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的相遇 已經是九死一生的僥倖

北青網 發佈 2022-07-06T16:47:31.615248+00:00

◎明珠我的朋友南在單位吃飯的時候,一次能吃七個獅子頭,但是南依然小腰秀頸,邁著一雙大長美腿在人面前晃來晃去。然而,南的傳奇之處,絕對不只是狂吞七個大肉丸子而依舊苗條。

◎明珠

我的朋友南在單位吃飯的時候,一次能吃七個獅子頭,但是南依然小腰秀頸,邁著一雙大長美腿在人面前晃來晃去。

然而,南的傳奇之處,絕對不只是狂吞七個大肉丸子而依舊苗條。她在大快朵頤的同時,往往會輕描淡寫地講講自己的故事,聽得我們一驚一乍,忘記了飯菜,而為了多聽一會兒,我們恨不得把自己盤子裡的獅子頭也奉獻給南。

作為一個和平年代的寫字樓里的普通白領,能把自己的日子過得刀尖舔血、羅盤賭命,這也真是上天自有安排。所以,我們最愛在午餐的時候跟南圍坐一桌了。只不過,文藝青年們分享人生時,是在客廳內「爐香乍熱」;而我們則是大食堂的喧囂中「丸子正香」。環境不同,但是,境界平等,南的故事就是這麼沾染了煙火氣,她是我們身邊的傳奇。

先介紹一下南吧,南出生於70年代初,按說現在已經是中年婦女級別了,但是,南顏值頗高、身材完美,加之一頭長髮翩然,氣質上與大齡婦女決不沾邊,倒頗像個浪跡天涯的女流浪者,活得散淡不羈。而當她戴上墨鏡,叼著小煙兒的時候,立刻就成為氣場強大的女老大。

我們(主要是我)的智商和情商跟南相比,也就是幼兒園大班級別。我們常說,如果大家都進了後宮,我們在三千佳麗的毒舌與毒藥圍攻下,活不過一時三刻,早就被賜了「一丈紅」,但是,南應該能活那麼兩三天。

南作為單親媽媽,每天接送7歲的女兒上學下學、輔導功課,一點兒都沒有手忙腳亂、人仰馬翻的感覺,因為她道行頗高,把女兒降服得不錯。

有一次,女兒想買鋼琴,南不想買,但是,南並沒有簡單粗暴地拒絕,而是跟女兒展開了如下對話——

南:「嗯,鋼琴,挺好,可以買,就是有點貴。」

女兒:「貴是多少啊?」

南:「就是咱倆四五個月不吃不喝吧。」

女兒:「四個月是多長時間呢?」

南:「120多天唄!」

女兒:「啊,那不餓死啦?!」

小屁孩從此再也沒提買鋼琴的茬兒。

在南有策略的教導下,女兒長了一個智慧的大奔頭。前幾天被老師誤會了,心情不好,隨口就是一句詩:「今天,我的眼淚是淡水……」南轉述給我們的時候,我們都感慨自己年紀太大了,沒法「回鍋」,否則讓南也順便教育教育我們,開發一下智力。

南的母親在那個特殊年代,從北京去了甘南支邊。諷刺的是,她母親居然跟一個男特務同名,這在當時就是萬惡之罪啊,她當然被狠狠地批鬥了幾回。而恰在此時,南卻在母親的肚子裡穩穩地安了胎。

母親不想南來到這個世界上,於是開始以各種方式瞎折騰——聞汽油、嗅麝香、騎沒有馬鞍子的馬,可勁兒地作,只可惜,要麼是南的生命力太強,要麼就是南的母親是天生的好騎手,只見她縱馬荒野,卻穩如平地。而那塊兒麝香在聞了一個多月後,都快沒味兒了。南自巋然不動。

在某個冬日,大雪遍蓋,南的母親自己騎車去了當地的醫院,把南生了下來。然而,南的媽媽大概是覺得太不想面對這個生命了,居然就選擇性失憶,忘記了南究竟在哪天出生。

南由此成為一個找不到生日的人,對此,南一點都不傷感,反而樂觀地認為閻王小鬼之類的興許因此也找不到她。

南小時候在甘南跟著羊群、牛群一起野蠻生長,小時候的玩具加零食就是一顆羊頭。要是餓了,抱著羊頭就是一嘴,吃完羊頭,就把它當球踢來踢去,一顆顆羊頭串起了她不羈的童年。

受羊肉滋養,南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在北京零下十幾度的寒冬也不用穿秋褲,反而一進辦公室就嚷嚷著熱,要關空調,一邊還不忘買根大冰棍嘬著。還有一回,南發燒了,39度燒七天,自己扛住了,特別驕傲地回歸工作崗位,高聲宣布:「我身上的不良細菌都燒光了。」

初中之前,南異常靦腆,老師叫她回答問題,她臉憋得通紅,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嚇得老師再也不敢向她提問了。然而,過了初中,南就基因突變,成為了奔放的美女、能侃的漢子,無所畏懼地活著。她的人生哲學來自母親親口傳授:「這世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兒。」

南有天半夜回家,被一男子堵在胡同里打劫,南就把男友送她的彈簧刀一亮,昏黃的路燈下,那真是一派英雄本色。可惜,「亮劍」未能成功,那個彈簧刀只打開了一半,就卡住了……那男子愣住了,南也有點懵,隨即反應過來,轉身狂奔,躲在了一輛廢舊的汽車下面,聽見那搶劫人的自行車圍繞著她藏身的地方吱吱扭扭地轉了幾圈,然後就走遠了……

南確實是一個喜歡「拔刀」的女人,她的親戚為點小事吵架,把南弄煩了,從廚房拎了一把菜刀,扔在兩個喋喋不休的大男人之間,兩人乖乖閉嘴,各回各屋。

南的母親曾經想把南的名字叫「難」,大概覺得眾生皆苦,活著不易。然而,悲觀到底,卻反而換來了南的人生豁達。有這樣一位朋友在身邊,你會覺得人沒必要與生活同謀去難為自己了。你可以懶洋洋地做事;你可以用一句玩笑去化解一個尷尬;可以任由某些弱智的無節制自嗨……只要看見南,就覺得人與人的相遇,已經是九死一生的僥倖,人間沒有什麼大不了,生命已然是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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