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日登高處,一花一木醉重陽

頭條創作與薦賞 發佈 2022-09-27T21:26:56.671642+00:00

重陽節是我國古老的傳統節日,民間有登高、賞菊、插茱萸等習俗。其中,登高是重陽節的重頭戲,而菊花、茱萸這一花一木,則是節日裡當之無愧的明星。

九月九日登高處 一花一木醉重陽

□ 盧恩俊

清代趙之謙、程守謙合作《菊花博古圖》軸。 (來源於上海博物館網站)

重陽節是我國古老的傳統節日,民間有登高、賞菊、插茱萸等習俗。其中,登高是重陽節的重頭戲,而菊花、茱萸這一花一木,則是節日裡當之無愧的明星。

「九日登高處,群山入望賒。」(明·趙時春《原州九日》)重陽登高,主要有登山、登塔、登樓、登閣、登台等形式。登高習俗最早可追溯到漢代,西漢的《西京雜記》中記載:「三月上巳,九月重陽,士女遊戲,就此祓禊登高。」可見,重陽登高習俗在西漢時就已經形成。至於重陽為何登高,南朝梁人吳均在神話志怪小說集《續齊諧記》中記述了東漢方士費長房讓桓景攜家人於九月九日「作絳囊,盛茱萸以系臂,登高,飲菊花酒」躲避災禍的故事,認為當時人們「九月登高飲酒,婦女帶茱萸囊,蓋始於此」。此說雖然迷信色彩濃厚,但重陽登高祈福的習俗卻流傳下來。正如宋人方勺所釋:「九九極陽,陽極轉陰,登高為調陰轉陽也。」古人將天地萬物歸為陰陽兩類,奇數為陽,偶數為陰,九為奇數,因此屬陽,九月初九,二陽相重,遂稱「重陽」。古人以登高調和陰陽,祈求健康長壽,而被譽為「長壽花」的菊花和被稱為「辟邪翁」的茱萸正好繁盛於秋,成為必不可少的節日明星。於是,插茱萸、戴菊花、飲菊花茱萸酒等習俗逐漸盛行,這在古詩中多有體現。唐人留下的登高名篇最多,邊塞詩人岑參在行軍途中適逢重陽節,十分懷念故園的菊花:「強欲登高去,無人送酒來。遙憐故園菊,應傍戰場開。」(《行軍九日思長安故園》)盧照鄰重陽登山時寫下「他鄉共酌金花酒,萬里同悲鴻雁天」的著名詩句(《九月九日登玄武山》),抒發懷鄉之情。杜甫在《九日登梓州城》中寫下「伊昔黃花酒,如今白髮翁……兵戈與關塞,此日意無窮」的詩句,抒發了憂國憂民之情。重陽登高詩中最著名的要數王維的《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該詩通過描寫重陽風俗,把遊子思親的情感抒發得淋漓盡致,成為千百年來佳節思親的經典之作。

與登高相關的風俗還有吃重陽菊花糕。「糕」與「高」諧音,最早是慶祝秋季豐收、喜嘗新糧之意,之後民間逐漸有了「登高吃糕」的習俗,取步步登高的吉祥寓意。清人楊靜亭在《都門雜詠·論糕》中說:「中秋才過又重陽,又見花糕各處忙。面夾雙層多棗粟,當筵題句傲劉郎。」又有《竹枝詞》:「土城關外去登高,載酒吟詩興致豪。遙望薊門煙樹外,幾人惆悵尚題糕。」兩詩描繪了當時的重陽製作花糕、登高的盛況。據《唐六典》和《食譜》等典籍記載,唐代重陽節有菊花糕、菊花鮮栗羹、木香菊花粥等席上名點。由此可見,品嘗菊花糕自古以來便是普遍的重陽習俗,尤其是在我國北方地區。清代的《帝京歲時紀勝》記載:「京師重陽節花糕極勝。有油糖果爐作者,有發麵壘果蒸成者,有江米黃米搗成者,皆剪五色彩旗以為標識。市人爭買,供家堂,饋親友。」《燕京歲時記》也記載,每逢重陽節,京城裡的人紛紛「提壺攜榼,出郭登高。南則在天寧寺、陶然亭、龍爪槐等處,北則薊門煙樹、清淨化城等處,遠則西山八剎等處。賦詩飲酒,烤肉分糕」,可謂「一時之快事」。時至今日,在我國許多地區,吃重陽花糕之風尤盛。

「九日重陽節,開門有菊花。」(唐·王勃《九日》)古人過重陽,最看重的是菊花。菊花在古詩詞裡也稱「黃花」,是「長壽之花」,亦是不屈品格的象徵,所以古代重陽節,賞菊、簪菊、飲菊花酒、食菊花糕等,自然就成為風行的習俗。唐代另一位詩人王維則直接稱重陽節為「菊花節」:「無窮菊花節,長奉柏梁篇。」(《奉和聖制重陽節宰臣及群官上壽應制》)

古代重陽的「菊花熱」,最初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驅邪、保健、延壽的理念。漢代的《禮記·月令》中有「季秋之月,鞠有黃華」的記載,「黃華」即菊花。最早以菊入詩的名人當數戰國時期楚國詩人屈原,他通過「春蘭兮秋菊,長無絕兮終古」「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等詩句,表明自己不隨流俗、潔身自好的節操。早晨飲用木蘭花上滴落的露水,傍晚咀嚼秋菊飄落的花瓣,詩人不僅賦予菊花高潔的品行,還提及菊之可食,奠定了菊花在傳統文化中的重要地位。

到了魏晉時期,田園詩人陶淵明更以「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名句享譽古今,周敦頤在《愛蓮說》中稱其「獨愛菊」。陶淵明在《九日閒居》序文中記述:「餘閒居,愛重九之名。秋菊盈園,而持醪靡由,空服九華,寄懷於言。」陶淵明關於菊花的詩句數不勝數,他將菊花視為潔身自好的象徵,還將其作為「長壽花」來食用。他在《讀山海經》(其四)中說:「黃花復朱實,食之壽命長。」陶淵明以品行高潔聞名於世,他的菊花詩更是千古名篇,大大推動了後世重陽賞菊之風。

「明年會此知誰健?醉把茱萸仔細看。」(唐·杜甫《九月藍田崔氏莊》)古人將茱萸視為祛邪之物,每逢重陽爭相佩帶。我國對茱萸的記載比較早,《禮記·內則》中有「三牲用藙」的記載,「藙」即一種茱萸。周代祭祀之制,是把牛羊豬「三牲」放在祭板上,將煎過的茱萸等放在祭盤中用於祭祀,可見那時人們就視茱萸為非凡之物了。對於茱萸的藥用價值,早在《神農本草經》《吳晉本草》中已有記載。東漢桓景攜家人於九月九日戴茱萸囊登高躲避災禍的故事傳開後,茱萸又被視為辟邪禳災的「護身符」,稱「辟邪翁」。南朝宋武帝劉裕曾在重陽節大宴群僚於戲馬台,還把茱萸當成犒賞軍隊的獎品,有詩曰:「天門神武樹元勛,九日茱萸饗六軍。」(唐·儲光羲《登戲馬台作》)。可見,茱萸在民俗中的地位並不比菊花遜色。既如此,茱萸在唐代之前為何沒能像菊花那樣在詩詞歌賦中大放異彩呢?

余光中先生在《茱萸之謎》一文中說,「重九二花,菊與茱萸,菊花當然更出風頭,因為它和陶淵明緣結不解,而茱萸,在屈原一斥之後,卻沒有詩人特別來捧場。」或許因為屈原曾在《離騷》中把樧(茱萸)斥為惡草,對後世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到了唐朝,茱萸由「惡草」陡然變成「佳木」,一首首關於茱萸的好詩令人目不暇接。重陽節插茱萸之風在唐代民間很流行,用王維詩中的「遍插茱萸」來概括恰如其分。宋代以後,佩茱萸的習俗逐漸衰減,但從明代申時行的詩句「九月九日風色嘉,吳山登高勝事夸。郡人齊出唱歌曲,滿頭都插茱萸花」,還有清代吳偉業的詩句「秔稻將登農夫喜,茱萸遍插故人憐」來看,插茱萸的習俗在一些地區依然盛行。

對於唐代「遍插茱萸」的習俗,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將茱萸插在何處?怎麼插?唐詩里對此多有描述。朱放的「那得更將頭上發,學他年少插茱萸」,權德輿的「他日頭似雪,還對插茱萸」,耿湋的「九日強游登藻井,發稀那敢插茱萸」等詩句,都表明當時過重陽是將茱萸插在頭上的。進一步來看,盧綸的「茱萸一朵映華簪」,白居易的「舞鬟擺落茱萸房」,王昌齡的「茱萸插鬢花宜壽」,還有李白的「九日茱萸熟,插鬢傷早白」等,都點明了茱萸在頭上的具體位置。

沿著茱萸的詩韻步步深入,就嗅到了迷人的酒香。我們能夠通過蘇舜欽的「欲言無上策,且復醉茱萸」,體驗沉醉在茱萸佳釀中的人生際遇;通過白居易的「閒聽竹枝曲,淺酌茱萸杯」,分享重陽小酌聽曲的愜意,還能通過張諤的「歸來得問茱萸女,今日登高醉幾人」,感受古代重陽的風情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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