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朝陳文帝陳蒨

夢見李牧 發佈 2022-08-09T07:04:37.267981+00:00

上不懌,召侯安都從容謂曰:「太子將至,須別求一籓為歸老之地。」王琳聽到陳武帝去世的消息,便任命少府卿吳郡人孫瑒為郢州刺史,讓他總攬留守事宜,自己則擁奉梁朝永嘉王蕭莊出兵屯駐濡須口,北齊揚州道行台慕容儼率領部眾逼近長江,為其聲援。

上不懌,召侯安都從容謂曰:「太子將至,須別求一籓為歸老之地。」安都曰:「自古豈有被代天子!臣愚,不敢奉詔。」因請自迎昌。於是群臣上表,請加昌爵命。庚戌,以昌為驃騎將軍、湘州牧,封衡陽王。

王琳聽到陳武帝去世的消息,便任命少府卿吳郡人孫瑒為郢州刺史,讓他總攬留守事宜,自己則擁奉梁朝永嘉王蕭莊出兵屯駐濡須口,北齊揚州道行台慕容儼率領部眾逼近長江,為其聲援。十一月,乙卯(初二),王琳進犯大雷。陳文帝詔令侯瑱、侯安都和儀同徐度帶兵去抵抗。安州刺史吳明徹乘夜襲擊湓城,王琳派巴陵太守任忠進攻吳明徹,把他打得大敗,吳明徹僅剩一條命。王琳乘引勢兵東下。


王琳的軍隊抵達柵口,侯督率各路兵馬屯駐於蕪湖,兩軍相持一百多天。東關一帶春天水位漲高一些,船艦可以通航,王琳就帶領合肥、湖一帶的部眾,乘兵船沿江排列而下,舳艫首尾相連,軍勢看去很強大。侯瑱向虎檻洲進軍,王琳也派出兵船排列在長江西面,隔著虎檻洲停泊下來。第二天,兩軍交戰,王琳的軍隊稍稍退卻,退到長江西岸以自保。到晚上,東北風猛刮,把他的舟艦全部刮壞,擱淺在沙灘上,浪很大,他們回不了江岸。到天亮時,風才漸漸平靜,王琳到江邊收拾船隻,侯瑱等人帶著軍隊退入蕪湖。北周人聽到王琳東下進犯陳朝的消息,乘機派都督荊、襄等五十二州諸軍事及荊州刺史史寧帶兵數萬人乘虛襲擊郢州,孫瑒環繞城牆設防線而固守。王琳聽到消息,擔心自己軍心不穩,眾人潰散,於是加緊率領水師東下,直到離蕪湖十里地才停泊下來,軍中敲擊木柝報時示警的聲音,一直傳到陳朝軍隊裡。北齊儀同三司劉伯球帶兵一萬多人幫助王琳水戰,行台慕容恃德的兒子慕容子會帶領兩千名鐵騎屯駐在蕪湖西岸,聲援王琳。


丙申(十四日),侯瑱下令軍隊一早就做飯,在寢席上用飯,嚴陣以待王琳軍隊進犯。當時西南風颳得又急又猛,王琳自以為得到天公幫助,便帶兵徑直逼近建康。侯瑱等人慢慢地從蕪湖出來跟在王琳兵船後頭,結果西南風被侯瑱利用。王琳讓士兵扔火炬去燒陳朝軍隊的兵船,因為逆風,反而燒自己的兵船。侯瑱命令士兵把戰船前後的拍竿拿出來拍擊王琳的兵船,又用牛皮蒙著有衝擊力的小船去撞他的軍艦,並用熔化的鐵水潑將過去。王琳軍隊大敗,軍士溺水而死的有十分之三,其餘的都扔下船逃上岸,被陳朝軍隊攔住,砍殺得幾乎一個都不剩。北齊的步軍在西岸也亂成一團,自相踐踏,全陷入蘆荻泥濘之中;騎兵都扔下馬匹逃跑,倖免於死的只有十分之三而已。陳朝軍隊抓獲劉伯球、慕容子會,殺死和俘虜敵軍數以萬計,梁軍和北齊軍的軍用物資和兵器也全被陳朝軍隊繳獲。王琳乘坐舴艋小船衝出戰場逃跑,抵達湓城,想把散失流離的軍士收攏來,但再也沒有人願意歸附他,於是只好帶著妻妾、左右親信十幾個人去逃奔北齊。


早先,王琳派侍中袁泌、御史中丞劉仲威去做永嘉王蕭莊的侍衛,待到兵敗,蕭莊左右的人全部逃散。袁泌用輕舟把蕭莊一直送到北齊邊境,才拜辭而回,於是就來投降陳朝,劉仲威護衛蕭莊逃奔北齊。袁泌是袁昂的兒子。樊猛和他的哥哥樊毅也帶著部眾前來投降陳朝。


戊戌(十六日),陳文帝下詔,說:「不論是有身份的士族文官,還是將帥士兵,凡是跟隨王琳一黨里的,回朝都赦免其罪,按照他們的才能予以選拔任命。」已亥(十七日),北齊任命常山王高演為太師、錄尚書事,任命長廣王高湛為大司馬、並省錄尚書事,任命尚書左僕射平秦王高歸彥為司空,趙郡王高睿為尚書左僕射。北齊廢帝下詔令:「凡是元姓的家庭成員被配入官府為奴和賜人為奴的,全部遣還。」


當初,江陵陷落的時候,長城公的世子陳昌及中書侍郎陳頊都陷落在長安。陳武帝即皇位後,多次請求北周人把他們放回來,北周人口頭上答應,卻不放人。陳武帝去世後,北周人才把陳昌放回來,但是因為王琳占據長江中流,挑起戰端,通往建康的路受阻,陳昌只好暫住安陸。王琳兵敗後,陳昌從安陸出發,將要渡江時,寫一封信給陳文帝,信里言辭頗傲慢不遜。文帝看後很不高興,把侯安都叫來,從容不迫地對他說:「太子將要回來就位,我得另外求得一塊封國作為歸老的地方。」侯安都說:「自古以來,哪有什麼被代替的天子!臣下很愚昧,不敢接受這個詔令。」於是請求自己去迎接陳昌。於是群臣們聯名上表,請求文帝給陳昌封爵並任命。庚戌(二十八日),任命陳昌為驃騎將軍、湘州牧,封他為衡陽王。


當王琳兵船東下的時候,陳文帝下令徵召南川的軍隊抵抗,江州刺史周迪、高州刺史黃法氍率領水軍將要赴敵。熊曇郎占據豫章城池,排開軍艦,堵塞周迪等人的進軍路線。周迪等人與周敷一起把熊曇朗包圍起來。王琳兵敗,熊曇朗的部眾人心渙散,周迪乘勢攻下豫章城,俘虜男女人口一萬多人。熊曇朗逃入村莊之中,村民把他殺了。丁巳(初六),熊曇朗的首級被傳送到建康,他的家族全部被斬。


北齊的軍隊原先據守魯山,戊午(初七)北齊的士兵棄城逃跑,陳文帝下詔派南豫州刺史程靈洗去守魯山。 甲寅(十三日),陳朝設立沅州、武州。任命右衛將軍吳明徹為武州刺史,孫瑒為湘州刺史。孫瑒心裡覺得不安穩,堅決要求在朝中做官,於是徵召他當中領軍,後來沒有拜職,又改任命他為吳郡太守。甲戌(二十三日),衡陽獻王陳昌進入陳朝境內,陳文帝詔令主書、舍人們在道路旁迎接等候。丙子(二十五日),陳昌渡長江,但船到江中就被害死,使者報告說是被淹死。侯安都因為殺陳昌之功進爵,為清遠公。當初,陳武帝派滎陽人毛喜跟著安成王陳頊到江陵去,梁元帝任命毛喜為侍郎,也陷沒在長安,後來與陳昌一起回來,就向朝廷進獻與北周人和睦親善的計策。陳文帝便派侍中周弘正去和北周修通友好。


侯安都的父親侯文捍任始興內史,死於任上。陳文帝迎接他的母親回建康,他母親堅決要求留在鄉里。乙卯(初五),為此在始興重置東衡州,任命侯安都的堂弟侯曉為東衡州刺史。侯安都的兒子侯秘,才九歲,文帝任命他為始興內史,並讓他在鄉下侍奉祖母。


陳朝太子中庶子餘姚人虞荔、御史中丞孔奐,因為國家財政緊張,啟奏設立徵收煮海鹽的賦稅和設立官府專利賣酒的機構。文帝下詔採納了這一建議。


當初,陳武帝把陳文帝的女兒豐安公主嫁給留異的兒子留貞臣為妻,徵召留異為南徐州刺史,留異拖延著不去就任。陳文帝即位之後,又任命留異為縉州刺史,兼東陽太守。留異多次派他的長史王澌入朝探聽情況,王澌常說朝廷其實很虛弱。留異相信,外表上雖然顯示出當臣子的本分,但常常懷有二心,便和王琳相勾結,經由鄱陽信安嶺的一條秘密通路,暗地裡常有使者來往。王琳兵敗後,文帝派左衛將軍沈恪去取代留異之職,實際上是用兵力去襲擊他。留異把軍隊開到下淮去抵抗沈恪。沈恪與留異交戰兵敗,退回錢塘。留異這才又上表給朝廷表示謝罪。當時陳朝的軍隊正用在湘、郢戰場上,於是只好降詔書給留異,對他加以慰撫曉諭,暫且牽制籠絡著他。留異知道朝廷一騰出兵力,終究會來討伐他,於是就派兵戍守下淮以及建德,控制住錢塘江的通路。丙午,文帝下詔派司空、南徐州刺史侯安都去討伐他。三年(壬午、)


陳文帝徵召江州刺史周迪出鎮湓城,又徵召他的兒子進朝廷。周迪趄觀望,父子兩人都不肯動身。其餘南江的各位酋長,都私自代理地方官,也大多不接受朝廷徵召,朝廷騰不出手來討伐,只是對他們採取籠絡安撫政策。豫章太守周敷率先受召進朝,朝廷便給他一個安西將軍的封號,給他一隊鼓吹樂隊,還賜給他藝妓、金帛,讓他還回豫章去。周迪因為周敷一直比自己地位低,而現在受封,所以深感不平,於是暗地裡和留異相勾結,派他弟弟周方興帶兵去攻打周敷,周敷與之交戰,把周方興打敗。周迪又派他哥哥的兒子埋伏兵士於船中,假稱是商人,想襲擊湓城。但還沒動手,事情就暴露,尋陽太守監江州事晉陵人華皎派兵去迎擊,把周迪方面的船隻兵器全部繳獲。


陳文帝任命閩州刺史陳寶應的父親為光祿大夫,陳寶應的子女也都封爵,而且命令宗正把他們的名字編入官府名冊。陳寶應娶留異的女兒為妻,暗地裡和留異合作。虞荔的弟弟虞寄,寄居在閩中,虞荔因思念他弟弟而生病。陳文帝為虞荔特地向閩中徵召虞寄回朝,但陳寶應把人扣著不放。虞寄曾經在閒談中對陳寶應勸諭叛逆和歸順何去何從的道理,陳寶應一聽就把話頭引開,打亂虞寄的話。陳寶應曾經讓人為他讀《漢書》,自己躺著聽,當聽到蒯通遊說韓信時說的話「看你後背的形狀,骨相極貴,幾乎不便說出」之時,突然坐起來,感嘆說:「真可稱為智士!」虞寄在一邊說:「蒯通這一番遊說,造成酈生被烹、田橫失敗、韓信驕縱亡身的後果,殺害三個才俊之士,有什麼足以稱為智士的呢?這哪比得上班彪在《王命論》中能理解何去何從呢!」


虞寄深知陳寶應是勸諫不過來,擔心災禍降到自己身上,於是就穿上隱居不仕的士人服裝,住進東山寺,假稱腳生了病,不在起床。陳寶應認為是假裝的託辭,派人去燒他所住的房子,虞寄安然躺臥在那兒,一動也不動。身邊親近的人要扶他出來,虞寄說:「我的生命懸在人家手裡,躲避火燒,又能再躲到哪兒去呢?」後來放火的人把他救出來。陳寶應這才相信。


梁朝末年政敗國亂,鐵錢不再流通。民間私自流通著鵝眼錢。甲子(二十四日),改鑄五銖錢,一枚五銖錢可兌換十枚鵝眼錢。後梁國主習慣於節儉樸素,不好酒色,雖然性多猜忌,但卻能體貼將士,廣施恩惠。因為國家疆土狹小偏僻,老百姓的住所破敗,干戈不斷,所以總是鬱郁不得志,終於因背疽發作而死,葬在平陵,諡號為宣皇帝,廟號中宗。太子蕭巋即皇帝位,改年號為天保,尊龔太后為太皇太后,王皇后為皇太后,母親曹貴嬪為皇太妃。


陳文帝對杜杲說:「我弟弟現在承蒙你們以禮相待送回來,這實在是周朝的恩惠,然而我們要是不奉送魯山城,你們恐怕也不會這樣做。」杜杲回答說:「安成王,不過是長安的一個布衣百姓,但卻是陳朝皇帝的弟弟,他的價值豈止一座城池而已!我們周朝一向和親族和睦相處,推己及人地講求忠恕之道,上遵太祖之遺旨,下思永遠和好人信義,因此才把安成王送回南方。現在陛下卻說用尋常的土地換回骨肉至親,這可不是我所能同意的。」陳文帝聽後很覺慚愧,只好自我嘲解地說:「剛才說的是玩笑話。」接待杜杲的禮節超過常規。陳頊的妃子柳氏和兒子陳叔寶還滯留在穰城,陳文帝又派毛喜到北周去請求放還,北周把他們都送回來。


丁丑(初八),陳朝任命安右將軍吳明徹為江州刺史,指揮高州刺史黃法氍、豫章太守周敷一起去討伐周迪。


留異開始認為朝廷軍隊一定會從錢塘江溯江而上,後來侯安都卻從陸路經由諸暨兵發永康,留異大吃一驚,奔逃到桃枝嶺,在山谷的入口處豎起柵欄進行防禦。侯安都在進攻時被飛箭射中,鮮血一直流到腳踝處,但他坐在車子上指揮士兵,神色舉止一點也不變。侯安都又依著山勢,貼著山根修起石堰,正好趕上下大雨,雨水漲滿堰垻,侯安都把船隻開入堰內,造成樓房式的高層船艦,和留異修的城垣一般高,坐在船上的士兵使用攻堅器械,擊碎留異城上的牆堞。留異和他的兒子留忠臣脫身而逃,到晉安去投靠陳寶應。侯安都俘獲留異的妻子和其餘的兒子,把他的鎧甲兵器盡數收繳,得勝回朝。


留異的同黨向文政占據著新安,陳文帝任命貞毅將軍程元季為新安太守,率領精兵三百名輕裝前行,去襲擊向文政。向文政戰敗,於是就投降。程文季是程靈洗的兒子。夏季,四月,辛丑(初二),北齊武明婁太后去世。北齊國主武成帝不改換服裝,仍然象往常一樣穿著紅色袍服。不久,武成帝又登上三台,擺酒奏樂,宮女給他送來白袍子,但他卻把它扔到了台下。散騎常侍和士開請求停止奏樂,武成帝勃然大怒,打了他。




甲申(十九日)周迪的部下潰敗,他脫身越過東興嶺,逃奔到晉安,投靠陳寶應。官軍攻下臨州,俘虜周迪的妻兒。陳寶應派軍隊援助周迪,留異又派兒子留忠臣跟隨周迪。虞寄於是寫信極力規勸說陳寶應:「東山虞寄致書於明將軍使君節下:虞寄在世間變故之時流離失所,飄泊寄居貴鄉,將軍待我以上賓之禮,表示出對國士那樣的器重,意氣所感,哪天也不會忘記這些。然而虞寄處在重病彌留之時,暮年將到盡頭,經常擔憂很快會死去而填埋到溝壑之中,知遇之恩點滴都沒有報答,所以敢坦誠地告訴真心,冒昧陳述赤誠之意,希望將軍能暫時從容考慮,稍加思考觀察這事,那麼我閉上眼睛死去的那天,所耿耿於懷的事情就不存在了。


安危的徵兆,禍福的關鍵,不單是上天的旨意,也在於人事。失之毫釐,差以千里。所以明智之士,據有重要地位而行事不會偏頗,掌握安危存亡的關鍵而不犯過失,難道能迷惑於虛飾浮誇的言辭嗎?將軍兼有文武雙全的才能,英明威武世間少有,以前因為國家多難,仗劍興兵,執大旗告誠眾將士,振奮威武達於千里,難道不是因為都城四郊有許多軍營,共同謀劃輔佐王室,挽救艱危的時局報答君主,安定國家保護人民嗎?因此五尺高的兒童,都願意拿起武器跟隨將軍。到高祖武皇開創基業於混亂時世之中,初步度過艱難時期。那時天下沸騰,人民沒有一個確定的君主,豺狼當道,鯨鯢橫擊,海內畏懼,不知所從。將軍運用明察精微的鑑識,判斷合縱連橫的辯論,表示歸順,自己依託於同宗結盟,這是將軍的妙計有遠見的圓謀,發自於衷誠的呀。到現在的君主繼承大業,欽明睿聖,選拔賢能之士。群臣和睦,結交將軍給予連城以衛國的重任,尊敬將軍分封給土地。難道不是朝廷對國家大事遠大的謀略,推誠相待於他人嗎?屢次發布詔書,情意懇摯親切,君臣之分已定,骨肉之恩已深。沒有想到將軍迷惑於邪說,突然心生背叛的計劃,虞寄因此疾首痛心,眼淚哭盡了繼之以流血。萬熱一失的辦法,私下為將軍感到可惜。虞寄雖然疾病侵身已到老年,言論不足以採納,千慮一得,請允許陳述愚笨的計劃。願將軍稍微收斂雷霆之怒,給一點時間,使得能將悖理不明的話說完,披露肝膽的赤誠,那麼雖死之曰,猶生之年呀。


自從上天抑制了梁朝的氣數,災難一再到來,整個國家分崩離析,英雄交相競起,不可全部記載,人人自以為得之。然而消滅凶頑剪除叛亂,拯溺扶危,天下眾人擁戴,天地人眷愛而賦以重任,讓位於賢而坐北朝南登上帝位的,陳氏呀。難道不是有天道在,上天所授,成為國君順應天道嗎?這件事十分明顯,這是一。現在的君主繼承基業,完美的德性及於遠方,國法再次實施,國土重新穩定。以王琳的強大,侯填的勢力,進足以動搖中原,為爭天下角逐勝負,退足以占據江南而不順從,豪橫自大於邊側之地。然而或者命令一旅之眾的軍隊,或者依靠一個文士的說辭,王琳就瓦解冰消,投身外國,侯填就以頭叩地,歸順朝廷。這又是上天給予的威力,而除去他的患害。這件事十分明顯,這是二。現在將軍以藩鎮諸侯的重任,東南地方的部眾,竭盡忠誠侍奉君主,勉力為王事效勞,難道不是功勳高過竇融,寵信超過吳芮,分頒珪玉劃分疆野封為諸侯,坐北朝南身居王位?遣件事十分明顯,這是三。而且當今朝廷拋棄前嫌不計較過去,寬厚得人心,改過自新的人,都加以提拔授予官職。至於余孝頃、潘純陁、李孝欽、歐陽顓等人,都委以親信的要職,任用為得力的助手,胸中豁然坦蕩,毫無一點芥蒂。何況將軍的過失不同於張繡,罪愆有別於畢諶,那麼哪裹值得憂慮安危存亡,哪裹會失去榮華富貴?這些又使事情十分明顯,這是四。現在周、齊與鄰國和睦,因此境外沒有憂患,朝廷可以集中兵力於一個方向,已經不止一日,目前不是劉邦、項羽競爭逐鹿的時機,楚國、趙國連橫合縱的形勢了,哪能體態溫文高拱兩手地安坐著,空談建立且塞王那樣的事業?這件事十分明顯,這是五。況且留將軍畏懼地據守一隅,屢經摧折挫敗,聲譽實力虧損喪失,膽量勇氣衰落沮喪。高瓖、向文政、留瑜、黃子玉,這幾個人,將軍知道,他們遲疑不定,只注視自己的利益;其餘的將帥,也可以看出來。誰能身披堅甲手執銳器,長驅深入敵陣,固守不退,奮勇不顧生命,以身先士卒的呢?這又使事情十分明顯,這是六。況且將軍的強大,怎麼比得上侯景?將軍的部眾,怎麼比得上王琳?武皇消滅侯景的事在前,現在的君主摧毀王琳的事在後,這是天道,不再是人的力量所能及的。而且戰爭以後,人民都厭惡動亂,誰能拋棄家人的墳墓,離別妻和子,做出萬死不顧的安排,隨從將軍在白刃之間進行血戰呢?逭又使事情十分明顯,這是七。依次觀察前古,借鑑往事,子陽、季孟,相繼傾覆,余善、右渠,危亡相連而到,上天的意旨應當畏懼,不足依恃。況且將軍要以幾個郡的地盤,抵擋國家的軍隊,以諸侯的資格,抗拒君主的命令,這種強弱逆順的情況下,怎麼可以達到目的呢?這又使事情十分明顯,這是八。況且不是和我同一族類,他的心思必然不同。不愛他的親戚,難道能愛他人?留將軍身受國家爵位的束縛,兒子娶帝王之女,還是拋棄父子親屬而不顧,背叛聖明君主而孤立,危急的時候,哪能同憂共患,不背叛將軍的呢?至於軍隊士氣衰落力量窮盡,畏懼誅殺因利求賞,必定會有韓、智在晉陽所做的那種謀劃,退、速在韭壓所形成的那種局勢。遣又使事情十分明顯,這是九。況且北方的軍隊萬里遠征前來戰鬥,勢猛不可抵擋,將軍在自己的地方進行戰鬥,人們多數都顧慮後方。梁安變化無常,修睜匹夫之力,眾寡不敵,將帥不相當,出師沒有正當的名義,起事沒有合適的時機,以這種條件興兵。不知有什麼利。以邀目的昱、楚兩個藩國,置室題、墮二王,連城幾十座,軍隊百萬,毀滅根本,自己謀取國家,他們有成功的嗎?遣又使事情十分明顯,這是十。


為將軍計劃,不如趁走得不遠就回頭,和留氏斷絕姻親關係,秦郎、快郎,即遣送朝廷作為人質,解除武裝停止戰爭,一切遵守韶書的意旨。況且朝廷許諾授以世代享受特權的鐵券,重複宰白馬歃血立下的盟誓,朕不食言,向宗廟社稷發誓。虞寄聽說聰明的人在後果未形成之前就能照見,智慧的人不再謀劃,這種成敗的效果,將軍不用懷疑。是吉是兇相距十分細微,中無一發之間隙。現在藩鎮繫結在一起的不多,皇子還在幼年,凡是同宗的子孫,都得到寵愛培植。況且以將軍的地域,將軍的才能,將軍的名望,將軍的勢力,而能勝任整治藩鎮的職務,北面朝見君主稱臣,難道不是可以和劉涅的功業相提並論嗎?難道不是身與山河同樣安定,名與金石共同長存?希望加以三思,考慮這些不要疏忽。


虞寄氣力薄弱,餘生不多,感念恩德,不覺口出狂言,鈇鐵的誅殺,心甘情願。」陳寶應看了書信非常憤怒。有人對陳寶應說:「盧公病勢漸漸沉重,言談多有錯誤。」陳寶應的怒意才稍微消除。也因為虞寄在民眾中有聲望,姑且寬容他。


壬辰(二十七日),陳朝任命高州刺史黃法氍為南徐州刺史,臨川太守周敷為南豫州刺史。庚戌(十六日),陳朝任命司空南徐州刺史侯安都為江州刺史。辛酉(二十七日),北周武帝下詔:「大冢宰晉國公,是我的兄長,職位是朝延為首的大臣,今後凡是詔令誥書和所有官署的文書里,不準直呼其名。」宇文護對詔令堅決不服從,表示謙讓。


陳朝的司空侯安都自恃有功驕傲蠻橫,屢次糾集文人武士騎射賦詩,住處的賓客,往往多到上千人。部下的將帥,大都不遵紀守法,遇到被檢舉搜捕捉拿,常常投奔侯安都。陳文帝性格嚴厲認真,對他含恨在心,而侯安都毫無覺察。每逢向皇帝上表啟事,信已經封好,想到有些事還沒有寫完,又拆開封口補寫:「又啟奏某某事。」在侍侯皇帝宴會時,酒喝得痛快時,有時就伸腿而坐歪斜著身子。他常陪文帝到樂遊園舉行修禊宴飲,飲酒時對文帝說:「現在比作臨川王時如何?」文帝不理他。侯安都卻再三提這件事。文帝說:「這雖然是天命,卻也是靠您的力量。」宴飲結束,侯安都向文帝借帷帳和彩船,要載上妻妾去皇帝的宮室擺宴飲酒。文帝雖然允准他的要求,心裡卻很不高興。第二天,侯安都坐在皇帝的座位上,賓客們坐在大臣的位子上,舉杯為他祝壽。恰巧重雲殿發生火災,侯安都率領將士攜帶兵器來到重雲殿,文帝非常憎恨他,暗下作準備。


周迪造反時,朝中議論說應該派侯安都去討伐,但文帝另派吳明徹。文帝還屢次派御史台的官員審訊侯安都的部下,清查他們逃亡叛亂的事情。侯安都派別駕周弘實投身到中書舍人蔡景歷那裡,探聽中書省的機密。蔡景歷把他的行動一一記錄下來,報告文帝,迎合文帝的意旨說侯安都要謀反。文帝考慮到侯安都不會接受召命,使任命他去江州當刺史。


五月,侯安都從京口回建康,部下的軍隊開進石頭城。六月,文帝招侯安都到嘉德殿宴飲,又召集侯安都部下的將帥到尚書省的大廳見面,於是逮捕侯安都,把他囚禁在嘉德西省,又逮捕侯安都的將帥,沒收他們的馬匹兵器後予以釋放。拿出蔡景歷所上的奏報,向朝中的官員們出示,隨即下詔公布侯安都的罪惡,第二天,賜他自盡,寬恕他的妻兒,撥款給他們辦喪事。


冬季,十一月,辛酉(初一),陳朝章昭達大破周迪。周迪脫身潛伏逃竄到山谷里,老百姓把他隱藏起來,雖然會受到誅殺,卻沒人肯說出來。陳朝的章昭達進軍,經過東興嶺,向建安急進,討伐陳寶應,文帝詔命益州刺史余孝頃督率會稽、東陽、臨海、永嘉等地軍隊從東路來會合。


周迪再次進攻東興嶺,宣城太守錢肅鎮守東興,獻出城池向周迪投降。吳州刺史陳詳領兵攻擊周迪,陳詳的軍隊大敗,周迪的部眾又振作起來。南豫州刺史西豐脫侯周敷率領所屬部隊去攻打周迪,抵達定川,和周迪兩軍對壘。周迪欺騙周敷說:「我以前和弟弟同心協力,怎會謀劃加害於你!現在我願意認罪歸順朝廷,乘弟弟前來時表露我心裡的想法,先請你挺身而出和我一起盟誓。」周敷答允,剛走上舉行盟誓的土台,就被周迪殺死。


陳寶應占據晉安和建安兩郡,在水路和陸路修起柵欄,用來抗拒章昭達。章昭達和他打仗,很不順利。因此占據江水上游,命令軍士砍樹木造木筏,筏上配備了「拍竿」。恰巧大雨以後江水猛漲,章昭達放木筏順流而下,衝撞陳寶應在水中設立的柵欄,全部破壞。又出兵進攻陳寶應的步軍。正當雙方會戰時,陳文帝派將軍余孝頃從海路趕到,和章昭達合力圍攻。十一月,已丑(初五),陳寶應大敗,逃到莆口,對兒子說:「如果早聽虞寄的計謀,不致於象今天這樣。」章昭達追到將他捉住,還一併抓獲留異和他的族黨,解送建康,將他們斬首。留異的兒子留貞臣因為娶公主為妻,被免罪;陳寶應的賓客都被處死。


陳文帝聽說虞寄曾經規勸過陳寶應,於是命章昭達禮請虞寄到建康來。見面時,陳文帝慰問他說:「問候管寧的身體健康。」任用他為衡陽王的書記。


陳頊因為是陳文帝的弟弟而顯赫,勢力壓倒在朝廷的一切人,直兵鮑僧睿依仗陳頊的勢力橫行不法,御史中丞徐陵上奏章彈劾他,跟隨御史台官員的引導經過批閱章奏的几案進入朝廷。文帝見他身穿禮服十分嚴肅,臉色也嚴肅起來,端正地坐好。徐陵手持奏版讀奏章,當時陳頊正站在殿上侍候文帝,抬頭看著文帝,驚慌得臉上流汗變色。徐陵叫殿中御史領陳頊下殿。文帝因此免去陳頊擔任的侍中、中書監的官職。朝廷中對徐陵肅然起敬。


陳文帝派都督程靈洗從鄱陽經其他道路攻擊周迪,將他打敗。周迪和部下的十幾人逃竄到山洞中,時間一長,跟隨他的人也感到有些困苦。後來派人偷偷離開臨川買魚做菜,被臨川太守駱牙捉住,命令他們回去捉住周迪來報郊,派親信的勇士和他們一起進山。這些人回去後引誘周迪到外面打獵,勇士們埋伏在路邊,突然奔出將周迪殺死。丙戌(初六),將周迪的首級送到建康。


陳文帝生病,台閣等官署的事情,令尚書僕射到仲舉、五兵尚書孔奐共同決定。孔奐是孔之的曾孫。文帝病重,孔奐、到仲舉和司空及尚書令揚州刺史安成王陳頊、吏部尚書袁樞、中書舍人劉師知進宮侍奉文帝服藥。袁樞是袁君正的兒子。太子陳伯宗懦弱,文帝擔心他不能守住皇位,對安成王陳頊說:「我要像太伯那樣把天下讓給你。」陳頊流淚拜伏在地,堅決推辭。文帝又對到仲舉、孔奐說:「現在三方鼎立對峙,天下的事情繁重,需要有個年紀較大的君主。近的,朕準備效法晉成帝,遠的,遵照殷朝的法則,把皇位傳給弟弟,你們要按朕的意思去做。」孔奐流著淚回答說:「陛下因為飲食不當所以身體欠安,不用很久就能康復。皇太子正在盛年,威德一天比一天高。安成王貴為陛下的弟弟,足以承擔周公旦那樣的責任。陛下如果有廢立的想法,我們雖然愚笨,實在不敢聽到這樣的詔命。」文帝說:「古代直道而行的遺風,在你們身上表現出來。」於是任命孔奐為太子詹事。


陳文帝出身於艱苦困難之中,知道民間的疾苦。他生性目光敏銳、節儉樸實,每晚從宮中小門送來刺探外事以供分析的人,前後接連不斷。他下令傳送更簽到殿中的人,一定要把簽投在石階上,使它發出清脆的聲音,說:「我雖然睡著,響聲也可以讓我驚醒覺察。」


太子臨海王陳伯宗即皇帝位,大赦全國。丙寅(二十一日),陳朝把文帝葬在永寧陵,廟號世祖。庚申(十七日),陳廢帝陳伯宗到太廟祭祀。


徐陵認為梁朝末年以來,選官授職大多寬濫,就給大家寫一封公開信,說:「梁元帝繼承侯景叛亂後的殘破局面,王太尉接受荊州被攻破後的災難衰敗,所以造成官職制度的極其混亂複雜。永定年間,我朝剛建立不久,白銀難得,授予官職的文書卻容易求取,暫時用官階代替賞賜的錢幣絹帛。以至路上的員外、常侍一個挨一個,街坊間的諮議、參軍多到無數,難道朝延的典章制度本該這樣嗎!現在朝延的衣冠服飾、典章制度,一天天完善起來,怎能還可以根據以往這種章法違反常理和民望!」大家都很信服。


當初,陳武帝是梁敬帝的丞相,任用劉師知為中書舍人。劉師知學識廣博擅長文學,熟悉朝儀禮制,在梁世祖時,雖然為官得不到升遷,但委任他的事情都很重要,他和揚州刺史安成王陳頊、尚書僕射到仲舉一起受先皇的遺詔輔政。劉師知、到仲舉常常住在宮裡,參預決定許多事情。陳頊和三百名身邊親信進駐尚書省,劉師知看到陳頊的門第和權勢為朝廷和民間所注目,心中妒嫉,和尚書左丞王暹等策劃擬把陳頊排擠出尚書省。大家猶豫不定,不敢率先發難。東宮通事舍人殷不佞,一貫以維護名望氣節為己任,加上在東宮任職,是皇帝親自任命的,於是趕到尚書省假傳聖旨對陳頊說:「現在天下無事,安成王可以回自己的東府管理州務。」


陳頊正準備離開尚書省,中記室毛喜趕來見他,說:「陳朝據有天下為時還很短,國家接連遇到大喪事,上上下下都感到擔憂害怕。太后經過深思熟慮,才決定叫安成王進尚書省共同興舉各種事功,殷不佞所說的,一定不是太后的意思。社稷的重任在身,希望安成王能三思,必須另行向朝廷奏報,不要使邪惡之徒的陰謀得逞。現在離開尚書省就會受到別人的牽制束縛,比如像曹爽那樣,只願當個富家翁,這怎能如願!」陳頊派毛喜和領軍將軍吳明徹商議,吳明徹說:「繼位的國君正在居喪,日常紛繁的政務很多還沒有著手。殿下親如周公、召公,應當輔助皇上安定國家,希望殿下留在尚書省,不必疑慮。」陳頊於是假裝生病,請劉師知來,留住他進行談話,同時派毛喜先向太后稟告。太后說:「現在伯宗皇帝年幼,政事都委託給二郎陳頊。殷不佞所說的不是我的意思。」毛喜又去向陳廢帝說這件事。陳廢帝說:「 這是劉師知他們自己的所作所為,朕並不知道。」毛喜回來報告給陳頊。陳頊把劉師知囚禁起來,親自進宮見太后和皇帝,極力陳述劉師知的罪行,自己起草詔命請皇帝御批,把劉師知交給廷尉,這天夜裡,在牢獄中把他賜死。任命到仲舉為金紫光祿大夫。王暹、殷不佞一同交送有關部門治罪。殷不佞是殷不害的弟弟,少年時對父母很孝順,陳頊平素很看重他,所以唯獨他沒有被處死,只是被罷官而已。王暹被處死。從此以後國家大政都歸於陳頊。


右衛將軍會稽人韓子高,鎮守幕府,在建康的諸多將帥中,部下的兵馬最為強盛,曾經和到仲舉聯繫共謀。這件事沒有揭露。毛喜請陳頊選派士兵馬匹給韓子高,並賜給他鐵和木炭,供他修治兵器盔甲。陳頊感到驚訝說:「韓子高參預謀反,正要把他抓起來,為什麼反倒這樣?」毛喜說:「先帝的山陵剛修建完畢,邊境的盜寇還很多,韓子高受前朝的委用,號稱憑倚之材。如果抓他,恐怕不能斬殺,或許變成禍患。應當對他推心置腹安撫誘導,使他不產生懷疑,等到有機會再對付他,只要一個壯士的力量就足夠。」陳頊非常同意。


到仲舉被免職後回到住所,心裡很不平靜。他的兒子到郁,娶文帝的妹妹信義長公主為妻,授南康內史的官職,他沒有赴任。韓子高自己也感到有危險,請求離京鎮守衡、廣等州;到郁往往坐小轎,蒙上婦女的衣服,到韓子高那裡去策劃。恰巧前上虞令陸和韓子高軍隊的主將檢舉到郁謀反。陳頊在尚書省,召集在位的文武大臣們商議立皇太子的事。清晨,到仲舉、韓子高到尚書省,都被抓起來,連同到郁一併押送廷尉,詔令在獄中賜死,他們的餘黨一個也不追問。


辛亥(初十),陳朝南豫州刺史余孝頃以謀反罪被殺。癸丑(十二日),陳朝任命東揚州刺史始興王陳伯茂為中衛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陳伯茂是廢帝的同母兄弟,劉師知、韓子高的陰謀,陳伯茂都曾參預;司徒陳頊恐怕陳伯茂在朝內外煽惑,所以叫他任中衛,專門住在宮裡,陪伴廢帝出遊居住。


陳朝的湘州刺史華皎聽說韓子高被處死,內心忐忑不安,便修造盔甲聚集徒眾,安撫部下,上奏要求擔任廣州刺史,以窺測朝廷的意思。司徒陳頊假意答允,而沒有下詔書。華皎派使者暗中引來北周軍隊,自己又投奔後梁,以自己的兒子華玄響作為人質。


北齊派兼散騎常侍李諧來陳朝聘問。


陳朝的始興王陳伯茂因為安成王陳頊專政,心中不平,經常口出惡言。甲寅(二十三日),陳頊借太皇太后的令誣告廢帝,說他和劉師知、華皎等人互通共謀。還說:「文皇帝對兒子的審察,不想傳位給他,這事相當於唐堯那樣;傳位給弟弟的胸懷,又像泰伯那樣。現在應當重申文皇帝以前的意向,另立一個賢明的君主。」於是把在位的皇帝廢為臨海王,以安成王陳頊入繼皇帝位。又下命令把陳伯茂貶為溫麻侯,安置在王室成員舉行婚禮的別館裡,安成王陳頊促使強盜在路上將他截住,把他殺死在車裡。


甲午(初四),安成王陳頊即皇帝位,改年號,大赦全國。恢復太皇太后的皇太后稱號,皇太后稱文皇后;立妃子柳氏為皇后,世子陳叔寶為太子;封皇子陳叔陵為始興王,作為昭烈王的後嗣。乙未(初五),陳宣帝謁太廟。丁酉(初七),任命尚書僕射沈欽為右僕射,度支尚書王勱為右僕射。王勱是王份的孫子。


歐陽紇在廣州十幾年,恩威聞名於百越。自從華皎叛亂以後,陳宣帝對他心存疑慮,徵召他為左衛將軍。歐陽紇感到恐懼,部下都勸他反叛朝廷,於是發兵攻打衡州刺史錢道戢。


宣帝派中書侍郎徐儉持皇帝的符節和諭旨去見他。歐陽紇初見徐儉時,布置很多兵器和衛士,說話很不恭敬。徐儉對他說:「漢武帝時呂嘉的故事,雖然離現在已經很遠,將軍唯獨看不到周迪、陳寶應不久前因為反叛而被殺的事情!轉禍為福,時間還不晚。」歐陽紇聽後沉默不回答,把徐儉安置在孤園寺,過幾十天還不放他回朝。歐陽紇曾經到孤園寺去看他,徐儉對他說:「將軍已經行動,我還要回去向天子報告。我的性命,雖然在將軍手裡,但是將軍的成敗,不在於我徐儉,希望你不要扣留我。」於是歐陽紇放徐儉回去。徐儉是徐陵的兒子。


冬季十月,辛未(十五日),陳宣帝下詔派車騎將軍章昭達討伐歐陽紇。歐陽紇召陽春太守馮仆到南海,勸說他一同謀反。馮仆派人告訴母親洗夫人。洗夫人說:「我們忠貞報國,已經兩代,不能因為憐惜你而辜負國家。」於是發兵在境內拒守,並率領部落的酋長迎接章昭達。馮仆由於母親洗夫人的功勞,被封為信都侯,升遷為石龍太守,朝廷派使者持符節冊封洗夫人為石龍太夫人,賜給有彩色帷幔絲質繩網用四匹馬拉的坐車一輛,樂隊一套,以及旌旗等物,洗夫人駕車出行時的儀仗和州刺史一樣。


章昭達兼程而行,到達始興。歐陽紇聽說章昭達的軍隊突然來到,驚恐混亂得不知所措,領兵出屯在口,用竹籠裝滿沙子石塊,放在水柵的外面,用來阻止對方船隻的進路。章昭達在河的上游,裝配船隻,製造「拍竿」,命士兵口裡銜刀潛入水中,用刀砍斷編竹籠的篾片,隨後駕大船順流而下突破敵軍的防守。歐陽紇的部眾大敗,歐陽紇被活捉,押送回朝;癸未(二十九日),被斬於建康市中。


歐陽紇的反叛,使僑居在嶺南的士大夫都感到驚恐害怕。前著作佐郎蕭引卻很坦然,說:「以往歷史上的管寧、袁渙遇到變故時,也都是靜坐待變。君子自己行為正直行施正義,何必憂慮恐懼!」歐陽紇被平定以後,陳宣帝徵召蕭引為金部侍郎。蕭引是蕭允的弟弟。


陳朝司空章昭達進攻後梁,後梁國主和北周總管陸騰進行抵抗。北周人在西陵峽口的南岸興築安蜀城,在長江上牽引大繩,編織蒲葦當作橋樑,用來運輸軍糧。章昭達叫軍士製造長戟,配備在樓船上,在船上仰面割斷大繩,繩索被割斷,北周人的軍糧運輸斷絕,便指揮軍隊攻安蜀城,將城攻克。


後梁國主向北周的襄州總管衛公宇文直告急,宇文直派大將軍李遷哲率軍去援救。李遷哲將自己的部眾防守江陵的外城,自己率領騎兵突出江陵的南門,派步兵突出江陵的北門,從兩頭夾擊陳朝軍隊,陳朝軍隊很多戰死。夜晚,陳朝士兵偷偷地在城西架設梯子登城,上城頭的有幾百人,李遷哲和陸騰奮力作戰抵抗,打退陳朝軍隊的進攻。章昭達又將龍川的寧朔決口,引水倒灌江陵城。陸騰領兵從西出戰,章昭達的軍隊戰鬥失利,只好引兵退走。壬辰(十九日),陳朝的邵陵公章昭達去世。


陳宣帝計劃討伐北齊,公卿之間意見不一,只有鎮前將軍吳明徹決策請求行動。宣帝對公卿們說:「朕的主意已經決定,你們可以共同推舉元帥。」大家商量認為中權將軍淳于量地位最重要,共同簽名推選他。唯獨尚書左僕射徐陵說:「吳明徹家在淮左,熟悉那裡的風俗;將略和才能,當今也沒有超過他的。」都官尚書河東裴忌說:「我同意徐僕射的看法。」徐陵應聲說:「不但吳明徹是良將,裴忌就是好的副帥。」壬午(十六日),分別命令眾軍,任命吳明徹為都督征討諸軍事,裴忌為監軍事,統率十萬軍隊進攻北齊。吳明徹向秦郡進軍,都督黃法氍向歷陽進軍。


癸卯(初八),陳朝的前巴州刺史魯廣達和北齊軍隊在大峴交戰,將北齊軍隊打敗。


北齊在秦郡設置秦州,州前連通長江的水渠通滁水,北齊人用大樹做柵欄放在水中。辛亥(十六日),吳明徹派豫章內史程文季率領勇猛矯健的兵士拔掉柵欄,攻下秦州。程文季是程靈洗的兒子。北齊商議怎樣抵抗陳朝的軍隊,開府儀同三司王紘說:「官軍近來屢次失利,人們的情緒騷動不安。如果再派軍隊駐屯長江、淮河一帶,只怕北面的突厥和西面的周朝,乘我軍的弊疲來進犯。不如輕徭薄賦,與民休息,善待士人,使朝廷和睦,遠近都從心裡歸附。以仁義征伐他們,以道德進攻他們,天下都當安定,難道只是一個不合法的陳國嗎」」北齊後主不聽。派軍隊去援救歷陽,庚申(二十五日),被陳朝黃法氍打敗。北齊後主又派開府儀同三司尉破胡、長孫洪略援救秦州。


趙彥深私下向秘書監源文宗討教計策,說:「吳地的賊寇十分囂張,竟然到這種地步。老弟以前曾經是秦、涇二州的刺史,熟悉長江、淮河間的情況,現在用什麼辦法去抵抗他!」源文宗說:「朝廷的精兵,一定不肯多配給將領,人數在幾千以下,正好成陳朝的食餌。尉破胡的人品,您是知道的,打敗仗的事,不是早晨就在晚上。國家對待淮南,有如將蓬蒿當箭,失去它並不可惜。按照我的想法,不如專門委派王琳,到淮南去招募三四萬人,因為風俗習慣相通,能夠出力賣命;同時派以前的將領帶兵駐屯在淮北。況且王琳對陳頊,一定不肯俯伏稱臣,這是很清楚的。我以為這是最好的計策。如果不對王琳推心置腹,還派別人去對他予以牽制,反會釀成禍患,更不能這樣做。」趙彥深長嘆說:「老弟的計策確實能取勝於千里之外,但是爭論十天,已經不被採納。時局到這種地步,沒有什麼可說!」兩人相視流淚。源文宗名彪,以字行於世,是源子恭的兒子。


源文宗的兒子源師是左外兵郎中,主管祠部,曾經告訴高阿那肱:「龍出現,應當舉行求雨的雩祭。」高阿那朧驚問:「什麼地方有龍出現?它的顏色怎樣?」源師說:「是龍星剛出現,按禮應當舉行求雨的雩祭,並不是真龍出現。」高阿那肱發怒說:「漢兒多事,硬充懂得天上星宿的變化!」不舉行祭祀。源師出來,私自感嘆說:「禮儀都廢除,齊朝能長久嗎!」


北齊軍隊挑選身材高大四肢有力的兵士做前隊,又有蒼頭、犀角、大力等隊,戰鬥力量都很銳利,還有西域地方的胡兵,善於射箭,弦無虛發,其他軍隊特別怕他們。辛酉(二十六日),在呂梁進行戰鬥。戰鬥開始前,吳明徹對巴山太守蕭摩訶說:「如果消滅這些胡兵,那麼對方軍隊的氣焰就被打掉,您的才能就不在關羽以下。」蕭摩訶說:「希望能告訴我胡兵的樣子,一定替您消滅他們。」吳明徹便召來投降者中能識別胡兵的,叫他向蕭摩訶指點,還親自斟酒給蕭摩訶。蕭摩訶飲完酒,馳馬向北齊軍隊衝去。胡兵挺身突出陣前十幾步路,引滿弓弩還沒有來得及射箭,蕭摩訶遠遠地向他們投擲鐵製的小鑿子,正打中他們的額頭,應手跌倒在地。北齊軍隊中的大力隊十幾人出陣應戰,又被蕭摩訶斬殺。於是北齊的軍隊大敗,尉破胡逃走,長孫洪略戰死。


尉破胡出師時,北齊派侍中王琳和他一齊去。王琳對尉破胡說:「吳明徹的士兵很厲害,應該用長遠的計策去制服他們,小心謹慎不要輕易和對方戰鬥!」尉破胡沒有聽他的意見而遭到失敗。只有王琳一個人單騎逃脫。他回到彭城,北齊立即派他去壽陽召募兵士以抵抗陳朝的軍隊,又任命盧潛為揚州道行台尚書。


甲子(二十九日),南譙太守徐槾攻克石樑城。五月,己巳(初四),瓦梁城向陳朝投降。癸酉(初八),陽平郡投降。甲戌(初九),徐槾攻克廬江城。歷陽城處境窘迫乞求向陳朝投降,黃法氍減緩攻勢,歷陽卻又拒守。黃法氍大怒,率領士兵加緊進攻,丙子(十一日),攻克歷陽城,將守城的士兵全部殺死。於是向合肥進軍,合肥見到陳朝的軍旗便請求投降,黃法氍禁止部下對合肥騷擾搶劫,對守城的士兵加以安撫慰勞,同他們盟誓後便放他們回去。


己卯(十四日),北齊的北高唐郡向陳朝投降。辛巳(十六日),陳宣帝詔令南豫州刺史黃法氍移鎮歷陽。乙酉(二十日),南齊昌太守黃詠攻克齊昌的外城。丙戌(二十一日),廬陵內史任忠率領軍隊到東關,攻克東關的東西二城,進而攻克蘄城;戊子(二十三日),又攻克譙郡城。秦州城投降。癸巳(二十八日),瓜步、胡墅二城投降。陳宣帝因為秦郡是吳明徹的故鄉,下詔當地准了用作祭祀的豬、牛、羊等犧牲,叫地方官到吳明徹的家祠和祖墳祭拜,文武儀仗中用鳥羽裝飾的旌旗很多,鄉人感到很光榮。


六月,陳朝的郢州刺史李綜攻克灄口城。乙巳(十一日),任忠攻克合州的外城。庚戌(十六日),淮陽、沭陽郡郡守都棄城逃走。癸丑(十九日),陳朝的程文季進攻北齊的涇州,將它攻克。乙卯(二十日),宣毅司馬湛陀攻克新蔡城。癸亥(二十九日),陳朝黃法氍攻克合州。吳明徹進攻仁州,甲子(三十日),將它攻克。


秋季七月,戊辰(初四),北齊派尚書左丞陸騫領兵二萬救援齊昌,從巴水、蘄水之間出兵,和陳朝的西陽太守汝南周炅遭遇。周炅留下身體瘦弱的士兵,設疑兵抵擋北齊軍隊,自己率領精銳的士兵,從小路阻擊敵軍背後,大敗北齊軍隊。己巳(初五),征北大將軍吳明徹的軍隊到達峽口,攻克峽口這個淮水北岸的城池;防守南岸的人棄城逃走。周炅攻克巴州。淮北、絳城和谷陽的士民,各自殺死駐防軍隊的長官,獻城投降。


北齊巴陵王王琳和揚州刺史王貴顯守衛壽陽的外城,吳明徹認為王琳初到這裡,人心還不穩定,丙戌(二十二日),乘夜晚攻城,城中潰散。北齊軍隊退守相國城和金城。


八月,乙未(初二),北齊的山陽城投降。壬寅(初九),盱眙城投降。壬子(十九日),陳朝的戎昭將軍徐敬辯攻克海安城。青州的東海城投降。戊午(二十五日),平固侯敬泰等攻克晉州。九月,甲子(初一),陽平城投降。壬申(初九),高陽太守沈善慶攻克馬頭城。甲戌(十一日),齊安城投降。丙子(十三日),陳朝的左衛將軍樊毅攻克廣陵楚子城。


壬辰晦(二十九日),前鄱陽內史魯天念攻克黃城。冬季,十月,甲午(初二),郭默城投降。


陳朝吳明徹進攻壽陽,築起圍堰引肥水灌城,城裡的百姓患浮腫和腹瀉病的很多,死去的有十分之六七。北齊行台右僕射琅邪人皮景和援救壽陽,因為尉破胡剛打敗仗,皮景和膽怯懦弱不敢前進,他將軍隊駐紮在淮口,北齊後主便派使者屢次去催促皮景和進軍。皮景和這才渡過淮河,部眾有幾十萬人,距離壽陽還有三十里時,又駐軍不敢前進。吳明徹部下的將領都很害怕,說:「堅守的城池還沒有攻克,齊國增援的大部隊就在附近,這怎麼辦?」吳明徹說:「兵貴神速,對方紮營不敢前進,自己挫傷鋒勢,我知道對方不敢作戰,這已經很明白。」乙巳(十三日),吳明徹親自穿戴鎧甲和頭盔,指揮部隊從四面發動急攻,一鼓作氣攻克壽陽,活捉王琳、王貴顯、盧潛和扶風王可朱渾道裕、尚書左丞李送到建康。皮景和向北逃走,他的駱駝馬匹兵器糧草等被全部繳獲。


王琳的體態容貌安閒文雅,喜怒不形於色;記憶力強而頭腦敏捷,軍府里的僚佐官吏多到上千人,王琳都知道他們的姓名;不濫施刑罰,不重錢財,愛護部下,很得將領和士兵的歡心,雖然失地留居在鄴城,北齊人都很敬佩他的忠義。他被捉住以後,以前部下的將士很多在吳明徹的軍隊裡,看到王琳都唉聲嘆氣,不忍抬頭看他,爭著為他請求保全性命,並送給王琳財物。吳明徹怕他走後生變,派人追到壽陽以東二十里的地方將他殺死,聽到這事的人哭聲如雷。有一個老人備酒肉來祭奠他,放聲痛哭,收斂他的血而後離去。農夫和民間的老人,不論是否了解王琳,但聽到後沒有不哭的。


丁未(十五日),北齊派一萬軍隊到潁口,被樊毅擊退。辛亥(十九日),派兵援救蒼陵,又被打敗。北齊後主因為皮景和全軍回朝,對他加以賞賜,升職為尚書令。


丙辰(二十四日),陳宣帝下詔將壽陽恢復為豫州,以黃城為司州。任命吳明徹為都督豫、合等六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豫州刺史,派謁者蕭淳風去壽陽對吳明徹冊命,在城南建起土壇,二十萬士兵,排列旗鼓戈甲,吳明徹登上土壇拜受皇帝的冊命,儀式結束,走下土壇,將士們都感到光榮。陳宣帝備酒,舉杯對徐陵說:「獎賞您能識別人才。」徐陵離開坐席說:「這是陛下的聖明決策,不是臣的力量。」任命黃法氍為征西大將軍、合州刺史。


戊午(二十六日),陳朝湛陀攻克齊昌城。十一月,甲戌(十二日),淮陰城投降。庚辰(十八日),威虜將軍劉桃枝攻克朐山城。辛巳(十九日),樊毅攻克濟陰城。己丑(二十七日),魯廣達進攻北齊的南徐州,攻克;任命魯廣達為徐州刺史,在這裡鎮守。


北齊的北徐州百姓紛紛起兵響應陳朝的軍隊,直逼北徐州的州城,祖珽下令大開城門,禁止人們在大路上行走,城中一片寂靜。造反的人猜不出其中緣故,懷疑人走城空,不設防備。祖珽突然叫人擊鼓,鼓聲震天,造反的都被嚇得逃走。不久又重新聚結起隊伍向州城進發,祖珽命令錄事參軍王君植領兵進行抵抗,自己騎馬到陣前引弓向左右兩邊射箭。造反的人早先聽說祖珽是瞎子,以為他一定不能出來,這時忽然見到祖珽,大為吃驚。穆提婆存心讓州城被攻陷,不發救兵,祖珽且戰且守,十幾天以後,造反的人終於散去。


陳宣帝下詔把王琳的首級掛在建康市示眾。以前的官吏梁朝的驃騎倉曹參軍朱蠩寫信給徐陵請求得到王琳的首級,信上說:「我私下以為司馬氏將滅亡時,徐廣是晉朝的遺老;曹魏將衰敗時,司馬孚是魏室的忠臣。已故的梁朝建寧公王琳,正當離亂的時期,擔當一方之長的責任,儘管上天討厭梁朝的失德,但他還想匡正延續梁朝的綱紀,空懷申包胥的志向,最終犯下萇弘那樣的錯誤,以致遭到殺害,首級被送到千里以外。希望皇上的恩德博大寬厚,明文詔示,象司馬昭那樣寬恕向雄對王經的痛哭,象漢高帝那樣准許安葬田橫。不要使壽春城下,只傳來為報效諸葛誕而死的士兵的消息,滄州島上,有為田橫死難而悲傷的同情者。」徐陵替朱蠩向皇帝啟奏。十二月,壬辰朔(初一),把熊曇朗和王琳的首級都還給他們的親屬。朱蠩把王琳埋在八公山的山側,一起來參加埋葬的王琳的故舊有幾千人。朱從偏僻的小路奔到北齊,另外商議派人迎葬的事,不久就有茅智勝等五個壽陽人,秘密地把王琳的靈柩送到北齊的鄴城。北齊追贈王琳為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諡號忠武王,用車運靈樞去埋葬。


壬午,陳朝的任忠攻克霍州。陳宣帝下詔徵召安州刺史周炅入朝。當初,後梁的定州刺史田龍升舉城投降,後來陳宣帝下詔叫他仍舊擔任原職。等到周炅入朝,田龍升率領長江以北的六個州、七個鎮反叛歸附北齊,北齊派歷陽王高景安率領軍隊響應。陳宣帝下詔任命周炅為江北道大都督,總轄各路軍隊對田龍升進行討伐,將他斬殺。高景安退走,陳朝將長江以北一帶地方全部收復。


當時陳朝剛收復淮、泗,對攻戰有功及投降歸附的人論功行賞的事紛紜複雜。孔奐鑑別人才精到敏捷,不受別人的請託,處理事情從不拖拉,人們都心悅誠服。湘州刺史始興王陳叔陵,屢次向有關部門暗示,要求任命自己為三公。孔奐說:「穿兗服的官職,本來是從品德的標準來推舉的,未必都是皇帝的親屬。」並把這件事報告宣帝。宣帝說:「始興王怎麼突然想做三公,況且朕的兒子當三公,必須排在我侄子鄱陽王之後。」孔奐說:「臣的想法,和陛下的旨意一樣。」


乙亥(二十日),陳朝左衛將軍樊毅攻克潼州。 戊申(二十三日),陳朝樊毅攻克下邳、高柵等六座城池。 陳朝的監豫州陳桃根得到青牛,獻給皇帝,宣帝下詔還給百姓。陳桃根又上表獻上絲織的羅紋錦被兩種各二百件,宣帝下詔在雲龍門外將錦被全部焚毀。


閏月,陳朝車騎大將軍吳明徹率軍攻打北齊彭城;壬辰(十一日),在呂梁打敗幾萬齊兵。


當初,陳朝太子陳叔寶要任命左戶尚書江總為太子詹事,派管記陸瑜告訴吏部尚書孔奐。孔奐對陸瑜說:「江總有潘岳、陸機那樣的文采,卻沒有園公、綺里季那樣的真實才能,如果派江總輔佐太子,臣有所為難。」太子對此很痛恨,便自己向皇帝提出要求。宣帝將要答允他,孔奐上奏說:「江總,是有才華的人。現在皇太子才華不少,難道還要依靠江總!按臣的看法,希望挑選敦厚穩重的人才,擔任輔導皇太子的職務。」宣帝說:「按你所說,誰能擔任這個職務?」孔奐說:「都官尚書王廓,世代都有美德,才識和性格忠厚聰明,可以擔任。」皇太子當時正在旁邊,便說:「王廓是王泰的兒子,不宜做太子詹事。」孔奐說:「宋朝的范曄,是范泰的兒子,也是太子詹事,前代也沒有因為避諱而產生懷疑。」太子堅持力爭,宣帝最終還是任命江總為太子詹事。江總是江斅的曾孫。


甲寅(初七),陳朝任命尚書右僕射陸繕為左僕射。宣帝要孔奐代替陸繕尚書右僕射的職務,詔令已經發出,被太子從中阻止而作罷;改派晉陵太守王克為尚書右僕射。不久,江總和太子徹夜飲酒,收養女官陳氏為女兒;太子屢次便裝外出,到江總家裡遊玩。宣帝大怒,免掉江總的官職。


陳宣帝聽到北周滅亡齊國,想和北周爭奪徐州、兗州,下詔南兗州刺史、司空吳明徹督率軍隊進行討伐,任命吳明徹的長子吳戎昭、將軍惠覺代理州事。吳明徹的軍隊到呂梁,北周的徐州總管梁士彥率領軍隊抵抗,戊午(十九日),被吳明徹打敗。梁士彥據城自守,被吳明徹的軍隊包圍。


陳宣帝一心認為河南很容易平定。中書通事舍人蔡景歷規勸說:「軍隊老邁將領驕傲,不宜窮兵遠攻。」宣帝大怒,認為是破壞大家的鬥志,把蔡景歷派出擔任豫章內史。他還沒有出發,有緊急的奏章彈劾蔡景歷在中書省有貪贓行為,聲名很壞,因此被免去官職,取消爵號和封地。


陳朝的吳明徹包圍北周的彭城,將戰船環繞排列在城下,攻城很急。北周派王軌領兵輕裝前進,占據淮口,結成長長的包圍圈,用鐵鎖連接起幾百個車輪,沉在清水河裡,用來阻斷陳朝船隻的歸路;軍隊中動盪不安感到恐懼。譙州刺史蕭摩訶對吳明徹說:「聽說王軌剛開始封鎖清水河的下游,在河的兩頭築城,現在還沒有建起來,您如果派我去攻擊,對方一定不敢抵抗。水路沒有阻斷,賊勢不會牢固;等到他們的城建成,我們就會成為對方的俘虜。」吳明徹掀起鬍子,說:「拔掉敵人的軍旗衝鋒陷陣,是你將軍的事情;長謀遠略,是我老夫的事情。」蕭摩訶嚇得臉上變色退了出來。十天之間,水路終於被阻斷。


北周軍隊越到越多,陳朝的將領們商議破壞堵水的土堤將軍隊撤離,用船隻裝載馬匹退走,馬軍主將裴子烈說:「如果破了土堤將馬匹放下船,船一定會傾翻,不如先將馬匹送出去。」當時吳明徹背上長瘡病得很重,蕭摩訶再次向他請求說:「現在求戰不得,進退無路。軍隊如果秘密地突圍,也不足為恥。希望將軍率領步兵、乘馬車慢慢地前進,我帶領幾千名鐵騎在前後來往奔馳,一定能使您平安地到達京城建康。」吳明徹說:「老弟這個計策,是個好辦法。然而步兵很多,我是總督,必須在隊伍後面,率領他們一起行動。老弟的馬軍應當行動迅速,走在步兵前面不能遲緩。」蕭摩訶因此率領馬軍在晚上出發。甲子(二十七日),吳明徹決斷土堤,乘水勢撤退軍隊,希望從這裡進入淮河。到清口時,水越來越淺,水軍船隻被沉在清水河中的車輪所阻擋,無法通過。王軌帶領軍隊將他們包圍起來並加以收縮,陳朝軍隊潰敗。吳明徹被北周捉住,三萬將士以及軍隊的器械物資都被北周吞併。蕭摩訶率領八十名精騎兵在前面突圍,其餘的騎兵在後面跟隨,早晨時,到達淮河南岸,和將軍任忠、周羅的軍隊得以保全回去。


當初,陳宣帝打算奪取彭州、汴州,詢問五兵尚書毛喜的意見,毛喜回答說:「淮左平定不久,邊地的百姓還不穩定。周國剛吞併齊國,很難和對方爭高低。況且放棄乘船作戰的擅長,來到平原地區騎馬乘車打仗,避長就短,這不是南方人所熟習的。以臣的愚見不如安撫百姓守護國境,停止用兵和周國結成友好關係,這才是長久之計。」吳明徹被打敗以後,宣帝對毛喜說:「您以前的話現在證實了。」同一天,召見蔡景歷,復官任職為征南咨議參軍。


丙子(初九),陳朝任命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淳于量為大都督,總管水路和陸路的軍事,鎮西將軍孫都督荊州、郢州的軍隊,平北將軍樊毅都督清口上到荊山沿淮河一帶的軍隊,寧遠將軍任忠都督壽陽、新蔡、霍州的軍隊,以防備北周的軍事行動。


戊午(二十一日),陳朝的樊毅派軍隊渡過淮河到了北面,對著清口築城。壬戌(二十五日),清口城失守。


丁卯(初八),陳朝宣帝在大壯觀閱兵。命令都督任忠率領十萬步騎兵在玄武湖列陣,都督陳景統率五百艘樓船出瓜步江,整頓部隊而返。戊寅(十九日),陳宣帝回宮。豫章內史南康王陳方泰,在郡里服官任期已滿,縱火焚燒城裡的房屋,並進行兇暴的搶掠,驅趕逮捕富人,搜括財富強索賄賂。宣帝閱兵時,陳方泰應當隨從,卻啟奏說母親有病不能隨同,然而了普通衣服到民間姦污別人的妻子,被州官逮捕。又曾領人帶著兵器抗拒官府,打傷禁司,被官吏奏報給宣帝。宣帝勃然大怒,將陳方泰投入牢獄,免官,取消他的爵號和封地,不久又都恢復如前。


陳宣帝詔令開府儀同三司、南兗州刺史淳于量為上流水軍都督,中領軍樊毅都督北討諸軍事,左衛將軍任忠都督北討前軍事,前豐州刺史皋文奏率領三千步騎兵進取陽平郡。


癸卯(十六日),陳朝的任忠率領七千步騎兵進取秦郡;丙午(十九日),仁威將軍魯廣達率軍進入淮河一帶。同一天,樊毅率領二萬水軍從東關進入焦湖,武毅將軍蕭摩訶率領步騎兵進取歷陽。戊申(二十一日),北周的的韋孝寬攻克壽陽,杞公宇文亮攻克黃城,梁士彥攻克廣陵;辛亥(二十四日),又攻取霍州。癸丑(二十六日),陳朝任命揚州刺史始興王陳叔陵為大都督,總轄水步諸軍。


癸酉(十六日),陳朝派平北將軍沈恪、電威將軍裴子烈鎮南徐州,開遠將軍徐道奴鎮守柵口,前信州刺史楊寶安鎮守白下。戊寅(二十一日),任命中領軍樊毅都督荊、郢、巴、武四州的水陸軍務。


陳朝的貞毅將軍汝南周法尚,與長沙王陳叔堅不和,陳叔堅在皇帝面前說周法尚的壞話,說他要謀反,陳宣帝逮捕周法尚的哥哥定州刺史周法僧,發兵準備討伐周法尚。周法尚投降北周,北周天元皇帝任命他為儀同大將軍、順州刺史,陳宣帝派將軍樊猛渡過長江去攻打他。周法尚派部曲督韓朗向樊猛假投降,說:「周法尚部下的士兵不願意向北周投降,人們都私下議論,要叛變返回陳國。如果能派軍隊來,就會掉轉矛頭對周法尚造反。」樊猛認為他的話很對,便率軍急攻周法尚。周法尚表面裝作畏懼,自保江曲,交戰後假裝退兵,實際上埋伏了士兵向樊猛攔擊,樊猛僅僅單身脫逃,損失的軍隊幾乎有八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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