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霍勇

《中國心血管健康與疾病報告2021》指出，目前我國心血管病患者高達3.3億，其中高血壓患者約2.45億，如此龐大的高血壓患病群體使我國腦卒中、急性心肌梗死等心腦血管急症的發病率居高不下，也給我國的慢病防治體系帶來了巨大挑戰。

我國高血壓病呈顯著的「三高三低」特點：「三高」即患病率高、增長趨勢高、危害性高；「三低」即知曉率低、治療率低、控制率低。

放眼全球，不少歐美國家的高血壓患病率雖高於我國，但高血壓和腦卒中的發病率卻遠低於我國。這究竟是因為我國高血壓防治水平落後，還是我國人群高血壓與歐美國家人群的高血壓有所不同？帶著這樣的疑問，我們開啟了長達20餘年的探索。

首次提出「H型高血壓」

從1995年開始，我們研究團隊就著手建立了涵蓋3.9萬人、跟蹤隨訪時間長達6.2年的流行病學隊列。我們通過大量數據分析發現，我國人群整體葉酸水平偏低，血同型半胱氨酸（HCY）水平偏高，兩者代謝通路中亞甲基四氫葉酸還原酶基因突變率高，三者與高血壓聯合作用，是我國腦卒中高發的重要原因。

2008年，我們首次提出「H型高血壓」的概念，即「伴有血同型半胱氨酸升高的高血壓」。這一概念的提出對心腦血管急、慢病防治具有非常重大的意義。

同年，我們開啟了針對我國人群H型高血壓高發特點設計的中國腦卒中一級預防（CSPPT）研究，這是迄今全世界最大的補充葉酸進行腦卒中一級預防的隨機、雙盲、對照臨床研究。

CSPPT研究歷時近5年，共納入20702例無腦卒中和心肌梗死病史的中國成年高血壓患者。根據亞甲基四氫葉酸還原酶C677T基因型分層，我們將患者隨機、雙盲分成兩組，分別每日服用單片固定複方製劑馬來酸依那普利葉酸片（由10mg依那普利和0.8mg葉酸組成）和單純依那普利（10mg），主要觀察終點是首發腦卒中，次要終點是首發缺血性腦卒中、首發出血性腦卒中、心肌梗死、全因死亡，以及包括心血管死亡、心肌梗死和腦卒中在內的心血管事件複合終點。

CSPPT研究結果證實，相較於服用依那普利的對照組，服用馬來酸依那普利葉酸片的試驗組在血壓控制一樣的情況下，額外降低首發腦卒中風險21%。該研究2015年發表在《美國醫學會雜誌》上。

「榮成模式」效果凸顯

CSPPT研究有著重要意義及成果轉化效益。相關研究成果發表之後，很多國家及地區的研究都進一步證實，補充葉酸可以降低腦卒中的發病風險，從而也進一步證實CSPPT研究成果具有可重複性。

對於公眾而言，CSPPT研究傳遞的信息主要有三點。

第一，我國人群的高血壓有不同於歐美人群的顯著特點。研究發現，中國人群體內葉酸含量低，葉酸處於低水平的人群占絕大部分，這也是我國高血壓心腦血管病風險防治效果始終未達到理想狀態的主要原因之一。

第二，補充葉酸可有效減少腦卒中的發生。對於高血壓患者尤其是H型高血壓患者而言，CSPPT研究給出的有力證據為預防腦卒中增加了有效措施。

第三，明確的葉酸補充劑量。研究是在規律服藥並有特定劑量前提下開展的，因此長期堅持補充葉酸（每天補充0.8mg），可有效降低腦卒中風險。

針對國人高血壓的特點，我們先後制定了《H型高血壓診斷與治療專家共識》等指南性文件，同時，以山東榮成作為試點，啟動了「H型高血壓與腦卒中防控惠民工程」，以H型高血壓的篩查和精準簽約防治為抓手，建設全市成年居民的慢病綜合防治體系。

數據顯示，與2013年相比，工程啟動的3年（2015年—2017年）間，榮成地區腦卒中發生率依次下降了13%、15%和22%，這一防治體系也被譽為「榮成模式」。防治H型高血壓的探索是我國慢病防控模式的延伸和拓展，是我國朝中國特色高血壓防治邁出的重要一步。

事實證明，H型高血壓的防治策略是可借鑑、可複製的。未來，我們應該向全國推廣實施這一防治體系，引領帶動全國慢病綜合防控工作。

（作者單位：北京大學第一醫院，本文由《中國科學報》記者張思瑋採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