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看了一篇文章,一個妹子說:她沒有把握,生出來的小孩會感謝她把自己帶到這個世界上,所以她決定不婚不育。
看人家這麼說,我便想了下我自己:我感謝我爸媽把我帶到這世界上嗎?
誠實地說:並不。
甚至我覺得這個念頭都是荒謬的,什麼叫「帶」?
我自己是一個母親,但我從來不覺得我把孩子「帶」到了這個世界上。
在養育她的過程中,我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清晰地意識到:並不是我塑造了這個孩子。
許多作家都會說:孩子是她最好的作品。
但孩子,根本不是母親的作品。
我沒有挑選過孩子的性別;
我盡力了又盡力,但還是無法改變她的身高體重;
我是一個挑嘴的人,這方面,我娃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她挑的範圍與我截然不同。
我愛吃的東西,她很淡然。
她愛吃的東西,我根本不吃。
她的個性、偏好、為人……肯定與我有關,但根本不是我創造的。
我對生育這件事的看法是:
籍由某些機緣,一個生命穿越了我的身體。
我就相當於一個空間站,而孩子是太空人。
同樣,我的父母是我的空間站,我是他們的太空人。
小年不像我,正如我不像我的父母。
我來到這世界上,可能是個隨機事件,也可能有獨特的機緣——這是老天爺的安排呀。
有可能老天爺就是打算讓我「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
而小年嘛,我對她的一生,有很多興致勃勃的幻想。
我堅定地認為:她的出生,肯定不是隨機事件,肯定是老天的安排。
我能參與於這盛事裡來,是我的榮幸。
我是開場嘉賓,不是創造員。
順便說一聲,我不是很欣賞「兒女生日是母難日」的說法,本來一個開開心心、大家團聚、找個由頭吃吃喝喝的日子,非弄得這麼悲情。
沒錯,我媽生我很辛苦——但這辛苦是我造成的嗎?我要對此負責嗎?
我的孕期十分不順利,住院三次——但這難道要算在小年頭上?是她害的嗎?我是一個身心健全的成年人,懷孕是我自願的選擇。當然有很多人欠我,比如說:因為我沒有北京戶口,所以我享受不到生育補貼——我應該對有關部門興訟,而不是和娃過不去。
總之就是這樣:
我很感謝我父母對我沒有邊界的愛,他們愛我的一切。
我半生都在不知不覺地離經叛道——為什麼是不知不覺,因為我完全沒有叛逆的心,我只是在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兒。
他們都包容了。
在他們的能力里,他們盡力撫養我、愛我、想彌補我的短處、想發揚我的長處。
我經常拿他們對標,想成為他們那樣的父母——我知道我做不到,我也知道小年不會怪我。
我對我的孩子有很多細小的內疚,但整體來說,我認為我還是個過得去的母親,還是及格了。
我不需要我的孩子感謝我。
事實上她對我會有什麼樣的感情,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事。
正如我對我的父母一樣:我很愛他們,也有抱怨有後悔有失望有責備。
估計小年對我也差不多。
生、養、育與愛,我覺得可以分開來算。
生而無恩;
養是義務;
育是投資,包括了經濟、時間和心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帳。
而愛——父母子女之間這最美好的事物,這全世界最強烈最永恆的愛,不必談感謝也不必說對不起。因為它完全是出於本心,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