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河

夜貓掌燈 發佈 2022-10-05T17:05:51.753816+00:00

夏天時候,小言總是會被父母送回到鄉下老家,和外婆生活在一起,老家的房屋沿著兩岸溪流而建。大門口,就淌著一條緩緩的溪河。在鄉下的時候,小言總是很開心,遠離了父母的約束,還有鄉下淳樸可愛的小夥伴,以及總是眯著眼睛笑著的外婆。

夏天時候,小言總是會被父母送回到鄉下老家,和外婆生活在一起,老家的房屋沿著兩岸溪流而建。大門口,就淌著一條緩緩的溪河。

在鄉下的時候,小言總是很開心,遠離了父母的約束,還有鄉下淳樸可愛的小夥伴,以及總是眯著眼睛笑著的外婆。小言不是個木訥的孩子,但在父母老師眼中,是個不善於表達的小孩,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一個人。相對於此,小言更喜歡鄉下無拘無束的生活,也許和城裡的生活相比,簡單而又枯燥,不過少了條條框框許多約束,這就足夠了。

小言已經有兩天沒有出門了。剛到鄉下的那段日子,小言很快就認識了一群小夥伴,她們結伴上山下河,一同捉鳥摸魚,生活里只有陽光的起伏升落。夜幕降臨後,闃靜的天地開始逐漸熱鬧了起來,白天蟄伏的蟲兒,紛紛開始聒噪爭喧,山風穿過林海,傾入內堂,還帶著一股隱隱約約的青草香味,最後浮上門前那條緩緩流淌的溪流,就此停駐,和溪水唱和著。溪流也不復白日烈陽下的躁動,此刻只餘下輕輕的低語,明月靜靜地躺在溪水上,聽著山風和溪流的低語,它一定也很開心,笑起了漣漪。

可是外婆晚上不許小言出去,白天如何瘋耍滿山亂跑也不會多說幾句,就是一到了晚上,和其他家的小夥伴一樣,小言也得到了禁足的待遇。鄉下的日子是開心且充實的,同時也是枯燥煩悶的。在這邊如果哪也去不了,哪裡還有什麼快樂可言,只不過從一個牢籠跳入另一個牢籠。任憑小言怎麼使性子或者苦苦哀求,外婆總是堅定地告訴小言一個事實,到了晚上,哪也不許去。所以,一氣之下,小言白天把自己也禁閉在房間裡,算是和外婆做個無聲的抗爭。

夏日悶熱的午後,小言躺著涼蓆上,儘管風扇開足著最大的馬力,背上的熱辣辣的溽氣還是揮之不去。本來是想要小憩一會,可是這天氣著實是讓人無法靜心入睡。小言氣鼓鼓地爬起來,呆呆地坐在窗前。窗外,正對著門前的那條緩緩的溪流。溪水比往日安靜了許多,水位也因經過多日的曝曬,逐次走低,漸漸都露出河床上光滑動人的小石子。小溪是溫柔的,沒有巍峨怪竦的巨石,也不會有波瀾闊麗的水花,有的僅僅是在歲月中靜靜流淌的時光,還有包容孩子們在其中玩耍的柔情。

小言記得剛到鄉下來的那會,溪水剛好沒過膝蓋。那時,等到日暮西斜的傍晚,大人還有小孩們,一起下到溪里盡情的玩耍,小言和小夥伴們,光著腳丫,抓著網兜,嬉笑著捕捉著河裡的小魚小蝦。也有年齡大些膽大的小孩,順勢下到下游較深的地方去游泳。那裡是小孩們嚴禁涉足的區域,大人們不厭其煩向小孩講訴著,可是嘻嘻鬧鬧之下,總有幾個小孩按捺住不溪水冰冰涼爽的誘惑,在大人不注意的間隙,快活地溜到深水區去游泳。當然,回頭總是免不了一頓教訓。小言的外婆也不例外,好在小言不是個愛鬧騰的小女生,和小夥伴在門前齊膝蓋深的溪水中捉魚摸蝦已經是一件大樂事,至於游泳,小言更喜歡游泳室內。

已經有好幾天沒見到自己的小夥伴了,不知道現在這會,她們是在家裡和自己一樣無聊地悶坐著,還是結伴去山上摘野果子。真羨慕她們啊,無拘無束,父母對她們也不會有過多的約束。

遠遠地有人在呼喊著什麼,從上游的河岸,快步地跑著呼喊著。陽光刺眼,小言看的不是很真切。呼喊聲刺破了夏日午後的寧靜,人們紛紛從中驚醒,跑了出來。漸漸地河岸上聚集著不少人。大家交頭接耳說著什麼,小言離得太遠,聽得不真切,她也想好奇下去看看,只是一想到現在正和外婆在置氣,癟癟嘴,繼續無聊巴拉在窗戶上瞭望著。不過好在小言在人群中認出了一抹素色的小琴,也是小言在鄉下這些時日裡要好的朋友之一。小琴遠遠離著人群,呆呆著站著,小小的身子在微風中不住地哆嗦著,水滴順著臉頰緩緩淌著。小琴似乎預感到小言的觀望,轉過頭,朝著小言的窗戶反向看望著。小言高興地朝著小琴揮了揮手,隔著河岸,呼喊聲傳不下去。小琴微微頷首,算是和小言告了個別。

人群聲越來越大,嘩地一聲傳開。大家不約而同地往著下游的深水區跑去。剛才那個邊走邊大聲哭喊著人,被身邊的人攙扶著一同到下游去。看著像是小琴的母親,小琴則亦步亦趨地跟著母親後面。很快,人群從河岸上消失了,小小的溪河又恢復了寧靜,獨自靜靜流淌著,埋伏了歲月。

小言百無聊賴,人群已經消失,也沒什麼熱鬧可以慢慢欣賞了。不知道大家一窩蜂往下游跑著是做什麼去了。算了,隨它去吧,熱鬧不是天天有,也不是非看不可。小言去看了會書,只覺得腦子裡昏昏沉沉的,無法定心,又忍不住想知道大傢伙這會幹嘛去了。不住往窗戶上趴著觀望,河堤上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小言有些失望,不對哦,河岸上此刻並不是沒人,還有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小的那個身影小言是看熟悉了的,剛才還彼此照面招呼過的小琴,不過小琴她此刻卻牽著一位陌生女人的手,那女子身材高挑,臉面離的遠了,看的不真切,不過大熱天的,還穿的一身長袖的水紅衣裳,有些不倫不類的感覺。那女子似乎察覺到了遠處的小言的存在,目光灼灼地盯著小言的窗台,小言被看著很不自在,臉紅心跳的,趕忙把窗台關上,緊緊閉上了窗簾,生怕一絲一隙的目光漏了進來。

過了許久,小言在心中胡思亂想了一陣,又忍不住悄悄摸摸扒拉開一條縫隙,窺望者河岸上。此時早已經不見了人影。小言如釋重負,把窗簾窗戶開到最大,迎接著陽光,好讓夏日吝嗇的涼風肆無忌憚地吹入,一掃剛才被凝視時身上微微泌出的汗水。真是個沉悶無聊的夏日的午後,想起自己還在和外婆賭氣禁足,小言索性跑到樓下大堂,把大門敞開著,躺著那行將就朽的藤椅上,穿堂風呼呼而笑,小言身體舒暢極了,很快昏沉沉睡過去了。

「小言,我們一起來玩吧。」「好呀!」小言想也不想答應了,猛地一驚醒,剛才那個聲音,輕諾軟語,是小琴的聲音。小言睜開惺忪的雙眼,門口怯生生站立著瘦小的身影,那不是小琴是誰。小言很是高興,跑過去就要拉小琴進門。小琴搖搖頭,示意不進門了。小言鬆開了剛才一高興就牽著的小琴的小手,只覺冰冷冷的有些滑膩。小言懊惱地告訴自己的小夥伴,自己在和外婆賭氣禁足當中,一出門就是自己輸了。小琴輕輕道:「小言,我們一起來玩吧。」小言又將自己和外婆賭氣的事情說了一遍。小琴臉上不喜不怒,還是輕輕道:「小言,我們一起來玩吧。」小言這下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了,可是問題出在哪裡對於她來說有些深奧了,她把手搭在小琴的額頭上,只覺得好像摸上了一塊寒冰,嚇得她直縮回手。滿臉著急關切問道:「你是不是生病了?你身上好冷。」小琴搖搖頭。盯著小言無聲望了一會,轉身往門外走去,走了一小段,又轉過身來看著依靠在門上的小言,輕輕道:「小言,我們一起來玩吧。」這次,沒有等小言回答,逕自向著河岸上走去。很快就走到了溪岸邊,小琴似乎在等著什麼人,在原地駐留了一會,就下踏到河床的搭石上去了。看這陣勢,小琴是要過河去到對岸。

小言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小小年紀的她,猜也猜不透在她的好朋友身上發生了什麼,只是直覺讓她覺得小琴今天怪怪的,說話前言不搭後語,這會看到小琴正下到河裡,所幸夏日裡水位正枯,只有淺淺沒過腳踝的高度。小言注視著小琴,看著她走到了河中央處停住了腳步,左顧右盼的似乎在尋找什麼人,忽然在前方發現了什麼,快步地往著河對岸走去。小言順著目光,發現河對岸上赫然站立著一名身穿水紅色長衣裳的女子,模樣還是看的不真切,從隱約的輪廓上可以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小琴快步地上了岸,走到了那名女子的身旁,默默低垂著頭。女子低著頭,似乎在聽著小琴的傾訴。而後,兩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往小言這邊掃過來。小言心中一緊,剛才那遍體生寒的感覺又回來了。一害怕,緊緊關閉上了大門,這下連湊著門隙往外看的勇氣都沒有了。

夕陽西沉,熱浪總算褪去一大半,即便如此,悶熱酷暑的夏夜,還是著實讓人燥熱不安。小言的外婆回來了,帶著一臉的疲憊和悲戚。晚飯後,外婆叫住了小言,欲言又止,看著小言天真爛漫的模樣,外婆狠狠心道:「小言,以後你可能沒辦法和小琴一起玩了。」小言一臉天真:「為什麼呢,小琴下午還找我來玩著呢。只是和她在一起的那個阿姨看起來和怕人,我沒敢去玩。」外婆慈祥摸著小言的額頭,道:「小丫頭又說瘋話。你只要記住外婆的話就好了,等你長大了你自然會明白的。」

夜晚,小言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心裡一直惦記著小琴,只是一想到小琴身邊的那名目光冰冷的女子,不由得牙關打顫。旋即又轉過外婆晚飯時候說的話,隱隱約約覺得發生的事情哪裡有些不對勁,胡思亂想中,昏昏沉沉睡過去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耳邊有人輕輕呼喊著自己的名字,聲音是聽熟了的,正是小琴的聲音。小言一激靈,頓時睡意全無。可是環視四周,分明一個人影也無。只是耳旁還是不時會響起小琴呼喚的聲音,隱約帶著哭腔,「小言,我們一起出來玩吧,我們不是好朋友嗎?」小言看不到人,心裡害怕,可是又不忍直接回絕了小琴,哆哆嗦嗦道:「我害怕,那個穿紅衣服的阿姨我見到就發抖。」小琴輕輕道:「別怕,現在就我們兩個人,我們一起出去玩吧。」小言道: 「好呀,」隨即一看夜色正濃,「可是很晚了,我準備睡覺了。」「沒關係,你忘了我們之前夜裡跑到河對面樹林裡捉螢火蟲了,我們一起再去捉好不好。」小言耐不住性子,也憋了許多天,歡快答應了。

悄聲地從床上爬起,躡手躡腳下了樓,好在外婆睡的很熟,沒有察覺。小言輕輕推開大門,走了出去,又輕輕把門閉上,一切都輕悄悄的。遠遠地就看見小琴站在河岸上,一身白色的衣裳,月光灑下,隱隱約約看的不真切。小言快步來到河岸上,正順勢要下到河床里,一隻腳踏上搭石,很快就來到了自己的好朋友小琴身邊。小言高興拉過小琴的手,說道:「這次我要捉一大瓶的螢火蟲。」小琴低頭不語。緩緩地伸起右手指向了岸上燈火或明或滅的所在,順著目光望去,小言只打個冷顫,那陰魂不散的紅衣裳女子,目光清冷地盯著水中央的兩個小人兒。忽然,那女子朝著二人招了招手,小琴不知覺地要走過去。小言見狀趕忙一把拉住,不知小琴小小的身軀哪裡來的那麼大的氣力,險些拖拽不住。小言略帶哭腔的哀求道:「我們不去捉螢火蟲了,我們別過去了。」小琴充耳不聞,小言一下沒拉住,一個踉蹌,結結實實頭搶地跌倒進水中,所幸枯水期,水位並不深。好巧不巧還是嗆到了一大口河水。可是突然間脖子被一個冰冷的虎口深深鉗住不能自拔,夏夜裡的溪水緩緩淌過,這下是結結實實喝了個飽。小言急的眼淚直要打轉,不明小琴為什麼會欺負自己。

「呼呼」,難得的空氣從肺腔湧入,嗆得小言直咳嗽,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回過頭正要和小琴對峙,猛的一看,月光下,身穿紅嫁衣的曼妙女子,臉帶青霜,纖纖細手如一把火鉗直辣辣地摁在自己的脖子上。小言一害怕,背了氣,頓時不省人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時常有人呼喊著自己的名字,只覺得聲音很是熟悉,可是就是睜不開這千斤沉重的雙眼。很快聲音小了下去,仿佛說話之人漸行漸遠,闖入耳朵的是喧鬧不堪的噪聲,有鈴鐺銅鑼鼙鼓,不一而足。此時如仙樂入耳,至少知道了自己還是在人世間。

「醒了!」一聲歡呼,是媽媽的聲音。睜開眼,果然看見是臉帶疲倦的媽媽守候在自己的身旁。很快,外婆,還有神色嚴峻的爸爸聞聲來到了床前。外面的法器喧鬧聲不絕於耳。

首先開口的是外婆:「小丫,那天晚上大半夜的,你一個人跑到河裡去做什麼耍?」小言記得那天晚上外婆剛剛叮囑自己別和小琴玩耍,可是自己當時實在是悶的荒,加上和外婆賭氣來著,偏偏不想聽外婆的叮囑。這時候說出來又害怕外婆生氣,吞吞吐吐不知該說什麼好。迎頭撞上爸爸那嚴肅冷峻的目光,這下徹底沒了招數,一五一十把小琴和紅衣女子的事情交代清楚。

爸爸聽得臉色越發深沉,說道:「這個時候你還想著怎麼撒謊!」小言急的眼淚直打轉,這一次終於嘩啦啦落了下來,想大聲和爸爸說道:「我沒有撒謊,我說的都是真的。」可是迎著爸爸的責備的目光,這些話終究沒有說出口。外婆則制止了爸爸的追難,輕輕說道:「大半夜的,小丫你確實不該和一個男孩子偷溜出去玩耍,而且附近白天還剛剛發生了不幸。」小言道:「可是小琴是我最好的朋友啊,而且上次還是她捉了許多螢火蟲送給我。啊,不對,小琴不是女孩子嗎?」爸爸又想要發難,這次是媽媽制止了,「在你昏倒的這兩天裡,來了很多小朋友看望你,其中有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很是傷心,說平時和你一起玩時候經常忍不住會欺負你,看到你昏迷不醒的樣子很是自責,走之前還一定要留了個小禮物給你。」媽媽從床頭遞過來一個瓶子,周身被黑色的幔布遮蓋的嚴嚴實實透不出一點星亮。掀開黑布,玻璃瓶里星光點點,竟然是一瓶的螢火蟲。還有一張字條貼在瓶身上,上面歪歪扭扭寫著:保證以後再也不欺負小言。保證人:小琴。

小言吃驚不小,疑惑地問外婆,「可是小琴不是個女孩子嗎,她還經常來家裡喊我一起玩,外婆你不也是知道的嗎?」外婆搖搖頭:「我一直都是沒見過那個喊你出去玩的小孩長什麼樣,我以為是你新認識的朋友,也沒去多想,也怪我大意,平時忘了問那個小孩叫什麼名字。另外,我們這就一個叫小琴的男孩子。」

見大家並不相信自己,小言急道:「還有那個穿紅色衣服的女人,你們也是沒見到過麼?」

這時,外婆神色凝重,緩緩道:「這個人,我們倒是知道的!小丫,你還小,有些事你長大了就會知道的。你醒過來就好,好好休息。」

又交代了許多事項,外婆和父母走出了房間。出門還不忘把小言的房門關上。門外幾個人似乎在談論著什麼,聲音越來越大,過了一會又小了下去。聽腳步聲,一行人終於離開了去了別處。

房門輕輕地被推開,小言看著媽媽淚眼婆娑地走到床前。忍不住哭訴到:「我沒有撒謊,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沒有騙你們。」

媽媽溫柔地摩挲地小言的頭髮,說道:「我知道,媽媽相信你。因為,在媽媽小時候,有一個很要好的好朋友,她的名字,就叫小琴。」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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