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年輕人的種菜DNA又動了？
文 | 佐伊
編 | 園長
是誰的種菜DNA動了？過去在QQ農場種菜的年輕人，又開始在陽台種菜了。
後疫情時代，居家的無聊已讓更多人主動尋找消遣辦法，而在家裡種點什麼，似乎成為年輕人消遣的重要調味劑。每個人都想營造一個場景：陽台上有幾株盆栽，等到收穫季節，果實掛滿枝椏，蔬菜碧綠葉茂，陽光從窗戶投下，品嘗親手栽種的菜果，那一刻定尤為心悅。
根據某電商平台2022年618消費趨勢報告，今年綠植消費增長160%，種植盆栽增長1200%。可見年輕人的種植之心，經過居家的撩撥，已然按捺不住。
藉此時機，刺蝟公社（ID：ciweigongshe）與幾位年輕人聊了聊他們陽台種植的二三事。
民以食為天
taco入局種菜是因為體驗了一次從地頭到餐桌零距離的飲食，那一次的味道讓她記憶猶新，每每回憶都會感嘆「好新鮮，怎麼會那麼好吃。」
美味的記憶一直在鼓動著她嘗試種菜。十幾年前，在菜市場與葫蘆苗一次偶然的邂逅，開啟了她的種菜之路。由於有著豐富的種花經驗，她的葫蘆苗順利長出果實，taco特別得意，到處和朋友們顯擺。
自此，taco家的菜園規模開始壯大。黃瓜、玉米、西紅柿，越來越多的蔬菜瓜果成為她培育的一員，也成為家裡餐桌的美味。taco坦言，種菜完全是因為嘴巴饞，喜歡新鮮蔬菜的鮮甜。「比如玉米這種，冰箱裡放過一晚上，第二天吃，那味道就大打折扣。剛剛摘下來水裡一煮，又鮮又甜又糯，真的比菜場裡的好很多。」
taco的種植園包括兩個區域，6平米的陽台和14平米的樓頂露台，陽台種甘藍、彩椒類觀賞性蔬菜，露台種需要空間生長的蔬菜。兩片區域的種植已經幫她實現全家的蔬菜自由，六月正值收穫季節，普通的早上她可以收穫三斤左右的蔬菜。目前，過分充盈的蔬菜讓taco開始縮減菜種，開始嘗試葡萄柚、檸檬這些小型水果。
日常，taco會花費較多時間在打理這些「美味」。早上，她會用20分鐘採摘、授粉、驅蟲；晚上同樣20分鐘進行澆水、施肥；周末兩天會有固定的兩個小時剪枝、換土移栽、搞衛生等活動。taco很享受與植物們共處的時光，「當積攢了一天的工作壓力，情緒不好時，給它們澆水剪枝，可以放空腦袋、緩和心情，這樣也不會和家人發泄情緒了。」
一路走來，taco還享受著「升級打怪」、闖過各種「難關」的樂趣。曾經連續兩三年，taco種植的西紅柿都長不大，每次長到桌球大小，就開始卷邊變黃，最後枯萎。taco百思不得其解，想知道西紅柿生了什麼病，但網上的各種作答都沒有幫助她解決問題。
機緣巧合下，求助到農科院的朋友，她才獲取新知：土地需要輪種。原來，由於taco認準一塊地陽光充足非常適合西紅柿生長，每年都在此地種植西紅柿。但土地連續種植一種作物會使土壤沃力衰竭，所以西紅柿每到一定時期就會枯萎。taco在知道原因換掉此處的土之後，問題迎刃而解。
一次次類似的「打怪」經歷，讓taco意識到她需要專業的知識來科學種植，清楚原理，遇到問題才更容易解決。於是數年來，她接觸過土壤學、植物學、微生物學，從青銅小白升級為種菜王者。
憑藉著豐富的種菜經驗，taco收穫了不少種菜「徒弟」。taco會經常在社交平台分享種菜新手問題的解決辦法，也會在種菜群里提醒新手需要注意的問題，如要買作物的早熟品種，低矮品種，才適應城市陽台的生長環境。
「基本上跟我一起種植半年，都可以實現一定的蔬菜自由。」六月份的收穫季，看到群里朋友們曬的收成，taco直言：「很有成就感。」
天天從2021年9月開始在家裡種菜，目前也實現了全家的蔬菜自由。但她的蔬菜是種在種植機里。
天天最先入手的是價值三百多的小種植機，有12個種植坑位。當時只是想淺淺嘗試，圖個樂子。直到在重慶的一家火鍋店，天天發現了大型種植機，店裡現采現吃的體驗頓時讓她心動，馬上和店家要了機器廠商電話，詢問、下單，一氣呵成。
回想起來，天天覺得其實是一種衝動消費。但在收到大種植機的第二個月，天天開始居家辦公，種植機的作用開始凸顯。種植機里豐收的蔬菜讓朋友們羨慕不已，也讓天天不再後悔自己的衝動。
種植機在培育蔬菜過程中，不需要太複雜的操作。在下端的育種槽放好種子，待幼苗長出移植到上面生長槽，設置好補光燈時長，水箱裝滿水，滴加營養液，再加上自動的水泵循環，幾乎可以當一個月的「撒手掌柜」。由於燈光照射時間長，植物生長期也比土培的生長期短些，十分適合上班族。
除此之外，天天最喜歡種植機的一點是很乾淨，沒有蟲子。這樣放在室內也不會有任何影響，反而種出來綠油油整整齊齊，像綠植一樣。
種植機也有惱人的一面，比如由於體積過大，細節層數較多，每兩個月一次的清潔會占用天天兩個小時左右。而且種植機對於種植的種子品類也有一定的限制，只適合低矮類植物生長。
天天還算了一筆帳，每日一度電的電費，以及營養液等耗材，再加上種植機三四千的成本，她可能很難「回本」。但她覺得種植的樂趣更大，種出來的成就感，以及食用的鮮美都可以覆蓋為它花的錢。
「重新回到重慶的火鍋店，我可能還是會決定買它。」天天說。
秀色可餐
種菜飽口福，種花飽眼福。
受到家鄉花氛圍的影響，家在雲南麗江的小麻慶從小就喜歡花。18年畢業回家後，她正式開始了自己的養花大業。
小麻慶享受種花的全過程，從一粒種子到它生根發芽，澆水施肥，換盆移栽，最後開出花來。在她看來，這個過程十分治癒，讓人歡喜。
從一開始沉迷多肉，到後面愛上月季，小麻慶的收藏癖不斷被美麗的花激起，再加上雲南作為「園藝開掛區」的助攻，現在，家裡花的數量接近上千，後面也逐漸增加了一些蔬菜品種。這些植物分別栽種在頂樓玻璃房，家裡庭院和庭院門外的綠化帶，前兩處多數是盆栽，後一處是地栽。
為照顧好這些花，小麻慶每天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在關注它們，周末經常有大半天時間與花相處。門外的地栽她很少關照到，一是因為地栽土壤儲水性更好，適合靠天養，二是之前已經安裝好滴灌水管，可以省下不少心力。
最忙碌的季節是在播種期，包括春播和秋播。小麻慶認為這兩個時期，是從種子到發芽的過程，十分需要自己傾注精力，」我需要時時刻刻關注，如果我某一天忘記澆水或者沒注意到蟲子，它都很容易夭折。「
蟲子，是小麻慶最頭疼的事情。尤其是樓頂玻璃房，所處室內，溫度較高，每到四五月份她都要與蟲子作一番鬥爭。不過她已「久經沙場」，種植的蔬菜一般採取辣椒水、大蒜水、精油等噴灑預防，種植的花草噴灑花葯即可。
在花期，植物們更需要營養，尤其是肥料。這段時間裡，小麻慶每天澆水時都要加些水溶肥，給它們補充營養，陪伴著它們盛開。
每次對花朵們的照料，都能使小麻慶被植物們細節的生命力所感動：」種花不僅能讓我們收穫一片美麗，還能在照顧植物的過程中治癒自己。可能並不是我們在養花，而是花在滋養我們。「
不同於小麻慶喜歡賞花，leah喜歡賞葉。
2019年之前，在leah眼裡，種點什麼還是老一輩的操作。但19年之後，leah也加入了種植大軍。leah的觀念轉變，緣於自己經常在社交平台刷到熱帶觀葉類植物，想要為家裡增添一抹綠色，在有限的空間裡擁有一顆小樹。就這樣，leah決定自己也養一盆。
做了不少功課之後，leah決定入手琴葉榕。她大量查詢琴葉榕生活習性，生長條件，立志要將它養好。現在，第一盆琴葉榕已經一米多高。
後來，leah陸陸續續入手了60多盆觀葉類熱植。觀葉類熱植，顧名思義，最吸引人的是葉片，與之相比，他們的花在觀賞性上略遜一籌。
leah最喜歡的是熱植界的長青款——明脈蔓綠絨，絲絨感的葉片觀賞性極佳。leah本以為它會十分嬌貴，但沒想到養護起來難度並不大，很少出現健康問題，而且長速很快。
僅僅一年多，一片葉子就增加到十幾片，由於承載的花盆已經承受不住其如此龐大的身軀；每片足足半米長，家裡的空間也實在不夠，leah「含淚」將其分段砍下，移栽到幾個花盆裡。
leah對於自己的植物們十分重視。工作日大概花費20分鐘的時間來觀察植物們的狀態，進行簡單的澆水養護。在周末，leah幾乎會有一整天的時間圍在植物們身邊，除了澆水施肥，她還喜歡擦拭葉片。除此之外，春天換盆、換土，扦插移植的時間會異常忙碌。
為了更好養護熱植，營造適合它們的環境，leah為熱植們配備了加濕器與空氣循環扇。但她認為這不是必選項，豐儉由人。
在硬性的花盆與土方面，leah會覺得需要「把錢花在刀刃上」。「尤其是土，有點類似人吃飯，你要是飯給的好，這個人就能身體會相對來說會好很多。土其實對植物也是一樣的。市場上會有一些粗製濫造的土，所以不如多花些錢買品牌的土。」
不過leah坦言，花盆、土壤、家電都是她個人的消費習慣選擇。如果是養植新手，完全不需要如此。養植更需要享受在照顧與和觀察植物過程中得到的放鬆與治癒，一個真正可以讓自己鬆弛下來的小角落。
「潮」起來的植物
安貞張小狗對於種植物的選擇有著自己的半徑，他喜歡新奇沒見過的、稀少未知性強的。目前家裡100盆左右的觀葉類植物與塊根植物幾乎都有這些特性。
塊根植物與潮流品牌關係頗為密切。日本潮牌Neighborhood主理人瀧澤伸介對塊根植物的涉略影響了潮流圈，由此被推波助瀾，逐漸成為網紅植物。安貞張小狗入手塊根植物也是受身邊潮流圈朋友的影響。
類屬於多肉的塊根植物，一般生長在非洲和美洲乾旱地區，由於生長環境因素，其根部體積較大，枝葉稀少，外型奇特多樣，就算同一品種的塊根也會因為各種因素長得迥異。也正是如此，塊根植物手握一張潮流圈的入場券——成為一種「奇形怪狀」的潮流擺件。
作為擺件，除了具備觀賞性還需要有不被照顧的自覺。塊根植物在安貞張小狗看來，是屬於很省心的一種植物，養護難度並不高，「可能你一個月不給它澆水都沒事，因為它本身'肚子'里就能存這些水分，存這些養分。「
對「掙扎」在水泥森林裡的年輕人來說，需要面對事業與養植的平衡難題。忙碌的工作會縮減養護植物的時間，所以在安貞張小狗家裡100盆左右的植物里，不需要經常照料的塊根植物占一半。
好養護的塊根植物，價格卻沒那麼貼心。作為根系發達的塊根植物，需要經過長時間的遠距離運輸才能到達國內，在運輸中利用各種手段保護好根系就是無形中增加的成本，再加上其一年只長几厘米的緩慢生長速度，稀有品種的成株塊根價格常在四位數。
安貞張小狗並不會入手如此昂貴的品種，在他看來，有養植需求的人不需要買大的成株。他的塊根植物都很小，價格在幾百塊左右。
塊根種子的低成活率也是其價格偏高的另一影響因素。看到許多塊根硬核玩家在育種，安貞張小狗也入手了60-150塊一粒的種子，但種子的成活率很低，十幾粒種子目前為止幾乎沒有成功的。他坦言育種會是自己的養植方向，這樣的樂趣會更大。
安貞張小狗的另一半植物是觀葉類熱植，同leah一樣是受到社交平台博主的影響，逐漸喜歡上觀葉類植物。觀葉類植物的養護也沒有讓他多費心思。不同於塊根植物的天生好生養，觀葉類植物養護更繁瑣，對環境的要求更高。為了滿足環境條件，減輕自己的養護心思，安貞張小狗同leah一樣為熱植們配備了一套小家電。
補光燈用來滿足植物們對光照的需求；加濕器、雨林缸滿足植物們的高濕度需求；循環扇來加速空氣流通，就這樣一套設置好的全自動系統負責照看植物們的生長，安貞張小狗只需要周末簡單輔助下家電們，就可以坐擁一屋的綠色。
看到很多人可以把養植做成生意，安貞張小狗覺得很有趣。他曾接觸過一位在瀋陽的花友，趕上去年養植熱潮，自己栽培植物賺了近百萬。如今他的許多植物也都長勢喜人，不斷扦插移栽，偶爾也會賣給互相交流的花友。
但這門「生意」並不好做，一些植物扦插的成活率會很低。安貞張小狗有一些白錦龜背竹，這種錦化的植物十分難得。錦化的表象是巨大葉片會隨機出現白色斑條，而這種圖案其實是植物的」白化病「。由於此品種是在一堆健康龜背竹中異化培育得出，隨機性很強，扦插的成活率也較低，只有扦插後生根穩固才能保證會繼續生長，所以較難培育。
上個月，安貞張小狗砍下了幾棵白錦龜背竹的葉片，分享之時就被各地花友爭搶訂購。但有幾棵根系生長並不好，在拔出時他發現根系爛掉，又緊忙聯繫買家取消訂單。「這些扦插沒有養定，到他們手裡還是會死的，我就吃過這樣的虧。」
安貞張小狗曾在一位花友手裡購買800元一片的錦葉龜背竹，不知是運輸過程中悶太久缺水，還是根系生長不好，葉片到手時已經爛掉九成，只剩下10%的綠色。但由於家裡的濕度、溫度、通風等生長環境不錯，在他精心養護七八個月後，「沉睡」葉片終於被「喚醒」，開始生長新葉。
「所以這個葉子也不是說大家拿到就一定能活。」安貞張小狗的建議是，一定要在信任的花友手裡購買扦插的植物，並且最好距離家近的，可以保證整體的生長環境一致。不然很容易花財兩空。
運輸植物的費用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為防止葉片被壓，物流經常會用比葉片大很多的箱子，並在箱內放置大量棉花，所以運輸不僅體積大，運輸費用也常在百元左右。
安貞張小狗的塊根和熱植們分區生活在他的家裡。略微嬌貴、習慣高濕度生活的植物住在雨林缸，裡面配有照明設備，只需要定期噴水保持濕度；中濕度的植物和他共享房間區域；不喜歡光的植物擁有一間小地下室；塊根類沙漠植物最喜歡南陽台，因為那裡陽光充足又乾燥。
對安貞張小狗來說，養護過程中最喜歡的狀態是面對新事物時的未知。在他眼裡，許多觀葉類植物的養護就像「開盲盒」一樣，存在著極大的隨機性。他不會預測到白錦龜背竹的「白錦」會在下一片葉子哪裡，也不會預測到下一片葉子會長的形狀大小，他能做的就只有滿足它的生活條件，隨時發現驚喜。
能將異域植物培育成長也是安貞張小狗養植的樂趣。像塊根品種里的是安卡大戟，這種植物只生長在馬達加斯加島西北部的卡斯特石林里，陡峭的岩石之間，獨一無二的地理屬性讓安貞張小狗感受到在北京養護它的神奇與樂趣。
不同於一般植物花盆，安貞張小狗還向刺蝟公社介紹了塊根圈花盆的與眾不同，一些過於細長或者過於淺寬的造型隨處可見，它們仿佛從上到下都在講述：我很潮。但這並不是為植物生長而存在，只是為裝飾或者彰顯主人的審美風格。
「好在塊根植物蠻堅強的，你給它一個什麼形狀的盆，它就把根凹成一個什麼形狀，所以問題也不是很大。」安貞張小狗說。
從這一角度看，種植物的年輕人，種下的種子不同，所收穫的心情也不一樣。但他們仍是殊途同歸的——享受種植過程，期待從一粒種子、一棵幼苗照料的人來說，一盆蒜苗、雞毛菜、一盆5元錢的小綠植也能養出萬千趣味。
文中受訪者皆為社交平台暱稱，感謝taco、天天、小麻慶、leah、安貞張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