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弟子，轉過頭，走到養滿兔子的樹林間，就看到林瑤月正好抱著一隻兔子，仔細觀察，眼神專注，似乎不像其他姑娘般顯得特別喜愛，就是淡淡的，神色平靜的看著，好像認識至今也沒有看到她對某一樣東西表現出非常強的喜愛或者厭惡，似乎一切都是淡淡的，就像個局外人。
藍曦臣就這麼看著，一時間有些愣住，林瑤月抱著兔子回過頭，淡淡一笑，說道：「這些兔子雌雄莫辨，倒是養得白白胖胖的。不過沒有看到其他動物。」
藍曦臣走前幾步笑道：「原是祖輩一位姑奶奶養著排解寂寞的，後來忘機比較喜愛，才放在後山養著，如今已過二十載，倒是越來越多了。」
林瑤月點頭笑道：「沒有想到仙督如此清冷之人，倒是喜歡兔子。」
說完又覺得有些不妥，在人家兄長面前，議論他弟弟，還是兄弟情深的那種，雖然不是貶義，也實在不禮貌，偷偷看眼藍曦臣，只見藍曦臣笑容更勝，一點也沒有尷尬之色，暗暗叮囑自己言多必失，再不要貿然說話了。
藍曦臣看林瑤月一臉的懊惱之色，明白她有些介意剛才失言，鼓勵地說道：「無妨，忘機從小就清冷，難得有一兩件事物是他用心用情的。」算是解答了林瑤月的疑惑。
用心、用情？說的是兔子和魏無羨嗎？
「那你呢？」林瑤月原本是想結束這樣的尷尬，結果自己聽到問出的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藍曦臣一怔，自己有什麼特別深刻的愛好？好像沒有，仿佛每天都是家族興邦大事，叔父和弟弟的私家小事。要真說愛好，無非就是在最愜意的時候，拿著裂冰吹上一曲，以及……
有些失落，有些自嘲，溫聲說道：「我還真是沒有什麼特殊喜好，瑤月呢？」轉移話題太明顯。
林瑤月笑笑說：「當然是擺弄花花草草，我比較喜歡捯飭藥材，以前婆婆在的時候，我們採藥，製藥，賣藥換吃食，所以也顯得單調吧？」
藍曦臣說道：「簡單的生活也很好！」，見弟子已經將品茶道具奉上擺好，示意林瑤月喝喝茶，暖暖胃，林瑤月也就放下兔子，走過來坐下。
藍曦臣慢慢開始烹茶，動作嫻熟，神情恬淡雅致，真真一陌上謙君子。瑤月想，這樣一個人，長得俊美。家世顯赫，地位超凡，又有什麼煩惱抑鬱呢？那就只有是感情方面了，可見，人生啊！總難十全十美。
藍曦臣注視自己的動作，但林瑤月對他的觀察，他完全能感受到，溫笑一下，將山泉水放在碳爐上烹煮，抬頭看向林瑤月，問道：「在想什麼？」
林瑤月一時不察，自己的注視被藍曦臣逮個正著，有些羞意，臉也紅了一片。
藍曦臣也體貼地不再看她，免得她不好意思，說道：「這一片竹林，寒冬季節，還能看到青綠蔥蔥，也不枉它被世家大儒所尊崇了。」
林瑤月見他化解尷尬，如此善解人意，也被小小感動一把，接話道：未出土時先有節，及凌雲處尚虛心，世人追崇的無非是一種敬重和自省。
藍曦臣見她如此年紀就有如此見地，也不由來了興致，考問道：如何敬重，又如何自省？
林瑤月說道：在人生最低谷，寂寂無名之時，不忘初心，堅持信念，在登上人生頂峰之後，並不是一覽眾山小的狂傲和霸氣，反而更覺天外有天，浩瀚無涯的渺小感，這樣的見地讓人敬佩，這樣的警醒更讓人升華。
藍曦臣聽完，臉色不由認真起來，這小小丫頭片子，懂得不少。
藍曦臣說道：確實如此，想起多年前的溫若寒，想到金光善，又想到金光瑤。一個一個都是走上巔峰，哪個不是被權力欲望迷花眼？
藍曦臣笑道：「原來這高人，還不如你看清事物本質。」
林瑤月搖搖頭說道：「人心難測，我雖然懂這個道理，可誰人又不懂？只是我現在處境不上不下，既不是人生最艱難的低谷，也不是最風光的巔峰，所以能置之事外一片清朗，可若是我處在饑寒交迫，或是富貴滔天，也許又是另一番心境和思維了。」
藍曦臣笑道：「你倒是實誠。」
林瑤月說道：「皆是如此，看他人容易，解自己為難。」
藍曦臣又問：「那你如何看我容易呢？」
林瑤月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今天是看風景宜人，男色當面，飄得不知所以然了吧？怎麼一個勁地瞎說，現在可算砸在自己腳上了，怎麼說呢？
藍曦臣提起茶壺，給林瑤月倒上一杯茶，說道：「但說無妨。」
林瑤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果然滿口清香，手也暖和很多，見逃不過，只好斟字酌句地說：「藍大哥是不是從來沒有做過真正的自己，所以才會鬱鬱寡歡？」
藍曦臣提著水壺的手一頓，問道：「何解？」 面無表情，只是聲音明顯沉悶了許多。
林瑤月想了一下，最好還是說實話，只是說法修飾一下，也可探聽一下他心病的緣由，放下茶杯，無比真誠地說道：「藍大哥，恕我交淺言深了，這段時間相處以來，我覺得您真的是一個非常好的人，也是一個非常完美的人，但是通常一個非常完美的人，不見得會是一個很幸福的人。」
藍曦臣聽了，內心波濤洶湧，繼續問道：「何以見得我是好人？是完美的人？」
林瑤月說道：「江湖對您的評價自不必說，這段時日，您對我幫助，對周邊百姓幫扶。接人待物，無任何錯漏，盡善盡美。只是你在考慮處理這些問題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身體的病痛和不便吧。」
藍曦臣說道：「分內之事而已」。
林瑤月心想，這樣說應該過關了吧，不能說得太深，一個十七歲的丫頭，怎麼能去真正剖析一方霸主？說得太深，太多，終究不妥，會引起猜疑。
藍曦臣心想，果然還是年輕，涉世未深。
兩人正各自思索，就聽到一陣笑聲傳來，叔父已經帶著藍景儀，藍思追，江澄，金凌，聶懷桑，和溫寧走上前來，跟大家笑嘻嘻說話的不是魏無羨又是誰？
藍曦臣立馬起身，給叔父行禮，眾人給藍曦臣見禮後，看到茶桌旁還站著一貌美女子，看衣衫不像是雲深不知處的女修，皆是一臉的狐疑。藍曦臣見眾人焦點都放在林瑤月身上，笑了笑說道：「瑤月，是叔父他們過來了，正好也過來認識一下其他的朋友。」
林瑤月只好低著頭走過來，先行一禮，說道：「藍先生安好。」藍啟仁微笑著點點頭，眼神在藍曦臣和她身上穿梭，若有所思。
而林瑤月看到這麼多人都注視著自己，剛準備硬著頭皮做自我介紹。
藍曦臣已說道：「瑤月，這是外出回來的藍氏弟子思追，景儀，以及雲夢家主江晚吟，清河家主聶懷桑，蘭陵家主金凌，這是溫寧。」又向眾人說道：「這是林瑤月。」
林瑤月只是略點點頭，真心感謝這些人轉移了藍曦臣的注意力。自己是否可以回去了呢？魏無羨已經大聲說起來：「好呀，明明我們一起過來賞兔子，看荷塘的，結果我忙得暈頭轉向，你們兩個倒是在這裡悠哉喝茶？」
藍曦臣笑了一下，給林瑤月解圍：「這不是正探討病機嗎？又如何敢怠慢瑤月？」
眾人一聽，對瑤月的身份越發好奇。而思追和景儀更是眼睛珠子快掉地下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