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萬離婚補償(小小說)

櫻花說故事 發佈 2022-08-18T22:48:49.736214+00:00

戶主是一對退休的老夫婦,原來都是中學教師。她原是市里一家玩具廠的質檢員,曾就讀於省工藝美術學院的函授設計專業 。

禾州市府前街桂花坊巷裡,有一戶吉姓人家。 戶主是一對退休的老夫婦,原來都是中學教師。

老兩口只有一個女兒,叫吉慧君。 她原是市里一家玩具廠的質檢員,曾就讀於省工藝美術學院的函授設計專業 。

半年前她下崗後,根據在外貿部門工作的老同學透給的信息,她和幾位同時下崗的姐妹重新辦起一個小規模的玩具廠。

她們把精心研製的幾種造型新穎別致的玩具樣品通過外貿部門寄給外國客戶。


外國客戶十分滿意,一下子就簽訂了十幾萬美元的訂貨合 同。玩具廠一開業就熱火起來。

吉慧君已結婚幾年了。她丈夫叫孫一辰 ,原是市農機廠的技術員。一年前,他想掙大錢,通過關係,「跳槽」去了廣州。

吉慧君便帶著孩子回到娘家, 跟爹娘一起生活。

孫一辰到廣州後 ,在一家香港恆興機械設備公司安裝部當技術員。

他很快熟習了業務,並碰上一次絕好的被提拔的機遇。

公司出售的一套價值二百多萬美元的機械設備,安裝後,怎麼也調試不好。

客戶對設備的質量提出了異議。公司總裁李筱仁急得直發脾氣,罵安裝人員無能。這時候,從外地回到公司的孫一辰聽到消息,主動請纓前去調試。

李總裁也不知孫一辰技術水平高低,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就牽個黃牛當馬騎,答應了他的請求。

哪料一天後便傳出好消息:孫一辰調試成功!從此李總裁十分敬重孫一辰。沒過多久,孫一辰便由技術員提升為公司安裝部部長。

除了公司總裁,孫一辰還引起另一個人的特別重視,就是公司總裁的千金小姐李曼妮。

她畢業於香港財貿大學,又赴美專修過商務管理,跟隨其父在生意場上歷練多年,如今搞經營甚是能幹,商界對其有「鐵小姐」之稱。

香港恆興機械設備公司由香港移至廣州,就是她提出的建議。

僅此一舉,公司一年增加了上億的買賣,使公司的資財膨脹了好幾倍。

李總裁從此對女兒言聽計從,並讓她擔任了公司的副總裁。但李曼妮也有一份遺憾:三十露頭兒的她,至今還是「小姑居處尚無郎」,風雨黃昏,難免有孤單、寂寞之感。

孫一辰自從被任命為安裝部部長之後,和李筱仁、李曼妮的接觸自然多了起來。

他那南方人溫文秀氣的樣子,使李曼妮沉寂的愛河激起波浪。

李曼妮常常藉故跟孫一辰商討事情,達到和他相處的目的。

凡商討事情,孫一辰多有獨到的見解,使李曼妮異常佩服。

李曼妮暗暗下決心,她要得到孫一辰!

當時,香港恆興機械設備公司在東北冰城爭取到一宗很大的生意,但談判卻不大順利。

李曼妮要親自出征,藉口帶技術助手,點名讓孫一辰跟她一同前往。

二人飛抵冰城,住進了白天鵝賓館。李曼妮施展手段,幾輪談判之後,雙方終於簽了合同。

這一天,李曼妮顯得特別高興,宴請客戶時,她開懷暢飲,直喝得滿面通紅,說過的話又說再說而不知重複。待到席散,她送走客人,便倒在沙發上。

孫一辰把李曼妮攙進了臥室。

「一辰,我可是第一次愛上一個男人!我爹老了,他一直想把恆興公司全部交給我。答應我,成為我的先生,和我一起主持恆興公司吧!」李曼妮像一隻小鳥,偎依在孫一辰的懷裡央求說,「我知道你有妻子和孩子。請放心,我會讓她得到滿意的補償的!"

孫一辰沒有當即表態。雖然主動投進懷抱的女人和擁有億萬資產的公司使他十分動心,但又覺得答應了就愧對妻子,也不想給兒子的心靈造成創傷;若不答應,又怕惹惱副總裁,就會被炒魷魚,今生再難遇上這天下難尋的好事。


李曼妮偷眼看看他,並沒有逼他回答,只是把他的脖子摟得更緊一點,趁勢親他一下,笑著說:「我們去松花江太陽島玩玩吧,讓阿波羅神驅散你心中的愁思。走!」

二人只是到松花江邊走走,未去太陽島。李曼妮見孫一辰言語很少,知道他仍想著心事。

她自信公司的億萬資產對孫一辰有巨大的誘惑力,獵物遲早會乖乖地進入自己張開的網中。因此,她不僅不動聲色,臉上總掛著笑,耐著性子等待。

他們又在冰城遊覽了幾日。李曼妮的判斷一點不錯:在回廣州前,孫一辰便把自己交給了李曼妮。

二人離開冰城時,李曼妮是懷著勝利的喜悅飛往廣州的,孫一辰卻是心情不安地帶著李曼妮簽字的一張五十萬元的支票和一份《協議離婚書》,乘火車回家鄉禾州。

孫一辰回到禾州這天,已是黃昏時分。他出站不朝府前街方向走,而是往母親的住處走,打算在那裡過夜。到母親的住處一看,房門落鎖。

鄰居說,他母親被他媳婦接到吉家住了,多天沒見回來。孫一辰只得慢騰騰地走向府前街桂花坊巷,敲響了吉家的大門。

開門的是他岳母丁老太太。她見女婿回來了十分驚喜,忙吆喝說:「快看是誰回來啦!"

孫一辰的母親和兒子小剛,還有吉老先生, 聞聲走出屋門,見是孫一辰,無不歡喜。 小剛躥上去摟住孫一辰的脖子,連聲叫著「爸爸」。

吉慧君吃過晚飯又去了工廠 ,吉老太太忙去把她叫了回來。

吉慧君見了丈夫自然高興,笑著嗔怪他:「咋不先打個電話,也好去車站接一下。 」

孫一辰不敢正視妻子,低著頭說:「是出差拐家看看,很快還要走的。」

吉慧君細看男人,見他一臉憔悴,著急地問: "是不是不舒服呀?」

孫一辰支吾著說:「在車上受點涼,可能是感冒了 。」吉慧君忙找出感冒藥給他吃, 又慌著給他做飯。

這時,小剛想在爸爸面前顯耀能耐,掂出書包,掏出作業讓孫一辰看。

孫一辰順手拿起本作文,翻開頭一頁, 見題目是《我的爸爸》,便讀了下去:

我的爸爸叫孫一辰。媽媽說他生在馬年,因此他從小立志要像千里馬那樣飛奔向前。 他因家窮,雖然只讀到初中畢業,但他自學了高中課程,又上了函授大學。如今他在廣州一家香港公司當技術員,工作很有成績,全家都為他驕傲。

爸爸是我學習的榜樣……

讀到這裡,他鼻子發酸,再也讀不下去了 ,就搪塞兒子說:「爸爸太累了, 明天再看吧!」

小剛沒有得到爸爸的誇獎 ,很不樂意。孫一辰的母親這時忙拉上孫子,一起睡覺去了。

一會兒,吉慧君把飯做好端了出來。 丁家老兩口見女婿疲憊的樣子,叫他快吃了飯歇息,也起身回了臥室。

孫一辰隨便吃一點,說「不餓」,把碗推到一邊, 仍坐在那裡發呆。吉慧君沒料到丈夫有心事,只是說他累了 ,麻利地倒水,讓他洗臉、洗腳,準備休息。

孫一辰本打算到家就跟吉慧君攤牌,如果進展順利 ,吉慧君願意接受補償費、 在《協議離婚書》上簽字,那麼到法院辦了手續就走。

現在客廳里只剩他和吉慧君了,正是攤牌的最佳時候,他卻沒有勇氣把「 牌」攤出來。不但沒有這個勇氣,心中還似倒了五味瓶,啥味都有,很不好受。

第二天吃過早飯,孫一辰藉口公司事情緊急 ,掂上皮箱要走。


吉慧君是識大體的人,唯恐丈夫誤了公事,並不挽留,倒是孫一辰的母親很不滿,她 說:「總不是有天塌的大事,一雙腳剛進門就回身要走!」

吉慧君笑著對婆婆說:「媽,你不知道商務上的事,時候真天塌下來也顧不得, 讓一辰走吧,等休假時回來,好好孝順孝順你!」

孫一辰對著母親苦笑一下,心裡刀絞似地難受。

全家一齊出動,把孫一辰送到車站。他們等著進站時,吉慧君輕聲問:「一辰,你這次回來像有很重的心事,出什麼事啦?」

「哪裡,哪裡。」孫一辰躲開妻子深情的目光,抱住兒子親親,岔開了話題,「小剛,在家聽媽媽的話,聽外公、外婆和奶奶的話。」

小剛調皮地問:「你聽誰的話?」

火車啟動了。 孫一辰從車窗里看見一家人仍佇立在剪票口,目送著自己不肯離去。這時他的眼淚涌了出來, 心中禁不住埋怨:慧君,怎麼不拉住我呀!

半個月後的一個夜晚。此時正值深秋,細雨濛濛。

一輛禾州市的計程車戛然停在府前街桂花坊巷口。

從車上走下一個身穿艷色薄呢西服套裙的女 人。

她藉助燈光,望著桂花坊巷的門牌往裡走。 「噔噔」的高跟兒鞋聲,打破了小巷的寧靜。她走到吉家大門前停了腳步 ,便抬手敲門。

吉老先生在屋正給外孫講故事,聽見有人敲門 ,忙走出屋來。打開大門, 只見一位陌生女子,他問:「您找…… 」

她說:「我姓李,從廣州來,是孫一辰先 生的同事。他托我帶一封信給吉慧君女士 ,她在家嗎?」

吉老先生一聽是女婿所在公司來的人,忙說「慧君是我女兒,她在廠里還沒回來。 請到屋裡坐吧!」

「謝謝。不到屋啦,我還有事要辦。 」她頓了頓又說,「吉老先生,您看是不是這樣:等吉女士回來,請她去嘉禾賓館一趟。 我在那裡住。」接著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吉老先生,說聲「再見」,轉身走了。

原來、半月前孫一辰從禾州返回廣州,心情十分沮喪,躲躲閃閃不願見李曼妮。

李曼妮見狀,便知孫一辰一時還割捨不了禾州的家。

這天下班時,她找到孫一辰說:「走,一辰,咱去南國酒家吃晚飯。」

孫一辰不敢不答應,也想趁此機會把自己的心思跟李曼妮說個明白,想終結這種不正常的關係。

到南國酒店,李曼妮要了一個名叫「雙燕軒」的包間。她說喝「人頭馬」,叫孫一辰點菜。菜上來,她對服務小姐說:「您可自便,有事再叫您。」

她興致勃勃地端起酒杯,盯著孫一辰,含情脈脈地說:「一辰,這幾天難道你沒想我?來,干一杯!」

孫一辰跟李曼妮碰罷杯,坐那裡默不做聲。

他終於從口袋裡掏出那張支票和《協議離婚書》,將支票放在李曼妮面前,《協議離婚書》他想當著李曼妮的面撕掉。

李曼妮眼疾手快地把《協議離婚書》搶過來,笑笑說:「一辰,你擔心吉慧君不答應,對吧?你錯啦。五十萬足以買住一個下崗女工的心,要她交出什麼她都會答應的。而現在只是讓她交出一個丈夫,這不是很簡單嘛,她何樂而不為呢?你這個人哪,說句難聽的話,是不是嫌儒弱點?但沒關係,人都會變的,我等著你變得果斷而又勇敢!」

第二天,李曼妮竟不跟孫一辰打個招呼,親赴禾州,跟吉慧君攤牌。

吉慧君回到家時,已近十一點鐘。玩具廠的第一批產品出口後,外商反饋的信息,很讓吉慧君和她的姐妹們振奮——產品銷路好,打算追加一倍的訂貨。因此,這幾天全廠上下都在加班加點,要保質保量提前完成生產任務。

吉老先生還沒睡,仍在等女兒。她見吉慧君到家,忙把孫一辰托人帶信來的事告訴女兒,又把李曼妮的名片交給她,要她去一趟嘉禾賓館。

吉慧君聽父親說著,仔細看了看名片,不由心中一怔。俗話說,知夫莫若妻。

孫一辰早些天突然回家,他那憂心仲忡、神情恍惚的樣子,就使吉慧君疑惑他在外邊出了啥事。

不過,她沒想到孫一辰的感情發生了變異。現在,孫一辰所在公司的老闆來找她,帶的信要直接交給她,事情必定不同尋常。她急忙騎上自行車,向嘉禾賓館奔去。

李曼妮剛洗浴罷,穿一套絳紫色的真絲睡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等吉慧君的到來。

這時電話鈴響了,她拿起聽筒,總服務台告訴她,有一位姓吉的女士找她。她嘴角掠過一絲笑容 ,得意地說:「請她上來!」然後對著衣鏡,輕輕整理一下秀髮,前後左右顧盼一下自己的身影, 顯得十分優越和自信。

這時候,響起了敲門聲。李曼妮約摸是吉慧君到了 ,說聲「請進」。

門被推開,李曼妮認真地打量走進來的吉慧君 ,只見她身材修長,面目秀麗,一身淡裝,自有一番風度。

「您是李副總裁吧?我叫吉慧君。 來晚了,很抱歉!」

「啊,我姓李。吉女士,請坐。」

「謝謝!下班到家,聽家父說我先生有信託李總裁帶來 ,忙騎車趕來。」吉慧君坐下說,李總裁是第一次來禾州吧?請多住幾日, 古老的州城倒有幾處名勝古蹟值得看看。明天嘛,就請李總裁先到家吃頓便飯,算是代我先生略盡地主之誼。」

「感謝吉女士美意。很遺憾,我明早就要離開這裡,把機會留給以後吧!」 李曼妮說著站起身,聳聳肩,攤開雙手 ,表現出一副很遺憾的樣子。


然後她拉開衣櫃的門,從手提包里取出一封信遞給吉慧君 「這是孫先生讓我帶給你 的,請看一看。 孫先生關照說,要您簽個名、打個收條帶給他。」

李曼妮婉言拒絕了吉慧君的宴請, 吉慧君就覺得不大合乎常情,有些彆扭。

她見李曼妮取信,打算接了信就告辭,但聽說還得簽名、打收條,又決定打開看看。信並沒封口。

吉慧君抽出信紙打開,見裡邊有張長城卡;再看信的內容,赫然跳進她的眼帘的是五個大字標題協議離婚書。

吉慧君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定下神再看, 那五個清清楚楚的字分明是孫一辰的親筆。 她強使自己鎮定下來,急切地閱讀《協議離婚書》的內容:

協議離婚當事人孫一辰、吉慧君。雙方由於分居兩地,都深感夫妻之間的感情日趨淡薄。 因此,雙方同意結束夫妻關係,並達成 如下離婚協議:一、孫一辰一次性補償下崗待業的吉慧君二十五萬元生活費;二、雙方共同的兒子孫小剛,由吉慧君撫養。孫一辰一次性支付撫養費二十五萬元。

下面還留著協議離婚當事人的簽名處,孫一辰的名字已簽在上邊。

吉慧君看罷《協議離婚書》,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片烏黑。 但她心裡仍很清醒,就竭力支撐住不使自己癱倒在地。

李曼妮此時心中異常得意,開口催道:「吉女士,請在《協議離婚書》上籤個名,打個五十萬元的收條,我好帶給孫先生。長城卡上的五十萬元,您馬上可到銀行提取。」

被晴天霹靂炸懵了的吉慧君,聽見李曼妮這樣催她,倒是忽然警覺起來:這等個人大事,孫一辰怎麼能托人來辦呢?這位李副總裁又充當的什麼角色呢?孫一辰又是從哪兒弄來這一大筆款呢?

不見吉慧君行動,李曼妮弦外有音地說:「孫先生給您的離婚補償,是個很不小的數目呢!」

這時,吉慧君變得很平靜。她從容地對李曼妮說:「李總裁,這錢卡和離婚書我都已看過,請您再勞駕帶回去,給我先生。」

說著把錢卡和離婚書放在茶几上,「並請轉告孫一辰,他應該有勇氣跟我面對面談這件事。謝謝李總裁!我告辭了。」說完起身要走。

李曼妮沒有料到吉慧君面對五十萬元離婚補償會是這種態度,急忙攔住說:「吉女士請留步。如果五十萬您嫌少,還可以商量嘛!一百萬如何?

一百萬!在正常情況下,它可以讓您這一輩子過得舒舒服服!而您只需簽個字,打個收條。」李曼妮情急之下說出的這些話,無意中暴露了她在孫、吉之間充當的第三者的角色。

吉慧君聽著這些話簡直無法忍受,但她還是強壓了怒火說:「我有些不明白,李副總裁是我先生的什麼人,是不是越俎代庖了呢?」

這一句問得李曼妮無言以對,立時窘得滿臉通紅。吉慧君也不等她回答,又撂下一句話:「李副總裁請記住,我不是跟你討價還價的生意客戶 !」快步走出了房門。

吉慧君出了嘉禾賓館,要騎車回家,這才覺得渾身沒有一絲氣力了。

吉慧君是暈暈糊糊推著車回到家的。 吉老先生睡不著覺,聽見女兒回 來,問了一聲「啥事」。

吉慧君謊稱孫一辰讓捎點錢來,便進了自己臥室。

躺在床上,她覺得像是在空中懸著,晃晃蕩盪,精神迷惘……

天亮了,她掙扎著起了床。 吉慧君臉色白得沒半點血色,眼圈青黑。

吉老太太見女兒這副臉色,嚇了一跳,忙問女兒是不是病了。 吉慧君強打精神,裝出平平常常的樣子,說可能夜裡去賓館受點風寒,用點藥就好了。 婆婆要陪她去醫院看病。她說不礙事,很快就會好的 ,又去了玩具廠。

這一天,吉慧君連往廣州掛幾次電話找孫一辰對方都回答說孫一辰去香港辦事了,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她想去趟廣州, 又恐孫一辰真的去了香 港,回來又怕不好向老人們圓說,只好把這事擱下。

一晃三個月過去了,孫一辰杳無音信。 吉慧君原來牽心扯肺放不下的事,隨著時間的推移,也逐漸淡漠了 。

老人們問起孫一辰來,她總是編些話頭搪塞。但天底下無論什麼事 ,能瞞過初一卻瞞不過十五。

這一天, 一位法院的女同志,踏進了府前街桂花坊巷的吉家大門 。

她是來向吉慧君送達原告孫一辰提出的離婚訴狀副本的。

吉老先生代女兒簽收了訴狀副本。他把孫一辰的訴狀看了一遍 ,眼含熱淚對老伴兒說:「一辰提出要跟慧君離婚啦!我早就猜著是這碼子事。 只是慧君這孩子自尊心很強,我一直沒問過她。說起來環境變化, 人心變異。這在人間本是常事,偏偏讓慧君也輪上了。好在我看她心情逐漸平靜下來,能處變不驚。 倒是親家母有冠心病,她經受不起這個刺激,我們得瞞著她。 多虧剛才她出去了,謝天謝地。」

吉慧君見了孫一辰要求離婚的訴狀副本,果然很冷靜對吉老先生和吉老太太說:「爸、媽,我知道會有這一天的,對於無法逃避的事就要勇於正視, 如不正視就意味著軟弱。一場婚姻的終結也並非人生的終結。 爸、媽請放心,女兒會正確處理這件事的,只是小剛的奶奶,可別讓她知道,怕她受不 住。」

十天後,法院承辦孫、吉離婚案的王法官沒見吉慧君提出答辯狀,便到玩具廠找吉慧君詢問情況。吉慧君說:「對於原告不成理由的理由,沒必要多費筆墨。何況,他只有一個要求,就是離婚。我對此並不持異議,好聚好散,多說什麼呢?」

王法官也是個女同志,很佩服吉慧君的豁達大度,說:「吉廠長,法律只能是判定事實的存在狀態是否可以,對此外的許多問題則力不從心。好在您很理解,我就不多說了。不過,您還是應該考慮您的權利,有什麼要求嗎?」

吉慧君說:「對方已經放棄了對孩子的撫養權,我想我沒有什麼要求了。謝謝!」

孫、吉離婚案如期開庭。

李曼妮要親自督陣,跟孫一辰同抵禾州,下榻在嘉禾賓館。

當孫一辰走進法庭時,吉慧君、吉老夫婦和孫一辰的母親才見到三個月來沒有一點音信的他。

孫一辰已微微發胖,西裝革履,很是瀟灑,但掩飾不住那種愧色。

他不敢跟親人打招呼,走到原告席上坐下,仍然低垂著頭。


審判員宣布開庭,讓原告申述提出離婚的理由。孫一辰機械地讀了一遍訴狀,又說:「我知道這對於當事人對方也造成了痛苦。為此,我要向她進行補償,同時也承擔對孩子的撫養責任。對此兩項,我願意當廳支付人民幣一百萬元,希望被告接受。」

吉慧君正要回答,不料孫一辰的母親已從旁聽席上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指著兒子咬牙切齒地說:「你……你這個沒良心賊,你……你忘恩負義……」

剛說這兩句,便氣得心臟病發作,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幸好吉老夫婦有準備,替她帶著藥物,急忙進行搶救。 吉慧君一見大驚,從被告席上跑過來, 「媽,媽」連聲叫著,眼淚「撲撲嗒嗒」往下落……

孫一辰這時再也控制不住對母親熬寡把他拉扯成人的骨肉親情,顧不得一直圓眼盯著自己的李曼妮 撕心裂肺地叫著「媽一 」,從原告席上奔了過來……

審判員見此情景,立即宣布暫時休庭,也跑了過來。

孫一辰的母親終於醒了過來, 她緊緊抓住吉慧君的手說:「慧君,我不能沒有你,也不能沒有小剛啊!」她不能繼續旁聽了, 吉老夫婦勸說著,攙她離開了法庭。

重新開庭後,吉慧君顯得很平靜。她說 「我對原告剛才的申訴不想發表意見,因為我不願意把自己對人生價值的認識跌落到原告那個水平線上,我同意原告提出的離婚要求,但我決不接受原告的所謂補償 !一百萬的確是個不小的數目,但它不能補償感情的損傷。

這裡請允許我向原告說幾句題外話。

錢這東西,在現實世界上的確每個人都離不開它 ,但只有靠勞動換取來的用著才心安理得。

我作為一名下崗女工,可以自豪地告訴原告:我通過勞動, 現在已是一個擁有二百萬資產的股份制企業的董事長 ,我不缺錢。

當然,對於孩子,你作為父親的孫一辰,應該對他承擔義務。

但我希望原告能認識到,無論你給他多少補償,他心靈上因父母離異造成的創傷是永遠磨滅不掉的。他是否接受你的補償,讓他長大後自己決定吧!」

吉慧君講這番話時,孫一辰始終耷拉著腦袋 ,不敢正視一下一身正氣的吉慧君。

「原告孫一辰 ,你對被告吉慧君的申述有什麼意見?」審判員問道 。

孫一辰目光凝滯,沉默不語。 當審判員又一次問他時,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讓人聽不清楚:「我能撤訴嗎?」

審判員卻聽清了,立即回答:「可以。 你現在完全有權重新做出決定。」

又頓了頓,望著孫一辰猶疑的眼神,意味深長地說,「孫先生,我記得有這樣一句名言:誰對自己某個以為正確的決定有一剎那的膽怯,他也許永遠放走了幸運之神在一那對伸出的香餌。當然,這不是對你現在提出撤訴的評價,而是希望你對你面臨的現實做出負責任的抉擇。」

孫一辰偷眼望望旁聽席 ,見李曼妮起身往審判庭外邊走,心頭的壓力猛一輕,對審判員說:「我撤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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