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多地市場監管部門要求下架檳榔，食品經營者不得將檳榔製品作為食品銷售。
有人憂心檳榔產業受到打擊會對種植戶產生負面影響，但紅星資本局發現，與大眾想像中的不同，現在遭受到衝擊最大的並非是種植戶，而是中間商。
拋開今年早期出現的高價30元/斤不提，從8月下旬以來，檳榔鮮果的價格從超過20元/斤降至18元/斤左右。
有中間商告訴紅星資本局，他今年以22元/斤的價格從種植戶的手裡收來檳榔鮮果，但現在，花約5000萬元買來的檳榔鮮果經過烤制後卻只能存放在保鮮凍庫中，觀望市場。
檳榔產業鏈人士擔心2013年慘狀再現
每斤檳榔果價格已從30元掉到18元
紅星資本局從各方了解到，目前，我國的檳榔種植地主要在海南省，而深加工企業主要集中在湖南省。
據海南省2021年統計年鑑，截至2020年年末，海南省全省檳榔種植面積為12.47萬公頃，收穫面積為8.85萬公頃，全省在2020年的檳榔總產量達到28.33萬噸。
（註：檳榔樹栽種後，一般需要5-6年時間才會掛果。）
萬慶波（化名）承包的100畝用來種植檳榔樹的土地也被計算在內，「一般一畝地120株檳榔樹，（我有）12000株左右，100畝地的年產量大概是15萬斤。」
↑圖由受訪者提供
據介紹，檳榔鮮果的成熟期在8月到12月，會根據不同地區的緯度略微有所區別。如果早於8月成熟，檳榔鮮果往往會賣到比較好的價格。
「今年很早就有人來收了，一直沒有間斷過，（早期）最高賣出過29元/斤、30元/斤，這兩天也有人來收，只是價格低一點，現在18元/斤左右。」萬慶波對紅星資本局說。
紅星資本局了解到，檳榔樹被稱為「懶人樹」，無需特別照料也會結果；如果精心打理如施肥等，一株檳榔樹的產量也會隨之增多。
萬慶波稱，算上承包土地、工費、施肥等各項成本，每一斤檳榔鮮果的成本在5-6元左右；如果是2019年後承包的土地，成本可能會上漲到10元/斤左右。
也就是說，即便現在檳榔鮮果的價格在18元/斤左右，種植戶還有得賺。不過，紅星資本局注意到，整個檳榔產業鏈的從業人士仍然憂心忡忡，他們擔心2013年的慘狀再現。
綜合多家媒體2013年報導，當年，央視的相關報導曾引發公眾對檳榔致癌的廣泛關注，而後，種植戶標出1.2元/斤的價格都難以將檳榔鮮果銷售出去。有關部門負責人表示，僅檳榔青果（即鮮果）這一項，就使得全海南種植檳榔的230萬農民減收30個億。
行業龍頭帶來的變化
中間商：5000萬收貨，現出貨就虧錢
種植戶採摘下來的檳榔鮮果也被稱為「生果」「青果」「濕果」，經過一定的工序烤制後會得到檳榔乾果。一般來說，3-4斤檳榔鮮果能出1斤檳榔乾果。
文武（化名）是在檳榔品牌和種植戶間搭橋牽線的中間商，他從種植戶的手中收來檳榔鮮果，經過烤制，再將得到的檳榔乾果賣給各大檳榔品牌。
在文武的印象中，檳榔鮮果的價格是在近年來漲起來的。哪怕在2019年，檳榔鮮果的收購價也保持在5-6元/斤左右；到2020年，收購價直接躍升至15元/斤左右。
「2019年，檳榔在（終端）市場上最高的零售價只有30元/袋；到2020年左右，口味王率先推出了50元/袋的產品。有高端產品推出來了，前面的原材料也跟著受益。」文武稱，這兩年來，檳榔鮮果的收購價在20元/斤左右。
↑口味王的產品，終端零售價50元/包，截圖自天貓「口味王食品旗艦店」
紅星資本局注意到，口味王是檳榔產業中的龍頭品牌，其運營主體是湖南口味王集團有限責任公司（下稱「口味王集團」）。據瀟湘晨報報導，在2021年，口味王集團以42.35億元的營收進入「2021湖南企業100強排行榜」，名列第97名。
文武告訴紅星資本局，口味王集團對烤制的要求比較高，大約要4斤多的檳榔鮮果才能出1斤符合其要求的檳榔乾果。
「我現在手上的青果是22元/斤收的，其中有一些廢品要篩出去，再烤製成檳榔乾果，我的成本差不多就接近100元/斤了。」文武稱，現在口味王開出的收貨價是85元/斤，出貨就虧錢。
除了口味王外，也有其他檳榔品牌在收購檳榔乾果，但價格都不高，且收貨量較小。
目前，文武已經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出貨是虧錢，不出貨的話成本會繼續上漲，「我囤了數百萬斤的貨，現在放在租的保鮮凍庫里，每個月還要交租金。」
光是在收貨上，文武已經花了5000萬元左右，而出貨的日子每往後延一個月，文武的成本還會因為凍庫租金繼續上漲。
↑圖由受訪者提供
種植戶：今年不會花30萬下重肥了
多元檳榔平台顯示，9月23日，海南省的檳榔生（鮮）果的收購均價為17.69元/斤，最高為19元/斤，最低為16元/斤。
以目前的價格來看，萬慶波對未來的市場行情抱有消極的態度。
「我本來計劃再承包100畝土地的，打算8月（簽合同），正好遇上疫情耽誤了，現在看這個情況，可能要再觀望一下。」萬慶波稱，他承包的地上可能採摘了1/4的檳榔鮮果，剩下的應該能賣出去，只是價格能賣到多少就無法預測了。
↑圖由受訪者提供
和萬慶波相比，楊元長（化名）的1600畝土地尚未掛果。
楊元長告訴紅星資本局，他是在2021年開始栽種檳榔苗的，大約要在2026-2027年才會結果。
「檳榔投資很大的，周期也長。」楊元長稱，從承包土地到購買檳榔樹苗，再從肥料到管理，差不多砸了1000萬。而且，從現在往後，差不多每年還要投200-300萬元。
紅星資本局注意到，即便檳榔樹被稱為「懶人樹」，但為了讓其多結果，除了平日裡施加的肥料外，種植戶們還會施加重肥，肥料會構成其中一筆比較大的成本。
以萬慶波的100畝土地來說，每年農曆12月會施加一次重肥，花銷在30萬元左右。「檳榔樹下面挖個洞埋肥，每一株樹可能要下幾十元的肥料進去，這可以提高檳榔的產量。」
「如果（檳榔鮮果）價格不好，我接下來不會下重肥了。」萬慶波對紅星資本局說。
另外，有某檳榔品牌的創始人李道（化名）告訴紅星資本局，其某一品類的檳榔已經做了下架處理。
集矛盾於一身的檳榔
兼具藥理和毒理，未來怎麼走？
紅星資本局翻閱公開論文、學者著作發現，一方面，檳榔作為傳統中藥，近年來有學者發現檳榔或其成分具有藥理作用；另一方面，也有研究證明檳榔可能會對健康帶來危害。
劉書偉、王燕所著《檳榔研究》一書，由中國農業科技出版社出版，提及除了滅螺、驅蟲、殺蟲外，檳榔及其成分對神經系統、內分泌系統、消化系統、抗病原微生物、心腦血管系統等有一定的積極作用。
如，山麗梅等學者研究了檳榔鹼抗高血脂誘發大鼠動脈粥樣硬化作用的分子機制。其中，檳榔鹼可促進NO釋放，提高eNOS蛋白和mRNA的表達，降低血漿1L-8水平，抑制粘附分子及驅化因子的受體的過度表達。
再比如，亓竹青等學者研究發現，檳榔鹼干預對於大鼠胰島β細胞分泌功能具有直接保護作用，這種保護作用可能是通過上調PDX-1和胰島素基因表達，刺激β細胞的增值與分化，增加胰島素分泌來實現的。
需要說明的是，在紅星資本局翻閱的學術論文及著作中，除了帶來舒適感、唾液分泌增加、以及心率上升等，其他益處多不是靠直接嚼食檳榔實現，而是提取檳榔中的有效成分。
另一方面，也有醫生、學者通過對比嚼食檳榔以及不嚼食檳榔的發病率，但幾乎都未直接下結論稱嚼食檳榔會導致患相關疾病、致癌。
比如，從1985年10月到1987年10月，湘潭市口腔黏膜病防治協作組對該市11046人進行大規模普查，發現口腔黏膜下纖維性變335例，所有患者均有嚼檳榔的習慣。
在兼具藥理作用和毒理作用下，檳榔本身就是一個矛盾體。
不過，紅星資本局注意到，海南省檳榔行業協會或已為檳榔產業的未來邁出關鍵的第一步。此前，該協會曾發文稱，建議相關部門應加強檳榔產業相關產品的研發，加大藥食同源的研究投入，開發出更多檳榔藥用的延伸產品。
紅星新聞記者 楊佩雯
責編 唐歡 編輯 肖子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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