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排華事件,塑造了一百多年來的中美關係

冰川思想庫 發佈 2022-11-24T13:35:20.345776+00:00

回顧一百多年前美國排華事件的起因,經過和結果,仍然存在諸多隱秘之處,值得反覆咀嚼,這不妨成為思考未來中美關係的一個向度。

回顧一百多年前美國排華事件的起因,經過和結果,仍然存在諸多隱秘之處,值得反覆咀嚼,這不妨成為思考未來中美關係的一個向度。


冰川思想庫研究員丨任大剛


2011年與2012年,美國國會兩院一致通過決議宣布,對以下幾點深表歉意:


《排華法案》與相關歧視性法案的實施,迫害並在政治上排斥華人後代;不公平地限制了他們的公民權利;將種族歧視合法化;在華人群體內引起了持久性的創傷。


國會兩院的正式道歉,為歷史上的「排華」事件畫上了句號。但回顧這一事件的起因,經過和結果,仍然存在諸多隱秘之處,值得反覆咀嚼。


這不妨成為思考未來中美關係的一個向度。



01

曾經,美國人很希望中國人去美國


美國獨立戰爭結束後,美國商人迅速將民船中國皇后號(Empress of China)改為商船。美國商人和之後諸多的追隨者們希望把美國產品賣給人口眾多的中國,然後進口中國的茶葉、絲綢和陶瓷之類的奢侈品。


隨著美國國土邊界延伸到太平洋海岸,美國精英階層的對華思路,也隨之發生重大變化。


《無處落腳》一書記載,林肯和安德魯·詹森政府的國務卿蘇厄德以最大的限度,想像著美國的未來。在他的設想中,美國將成為連接東西方文明的年輕國度。


1852年,蘇厄德對參議院說,近400年來,商人和貴族一直都在尋找便宜迅捷抵達「華夏」「中國」「東方」的辦法,在這個古老民族和新的西方國家之間,或可建立起交流和貿易的橋樑。


他認為,美洲的發現,是「兩種文明的重聚」。美國的外交官、商人、投資者和傳教士相信,美國的命運終將跨越太平洋。


▲油畫:「中國皇后號」從紐約啟航(圖/網絡)


1868年,美國接受了蘇厄德的建議,承認中國是「最惠國」,同意中美兩國之間可以「自由移民往來」。


華盛頓領地(1889年成為華盛頓州)的許多白人精英想像著,如果西北太平洋能成為通向中國的進路,那麼華盛頓領地也將獲得全國性的重要意義和極高威望。


進口商可以用中國貨填飽美國市場的饑渴;出口商能獲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中國市場;傳教士能找到潛在的信徒。

在這個宏偉夢想中,華人移民的到來,尤其是上層階級的華人,意味著獲得中國財富、接近中國靈魂的機會倍增。


對於國際化的白人精英來說,美國華人的存在,代表著精英地位的延續。在某種意義上,他們把自己的成功,歸功於中國工人、教區的中國居民和中國貿易,因此在反華暴力爆發前夕,這群精英掌握的西部聯邦政府和常備軍,與華人移民休戚與共,盡全力保護華人。



02

經濟衝突引發全面衝突


但美好的設想在不經意間變了味。


《無處落腳》一書記載,1877年,一個名叫法夸爾森的工廠主僱傭了幾個有技術的運輸工,剩下不需要技術的職位,招了未婚的年輕白人做「臨時工」。


但工廠才開到第六周,他就對這群「粗暴的」勞工不靠譜的工作態度心懷不滿了。為了查明工期總是延後的原因,他特地去了一趟工人的寄宿公寓。


結果法夸爾森發現,要是早上下毛毛雨、濕漉漉的,工人們就玩紙牌,喝威士忌,勞動效率大受影響。問了幾個宿醉的工人之後,法夸爾森迅速決定「換一批勞工」。


他前往西雅圖,雇了60個「中國佬」和一位講英語的「中國老闆」,為這群新員工搭建了一片簡陋的生活區,同時遭散了許多白人工人。


法夸爾森發現,中國人「動作迅速、高效,不管下雨還是出太陽,夜間還是白天,他們總是隨時待命,隨叫隨到」。更重要的是,法夸爾森之前付給每個白人工人的日薪資是每天2美元,但如今只需每天付給每個中國人1美元。


中國人之所以幹活賣力,是因為在美國,每個月能賺30美元,而在廣東老家,做工一個月,只能賺2~10美元。


▲《無處落腳》(圖/豆瓣)


在此之前的1848年,美國加利福尼亞發現金礦的消息,很快傳到廣州及附近的鄉村地區,中國人迅速趕來淘金。


到1870年代,加利福尼亞的金礦差不多被挖光了,但巨大的收入差距,仍然使中國工人源源不斷湧入美國。人口調查顯示,到1880年,美國共有105465名中國人,其中99%住在西部。


美國方面的調查發現,中國人被僱傭生產靴子、鞋、桶、盒子、刷子、掃帚、毛毯、磚、服裝、罐頭、香菸和香菸盒、布料、繩索、家具、法蘭絨、手套、馬具、麻袋、編織品、皮革、火柴、紙張、粗繩、肥皂、草紙板、腰帶、馬鞍、襯衫和各種內衣褲、拖鞋、麻線、錫器、柳木製品、酒和攪拌器;還被雇為廚師、木匠、家僕、遞送工、農場勞工、漁民、燕汽船上的鍋爐工、洗衣工、鐵匠、礦工、油漆工、攤販、招牌撰寫工、服務員,以及修鐘錶工。


他們被啤酒廠、化工廠、麵粉廠、伐木廠和磨坊、釀酒廠、冶煉廠、石粉廠、葡萄園、毛紡織廠、製革廠僱傭,他們在鐵道上工作,在幾乎所有的工業部門做工。


要價低,好管理,啥都能幹,無所不能。這就是19世紀赴美華工給人的直觀印象,這當然很受美國僱主的歡迎。


但這些特徵,卻足以引發美國白人勞工的嚴重不滿,原因很直接,它「搶占」了他們的工作崗位,「威脅」到了他們舒適的生活。


不僅如此,工人報紙《工人社會主義黨》將中國人刻畫成三頭六臂的猴子,能同時做好幾樣活計,然後把掙來的錢寄回中國。中國人顛覆了經濟公民定義:為掙一份工資,無窮盡地辛勤勞作,但並沒有變得更自由、更文明,也不會在美國投資。


一名叫多納的作家在其幻想小說《共和國最後的日子》中預言,有朝一日,「黃種人終會證明自己是士兵、官員、政治家、哲學家和勞工」。


華人都梳著長長的辮子,講一口陌生的語言,不太了解猶太-基督教的信仰,穿著寬鬆的長袍而不是扣扣子的襯衫,比起牛肉和土豆,更喜歡吃豬肉和大米。這些與眾不同的生活習慣,足以被煽動起來的白人庸眾感到某種「威脅」的存在。

▲1920年美國舊金山唐人街(圖/網絡)


很多白人擔心,中國人並不會像過去「消亡中的」印第安人、「被征服的」西班牙人,或被「奴役」的非洲人那樣容易滅絕、被同化或甘心居於次要地位。


反華鼓動者們警告說,中國人很有可能會在種族之戰中凱旋,美國白人必須從一開始就避免加入這場競爭。只有通過驅逐的手段,才會止息戰爭。


1879年的一次投票中,99%的加州選民宣稱,他們「反對華人移民」。在舊金山,上萬名加州白人參加了反華集會。



03

支持者改變了態度


當工廠主法夸爾森用中國工人換掉白種「粗人」時,立刻遇到了抵抗。夜裡,白人工人走近「中國棚屋」,用左輪手槍朝天空鳴槍,想用這招嚇跑新來的競爭者。


法夸爾森聽說這件事後,告訴中國人去購買手槍,如果遭遇襲擊就開槍反擊,並承諾「法律會保護他們」。


法夸爾森後來回憶道,「他們照做了。第二晚,他們又遭到了襲擊,結果他們蜂擁而出,開始朝天空鳴槍。這對工廠的人來說實在是太訝異了。」接下來的幾個月,工廠安靜地照常運轉,法夸爾森確信,騷亂已經結束了。


但實際上,這只是「短暫休戰」而已。一天下午,負責切割桶板的專家吉姆·艾倫拿一根木棍,敲了一個中國運輸工的頭,打得他渾身淤青。中國同胞聚在附近,目睹了這一幕。


但更多的社會精英並不像法夸爾森這樣對待華人。


斯夸爾上校退役後,接受了雷明頓軍火公司的文秘一職,並一路做到總經理。斯夸爾在西雅圖第一次遇到了中國移民,在和中國商人做生意的過程中,他發覺華人是「能幹又可敬的」生意人。


但對中國的勞工階層,他就沒那麼篤定了。多年的輿論說教,使斯夸爾開始相信,大多數中國人都是「另類的」,「對社會最大福祉有害」。他譴責中國人不帶上家人,獨自一人移民美國,住在「髒亂差」的街區,拿的薪酬低得讓人不安,還把掙來的錢寄到外國去。


幾年後,他解釋說,美利堅合眾國必須避免冒犯中國,因為「我們需要她的商貿,就是說,她能帶來什麼好貨,我們通通都需要」。因此,聯邦政府限制中國移民時必須小心行事,不然就會在打開中國市場的競賽中,一敗塗地。


▲美國城市街邊的中國人(圖/網絡)


白人精英對中國人的支持是游移不定的,隨著白人勞工階層對華人的排斥演變為越來越多的暴力,他們決定:默許才是最佳的行動方針。


他們中的一些人在暴力吞噬他們的社區時,選擇了避而不見,另一些人則利用自己的錢財和專長,加速了驅逐的進程。他們說服自己:想要平息白人勞工階層的暴力威脅,犧牲中國人是唯一的辦法。


最終的結果是,比起想要重建社會秩序,以此維護自身的上層地位,白人精英對中國鄰居的忠誠,不堪一擊。他們的決策是出於私人目的,是由個人的信念和結果所驅動。


他們很快就加入到排華的大合唱中。



04

觸目驚心的暴力排華


可以看出,排華事件演變為暴力行徑和法律規制之前,並非空穴來風,它不是出於某個人的陰謀安排,它有著廣闊的群眾基礎和長時間的輿論發酵,因而其結果顯得非常「理性」。


不僅上層精英推動著1882年專門針對中國人的《排華法案》出台,而且1885年和1886年中間的18個月,美國西部的中國人也經受著美國歷史上底層白人史無前例的暴力。


暴力在美國西部呈多點爆發,華人不僅遭受著財產被民團搶劫,房屋被民團焚毀,店鋪被民團搗毀的命運,而且被他們從所居住的城鎮驅逐,流離失所,殞命路途,被槍殺,吊死的人,也不在少數。


▲1940年代的洛杉磯唐人街,穿著時髦的華人女子(圖/網絡)


這裡僅以華盛頓領地的塔科馬市為例,看看一場專門針對華人的暴力是怎麼回事。


1885年11月3日,早上9點30分,一陣短促的哨聲響徹整座城市。中國居民眼見幾百個白人手持手槍和棍棒,從鑄造廠開始遊行。塔科馬沒有居住區隔離,因此民團不得不在小城來回穿梭,圍捕中國人。他們的起點是C街最南端的一間洗衣房,之後來到城中心的住宅區、「中國城」,最後行進到「老城區」。


有的中國人為這群強盜開了門,有的則徒勞地鎖緊家門。不管怎樣,民團都會擅自闖進去,命令受了驚嚇的中國人最好在下午1點之前打包離開,否則後果自負。


牧師巴納巴斯·麥克拉弗蒂趕到中國人Gow的店裡,眼前的一幕讓他憂慮不已:白人抓起貨架上的東西丟到門外,而Gow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束手無策。甚至當著手拿武器的暴徒的面,Gow還在試圖談判,結果是,除了被趕走,沒有別的辦法。


中午剛過,Gow到對面的商店尋求幫助,店主是一個名叫H.O.鮑爾的白人。鮑爾和Gow一起找到了塔科馬的市長雅各布·韋斯巴赫,請求他出面阻止民團。


Gow後來作證說:「(市長)告訴我,這群人傷害不了我。我會是安全的,但中國人必須走。」Gow的執著遊說,對保護塔科馬更大的華人社區於事無補,卻為自己提供了喘息之機。市長手寫了一張字條,敦促民團給這位聲名顯赫的富商多點時間,打包他的貨物。


▲《排華法案》發布後歧視華人的海報(圖/網絡)


暴徒乘船來到另一名中國人Kwok Sue水邊的家。他回憶說,「他們闖進我家裡,拿走我好多好多貨,然後搬到了他們的船上。他們還把我推出了家門。」他拜訪了一位做治安官的熟人,請他再多給48小時收拾剩下的貨物。他同樣得到了寬限,帶著暫緩撒離的批條離開了。


其他中國工人由於沒有Gow和Kwok Sue所享有的社會和經濟資本,所以必須立即離開。


另一位中國商人Lum May回憶說,「我家門是鎖著的,他們強行破門進去,砸爛了門,敲碎了窗。有些人手裡拿著手槍,有些人舉著棍子。他們行事粗魯暴躁,看上去不太好惹,他們把中國人連踢帶拽趕出了自己的家。我老婆不走,幾個白人上去就把她拖了出去。」


Lum May的妻子是上百名被驅逐出鎮的中國人之一,時間也是11月3日下午1點。


此時狂風席捲,雨下得很大。Kwok Sue回憶道,「一些中國人丟了他們的箱子和籃子。好多人都在哭……中國人就像一群畜生一樣被攆走。」


許多人都在擔心自己死在路上。最終,在被驅逐徒步8英里的路上,兩名工人因病死去。


商人獲得的緩期只不過是暫時的。當晚9點鐘,30個人來到Kwok Sue的住處,四五個人從兜里掏出了手槍,他們說,「你是婊子養的。你必須滾出這棟房子。」他求情說,治安官已經給了48小時的寬限時間,但那伙人根本不聽。


因為擔心丟了性命,Kwok Sue從塔科馬逃走,躲在距離小鎮約1英里的一戶印第安人家裡。在持續不斷地威脅中,Gow在塔科馬又多活了幾天。


之後,Gow又回到店裡,民團要他交出鑰匙,之後把他鎖了進去。他一邊打包自己的貨物,一邊被軟禁了6天,當不具名的縱火犯點燃了中國城,Gow終於成功逃離塔科馬。


儘管余出了點打包的時間,Gow還是損失了超過1300美元,而Kwok Sue則損失了超過15000美元。到11月7日,塔科馬的中國人一個不剩。


太平洋沿岸各州和領地的華商要求42436849美元的賠償。從全美範圍看,華人人口從巔峰時的132300人,降到1890年的107488人,再降到1900年的89863人,不少原來華人眾多的城市,華人僅剩個位數,或已經絕跡。



05

華人的反抗


面對有《排華法案》為靠山的暴力,在《無處落腳》一書中,罕有華人「以暴制暴」的描述,在另一本人物傳記《走出帝國》中,主人公王清福是這樣為華人社會抗爭的。


今天已經沒有人知道王清福何許人也。但是在19世紀下半葉的美國,王清福卻是一位響噹噹的中國人。


1847年,王清福出生在山東即墨,1860年,他和父親來到煙臺,1867年,在山東登州加入浸信會,跟隨傳教士去了美國,先後在華盛頓特區哥倫比亞學院預科學校和賓夕法尼亞州路易斯堡學院學習,並開辦中國文化講座,1870年,王清福返回中國。


1873年,王清福再次赴美,開啟了在美國全境的演講之旅,持續多年。1874年,王清福獲得美國身份。王清福能用英文寫文章,能用英語開講座。


毫無疑問,在種類繁多的報刊文章里,他是出現頻次最高的中國人。他早於大多數中國人剪掉辮子,儘可能不穿傳統中國服裝,成了歸化的美國公民。


隨著美國人對中國人的印象顯著地、急劇地惡化,王清福認為,之所以會出現這種令人擔憂的局面,主要原因是中美雙方缺乏了解。


為此,王清福花費大量時間,在美國各地舉辦了數不清的講座,並撰寫各種文章,發表在《哈潑斯周刊》《大都會》《北美評論》,以及《紐約太陽報》《紐約先驅報》等著名刊物上,他的目的,是揭穿導致反華提案合法化的陳詞濫調。


這些提案包括1882年獲批的《排華法案》,以及十年後獲批准的《基瑞法案》——後者延長了《排華法案》的有效期,且限制條款更加煩瑣。

▲《走出帝國》(圖/豆瓣)

他總是在文章里和講座上強調,中國人和美國人之間存在共性,對於分歧,他總是滿懷同情地加以解釋。美國人信仰基督教,他會藉助基督教,用美國人熟悉的方式宣揚構成佛教和孔子學說的基本理念。


美國人覺得,中國人的生活方式很神秘,為消除這種觀念,他撰文引領美國人遊覽唐人街,仔細介紹中餐館裡的廚房,詳細描述洗衣工如何經營洗衣店,中國人如何打牌、沏茶、理髮、鋪床等。


他還向美國人推介「雜碎館」——他是第一個藉助媒體這樣做的人——進而解釋中國人都吃些什麼,不吃什麼,老鼠和乳狗肯定不會出現在中國人的食物清單上。


王清福是美國民主觀念的忠實信徒,他深信公正、平等、解放的理念,他不斷地挑動美國人的神經,讓他們將民主觀念付諸行動。因為美國人一方面任性地相信民主,另一方面,凡遇中國人,他們就會將民主觀念完全拋諸腦後。


王清福通過發表各類演講以及文章,他不斷地施壓,要求廢除令人憎惡的《排華法案》中的限制性條款;他還出席了美國眾議院某委員會的聽證會——也許這是中國人第一次在美國國會作證。


美國的華人有識之士也在與《排華法案》展開法律上的抗爭。


1892年,美國國會再次通過一項法案,除了對外交官網開一面,絕對禁止中國移民前往美國,法案還要求,所有目前居住在美國的中國人,必須登記並隨身攜帶國內護照,以此證明他們留在美國國內的權利。


美國的華人社區對該法案進行了空前地抵抗。舊金山的六大會館敦促所有在美華人拒絕登記。六大會館宣布,「該法案貶低了中國人,如果遵從,會讓他們比那些最無恥的人還低一等,我們眾志成城……就有可能也終將會打破這個臭名昭著的法案。」


上萬華工聽從六大會館的號召,拒絕登記。1893年5月5日,登記的截止日期一到,這群華工立刻就被統一驅逐出境。


▲舊金山的中華會館(圖/豆瓣)


六大會館還籌集了10萬美元來對抗該法案,他們將自己的意圖告知聯邦政府「違憲」。1893年9月,財政部部長J.G.卡萊爾向參議院報告,法案已經造成了財政危機。他估計至少有85000名華人「在現有法案下應該被遣返」,而「將中國人從舊金山運送到香港的最低費用是每人35美元」。


美國助理律師威利斯·威特認為,實際花銷遠不止這個數目。他抱怨道:「當初我說從這個國家遭返中國人大約需要1000萬美元,還有人笑話我,而現如今我還是覺得自己並沒有高估所需的總數。」


然而,王清福們的所有努力均歸於失敗。但他和其他中國人所從事的各種活動,無疑有助於美國公眾改變了對中國的態度。1898年,王清福離開美國去了香港,後返回山東老家,不久去世。


事情發生根本轉機,已經是半個多世紀後的1943年,此時中國和美國已經結成世界反法西斯同盟,這一年,美國廢除了排華政策,合法的華人居民可加入美國國籍,但年移民限額只有105人。


在今天,無論誰閱讀《無處落腳》和《走出帝國》兩本著作,大概都會生出無限感慨:歷史的一頁是不是徹底翻過去了?我看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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