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殿下當真鐵石心腸,連同床共枕的情誼也不顧了...

花墨的小狐狸 發佈 2022-08-15T08:54:26.241701+00:00

離冉尋到我時,我正在園內池邊垂釣。「噢,你說的是東廚里太后送來的小廚子,還是前院內太傅送來的小丫頭?」

作者:花未眠


1

長公主府混進一個奸細。

離冉尋到我時,我正在園內池邊垂釣。

「噢,你說的是東廚里太后送來的小廚子,還是前院內太傅送來的小丫頭?」

離冉一下子啞然。

「難道說,將軍府這次也送來了一個?那倒是出息了。」我起了興趣。

「殿下既都知曉,為何還這般放任?」少年不解。

「這幾方勢力在朝堂上勢如水火,卻能在我這小小的公主府內和睦相處,難道不是一樁妙事。」 我直起身子,看著空空的魚婁,頗為掃興。

離冉是我的護衛,智商不行,武藝超群,頗合我心。

尤其是當我看到暖閣內躺著的美如玉少年。

我撩起帷帳,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肩寬腰窄,五官深邃,氣宇軒昂。

一看,便是離冉喜歡的類型。

他向來對我偏愛的白淨書生們嗤之以鼻,認為那等小白臉的氣質實在配不上我。

我一時不曾糾正他,送到我府上的便是要小白臉呀,這等正氣凜然的我可怎麼下口。

我嘆了口氣,離冉卻等在屋外,瞧見我,一副邀功的神情:「還沒出十里亭,我便劫回來了。」

「你確定他醒了不會弄死我?」

前些日,我剛判了蘇侍郎一家流放邊境,人還沒出京郊,離冉便把這個驚才艷艷的蘇家長子給擄了回來。

我一時竟分不清離冉是否也存了害我的心思。

「要不,餵點軟筋散?」離冉提議道。

甚好,我點了點頭,離冉還是合我心意的。

蘇守醒來卻是安安靜靜,他這般反應總讓我覺著他在算計著些什麼。

敵不動,我不動。

如此隔空對峙了幾天後,我忽然醒悟,我本就是個算計人的,卻怕別人算計,豈非貽笑大方。

於是我欣然前去探望。

蘇守一雙乾淨的眼睛望著我:「是你救了我麼?」

哦,失憶?這便是蘇大公子苦思幾天想出來的計謀麼。

我嫣然一笑,摸上他的手:「前些日不曾來看你,你不會生氣吧?」

蘇守有些不自在,卻沒有掙脫。

他的十指修長,骨節分明,我摸了兩把有些意猶未盡,便得寸進尺,繼續撫上他的面頰。

蘇守一下子彈出杌子。

指腹下一抹溫潤的觸感滑過,我細細的捻了捻,頗為失望:這便裝不住了。

「請自重。」蘇守半紅著臉。

我細細的打量著他的每一個神情,活脫脫一個教養良好,被調戲卻罵不出話來的貴公子形象。

也罷,這漫漫長日,他若演得下去,我便當個樂子又何妨。

「怎得這般客套,喚我長寧就好。」

「長寧,長公主殿下?」他一字一字道。

我眨了眨眼,應道:「正是。」

2

我原想蘇守該恨得我牙痒痒,即便現在假意迎合,也必然要暗地裡下個三四回毒,書房內偷點機要密文什麼的。

可自從他知道了我長公主的身份,倒是更加安分守己,儼然把自己當成了長公主府內的諸多小白臉之一。

敵不動,我先動。

「阿守,這大將軍府越發獅子大開口了,兩月前剛發過這季度的軍餉,現在又來與我哭嚎。」我揉了揉太陽穴。

「既然難以撥出餘糧,殿下不理會便是。」蘇守很少探聽,我問,他才答。

我接過他遞來的茶水,絮絮道:「倒不是我不給,只是太后娘娘前些日剛要了一筆銀響去大修皇陵,我那個皇弟可才十歲。」

杯口印下一枚朱紅唇印,我瞧著茶色清碧透亮,卻一滴也不敢入口。

「這茶不錯,阿守你也嘗嘗。」我將杯子遞出,言笑宴宴。

蘇守不曾拒絕,只是避開唇印一側,一飲而盡。

「你說,讓大將軍和太后娘娘去理論去可好?」

蘇守遲疑片刻,點頭應下。

不得不說,蘇守在處理政事上比我還得心應手。

我只需告訴他哪些人礙了我的眼,他便細細地為我謀劃。

我忽然想著他若真失憶便好,若是假的,我怕自己會忍不住對他下手。

這樣一個知情趣、得我意的少年郎,總要想個法子長長久久的留在我身邊才好。

當我看到書桌上蘇侍郎抵達邊境的邸報時,我終是未曾忍住,喚了離冉。

做這樣的事兒,我倆時常還能探討一二。

「去尋個真正能讓人失憶的藥來。」我吩咐道。

「殿下,蘇公子本就失憶,這若是一招不慎,把他變成傻子可怎麼辦?」離冉苦著臉。

「養一個傻子,總比養一個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人來得安心。」

離冉沉默半晌,點頭應下。

當蘇守醒來,問出那句「姑娘何人」時,我笑得格外燦爛。

我說:「你叫蘇守,是我的侍從,前些日子生了場病,今日方才甦醒。」

「即是醒了,便來書房伺候吧。」我摸了摸他的臉,一如既往的好手感。

雖說又禍害了一把蘇守可憐的記憶,但似乎半點不曾影響到蘇大公子的才情,在處理政事上,他依舊聰慧的不像一個失憶的人。

不過於我而言,倒是越發懈怠了。

若是有人打門前走過,多半會看到這樣一副場景,一臉愜意的長寧長公主半倚在美人踏上,清風撩人,窗邊帷帳翻飛起落間,案桌前青衫少年的身姿若隱若現。

我枕著臂,看著執筆垂眸的蘇守,春日晴朗,窗外樹影斑駁地印在他的青衫上,他眉目溫和,神情認真,無端的讓人覺著美好。

偷得浮生半日閒呀,我翻了個身,以手覆眼,嘴角不自然地彎起。

「殿下,殿下。」

「嗯。」我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感覺到手腕上一抹溫熱,眼前忽然有了光亮。

蘇守的眉眼就這樣落在我的眼中,我戲謔得看著他握住我手腕的右手。

蘇守察覺到我的目光,手下一松,倒是神情自在:「殿下莫要貪睡,春日易涼。」

我松懶起身,未曾發覺已經烏金半垂,淺淺的金光洋洋灑灑落了半桌。

蘇守的辦事效率倒是高,右側我未曾處理過的文案已被批過,齊齊整整得放置著。

我踱步到桌前,左側是我已處置過的文案,第一本便是關於蘇侍郎的邸報,我輕輕挑開扉頁,早晨放置其中的一根髮絲仍舊安安穩穩的在著。

「阿守。」

「殿下?」蘇守應道。

「阿守。」

蘇守不解,卻仍是應道:「我在。」

「阿守,阿守,阿守。」我笑著轉身,連喚三聲,真好,直至此刻我才真正放下心來了。

自開府以來,我這院中不知塞了多少妖魔鬼怪,便是離冉,有時我都會不由自主地想:他為何要這樣幫我。

而蘇守成了一個例外,我在他面前難得輕鬆,對他也是更為滿意,具體體現在他的辦公地點由書房轉為臥房。

「殿下,不妥。」蘇守後退半步,彎腰行禮,寬大的衣袖遮住了他的面容。

我赤腳踩在毛氈上,好奇他此刻的神情,於是趁他不備,一把掀開那礙眼的衣袖,果不其然,蘇大公子那躲閃的眼神格外動人。

「忘記告訴阿守了,你原就是此處的侍從,而非書房的侍從。」我半彎著腰,挑起蘇守的下巴,與他視線齊平,饒有興趣地期待著他的反應。

是驚訝,還是不解,我一時不曾明白。

只聽見蘇守悶悶得應了聲:「是。」

離冉倒是替我抓過不少的男寵,撥琴作樂倒也有些意趣,只是我從不敢留宿他們,保不齊明日一早我就與他們在閻王府打照面了。

此刻我半擁著蘇守,初春返寒,他彷佛一個人型暖爐,溫暖卻不炙熱,身上浸染著我屋內的薰香。

我不由得謂嘆一聲:從此君王不早朝不是沒有緣由的。

我原想,若是能這樣長長久久的過下去,對於蘇守的有些行為我也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3

發現蘇守不對勁時,為時已晚,彼時正在我養病期間。

前些日泛舟遊玩,一時貪戀夜色,吹了半夜晚風,蘇守抱我回時嗔怪道:「若是著涼了可不好。」

多謝他的烏鴉嘴,第二日我果真精神不濟。

我從回憶中抽身,搖了搖頭。

都是假象,都是假象,我暗暗給自己洗腦。

而後,毫不猶豫的給蘇守下了誅殺令。

傳話的侍女應聲出門後,卻再未歸來。

晚間,蘇守來了,倒是一如既往地恭敬有禮:「殿下,養病期間多思多慮可不好。」

「你是何時恢復記憶的?」我瞧著他。

「從未失憶。」蘇守言簡意賅。

我與他之間溫和的表象終於撕開。

我不是不知道他將原本酒後亂語以至被捕的士子悄悄釋放,也不是不知道他在地方官諂媚獻禮的摺子上寫上駁斥之語。

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事兒,正因他的私心才讓我更加放心,能讓他心甘情願留在我身邊便好。

卻萬萬沒想到,從始至終,被玩弄股掌的一直是自己。

我不由地冷笑出聲:「謀害長公主可是滅族之罪。」

蘇守的面色頓時冷了下來:「殿下怕是忘記了,我族早已被殿下驅逐。」

我閉上眼睛,溫情退卻後,往事的詭異之處一一浮現,蘇守何以能安然得接受自己的身份處境,又是如何藉助自己定製的篩選制度替換府內侍從。

溫柔鄉,英雄冢,古人誠不欺我。

太后巴不得我命喪他人之手,太傅對於女子干政更是深惡痛絕,大將軍府總是反應慢半拍,只怕等我入土了,才能反應過來公主府生變。

我掰著手指頭想了又想,愣是沒想到一個可以救我的人。

我不由得嘆息,可見平時做人有多失敗。

卻在此時,窗邊響起:「殿下。」

我看著窗邊出現的人,忽然問道:「離冉,那日你說府內進了奸細,可你至今還未告訴我奸細是誰吶?」

離冉的身影肉眼可見的僵住了。

4

我一直以為要防備的是蘇守。

蘇守第一次失憶可以是裝的,第二次可怎麼裝?他可以換了侍奉的人,但府內的護衛卻一直是離冉負責,我這多日未曾露面,他們怎會半點未曾察覺。

只是我不明白,離冉自我開府便跟隨我,他無親無故,不會被人要挾,若想離府,我也不會強求。

「殿下,在跟隨你之前,我受教於將軍府。」離冉終於回道。

難怪這些年未有將軍府的探子,原來從一開始就埋在身邊了,我氣笑了。

我看著離冉,忽然道:「你幫我殺了蘇守,我便給將軍府想要的。」

門突然推開,蘇守面帶譏諷:「殿下當真鐵石心腸,連同床共枕的情誼也不顧了。」

我一時有些尬然。

我與將軍府不過是利益關係,落到離冉手上尚有和談機會;與蘇守卻是家族之仇,落到他手上怕是難有生機。

蘇守屏退眾人,步步向前,神情莫測:「我對殿下念念不舍,殿下為何對我趕盡殺絕?」

軟筋散的藥力讓我提不起勁兒,這境地真真是應了那句話:昔日刀俎,今為魚肉。

蘇守坐到床邊,端著藥碗笑道:「殿下千辛萬苦尋回來的藥,可要嘗一口?」

這是失憶的藥?沒想到光風霽月的蘇大公子竟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

可蘇守圈禁我卻未折磨,我又忍不住上前試探:「你若安安分分做我的阿守,我又怎忍心下手?」

蘇守卻一把拍掉我為非作歹的爪子。

美人計失效,我訕訕一笑,看著那藥碗卻忍不住後縮一步。

「殿下也會害怕?」蘇守看著我的反應,卻是一把扣住我的後頸,不留退路。

湯藥一滴不差的全都餵進我嘴裡,我連嗆好幾口。

一連幾日,我算是摸准蘇守這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了。

那日治風寒的湯藥可把我唬住了,我自喝完藥,便一直心中默念「我是長寧長公主, 我是長寧長公主」,深怕睡一覺便忘記自己是誰,一夜未敢安眠。

蘇守看著我烏黑的眼圈,一時無語,倒是半明半諷地告訴我真相。

我們仿佛恢復了之前的相處,我休息,他辦公,只是伶人們硬是將原先的靡靡之音彈成了清和雅正。

我心中悔的很,若不是之前給了蘇守太大的權力,任他代表我,也不至於至今無人發現公主府已換了當家人。

又或者是眾人發現但默許了?

一想想離冉許久未出現,我便慌了。

這樣的慌張程度,在某個夜黑風高、廂房走水、刺客入屋的夜晚達到了頂峰。

好在近幾日我都淺眠,才能以如此敏捷的步伐逃離是非之地。

雖是黑影重重,但借著月光,我還是勉強認出那眾多刺客分屬於兩個派系。

這次離冉倒是出現的及時,蘇守倚著一顆樹似笑非笑:「殿下這條命倒是被惦記的緊。」

我喘著氣,靠在樹旁,看著離冉以一擋十,倒是感謝起將軍府培養出的好苗子。

打鬥結束的很快,我閉著眼睛都能猜到這兩撥人,一撥太后的,一撥太傅的。

我不由得為之前期待他們救我的想法感到羞愧,若是知道我被囚,只怕他們會連夜派出殺手,更何況還有現成的背鍋俠蘇守。

「殿下可看明白了?」

蘇守這句話看似沒頭沒腦,我卻明白他在告訴我,如今太后、太傅恨我入骨,若無將軍府庇佑,只怕…

「我倒不知文官清流中也有將軍府的人?」我想起蘇守素日裡憂國憂民的作風。

「殿下真的…」到如今這地步還在試探,蘇守笑了笑,說道:「我只忠君。」

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沒想到我那十歲的小皇弟如今也有了自己的謀劃。

「陛下顧念親情,只望殿下做一個富貴閒散人。可殿下若不願退於朝後,陛下又以何立場擋住太后的殺心吶。」蘇守的聲音猶在耳邊。

此番形勢已經明了,只怕當初蘇侍郎被流放也只是為了讓蘇守合理入府,掌控公主府,再漏出風聲,以引誘太后與太傅的殺心。

步步為營,不過是為了打破當前局勢,讓我無可抉擇罷了。

蘇守既是陛下的人,那大將軍府只怕也早就歸於陛下。

技低一籌,願賭服輸。

5

我還政於朝的那日,天氣極好。

長公主府內亂七八糟的人也都走的差不多了,唯有離冉,跪在我院前。

說實話,我不怨他,倒是得多謝他多年相護。

只是,他既送上門來。

離冉聽後我的囑咐,一臉掙扎,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於是晚間,我便看到了暖閣里,被捆住的蘇大公子,我惡狠狠的捏了把蘇守的臉。

卻不知他的繩索形同虛設,在我收手的那一刻,蘇守拽住我的手腕,笑得很是奸詐。

「完」

文/公眾號書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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