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的熱搜榜,全是回春的女星。
前有陳慧琳50歲生圖靚絕跟出道時一個樣,後有趙雅芝70歲玩滑板開機車狀態如少女。
還有一個,48歲生日的周迅,網友都在吹粉嫩年輕:48像18。
怎麼說呢?
飄覺得不老的評價放她身上吧,倒有點可惜。
作為娛樂圈罕見敢處處聊衰老的女星,周迅最終還是落回最俗套的「某女星狀態好」的熱搜詞彙里——算是糟蹋了她這份真誠大方。
好玩的是,之後周迅發博感謝大家祝福,附上了一張素顏無p照片。
看,對於衰老,捧或嘲已影響不了她。
我其實能理解彩虹屁的網友。
熱搜上,雖然每天流轉著誰誰誰「生圖狀態好」「駐顏有術」「少女感」等誇讚,也落下誰誰誰變老變醜的唏噓。
但放眼整個內娛,唯有周迅變老,最讓我可惜。
周迅絕對算內娛天選的第一少女。
沒有攻擊感的五官,小胳膊小腿的單薄體格,不就是我們印象中的典型少女。
動起來還帶著孩童的頑劣,年紀被削掉一大截。
皮相就夠老天爺賞飯吃了,還自帶倆屬性進一步加持:
古靈精怪,為愛痴狂。
外形性格一疊buff,這副少女皮囊下便嵌入了一顆活絡的少女心。
戲裡,她為男人委屈,痛哭,死去;戲外,她敢愛敢恨,聚散都不毀再次怦然。
《蘇州河》的賈宏聲,《那時花開》的朴樹,李大齊、王爍,前夫高聖遠……她甚至連望向心愛男人的眼神,無論戲裡戲外,都別無二致。
為虛渺的感情可以沒有分寸,可是成年人恰恰最看重分寸。
成熟感就被她的為愛痴狂所抹平。
再說她戲裡的靈,怕是大家都說累了。
劉德華能一個勁兒看她五六部電影都不會膩,具體到最容易演尬的神經質角色,只要周迅上場,渾然得讓你恍惚:這女人神經病……得很正常。
有種她不是演的,她就該如此的錯覺。
這不單是演技功底,她本來也有這任性頑皮的一面。
隨便挑件童裝就去參加頒獎禮,這份隨興而為,在熱衷於蹭紅毯以赤裸爭奪利益的女星之間,也變成內娛獨一份的輕盈。
古靈精怪即不按常理出牌。
而在成年世界裡,按照規矩來恰恰才是常態。
周迅身上種種不符合成年人標準的特質都模糊了年齡感,給「不諳世事的少女感」打了輔助。
先天條件好以外,更幸運的是她花期長,長得有點不可思議。
2014年,她在《紅高粱》演九兒的少時期,扎著兩個麻花辮的造型和2002年跟張信哲演的《煙雨紅顏》角色撞款。
但時隔12年,看不出歲月的痕跡,年齡反而讓她演出角色的豐富,除了少女常見的怯生生,還多了幾分少女懷春的暗涌。
不輸少女的氣質,全是碾壓少女的技巧。
而演《紅高粱》那年,周迅剛好滿四十歲。
內娛第一少女的標籤深入人心,我們對周迅駐顏都麻了,甚至有種見怪不怪的感覺。
連周迅自己,也很習慣自己好像不會老一樣。
她覺得20歲變30歲時,感覺良好,不覺得有什麼不同。
變老?這個問題從不在她的思考範圍。
董卿問她從前想過衰老這個問題嗎?
但在2018年,哐!
——她在《如懿傳》的少女造型翻車了。
這成為周迅出道以來的第一個輿論大危機:嘲她扮嫩,甚至懷疑她容顏走形是因為整容。
彼時距離演九兒被誇,只隔了短短4年。
周迅變老,似乎只在一夜之間。
這翻天覆地的嘲笑打了周迅個措手不及。
原本,面對變老,周迅也並非一點準備都沒有。
早在2014年,她還在《紅高粱》演少女被誇時,就開始爆發性演媽媽,還接了好幾個直指向衰老的角色:
《霾沒了》中演一個為白髮發愁的中年高管。
《我的早更女友》中的早更女孩。
你誤診!
即便做了「緩衝」,周迅還是扛不住。
不是扛不住時間,而是扛不住輿論。
她曾經的少女角色越是深入人心,觀眾越捨不得那副容顏老去。
仿佛她的老去,毀掉的是一代人的夢。
不管她是否準備好,很明顯,眾人並未有夢碎的準備。
其實,早在2016年《明月幾時有》開拍時,周迅就已經察覺到自己變老了。
正因為和霍建華在這部戲碰出合作火花,後來才又在《如懿傳》二搭。
電影中,她也有少女戲份。
拍出來的鏡頭被人說胖、有皺紋。
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產生了惶恐:
之前敢演18歲少女,是有信心用演技回到18歲的狀態,而不是靠皮相。
這是她第一次發現演技並非萬能,像觸電一樣意識到了自己真的在變老。
於是開始沉浸在「初老」的焦慮里。
後來《如懿傳》掀起腥風血雨,更是直接給她搞emo了。
早上起來坐在沙發上就開始哭:
陽光再好我也在哭
真正去開始面對衰老這件事情了
而且你會知道
這是一個非常客觀存在的
不可能避免的一件事情
隨著衰老
你所有體能都會隨著衰老
再後來,她好像沒事了想開了,開始去哪都和人聊衰老這話題。
「咦,我這裡這塊肉怎麼掉下來了?」
「要不要這樣去搞(整容)一下?」
這種真誠到赤裸的話,在談色衰色變的女星世界裡,是絕跡的。
眾所周知,就連實力派斯琴高娃老師都有打羊胎素,更別說現在狂刷少女感人設的眾女星。
就說代表人物,楊冪。
《名偵》有一集,郭麒麟以聽歌口味開了個內涵楊冪年紀的玩笑:
我的歌單和冪姐差不多
我愛聽老歌
楊冪直接一個眼神殺了過去。
「你觸碰到了我的逆鱗!」
十年前的霸屏小花王珞丹在演劇版《杜拉拉升職記》時,曾公然以一句「我比她年輕」內涵影版杜拉拉徐靜蕾老。
而二十年河東,二十年河西。
2018年《國劇盛典》晚會上,王珞丹也被內涵了一把年紀大。
她正高高興興上台領獎呢,頒獎旁白突然深情地來了一句:
王珞丹,成了多少人的青春記憶
張紹剛人壞,還趁機重複了一遍,故意搞事情。
王珞丹當場拿年紀比她大的陸毅墊背,為「顯年輕」簡直殺紅了眼:
他是1998 我是2007
三歲一個溝 你看我們倆幾個溝
叫女星談年紀,聊色衰,是個公認的大忌諱。
但現在也有個趨勢,像周迅大聊衰老一樣,出現了越來越多不畏懼聊這個話題的姐姐們。
還是2018年《國劇盛典》的那場「精彩紛呈」的晚會。
跟王珞丹的反應剛好相反。
馬伊琍憑《我的前半生》獲獎,女主持恭維她「雷佳音看上去和你差不多大」。
男演員的年齡相對沒那麼敏感,但馬伊琍卻不接茬,反而很實在地大方承認,自己比劇中老公扮演者雷佳音大七歲,連出生年齡都明明白白地自曝了出來。
他小我七歲
他1983 我1976
近年特意為大齡女星定製的綜藝《浪姐》中,姐姐們也大聊年齡,好像一點也沒在怕的樣子。
就像周迅,現在女明星真的越來越不怕老嗎?
並沒有。
不怕老的女明星根本就不存在。
女明星都在私底下拼命保養。
寧靜一方面驕傲於資歷,在《浪姐》的霸氣台詞猶在耳邊:
姐這十幾年白混了嗎?
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拼命抵擋歲月。
為了讓皮膚保持水嫩,她敢拿開塞露兌水擦身體。(有網友想學已被醫生勸阻,大家切勿模仿)
曾說孤獨終老也很好的陳喬恩,為了保持皮膚活力,大量補充維生素c,經常強迫自己吃很酸的水果。
還有如今看似直面衰老的周迅,為了讓皮膚保濕,不管多冷多熱,晚上睡覺都不開空調。一發現皮膚干,立刻敷上七八種面膜。
容祖兒在聊衰老時也斬釘截鐵地表態:我不怕!
乍一聽,挺符合主流的,挺不畏衰老的。
但是接下來她又補充:因為我年輕時長得著急,20歲被說像40歲。
所以不是不怕,而是習慣了「老」這個標籤而已。
一種被動的接受。
這時你再細品周迅說的,就發現是同樣的被動和無奈:
對衰老已經比較坦然了,一直坐在那兒哭,也只能把自己弄死。大家說的「轉型」其實不是轉型,而是面對衰老是自然而然要去接受的一件事,而且是必須要接受的事。你再做運動,再做保養,也不可能維持住你20多歲時的樣子。
包括50歲生圖狀態極佳的陳慧琳。
她這麼不顯老的人怕不怕老呢?
在接受魯豫採訪時,她一直處於興奮的狀態:
但當魯豫一提到老的話題:
你能不能接受衰老?
雖然嘴上說著「我不介意老」,但她原本手舞足蹈的樣子瞬間消失了,只有皺眉思索。
對自己一句「老也可以很漂亮」的安慰,透出了底氣不足的憂愁。
魯豫又問:現在小鮮肉當家,你可以接受嗎?
她承認這是別人的時代,說著沒關係,這是年輕人的天下。
但很快又苦笑著補充:
沒辦法
但是也要「可以可以」
分明又是被動接受,而已。
所以,怎麼會有女星不怕衰老呢?
秦嵐說得最直白:
誰會想看一個40歲的女人和小鮮肉談戀愛?
衰老,會最大程度地殘忍削掉女明星的職業優勢。
而除去職業,作為一個人本身,誰又真的願意看自己一點點衰老呢?
比起普通人,女星是保養條件更好的一群女性。但無論保養再好,也總有老去的一天。
面對女星老去這件事,觀眾是嘲是捧都有失偏頗。
無論是無腦吹誰誰誰保養逆天,還是鼓吹誰誰誰不畏懼衰老。
本質上都是一種非人的態度。
生老病死就是一個自然進程,或許是有點難接受,但何必以「不老」或者「無懼」去製造不必要的輿論壓力。
捆綁著一個個女星一邊「不怕老」,一邊又「不敢老」呢?
既然老去本不可抗,那麼,恐懼也是天然的權利。
正視恐懼才有消除恐懼的可能。
如最近大家都在夸的理想老年狀態,84歲的吳彥姝。
她的優雅,正源於她正視了自己的皺紋。
當年我也很害怕自己長皺紋
我的皺紋和別人的不太一樣
好像長得比較多一些
到了北京以後
反而導演因為我的皺紋選擇了我
所以我覺得
不要太在意一些東西
像皺紋和一些不開心的東西
拍了一輩子愛情戲的陳可辛覺得,在他的電影裡,女性角色常常比男性角色更有魅力。
但在衰老這件事上,雖然人人平等,但女性更艱難。
他拍了一輩子鏡頭裡的女人,發現自己原來不懂女人。
不懂色衰對女性來說意味著什麼。
一想到那些出彩的女性角色,這份不懂,也讓他更憐惜正在經歷衰老的女性。
天生少女周迅老去,在影視界固然是一種可惜。
但她本人卻不需要憐惜。
要的,只是一點寬容。
就讓一個女性有尊嚴地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