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 與大海】
—————閻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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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見過老了的海嗎
滿是筋骨 象大陸架
海床骨架或藍鯨
他們 在成為化石和記年
成為藍色星球的雕像
我訴說的老人 老年斑和筋骨盡暴
象執秉火焰的盜火者
漢字的甘地
思想的雄師
記得故鄉和兒時的河流嗎
鄉音 平原鐘聲和月亮邊的鳥鳴
他離家時的母親叮囑
他躊躇滿志
旅京舊事
一個人 把家鄉泥土和雨水長成的骨骼 在京華粹煉成為民族的錚錚鐵骨 奶水澆築的品格矗立中國靈魂
一個口音里充滿鐵 良知悲憫 真 的知識分子 叱吒風雲
大愛 深仁 登高一呼
人間的黑暗
海還會凝固城化石 老人著作等身思想的雷電 刀鋒似的言辭
一個人 恩養中國文壇
呵護文學的脊樑
怒向刀叢 疾聲呼喚
他的深仁大愛 嫉惡如仇
他象人間和地獄之間擺渡的摩西
他是一座偉大的山脈
他同時又是慈愛的嚴父 一個錚錚硬漢 民族的脊樑
海有偉岸骨架 那兒能擱下
海回得到內陸高迥
誰告訴一個人大海故鄉
聽他的自白
我九十歲了 我是宗山郎
懷揣白髮蒼蒼的鄉愁
少小離家 鄉音未改
九宗山一千年還坐不更名
石人石馬 一代天驕
那個騎過六匹神驥的人安頓身後
老人故里的盛世君王
老人自幼生長天神似的英雄睥睨雄視的穹窿下
老人老了如此謙卑 沒有了往年氣若沉雄
如此安然若素
沒有了 快詒的雄強 若定的縱橫捭闔
老人自視一滴海水
老人總說 我見賢思齊
老人身後的九宗 虎據龍盤
大唐天子鑿山為陵
葉落歸根他要回到這俯瞰五陵原
多少朝代枕山安眠 多少指點亮江山的中華英靈埋葬的
關中地面
做為一個平凡的人陪在他們身邊
***
一個共和國一樣年輕莘莘學子
和宋伯魯仆鄰的書香名門
也許是老人曾經滄海 看慣京華煙雲
時間遞膻 大國崛起
曾經布衣的中國城市華麗轉身
偉大開創的復興民族積弱積貧
在他的如炬目光中屹立強國之林
中國從易碎的瓷器變成洪鐘大呂
也許是那九級風浪站立潮頭天神似雕像
也許是
風雲際會的響遏行雲
也許曾經是雷霆 閃電 暴風驟雨
歸來 你靜若處子
象個孝順的兒子
你說 在外我是陝西冷娃
可耄耋回鄉 你語氣溫和
象古代告老還鄉的大臣
你只愛桑梓
愛吃禮泉澆湯烙面
你頎長略傾的身軀 沒有佝僂
細碎而不零亂的步子不蹀褻不老邁
你脖頸手臂上盡曝的筋脈和老年斑
象你著述的文章老健 蒼桑 矍鑠
我一看到由衷欽佩 暗然神傷
老年的大師 我掉下悲憫的淚水
***
老人說 不要樹碑立傳
我是宗山郎
愛吃家鄉澆湯麵 六十年
鄉音還象一枚印章
卜鄰 冰心 王蒙 周明
他說 賈平凹是小弟弟大作家
他說 九十九朵荷花之後還有
《我還活著》 葉落歸根
他沒有二十四乘金轎榮歸古里
他沒有同意家鄉為他修一座文學館
他沒有功成名就後就高高在上
耄耋之年越是哲思大成 每一言
若出平淡 卻字字珠璣
一個瘦若屈杜甫的老人
在縣城古土 象老了的孔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