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死神約會實錄之四:開胸手術--生與死的煎熬

無名老律師陳維國 發佈 2022-10-06T11:40:31.329790+00:00

疾病帶給人的是機體上的痛苦,過去雖然也有過小病小災,也有過一些痛苦,對於我來講,這些痛苦都可以忽略不計。當我經歷過開胸切除囊腫的手術之後,才知道真正的痛苦是什麼。說句實在的,開胸切除了腫瘤,為的是挽救我的生命,但手術後的痛苦卻令人難以忍受。


疾病帶給人的是機體上的痛苦,過去雖然也有過小病小災,也有過一些痛苦,對於我來講,這些痛苦都可以忽略不計。當我經歷過開胸切除囊腫的手術之後,才知道真正的痛苦是什麼。說句實在的,開胸切除了腫瘤,為的是挽救我的生命,但手術後的痛苦卻令人難以忍受。要說什麼是生死煎熬,手術後刀口的疼痛、胸腔里插的引流管造成的那種痛苦是無法形容的。在極度痛苦的時候,確實有一種寧肯死去也不願意再接受痛苦的想法。但又一想,我已經戰勝了死亡,難道,眼下的痛苦就能讓我失敗嗎?於是,我調動了全部的毅力,再一次戰勝了痛苦。當痛苦過去之後,一切都恢復了正常的生活時,幸福也就隨之而來。這一部分是手術後對痛苦的感受。


1987年4月24日至4月25日凌晨

手術的前一天下午,護士讓我妻子到醫生辦公室簽署《手術知情同意書》。妻子看到《手術知情同意書》上記載的若干條可能發生的危險時,她不同意簽字了。無論醫生怎麼勸,她也不肯簽字。我等了很長時間不見妻子回來,便找到醫生辦公室,看到妻子正在哭泣。
我問道:「怎麼這么半天你還不簽字呢?」

劉醫生說:「她不同意簽字,我們也沒有辦法。」

我笑了,說:「沒有事,那上面寫的都是可能。醫院這麼做是規程,手術前必須讓家屬簽字。你快簽字吧,沒有事的。」

劉醫生也笑了,他對我妻子打趣說:「你這個樣子還能護理病人嗎?讓你愛人快點把你打發回家得了。」

在我的堅持下,妻子終於在《手術知情同意書》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我發現,這枝筆在她手裡顯得十分沉重。

因為要手術,從23日早晨起,我就停止進餐了。我知道,手術後排便很不方便,乾脆事先把胃腸都清理乾淨。

24日上午9時,一位穿著藍色衣服、身體健壯的女子推著一輛平車來到病房。她大聲喊道:「陳維國!」

我回答:「在這裡。」

「脫衣服,上車躺著。」女子說。

我有些不好意思,說:「到手術室再脫吧,進門再上車。」

女子同意了,我跟著她進到手術室第一道門內,我脫下了所有衣服,躺到小平車上。女護士把我推進了另一道門,再進一道門,來到手術台前。醫護人員要抬我到手術台上,我說:「不用,我自己來。」


我滾落到比車子矮的手術台上,護士們上前給我全身消毒,消毒液在身上流過的時候有一種涼絲絲的感覺。護士把我的身體擦淨後,麻醉師來到手術台前,向我核對姓名,詢問一些事項。

我說:「大夫,我能喝酒,麻醉藥量可得大一點,別手術到一半的時候讓我疼啊。」

麻醉師和護士們都笑了,一個護士說:「真沒見你這樣的患者,到這個時候還貧嘴。」

說話間,我感覺手腕處一疼,很快就失去了知覺。

從我失去知覺開始到手術結束後醒來,這幾個小時裡,我什麼也不知道。應該說,人如果死亡了,也是這樣的。所以,人面臨死亡不要害怕。死亡就和睡覺一樣,只是人死亡之後,生活中的所有一切都感覺不到了。手術中醫生切開我的胸部,切斷我的肋骨,切掉腫物,我什麼痛苦也感覺不到。正是因為有了這個經歷,以後我對死亡更是沒有恐懼心理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聽到一個聲音:「陳維國,你的手術很成功。」

這個聲音很小,有點熟悉,又有點模糊,好像離我特別遠。我睜不開眼睛,只是下意識地說:「謝謝。」便又昏睡過去了。事後我知道,這是陳玉平對我說話。

耳邊不斷傳來人們的說話聲,伴隨著一些器械的碰擊聲,我感覺身體被別人搬動著放在什麼地方,隨即我又昏睡過去,不知又過去了多長時間。

我終於恢復知覺了,感覺喉嚨里有一團火在燃燒,胸口壓了一座大山,喘不過氣來。耳邊有人說話,有人哭泣。我慢慢睜開了眼睛,看到了妻子的悲傷面孔,又看到三弟含著眼淚站在床前。三弟聽說我手術,從大連特意趕到北京。我和他們打了一聲招呼,又昏睡過去了。


1987年4月25日凌晨至4月26日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4月25日的凌晨以後了,天還未亮,妻子仍然坐在病床前守候著,三弟已經離開了。此時,我感覺喉嚨特別難受,渴如火燒,胸口悶得慌,氣不夠用,刀口處傳來一陣陣劇烈的疼痛。

我對妻子說:「給我點水喝吧。」

妻子說:「大夫禁止你喝水,怎麼也得等到天亮以後。」

我很無奈,躺在病床上觀察室內的情況。甦醒室里只有兩張床,我對面的床上躺著一位二十幾歲的姑娘,她是重症肌無力,前一天剛手術送來甦醒的。我感覺被子下面的身上沒有穿衣服,我不好意思,卻無力穿衣服。劇烈的疼痛不時襲來,令人難以忍受。我咬著牙沒有發出聲。我想,人已經這樣了,此時還考慮什麼男女有別啊。

不知又過了多長時間,我實在忍受不住了,再次要水喝。妻子不同意,端一杯水用棉簽沾水浸潤我的嘴唇。這一浸潤讓我更覺口渴,便一把接過杯子呷一小口水入喉。

突然,我胸腔里一陣強烈的反應,喉嚨里劇烈地咳嗽一聲,「撲」地一下,口中噴出火紅一片。五臟六腑像翻江倒海一般,噴出來的全是血水,把妻子穿的衣衫給染紅了。

妻子嚇得驚叫一聲,跑出病房喊醫生。醫生迅速來到病房對我檢查。他們知道我喝水了,便批評道:「麻醉藥還沒有過勁,沒到時間不能喝水。」

此時,我非常清醒,一下子噴出來這麼多的血水,自己也非常擔心,我不知道這個錯誤行為會產生什麼後果。醫生檢查後,說了一句:「沒事」,我便放心了。

天終於亮了,我感覺身體非常沉重,刀口仍然疼痛,但可以喝水了。喉嚨的痛苦解除之後,我感覺輕鬆多了。這時,醫院食堂的送餐車來到了走廊,有人喊:「出來打飯嘍。」

因為我術前禁食了一天,手術後又餓了一天,此時感到了飢餓,便用手指指外面,說:「我想吃飯。」

妻子說:「醫生讓你晚點進食,要不你排便一用力會牽扯傷口疼痛的。」

我想:任何藥物也不如飲食的營養價值高,必須通過正常飲食加速身體的恢復。疼痛怕什麼,再疼痛也得吃飯。在這種心理作用下,我吃了一碗粥和一個饅頭,身上感覺有勁了,疼痛似乎也減輕了。中午,我吃了兩個鏝頭一碗粥和一個炒菜,以後每頓飯,我都是兩個饅頭一碗粥,有時還要兩個炒菜,想用飲食恢復體力。

送飯的工作人員見我能吃,以後送飯的時候便有意給我多打飯菜。病友們如果要的飯菜吃不了,他們會說:「給那個最能吃的陳大國,讓他多吃一點吧。」

就這樣,我手術之後,天天可以吃飽飯,而且不用多花錢。恰恰因為如此,我的身體恢復很快,精神越來越好。


手術時因為開胸,我的一側肺葉被停止了工作,這是我呼吸困難的原因。在甦醒室里,護士查房時把我扶起來,敲打我的後背,讓我咳嗽震動胸腔,恢復左肺葉的功能。咳嗽的時候,胸腔特別疼痛。手術後,我的胸腔插著兩根管子向外排手術殘留在體內的血水,管子的另一端各連著一個瓶子,已經積了許多血水。

手術的第二天早晨,陳玉平和胡醫生來到病房,陳玉平說:「陳維國,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患的是前縱隔淋巴管囊腫,屬於良性腫瘤。因為長在淋巴管上,所以長得特別快。」

我剛被檢查出腫瘤的時候,腫瘤像蛋黃大小,手術切除的囊腫卻和雞蛋大小差不多,確實長得比較快。

我向陳玉平表示感謝,像他這樣的知名專家,能親自為我手術,確實讓我感激。手術既然已經成功,就證明我已經戰勝了死亡。

兩個醫生走後,我讓妻子幫助我穿上褲子,我堅持著下床,忍著胸部刀口的疼痛,兩手各提起一隻排胸腔內液體的瓶子,走到體重器上,放下瓶子測量體重。我在手術之後體重從原來的83公斤降低到80公斤,看來身體消耗挺大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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