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過年,為了要回三十塊錢外債,父母急得想尿褲子

新銳散文 發佈 2022-09-26T10:16:06.521554+00:00

去年春節,我同父親購買年貨,路遇熟人毛妮叔,給我留下深刻印象,至今難忘。當年我讀初中,我老家在鄉下農村,老家還有父母親和一個承包養豬場的哥哥。哥嫂非常講究並且還愛乾淨,單獨過。


去年春節,我同父親購買年貨,路遇熟人毛妮叔,給我留下深刻印象,至今難忘。當年我讀初中,我老家在鄉下農村,老家還有父母親和一個承包養豬場的哥哥。哥嫂非常講究並且還愛乾淨,單獨過。不過,孝順的哥哥,每天都去父母家轉一轉,走一走,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事情,順便偷拿個饃或煮熟的鹹鴨蛋,藏在兜里,帶回豬場吃,是常有的事。

早晨,父親蹲在門口吆喝說:「要過年了,想去集市上轉轉,看看能不能買些年貨?」想讓我哥開車送他。我哥不想去,謊說:「今天豬場有急事,改天吧。年貨好買,一會就買完了。」說完,哥哥壞笑著溜走了。

父親瞅瞅我,我伸伸懶腰,打個呵欠,也不想跟隨父親去,主要是陪父親太麻煩,他愛挑挑撿撿,討價還價,還沒完沒了,膈應人。實際上,到頭來,啥也沒有買,還耽誤我網上學習刺繡手藝的時間。

父親徵求我的意見,我說:「去買年貨,中啊,不過,可不能耽擱我的學習了,要早去早回呀?」

父親說:「快去快回,一點不能耽擱,地里還要施肥呢,不然,明年開春莊稼也長不愣怔。」我跟在父親屁股後邊,早早地來到集市上。看到琳琅滿目、紅紅綠綠的年貨擺滿大街,知道年貨已經上市了,能放開選購年貨了,我自然樂了。

父親的右手緊抓我的左手,從街東逛到街西,又從街西走回街東,只拿年貨問問價錢卻不掏兜拿錢買,口乾舌燥的,總是嫌貴,貴,貴,煩人。

我累得小腿肚子發酸,總想找個地方坐下來歇息歇息兒,當然有杯冰糖水解喝,更爽啊。可是,摳門的父親是不會想到給我買的,最後,我跟著父親還是走了。

老遠的地方,有賣土雞的,父親認識賣雞的,他們不是雞販子,便坐在車把上吆喝道:「賣便宜雞啦,賣便宜土雞啦!」父親聽到喊聲,丟下門對子,跑了過去。賣門對子的胖阿姨直嚷嚷,父親也沒再回頭。父親跑了過去,抓住兩隻公雞,拍拍雞素子,瞅瞅雞屁股,見不是病雞,就要付錢。「噯,買雞的老頭兒,掂過來稱稱哈?」一個瘦女人說道,她稱了稱雞子喊道:「15斤60元哈。」父親邊掏錢邊囉嗦說道:「這麼貴?」車把上坐著賣雞的小伙嘟嚷道:「四塊錢一斤,還嫌貴啊,乾脆,你都拿去,不找你要錢了?不就得了。」父親厚著臉皮傻笑著說:「話可不能這樣說,白送啊,不能,那不是虧大了?」賣雞的小伙用眼睛斜視著瞪瞪父親瞧不起地說:「知道賤賣還要問?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嘛!」父親知趣地不再搭話了,只管逮雞,滿頭是汗地從人堆里鑽了出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滿意地笑了。

父親在慌忙中擠在人堆里又買了兩隻紅色的蠟燭和一副被風颳掉角的門對子,算是買了幾樣便宜東西。

父親看了手腕上戴的電子表,一看時間,12點鐘了,晌午了,父親「嗷」了一聲。

父親擠在人縫裡買了兩隻公雞。拎著背在右肩膀上,一前一後,各搭一隻,手裡抓著蠟燭和紙卷子,笑眯眯地走了。

我有些不耐煩地往家走,肚子咕咕叫,餓了,走過一個麵皮攤位,我的腳就邁不動了,「爸,咱也吃碗麵皮吧?」我仰臉看著父親,舔舔乾裂的嘴唇。

父親看我一臉疲倦的樣子,有些心疼地說道:「妮啊,咱也吃一碗,嘗嘗!」爹放下雞,叫來服務員:「小姐姐,散裝啤酒一杯,再來兩碗麵皮,多放些辣椒芝麻醬,錢我給啊。」父親盯著小姐姐手裡找回的錢說道:「少給一分錢沒事,算了。」父親又補充說道:「不要了,不要了。」好像不差錢似的啊,可父親的手卻在微微發抖啊。

吃過麵皮,父親要了一杯免費的茶水,站著喝光了。又要了一杯,小姐姐轉身瞄了一眼父親,才很不情願地把茶水遞給父親,看著父親又把茶水喝了個底朝天。父親用手抹抹胡茬上的茶漬,手裡掂著兩隻雞,像占了大便宜似的,高興地走了。

我也從吃飯的人縫裡,擠了出去,緊跟在父親身後,拽住父親的右衣角,生怕走丟了。

出了街,就是東大橋。過了東大橋,就是莘莊。然後就到家了。路程不遠,我家離集市三華里路,抬腳就到了。

父親緊一步慢一步地鉤頭往回走去。走到橋頭,他「咳咳」兩聲,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嫌痰髒,又用鞋底板除溜除溜。父親剛走到橋頭,遇見了莘莊的毛妮叔,毛妮叔也上街購買年貨,買了兩條活鮮胖頭大鰱魚,從路邊鐵蛋家的柴垛上抽根棍子挑著,搖搖晃晃地趕路,生怕魚身上的泥巴弄髒了衣服。

兩個熟人見面,父親從背上把雞摜到地上,毛妮叔也將魚擱在地上,雞是活雞,魚是活魚,還活蹦亂跳呢。兩人就那樣站著敘談起來,父親問:「魚啥價?」毛妮叔說:「2條14斤,42元。」父親說:「貴了,我41元就能買到手啊,你買的是魚販子的魚。」毛妮叔問:「雞啥價?」父親說:「15斤,4x15=60元啊。」毛妮叔說:「值,4塊錢一斤,到年跟前啦,就是5塊錢一斤,也值啊。」

公雞的腿沒拴緊,捆綁的繩子鬆了,跑了一隻,鳴叫著,好像報警似的,撅著尾巴猛跑。父親慌忙呼喊附近地里幹活的農民,幫助逮雞子,誰知雞子是個笨傢伙,見人多勢眾,一頭鑽進橋洞裡,結果被父親輕易抓住了,父親又把雞捆緊系牢了,扔在地上。

父親從上衣口袋裡,摸出兩支自卷的帶菸葉的土香菸,遞給了毛妮叔一支,他們又蹲在橋頭上敘起家常來,父親伸著頭,毛妮叔伸長脖子,綠豆對麥芒兒,蛤蟆對貓眼兒,又貓著地面拉呱上了。

這時,另一個雞的捆腳繩也鬆了,雞子拍拍翅膀,跑了,鑽到鐵蛋家的柴禾垛縫裡了,父親又把它逮回來,捆緊了,丟在地上。可是,公雞打鳴不停地叫喊著,「咯咯噠、咯咯噠」,我爹往雞頭上一踩,雞子老實了,不叫了。

我站在一旁,氣得直翻白眼兒,拿他倆也沒有辦法,只好耐心地等待了。

天黑了,他們還在起勁地交談著。月亮出來了,他們還戀戀不捨地在說笑。

我「噯」了一聲,伸伸懶腰,那一聲是不耐煩的。

終於分手了。父親說:「太晚了,到我家喝面片吧?」

毛妮叔說:「改天吧,我還有魚呢?」

父親說:「如果你不嫌棄,就去我家吧?」

毛妮叔猶豫了半天,才下決心:「」中,我把魚送回家,就去你家啊?」

月亮樹梢高時,毛妮叔才趕到我家。父親把小花狗攆跑了,把門關上,不讓它進來。晚上,母親殺了一隻白天父親從街上買的雞子,燉肉喝湯,啃烙饃。一杯接著一杯,喝了起來。兩瓶老白乾很快喝光了,只剩下瓶底了,只見我爹和毛妮叔臉紅脖子粗,紅的崗崗的,像似喝了豬血了。後半夜了,父親和毛妮叔還在喝酒敘話,母親披著棉衣陪著他倆,坐在矮凳子上,時不時地搭著腔兒,也參與了他們之間的敘話。

可父親始終想著毛妮叔還欠兒子養豬場30塊錢,擔心毛妮叔忘了,要不回來啦。可有時候,話到嘴邊了,就是張不開嘴,又被打岔散了,終於沒有機會說出口兒,急得想尿褲子。

毛妮叔饒有興致地說著,父親用筷子沾著酒水敲著桌子應和著:「對,你說得太對了,對的很啊。」

我跟了父親遊蕩一整天,困了,累得腰酸背痛,吃過晚飯,我就躺下睡覺了。

睡夢中,毛妮叔把我叫醒,塞給我20元錢,說:「再過兩天就要春節了,叔提前給你壓歲錢,也不多,表示一下心意哈!」我嘴裡說著不要,可手裡抓得牢,頭一歪,又裝著睡著了。

天快亮了,毛妮叔才往家趕哩,走時,毛妮叔說:「改天再來聊吧?」

過後,我才能明白父親的狡猾,原來毛妮叔還欠著養豬場30元錢呢。

實際上,毛妮叔沒有忘記,第二天吃過早飯,就讓毛妮把30元錢送來了。

噯,沒出息的父親和母親,過年了,為了30塊錢,丟人啵!

作家簡介:殷天堂,筆名尹夫,網名過冬飛鷹。中國當代作家,系統作協主席。祖籍河南息縣,軍隊團職軍官轉業,供職於駐馬店市自然資源和規劃局。著有《梁山伯與祝英台外傳》《生命提速》《息夫人秘史》等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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