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李宇春說真心話,讓羅翔懺悔、陳佩斯落淚,憑什麼她這麼牛?

柳飄飄了嗎 發佈 2022-10-26T07:13:48.858256+00:00

自我意識強,也難以走進她內心。但在最近一檔訪談節目《我的青銅時代2》裡,社恐李宇春,卻難得敞開了心扉。

大眾印象里的李宇春,真誠,也有些社恐。

自我意識強,也難以走進她內心。

但在最近一檔訪談節目《我的青銅時代2》裡,社恐李宇春,卻難得敞開了心扉。

因為她遇上的,是陳曉楠。

國內最擅長跟普通人聊天的訪談主持人。

這是一期很舒適的訪談。

在訪談中,李宇春聊到生命無常時,透露自己檢查出強直性脊柱炎。

病發的時候,身體出現一種石化的感覺,沒有辦法躺住,也就沒辦法睡覺。

這麼私人的話題,以前從沒聽李宇春講起。

是陳曉楠給李宇春營造了安全的環境,她才可以「傾心暢言」(李宇春原話)

傾聽、共情、代入。

理解、共鳴、微笑回饋。

因一個誤解,大笑。

聊到最後,兩人已經不像採訪者與受訪者,倒像兩個朋友在聊天。

整期節目也不像訪談,像李宇春內心時刻的一齣電影。

觀眾看到巨星走下舞台,褪下禮服,與人一直聊到天色漸晚。

或許回到家,已記不起節目裡說了什麼,只留下無常和悵惘。

卻恰是訪談帶給人的感覺。

因為沒什麼目的性,這反而成了整季最好的一期。

相比善於敲碎名人假面的易立競,喜歡叩問意義的許知遠。

陳曉楠似乎溫和得沒什麼記憶點。

可她卻是最能通過和普通人的對話,觸及到他們的內心,揭開現實的真面目的訪談主持人。

就像碰上不把自己當明星的李宇春。

巨星標籤下的普通人面孔,只有她能觸碰到。

只要看過《和陌生人說話》就能發現,陳曉楠很善於捕捉普通人身上不可思議的瞬間。

但,首先對方得把自己當普通人。

李宇春節目裡說,她內心認同自己就是一個非常普通的人。

應對這種「普通」,她固執地一直走機場的普通通道。

這樣有一天人群散去,她依然可以從容地走普通通道。

她還提到一件往事。

2013年排練《如夢之夢》期間,同組的演員買了一碗麻辣燙給她。

這種日常小事,平凡到幾乎可以忽略。

卻讓李宇春記了很久,她甚至用了一個很大的詞——關懷,來形容那件事帶給她的感覺。

就是有人「平等」地對待她了,讓當時沒有生活、沒有交流的李宇春,感受到「活氣」。

陳曉楠也捕捉到對方想要掙脫「李宇春」這個符號,離普通更近一點的意願。

適時給她遞話,幫助她串聯思維。

這期訪談之所以優秀的原因正在於此。

李宇春信任陳曉楠,願意讓她走進內心,陳曉楠能包容、理解受訪者身上的特殊性。

她們彼此建立起平等、真實、有效的對話空間,讓觀眾很舒服。

可一旦嘉賓拒絕讓陳曉楠進入,場面就很尷尬。

比如李誕那期。

兩人的對話,是可以讓觀眾崩潰的程度,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李誕爆紅後,很多朋友不可能像從前那樣相處了。

陳曉楠問他,為什麼可以這麼坦然地接受變動,這種接受狀態來自哪裡?

李誕回答:可能跟你的成長有關係,各人有各人的修行。

陳曉楠後來又問他,有沒有牽扯到底線的時候。

李誕回答:那你肯定有各種各種的底線,就是人家不在乎你的底線,這世界不在乎吧啦吧啦……

一個問得莫名其妙,一個答得模模糊糊,讓觀眾一頭霧水。

陳曉楠也收穫彈幕「尬聊」「太彪」「深度不夠」「非要聊嘉賓不想聊的話題」「不如許知遠」的質疑。

其實並非陳曉楠採訪功底不行,或者準備不足,是李誕並不想讓人解開他內心。

他身在娛樂圈這個江湖,有很多被動因素,不敢說,沒辦法分享。

這一點,對比李誕早前的脫口秀有多敢說就知道了。

來源|《脫口秀大會》,李誕吐槽陳歐

如今的他,更想用忙碌填補意義,用嘻嘻哈哈消解荒誕,拒絕讓別人關照內心,只能聊些陳曉楠把握不住的抽象的東西。

或許對李誕來說,他寧願在酒館跟許知遠胡扯,也不想在咖啡店跟陳曉楠談心。

這一季的《青銅時代》,就在這樣忽好忽壞的狀態中結束。

雖然有成功做出《冷暖人生》《和陌生人說話》的陳曉楠坐鎮,但最終呈現出來的效果不倫不類,風格模糊。

是以採訪普通人見長的陳曉楠,不適合名人訪談嗎?

並不是,而是當採訪對象是明星時,陳曉楠十分挑人。

換句話說,明星得具備兩個特質,一得丟掉包袱,把自己當會兒普通人,二願意聊點心裡話。

比如《青銅時代》第一季羅翔懺悔、陳佩斯落淚。

陳曉楠無疑是個獨特的採訪者。

她很多訪談能讓人記住,是因為她確實能打開別人的內心,激發出受訪者內心的洶湧。

然而,過於個人化的風格,反過來也會局限了她。

訪談主持人,大多有自己獨特的殺手鐧。

那陳曉楠的殺手鐧,她這種強烈的個人風格,又是如何形成的?

這還得從她在中東當戰地記者的經歷開始說起。

2004年2月,陳曉楠在伊朗德黑蘭採訪

2000年初,陳曉楠還在鳳凰衛視主持《鳳凰早班車》。

「9·11事件」爆發時,陳曉楠在家裡接到電話:「快回來,出事了。」

還好她住得離公司近,可以5分鐘之內沖回公司。

當她把耳機插到耳朵里時,就聽見導播說還剩30秒鐘,來不及化妝的她,在主播台上下意識地說:

「對不起,我沒有化妝,請大家原諒,因為現在出現了一件很大的事……」

這番後來被陳曉楠稱之為「弱智」的話,竟成了電視突發新聞的經典開場。

36個小時無廣告的「9·11事件」全程直播,也讓鳳凰衛視一戰成名。

之後,陳曉楠被派到了伊拉克,做戰地記者。

在巴格達,陳曉楠採訪了一個老教授,他把自己珍藏多年的書都賣了,因為買不起日用品。

街上的小孩,大罵「美國人都是撒旦」,還說要跟他們抗爭到底。

後來在黎巴嫩,陳曉楠看到一個老頭,在空蕩蕩的酒店,一直不停地彈鋼琴,那場景特別像《卡薩布蘭卡》。

陳曉楠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想要了解這些人的欲望。

她想知道,當災禍降臨,壓在每一個生命個體身上的究竟是什麼。

於是從戰地歸來的陳曉楠,跟台里說想做一個關於「人」的非虛構欄目。

台里很快就同意了,並幫忙取名為《冷暖人生》。

這檔節目採訪了很多藏在社會褶皺里的弱勢、邊緣、爭議性人物。

《老「同志」的一生》那一期里。

陳曉楠採訪了一位老「同志」,他的一生記錄了國內60年來對待「同志」群體的歷史。

青年時期過著撕裂的生活,白天是受人尊敬的優秀教師,晚上是地下公園裡的「巴黎小姐」。

後被舉報丟掉工作,緊接著勞教、入獄,出獄後做小商販賣旅遊地圖,現在靠低保生活。

他將過去形容為備受歧視的嚴冬,現在是可以當街擁抱的暖冬,他說「慢慢春天會來的」。

在《娃娃》那一期探訪了一個隱秘小眾的群體——娃友。

這個群體熱衷給矽膠娃娃梳妝打扮,照顧它們的「生活起居」,還帶它們外出拍照。

片中的一位「娃友」,在2015年花一萬五,買了一個身高1米45,體重24公斤的「冷美人」。

他覺得太小了,就把它當「女兒」養,取名小櫻,喜歡按學生模樣打扮它,會買兩張電影票,帶「女兒」去看電影。

他覺得「養娃」的意義,就是被需要。

你可以通過照顧它,打扮它,找到一點事做,獲得價值感。

《冷暖人生》裡記錄的很多人和事就和上面兩個事例一樣,隱秘且不為人知。

他們中有越南新娘、越戰老兵、入殮師、失獨者、知青以及求愛不成反遭毀容的女孩等等。

而當你聽多了他們的故事,也就沒辦法用簡單的好壞、愛憎等單一的道德標準去評判一個人。

因為歷史太無常,人性太複雜了。

尤其當你看過太多人間冷暖,自然對人會產生悲憫心和包容心。

所以陳曉楠在《和陌生人說話里》裡無論面對曾pua過多名女孩的「施暴者」,還是太孤獨想找女伴卻不願意結婚的老人。

都會用不獵奇、不審判的態度平等地對待他們。

來源|《和陌生人說話》

可以說,陳曉楠與她的節目互相成就。

做節目讓她認識了廣闊的世界和複雜的人性。

她在採訪小人物或灰色人物時,共情力強、平視、耐心、善於傾聽的特質,也得到最大程度的發揮。

而且,採訪普通人還有一個很大的優勢,就是他們願意分享,渴望在這個世上留下點什麼。

這一點,陳曉楠曾從一個叫「勞斯萊斯」的人,以及一位性工作者身上窺見過。

這位叫「勞斯萊斯」的人,是陳曉楠十幾年前的採訪對象。

那時勞斯萊斯在深圳打工,住在「十元店」里,就是一個鋪位10元一天的店。

被叫勞斯萊斯,是因為他擁有一輛自行車,每天叮叮鈴鈴地來回,人們說你闊氣啊,每天開著勞斯萊斯啊。

他相信自己能發財,但在十元店住了10年也沒能找到安身立命之所。

陳曉楠將他的故事剪成30分鐘的片子,也播完了。

忽然有一天這個人走進她的辦公室,陳曉楠當時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為什麼要找她。

來源|《星空演講》

勞斯萊斯拿出一個紅色小本,想讓陳曉楠寫一句鼓勵的話給他,什麼話都行。

因為他又失業了。

陳曉楠寫完之後,這個人拿著本兒就消失在茫茫人海。

後來陳曉楠採訪了成百上千個人,再去回想這件事,發覺勞斯萊斯遞給她的紅色小本,其實是一份「孤獨」

因緣巧合之下,陳曉楠成了跟他們搭建起某種連接的少數人。

甚至是唯一的人。

對他們來說,陳曉楠不是記者,而是那個唯一願意坐下來聽一聽他們說什麼的人。

這些人大多籍籍無名,從鄉村來到大城市打工,背負著家人的期待,同時帶著莫可名狀的苦悶。

他們渴望訴說,卻無人傾聽;走在街上,更無人在意。

比如《冷暖人生》曾做過一期「灰姑娘」的話題。

所謂「灰姑娘」,就是在城市從事著灰色職業的人,具體點說,性工作者。

她們曾經也像灰姑娘一樣抱著尋找「水晶鞋」的念頭來到南方淘金,最後主動選擇下海,年老色衰後甚至去偷、去搶。

但她們一點也不覺得罪惡和羞恥,這讓陳曉楠很意外。

這位叫小紅的姑娘跟她說。

或許在你們有學問的人看來這是不可理喻的,但對我們這些一無所有的、底層的人來說,能找到錢就是最棒的。

當生活只剩下「活著」這一需求時,是沒辦法單純用道德去審判她們的。

「灰姑娘」這期話題,也被放在了《鏘鏘三人行》上討論,竇文濤、許子東、陳曉楠恰好各自代表了社會上對灰色人物認知的複雜性。

許子東扮演的正是那個正義使者,譴責這些姑娘的行為,批評這個行業管制混亂。

陳曉楠親自跟她們聊過,想法更複雜一些。

比如這些姑娘身上有時代烙印,當時到南方淘金是時代風潮。

這些姑娘原本就有丈夫,只是丈夫在家裡做飯,讓妻子出去「上班」。

這些姑娘並非全然沒有羞恥心,小紅說在街上「找錢」(找客戶)時,碰見過自己兒子。

回到家一點也不敢教育兒子,她覺得自己不配。

來源|《鏘鏘三人行》

陳曉楠還感覺到,她們有種強烈的,想要在這世間留下痕跡的念頭。

她們在拍攝時全臉出鏡,不打碼也不遮掩。

有個叫小玉的姑娘說,她可能活不了幾年了,想留下點什麼,希望別人不要走她這條路。

小紅也覺得她這一輩子這麼過了,一點聲響都沒有,滿肚子的感慨不知道向誰說去。

她們都不願意就這麼無聲地走掉。

而陳曉楠,成了唯一能幫她們記錄點什麼的人。

就像竇文濤說的那樣。

當你多了解一些別人的故事,就知道對方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就不會在評價的時候把人當物品看。

來源|《鏘鏘三人行》

唯有接觸到更廣闊的人群,了解到她們每個人的生存條件與心理狀態,才會產生出一種對個體的理解與關愛。

就像看過陳曉楠《和陌生人說話》中的一期《我給盲人放電影》,就會對盲人有具象的認識。

這一期的主人公,因一次偶然的機會,給一位盲人講電影《終結者》,這位盲人聽完後的反應震住他了。

鼻頭上和腦門上都是豆大的汗珠(因聽懂而緊張),手跟水洗似地把他抱起來轉,說「這是我三十年以來最幸福的一天」。

這時候他才知道盲人是能看電影的,此後為盲人義務講了12年電影。

來源|《和陌生人說話》

陳曉楠也是在採訪過很多農村家庭後,才感知到從馬路上走來的工人,不是城市符號,而是一個個孩子的父親。

小人物或邊緣人物從來不是符號,也不是藉以表現聖母心的工具,而是有真實困境和苦悶的,具體的個人。

陳曉楠一直做的便是這樣一個搭建的工作。

把這些具體可感的人帶到大眾面前,讓大家知道。

無窮的遠方,和無數的人們,都和我有關。

這是她作為記者的使命。

也是她的訪談節目,最有價值的地方。

面對明星,陳曉楠的個人風格並不能使其做出充滿爭議、話題與熱度的節目。

然而,比起明星。

普通人顯然更需要這樣的記者。

關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