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月看著女兒樂樂縮在爸爸的目光里一動不敢動，心裡猶如塞進去無數的雜物，硬硬的膈應得難受。
一母生九子，子子各不同。
比起聰慧早熟的弟弟，樂樂總是顯得慢半拍。
相同的題目，稍作改變，就能把樂樂成功逼進一條死胡同。
而這時，古方平總是把老二燦燦喊過來：你先讀讀題，然後做出來。
望著爸爸滿是期許的目光，燦燦如同神助，幾乎在讀完題目的同時，就把解題過程及答案寫了出來。
連一個三年級都會的題目，你一個初中生都搞不定。講了幾百遍了？換個數字和問法，還是算不出來！
吳曉月同樂樂在那一刻石化了一樣，心如死灰！
百教不懂的絕望，和連個三年級弟弟都不如的羞恥，把母女兩個人完敗得潰不成軍。
吳曉月端著水果拼盤悄悄來到女兒房間:寶貝兒，媽媽相信你，我們一起堅持下去。當年你媽也是這樣的，不也考上大學了？
咬住青山不放鬆。
困難是暫時的，有媽媽在，永遠不要害怕！不過咱是不是可以反思一下:
是被被題目嚇住了，還是讀題不徹底？無論是心理因素還是閱讀能力，我們是不是都要加強一下？
樂樂的心開始破防，她夾了一塊蘋果，鼻子的酸澀被蘋果的脆甜中和了。
你爸就那樣人，跟你奶奶一個樣，刀子嘴豆腐心。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不要提他！
樂樂突然暴怒起來。
好好，不提，不提了。媽媽多嘴，你慢慢吃。
燦燦悄悄走到姐姐房門口，想對姐姐表達說不清的歉疚，稍微一伸頭，就被姐姐看到了，燦燦立刻就被姐姐眼睛裡冒出的妒意和冷漠擊中了，砰的一聲，姐姐把門狠狠地關上了。
燦燦眼裡泛出傷心委屈的眼淚，吳曉月悄悄把老二拉到陽台上，俯下身子，替燦燦擦乾眼淚，溫柔地說:
下次你可以裝作不會做就是了。不然對比之下，姐姐受到極大的傷害，她不是生你的氣，而是對自己絕望，我們要理解姐姐，保護姐姐。
可我害怕爸爸啊，如果我說我不會，爸爸一定也會罵我打我。
燦燦眼裡流露出恐懼的目光。
不要怕，孩子，那不是你該會的知識啊，放心吧，爸爸不會怪你的。
吳曉月安撫了兩個孩子，卻不能安撫自己。
她內心裡生出無限的悲哀和無名的憤怒:不許傷害我的孩子，哪怕他們又笨又丑，他們都是我的孩子！親爹也不行！
古方平被吳曉月怒氣沖沖的樣子嚇住了，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
這娘們兒現在是替孩子來討伐自己了。
你總是護著孩子！你看看樂樂，她積極主動思考了嗎？她做到全力以赴了嗎？我一批評你就護！你就是萬惡之源！
你眼裡只有成績！
讓樂樂好好學習沒有錯，我也從不攔你。可是你聽聽你說的都是什麼話！！
一個女孩子被自己的父親罵蠢豬，比打臉還要難受！你又把燦燦帶上來，他們姐弟的關係也被你攪亂了！這等於把樂樂的自信心自尊心雙重扼殺了！
狗屁自尊心！一個連自己的學習都搞不好的人還要自尊心幹什麼？
如果真想要自尊心，那就拼命好好學習，把成績提上去！什麼自尊心受傷害？你少來這些狗屁理論，孩子管不好就是你的錯，你的無能，你活著就知道脹飯嗎？
你！你枉為人師！能說這話就是一點人性都沒了！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侮辱我的孩子！
愚蠢的人是你，你除了成績，眼裡還有家人和孩子嗎？
沒有成績，以後靠什麼吃飯？
你來養他們一輩子？
慈母多敗兒！萬惡之源！
吳曉月定定地望著眼前的古方平，仿佛看到的是一個從來都不認識的陌生人！
我是萬惡之源？！！！
吳曉月心碎一地！
這個體面的衣冠楚楚的大教授，此刻卻滿目猙獰，面目全非！你真卑鄙！為了孩子，為了這個家，我都承受了什麼？
吳曉月一時悲從中來！什麼海誓山盟，什麼養兒育女，連親生父親都這樣功利！這個家庭何談為家？
——離婚！
吳曉月被自己心裡突然冒出的兩個字嚇住了！
離異家庭？今後，就自己一個人拖著兩個孩子，靠自己的死工資，無論如何養不活。
憑什麼要我承受這一切？
孩子都跟他的姓！
只要不離婚，他都得對孩子付有責任和義務！
強大的現實面前，吳曉月立刻就打消了離婚的念頭，反過來就慢慢想想古方平的種種好處，用父母親的教誨來講：
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
為了孩子，自己必須得變得堅強起來，在自己能力範圍內，最大程度地保護好自己的孩子，使之不受到任何傷害。
古方平的怒氣漸漸平息，他始終搞不明白：
自己的孩子樂樂，大好的時光，大把的時間，為什麼就不能全身心投入到學習中去呢？
初一成績就不好，中考怎麼辦？高考還有可能嗎？
自己兩口子都是大學老師，卻搞不好孩子的學習，真他媽尷尬丟臉！
燦燦的確是個好苗子，自己一定要多用心，從小培養他的好習慣，提前學習，大量攝入知識文化。東方不亮西方亮，兩個孩子，總得有一個孩子是優秀的吧。
古方平痛恨妻子平時不能跟自己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她過度地放縱溺愛，讓孩子們老是處於一种放松自由散漫的狀態，尤其是在吃喝玩樂方面，不能太過，自己以前家庭環境那麼差，還不是一樣的努力學習，跳出了龍門？
但是，總不能因為孩子教育，兩口子老是冷戰吧，那種日子不好過，自己也適當調整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