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平：每日一文：《感知論．第九部》（106）

模式之災

運行在各種模式中的我們意識不到模式的存在，實際上，我們的一切思想、一切觀念、一切行為和一切目的都受模式的制約，都無法超越模式的設置。生活不自覺地成了模式的產物，我們全都在不知不覺中做了模式的奴隸。那麼，模式是什麼？就是事物運行的邏輯秩序，我們制定出各種行為模式，就是為了讓相應的行為在秩序內進行，於是，人們不用選擇和思考，只需按模式的邏輯和要求運行。意識模式、倫理模式和生活模式就成為我們行為的方便工具，人類的社會生活就運行在各種模式之中。這情形就像將人裝進一個一個無形的盒子裡，生活就是盒子裡的內容，越過盒子的界限就是犯規，就需要管理和懲罰。所以，接受各種生活模式的規範與約束，就是人類社會的基本準則。

我們在不斷建立和修改各種模式，但無論是建立和修改，我們都只強調模式的實用性，用模式來營造生活內容和達到生活目的是普遍的應用方式，可以說，沒有各種模式的存在，我們根本無法生活，寸步難行。但是，我們只在乎模式的實用意義，幾乎從不質疑模式的倫理邏輯。比如生命模式，我們只在意怎麼生和怎麼死，習慣於在生死模式中度過一生。直到如今，我們也不會懷疑這個生命模式有什麼根本性問題，從不懷疑從生到死，生生死死有邏輯嗎？我們一旦進入到生命模式當中，一切的思想、認識和行為就完全限制於生死之中。我們徹底忽略了生命是我們建立的邏輯模式，活著就是生，結束活著就是死。

這個模式不但嚴格限制了我們的存在意義，還嚴格限制了我們的生活內容，使得我們的一切行為都在為了自我生命的存在，都在為了拒絕死亡，生命模式就這樣塑造了我們的人間世界和社會形態。千萬年以來，我們改變什麼生活內容也改不到生命模式，我們改變什麼行為也改不到生命模式。並且，我們將生死過程看作不可變更的自然規律，我們早已經忘記了這不過是一種人為樹立起來的認識模式和行為模式，我們深受生命倫理模式之苦。我們無不認為這是應該接受的天理，對生死過程逆來順受的我們，從沒有想到這可能是一個有問題的、不正確的模式？如果沒有生死模式，我們的存在就不是一個由生到死的過程，我們的生活內容就不是生生死死的內容，另一種模式將賦予我們完全不同的生活目的和生活內容，我們的世界和人間社會就是另外一種形態。

這就充分說明，意識模式和倫理模式是我們存在的關鍵，模式決定了我們的存在形態，而模式則是由我們選擇決定的，是我們的主觀意識和主動行為，我們是模式的主人，不是模式的奴隸。模式是為我們的目的服務的，不是我們放棄自己的目的去適應於模式的存在。然而，直到如今，我們還沒有足夠的模式意識和對存在模式的充分認識。我們於不知不覺中建立的生命模式就已經戕害了我們，讓我們在生死輪迴中受盡苦難、吃盡苦頭。我們卻至今沒有換一種模式生活的念頭，最致命的是，我們不知道生命存在是一種人為模式，是完全可以更換的模式。

我們建立的基本倫理模式就是這樣成為了一場不可結束的災難，還有客觀存在模式也是如此。我們主觀地建立起客觀存在的觀念，並將這種存在固化為一種唯物存在模式，這種客觀存在模式強力地樹立起我們的世界觀，讓我們不得不在這不知從何而來的客觀世界中過著寄居式的生活，依附於物質建立起物質文明。客觀觀念主宰了我們的意識形態，驅使我們建立起與物質的對立性生活，將我們的世界、精神、生活都做物質化處理，讓我們永遠生活在一個不知來源也不知去處、更沒有目的的客觀世界之中，永遠做不可知的客觀世界的奴隸。這種客觀模式的存在帶給我們的災難更是無窮無盡，讓我們永遠也找不到出路。

模式之災是極為普遍的存在，看看我們的社會模式、生活模式、經濟模式、財富生產模式和分配模式，還有社會道德模式、管理模式、婚姻家庭模式、愛恨模式、情感模式以至精神模式……等等，這些模式給我們帶來了秩序，但也給我們帶來了致命的傷痛，可以說，人間最普遍的災禍就是模式之災。更可怕的是，我們處於災難性的生活現實中，並不知道這些苦痛來自哪裡，我們以為這都是生活內容的必然，誰知道？這正是我們一手製造出來的模式之災。如此，我們該問，人間世界的模式之災何時能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