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線剛毅如山，而她的聲線溫潤似海，二人不同聲線碰撞出山海般壯闊與動人，在剛柔並濟中重新詮釋了歌曲的內在精神；她們互飆高音時瞬間點燃全場，那種驚鴻一瞥的魅力直擊人心……近日，由譚維維和王心凌共同演唱的歌曲《山海》驚艷全場，這首歌改編自台灣搖滾樂團的同名歌曲，在登上綜藝節目後成功出圈。而這首歌的上一次爆紅是四年前華晨宇在《歌手第二季》舞台上的翻唱。
《山海》為何引起眾多歌手的青睞？這兩度翻唱有哪些不同？又帶給我們什麼啟示？
兩度翻唱：現場演繹賦予歌曲全新意義
經過明星翻唱後的《山海》不僅藉助舞台的現場表演，帶給觀眾更加強烈的視聽衝擊力，還被賦予和原唱不同的意義。無論是編曲、配器、歌詞和唱法，綜藝舞台上現場演繹的歌曲都與樂隊的原唱不可同日而語。
歌壇同輩中極具音樂才華的華晨宇，曾在多個綜藝中展示了縱橫捭闔的舞台掌控力。經他重新編曲的《山海》，在重金屬的粗糲風格中糅雜了夢幻與華麗——兩段主旋律間新加的吉他solo以說唱形式延續他以往的曲風，高低八度的自由切換增強了歌曲節奏的層次感；再加上凌厲的颱風和極具爆發力的身體語言，將歌曲的感情充分釋放，在層層漸強的音浪中把情緒推向高潮，讓觀眾沉浸到歌曲營造的異度空間中，難以出戲。
華晨宇的感染力來自他融入真情的演唱。他更多表現的不再是原唱中面對理想的失落和無處可逃的沮喪，而是上下求索並渴望重新找回自我的決心。說唱部分歌詞消解了原唱無可皈依的悵然失落，增添了幾分迷途知返的醒悟。「所愛隔山海茫茫，為只為一聲迴響」的「山海」不再是遠離世俗的桃花源，而是理想與現實之間的重重阻隔，但「迴響」告訴我們自我仍在追索的路上。華晨宇為這首原本不乏「低沉」的歌曲賦予了更積極的意義。
譚維維和王心凌最近的再度翻唱，同樣帶給網友不同以往的視聽享受，直接讓《山海》再次爆紅，還讓「王心凌二公贏了」喜提熱搜。譚維維和王心凌的風格和唱腔似乎完全不搭，卻在綜藝的舞台上做到完美融合。《山海》的高音適合譚維維，而王心凌絲毫不示弱，展示出不同於以往唱跳甜美情歌的實力對接。儘管譚維維的唱腔在聲音上稍顯霸道，但無論是主歌部分的獨唱，還是副歌部分的和聲，兩位歌手都處理得相當平穩且契合。譚維維的怒音如驚雷極具震撼，王心凌以清澈高音承接，觀眾內心的洪荒之力被瞬間喚醒，在吶喊中獲得某種從心底升騰的力量，撕裂和憤怒之餘多了幾分自我救贖的意味。
風格差異：競技綜藝塑造音樂不同曲風
或許是因為《山海》本身的搖滾屬性，儘管原唱專輯屢次獲獎，但歌曲知名度還主要停留在小眾音樂圈。它的真正出圈是2018年華晨宇在《歌手第二季》舞台上的翻唱，還有《乘風破浪第三季》中譚維維和王心凌的再度翻唱。原本停留在小眾音樂圈的搖滾，藉助擁有超高人氣的綜藝節目開始被大眾關注。從歌曲傳播的角度說，正是綜藝節目的翻唱才使得小眾歌曲出圈乃至爆紅。並且，綜藝節目不僅帶動歌曲傳播，也在現場演繹中造就不同音樂風格。這兩個版本的翻唱都給《山海》帶來不俗的藝術表現力。
兩個版本的最大區別是華晨宇的獨唱，譚維維、王心凌的合作演唱。雖然同為現場競技，但華晨宇的編曲更多體現他藉助搖滾表現自身對歌曲技巧的展示，而譚維維和王心凌則要在兩人不同的嗓音和唱腔中彼此配合完成歌曲的演繹。華晨宇在原曲基礎上增添了大段的旋律和歌詞，「他明白」以轉音形式重複六遍，但情感在逐層遞增，配合抱頭的手勢和表情，充分發揮他的音樂才能和舞台表演功底。而譚維維和王心凌的翻唱雖不如華晨宇這般華麗，但足夠真誠。從最初的先後獨唱到兩人和聲，再到獨唱與和聲，兩位歌手將自身實力盡顯。她們彼此配合默契，在唱腔上的運用突出不同聲線帶來的層次感，還有眼神之間的交流，加上將兩人置於屏幕同框的製作剪輯，更加襯托出兩位歌手相互映襯的演繹，展現出屬於現代女性特有的自信、獨立和互助。
面對《山海》這首極具爆發力的歌曲，兩個版本在處理上也有不同。華晨宇的高音驚人，胸中吶喊的聲線極具穿透力，不同旋律的歌詞重複為承接上句的低音，又可延續之後的副歌。相對而言，譚維維和王心凌的版本在女聲的襯托下更顯空靈，將力量感化解在山海的柔韌之上。就像她們在節目中說的，譚維維象徵著「山」，王心凌象徵著「海」。「山海」不再是遠離世俗的桃花源，也不是難以跨越的障礙，而是相輔相成彼此成就的依賴。如果說，譚維維唱出了理想放逐後的不甘與憤怒，那麼王心凌則唱出了歷經磨礪但初心不改的堅韌。如果說華晨宇的《山海》尚且有著自我面對理想與現實的抉擇，那麼譚維維和王心凌的版本在主題上不再探討深刻的人生哲理，而是直面人生並自我修復的故事。
永不言敗：音樂精神催生鼓舞人心的力量
從歌曲表達的主題上說，翻唱版本都改寫了原唱訴說理想失落後的悵然低迷，而變成了不甘於命運沉浮的積極進取。「他明白，他明白，我給不起」不再是憤怒者徹底決絕地狂暴，而是挑戰者永不言敗地吶喊掙脫。這種主題的改寫結合歌手自身的成長經歷，更顯示出歌者不斷挑戰自我直面人生的決心和精神。
譚維維一直以來給人的印象猶如獨立的橡樹，這和她自身的家庭背景和成長經歷相關。父親因病去世的打擊，使她從小就要獨自面對生活的試卷，養成了她無懼風雨的氣度。王心凌以「甜心教主」的人設走青春唱跳的情歌路線，雖然俘獲少男少女們的追捧，卻沒有機會展現更真實的自我。而這次演繹讓我們見到不同於以往認知中的更加立體的她們。
《山海》中譚維維的唱腔固然強大而極具辨識度，但王心凌的表現毫不遜色，結尾處的高音奮力反擊，那種湮沒深處的迸發，顯得更加有力，帶給人充分的快感。樂評人表示：「如果譚維維在這表演里是撐住了這表演的得分，那麼王心凌就是最動人的一瞬間。」她在自己錄製的視頻中說：「讓每個人都知道，自己在過程中是怎麼樣的經歷，有怎麼樣的努力，把我們那些酸甜苦辣，還有最後在舞台上的享受其實都是值得的。」
所謂「王心凌男孩」固然有緬懷青春的意味，但何嘗不是對昔日偶像重返舞台並不斷挑戰自我的支持和鼓勵。年少追星的「王心凌男孩」如今早已長大，與其說她們是在懷念早已逝去的青春時光，不如說是更需要直面當下的生活。她們從昔日偶像身上看到不斷延展自我的演繹，也激勵她們成為不一樣的煙火。
屏幕內外的觀眾在觀看綜藝節目時，固然會欣賞歌曲本身帶來視聽感受的強大衝擊力，但也會潛移默化地被歌曲傳達的內在精神所感染和鼓舞。絕大多數觀眾不是專業的音樂人，但同樣會感受到音樂精神的力量。《山海》的心理韌性與釋放感，通過綜藝節目的傳播被賦予鼓舞人心的力量，觀眾從中汲取到生活中面對各種挑戰卻不輕言失敗的信心，這或許是歌曲翻唱後得以爆紅的內在原因。
綜藝節目中的歌曲有不少「老歌新唱」，而老歌在不同歌手的精彩演繹中常演常新。比如《披荊斬棘的哥哥》中將莫文蔚原唱的《這世界那麼多人》改編為加入現代舞和rap的哥哥們的多人版，原唱細膩輕盈又略帶憂傷的唱法轉變為奔放有力又灑脫自如的舞颱風，自信地講述著從世界中偏偏遇到你的傾心。同檔節目中張淇和白舉綱翻唱的《悟空》則在原唱的基礎上加入京劇、民樂和說唱，在戲腔、念白中與搖滾徹底融合，在兩人多聲部的高低音轉換間將歌曲帶入新的意境……這些老歌新唱帶給聽眾豐富的審美感受，在沉浸中回望歲月之潮中變與不變的自我。
作者：楊毅（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博士研究生）
編輯：許暘
策劃：王雪瑛
圖片來源：節目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