線的敵我態勢圖。隨著利西昌斯克易主，擺在格拉西莫夫面前的一個問題恐怕也是國際輿論廣為關注的：俄軍的攻勢矛頭下一步將指向何方？會有所謂的「第三階段」作戰任務嗎？
我試著代入，呈現在格拉西莫夫將軍面前的態勢是這樣的：隨著馬里烏波爾戰役與北頓涅茨克戰役先後以俄軍的勝利告終，盧甘斯克州基本收入囊中，頓涅茨克州則被一分為二，沿著東西延伸的E50公路，南側至馬里烏波爾一帶由俄方控制，北側至斯拉夫揚斯克一線由烏克蘭方面控制。隨著北頓涅茨克、利西昌斯克先後丟失，烏軍殘存力量西撤至塞弗爾斯克，在這裡與南面的阿特木斯克、康斯坦丁、紅軍村互為犄角，形成一個環形防線，拱衛烏克蘭在這個方向最後的戰略支撐點，也就是斯拉夫揚斯克、克拉馬托爾斯克這對「雙子城」。也就是說，假設俄軍下一階段目標是所謂「恢復」頓涅茨克州的版圖，那麼眼前的這條烏軍環形防禦帶是他們必須突破的。這恐怕是一場比北頓戰役規模更為龐大且殘酷的正面對決。
直新聞：那麼你認為這場「預測中的對決」是否真的會在未來打響，制約它發生的因素又有哪些？換言之，俄軍真能隨心所欲地「一個階段接著一個階段」打下去嗎？
特約評論員 吳蔚：這個問題問到點子上了，我願將它歸納為一個更為抽象的概念，那就是：誰在掌握戰場的主導權。僅從軍事邏輯而言，戰場的主導權往往首先掌握在進攻方一側，進攻矛頭指向哪，防守方就得被迫進行「防禦或放棄」的二選一，這是一個被動決策。在進攻方的攻勢能量消耗殆盡之後，戰場的主導權就會迎來一次重新洗牌：防守方如果扛住了壓力，那麼天平就會向這一側傾斜，如果沒扛住，那就是兵敗如山倒的全線動搖。用一句話來總結就是：防守方如果無法阻止進攻方實現戰役目標，那麼每一次小的失敗都會像滾雪球一樣最終帶來毀滅性的後果。
具體投射到當下的東烏戰局，我認為俄軍一直將戰場主導權牢牢握在手中。尤其是「第二階段」作戰以來，俄軍採取了穩紮穩打的策略，集中優勢兵力與優勢火力，將複雜問題分解為多個小問題，一個一個解決。一方面，儘可能減少攻堅戰帶來的大量傷亡，另一方面，通過切割戰場，將烏軍經營8年之久的城防工事分割為多個街區，憑藉火力逐一攻克。
當然，俄軍是否會馬上發起下一階段作戰依然受到幾個關鍵因素制約。
首先是兵力的使用。經過北頓涅茨克一役，俄軍與頓-盧民兵武裝的精銳力量在這一線打了兩三個月高強度拉鋸，人員裝備急需休整。尤其是前段時間的馬里烏波爾戰役令頓涅茨克的民兵武裝元氣大傷，這口氣還得喘一陣子。
其次是戰場的態勢。若張開一張更大的地圖，我們會發現整個俄烏衝突在烏克蘭東部地區呈現出一個巨大的漏斗形狀。西起赫爾松，東至北頓涅茨克，北至伊久姆-哈爾科夫方向，俄軍為了實施北頓戰役，將精銳力量與重兵集中在了這個漏斗的尖頭處，這意味著在其他戰役方向上，俄軍是處於守勢的。烏克蘭方面並非看不懂這個戰場態勢，基輔當局非常清楚俄軍想要拿下頓涅茨克州全境的戰役規劃；更何況在北約的軍事情報支持下，俄軍的兵力調動其實處於一種「半透明」狀態。因此，基輔當局非常清楚俄軍在其他方向上是有相對薄弱環節的。為了阻撓俄軍實現下一階段目標，烏軍完全有可能在哈爾科夫或者赫爾松這個漏斗的兩端發起牽制戰役，讓俄軍在南北兩端戰線承壓的情況下，不敢輕易投入機動兵力在斯拉夫揚斯克方向上發起一場大規模的進攻。
當然，我們也必須意識到，決定戰場主導權的還有許多戰場之外的因素，這恐怕是一張更大的棋盤：有外交博弈，有經貿衝突，有國家領導人之間的戰略對賭。而坐在這張棋盤兩端的，恐怕是整個北約集團與俄白兩國。當戰場發生新的流變，它往往意味著一場新的外交博弈也要打響了。
作者丨吳蔚，直新聞高級主筆，深圳衛視《直播港澳台》特約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