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侃紅樓523：曲終人散，中秋團圓成一夢，樂中生悲，家業消亡藏伏筆
上文講到妙玉將林黛玉和史湘雲請到了櫳翠庵，並將二人沒有作完的詩續寫結束，命名為《右中秋夜大觀園即景聯句三十五韻》。
凹晶館聯詩，林黛玉和史湘雲作了二十二韻，分為前後兩部分。
第一部分講述賈家的豪門夜宴，在團圓的表象背後，是內憂外患的末世徵兆。
第二部分講述林黛玉和史湘雲的人生結局。「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就是她們最終的人生寫照。
第三部分是妙玉續寫的十三韻，總結了金陵十二釵的全部人生伏筆，作為收尾。
隨後，妙玉親自煮茶款待林黛玉和史湘雲。三個無父無母的可憐女兒在中秋之夜，也有了一次互相慰藉的「團圓」至此中秋節結束。
第七十五、七十六回，曹雪芹用了整整兩個篇幅描寫中秋節。能夠與之相比的，只有第五十三、五十四回的元宵節。
曹雪芹在《紅樓夢》中前後寫了兩次中秋節，三次元宵節，成為了最為關鍵的故事鋪墊和伏筆。
這次中秋，賈家已經是強弩之末。從江南甄家抄家，到抄檢大觀園，從寧國府中秋祠堂一聲嘆息，到榮國府賈母率隊於凸碧堂賞月，再到凹晶館聯詩，櫳翠庵飲茶……中秋節徹底結束。
其中涉及很多重要伏筆，對後文結局影響非常大。本文簡單做一個「中秋」梳理。
一，中秋節和元宵節都不是「好節」
當初甄士隱出場就是中秋節，資助賈雨村科舉費用後，便開始了命運的急轉直下。
第二年元宵節，僕人霍啟帶著女兒甄英蓮去看燈，結果英蓮被拐走，隨後三月初三葫蘆廟火起連累甄家被燒作了一片白地，徹底的家破人亡。
與之對應的是賈雨村的金榜題名春風得意，兩者正是「興亡」對比。
然而，就在這個中秋節之前，賈雨村突然被降職，隨後就是江南甄家被抄家。推測二者之間肯定有關係。
之前賈雨村降職復職後，葫蘆僧判斷葫蘆案，害了香菱一生，最終荷枯藕敗而死。
二，香菱（甄英蓮）的遭遇完全反饋在林黛玉的人生，成為黛玉的不寫之寫。
如今賈雨村又一次降職，下一個受難者毫無疑問就是林黛玉。
所以，林黛玉許久不出場，卻作出「冷月葬花魂」的悲讖。注意要與賈雨村的對聯［玉在櫝中求善價，釵於奩內待時飛］關聯來看。
賈雨村最終會像忘恩負義對待恩人甄士隱之女甄英蓮一樣，也忘恩負義對待恩人林如海之女，學生林黛玉。同樣也會忘恩負義對待恩人賈政之女賈探春。
君箋雅侃紅樓認為，林黛玉和賈探春效仿瀟湘妃子娥皇女英二女同嫁的原因，就與賈雨村脫不了干係。
三，晴雯在中秋節前被王夫人放言要攆走，節後被應驗了。晴雯被攆後，很快死去，也是林黛玉被迫離開賈家，很快客死異鄉的伏筆。
晴雯死於中秋後，香菱丟在元宵節，都影射了林黛玉的未來結局。
中秋一過，下一個元宵節非常關鍵因為林黛玉十七歲了。而她就死在十七歲。
四，中秋節前江南甄家被抄家，結合第一回甄士隱家破人亡的細節伏筆，可以預測出賈家敗亡就是源於被皇帝抄家。
而甄家抄家，賈雨村降職，也暗示賈家抄家與賈雨村有關。
當初賈雨村就住在甄士隱家隔壁的葫蘆廟，而甄家就是被葫蘆廟大火波及。證明榮國府的「禍」來自賈雨村和寧國府。
「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寧」。
所以，寧國府賈珍與尤氏的八月十四團圓，引來祖宗祠堂傳來一聲嘆息，就表明賈家禍事不遠了。
也是在中秋節前，先後王夫人和賈珍接待了甄家偷跑出來的人，還帶著東西，都為賈家日後抄家，埋下禍端伏筆。
五，由於繡春囊的出現，邢夫人對王夫人逼迫，導致抄檢大觀園發生。
繡春囊就是司棋之物。司棋的名字通「事起」，她與那個丟了甄英蓮的霍啟一樣，是賈家家破人亡的「導火索」。
抄檢大觀園不但是賈家內亂白熱化的體現，更是賈家抄家的預演。
六，嘉蔭堂、凸碧堂和凹晶館
榮國府賈母中秋夜宴，同樣要注意幾點。
首先，賈母對賈珍說月餅好，西瓜不好，是曹雪芹借瓜餅影射賈家如今的現實問題。
月餅代表團圓和月亮。
西瓜代表子孫和紅火。
西瓜不好，是說賈家如今的現實，不但子孫不成器，家境更是艱難到了難以為繼。
月餅好，賈母期待家和萬事興，一家人能夠勠力同心。
而「月」在《紅樓夢》裡是皇帝的象徵，提醒賈家要富貴，要平安，就要感念皇恩浩蕩。
其次，嘉蔭堂祭月與月餅好類似。
當時的朝堂上是「雙懸日月照乾坤」，太上皇與皇帝雙皇並立的局面。
太上皇是殘陽，時日無多。
皇帝是滿月，勢力強盛。
所以，賈元春省親在元宵節夜裡進行，代表皇帝不滿意賈家積極響應太上皇的旨意，操辦元春省親。
如今曹雪芹再次詳細描寫賈家多事之秋的中秋節。越發凸顯出皇帝的勢力鼎盛，賈家此消彼長勢力衰弱。
賈家是忠於太上皇的老臣，對皇帝則不忠不順。原文借焦大驕狂自大大罵賈珍賈蓉，以及與賈家敵對又從無來往的忠順親王的封號「忠順」體現出來。
忠順親王越忠順，賈家就不忠不順，否則也不至於被抄家。
賈母率眾在嘉蔭堂祭月，代表的是賈家老人感恩皇帝嘉獎，福蔭賈家世襲富貴的忠誠。
只可惜如今賈家子孫悖逆，與祖宗的忠心背道而馳，惹禍上身，難怪祠堂會發出那一聲嘆息。
再有，嘉蔭堂祭月，是為凸碧堂登高賞月伏筆。
「凸碧」的意思是山頂近天、近月。預示為臣子者要貼近、效忠皇帝，忠順可保無虞，且富貴久長。
賈家若能遵從此道，當可保無虞。可惜他們背道而馳，遭難是不可避免。
最後，賈家近天、近月忠順皇帝固然是好，卻也不是最好的選擇。因為賈家當年在太上皇當皇帝時何嘗不是忠順之臣？奈何一朝天子一朝臣。換了皇帝，賈家就算要忠順，也得皇帝願意接納他們才行。
所以，作為世襲之家，想要一味靠近皇帝得到「嘉蔭」也是不現實，關鍵還要早做準備退一步海闊天空。
凹晶館作為凸碧堂的「退步」，出於山腳水邊，就是曹雪芹的精心設計。
退步是古代建築的最後一層，與院牆結合，為退居之房舍，一般不太正式啟用。
但「退步」對於官場中人自保可是太重要的提醒了。
當日賈雨村在智通寺見到的「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就是不給自己「退步」，最終致使枷鎖扛，
「凸凹」二字典出楊慎的《升庵集》，恰是狀元郎楊慎當初登高跌重的真實體現。
凸碧堂為近天近月，可作居廟堂之高，也可作伴君如伴虎。
凹晶館為退步福澤，可作處江湖之遠，也可作身後有餘早縮手。
曹雪芹藉由「凸凹」二字，點破賈家的富貴名利之心，揭開賈家不可避免的敗亡結局。放不下富貴就沒有「退步」。
而凸碧堂、凹晶館是林黛玉所取之名，完美地呼應了秦可卿死後託夢之言，也證明木石姻緣才是賈家的最佳選擇。
七，寒塘渡鶴影和冷月葬花魂，作為史湘雲和林黛玉的命運伏筆，其實裹挾在賈家敗亡的大勢之中。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很快等待她們的命運就將陸續展開。而首當其衝者是林黛玉，她的結局將由晴雯拉開序幕。欲知後事如何，竊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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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君箋雅侃紅樓 插圖 ｜清代畫家孫溫《繪全本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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