瀋陽解放後,林彪以上賓禮宴請周福成,周福成感嘆:悔不該當初

公孫鳳讀史 發佈 2022-12-01T12:35:26.752031+00:00

1948年10月31日,和平解放瀋陽的一切準備工作,都已圓滿完成。此時,國民黨第五十三軍副軍長趙國屏,卻是心急如焚。

1948年10月31日,和平解放瀋陽的一切準備工作,都已圓滿完成。

此時,國民黨第五十三軍副軍長趙國屏,卻是心急如焚。

這時,包括東北第二守備總隊在內的第五十三軍指揮的所有部隊,均已開始行動準備。

不管是從「剿總」的角度,還是從第八兵團的角度,除了青年軍第二零七師外,瀋陽守軍的主要戰鬥部隊,均已準備不再抵抗了。

趙國屏推想,在這種情況下,周福成司令官總該有所醒悟,放下頑固立場和大家一起行動了吧?

早上王化一、胡聖一他們和三個師長勸說過周福成,但被周福成不時拿眼看警衛人員「嚇」走的情形,趙國屏並不知曉。

他只知道,蘇炳文和盧廣績是被周福成罵走的,夏時之是被周福成扣留的。

但自那以後,就再無周福成的消息,他既沒有再找過他,也沒有聽到他給三個師長再有什麼指示。

他自忖,也許這正是周福成在思想鬥爭,或者,這正是周福成知難而退的表現。

趙國屏感到時不我待,不管派出去的李書城能不能聯繫到解放軍,聯繫到的話結果又是什麼,都不能再等待,應該趕快給部隊正式下達「不抵抗」的命令了。

於是,31日傍晚,他又急急來到兵團部。

兵團部顯得有些冷清。他走到周福成的寢室,見到好幾個人正在一邊議論,一邊看周福成的一封信。

他們見趙國屏來了就說:「司令官走了,喏,這是司令官給你留下的信。」

「司令官走了?」趙國屏有些意外地問了一句,隨手接過他們遞過來的信,只見上面寫著:國屏弟:事已至此,我已無能為力,希你善其後吧。我走了。

真的走了!趙國屏止不住一迭聲地問:「走了好久了?是穿軍裝走的,還是穿便裝走的?誰跟他一起走?知道他到哪兒去嗎?」

他們也就七嘴八舌地回答:「走了有一個多小時了。穿便衣化裝成商人走的。梅年豐跟著他,還有蘇參議也陪著他。不知道他到哪兒去了。」

「哦……梅年豐跟著……穿個便衣……這兵慌馬亂的……能到哪兒去呢?」

趙國屏沉吟著,倏然間,反而替周福成的安全擔心起來。

副官衛兵們靜靜地看著副軍長,都只嘆氣搖頭。當然,他們中也有可能知道周福成去向的。但因為兩位長官鬧翻過,即便知道,他們也不敢隨便說。

「走就走吧。」趙國屏把「不辭而別信」揣入口袋,自語了一句,吩咐大家:「事已至此,也沒有辦法了。解放軍馬上就要進城了。你們哪兒也不要去,好好把兵團部看好。」

這時,副官陳舜過來悄聲對趙國屏說:「好危險,差點兒沒出事。」

「怎麼回事?」趙國屏驚異地問。

陳舜說:「我剛才聽他們說,司令官走前還想對你不利。」

「不會吧。怎麼會有這種事?」

陳舜說:「我聽他們說,臨走前,司令官把楊副官和梅年豐叫到跟前,先問他們:你倆說實話,平時我待你們兩人怎樣?兩人說很好。」

「司令官接著就說:那好,我現在就給你們一個特別任務,你們一定要保證完成好。」

「兩人問是什麼任務。司令官說:副軍長背叛黨國,背叛革命,你們去給我把副軍長槍斃了。」

「兩人一聽,嚇了一跳。楊副官說:這事可叫我們為難。你們都是長官,副軍長犯法您可以上報,哪能軍長下命令槍斃副軍長?這個任務我們執行起來太困難。」

「梅年豐也說:這事不能做。要是做了,司令官您有理也變成無理了。再說,就算您真的不顧一切要這樣做,事實上也不容易做到。」

「您看,副軍長過去自己向來不帶槍,他現在早晚都槍不離身。再說,他的隨從人員也增多了。而且,他的貼身侍衛鄧永林不僅會武功,還會雙手打槍。別說是去執行槍決,就是想往副軍長身上靠,可能都不容易。」

「楊副官又說:副軍長之所以不過來與您一起住,就是提防之意。現在我們到副軍長那兒都不能隨便去,說是要嚴防特務暗殺什麼的,您看,這不明指是您昨天說的要對不起他那意思麼?」

「司令官聽他們說了這些之後,一臉的不高興,恨恨地說:他媽的,你們也投降了!於是,拿起筆就寫,寫了又撕,撕了再寫,最後就寫成了那封給你的信。」

趙國屏聽了,不覺悽然一笑。唉,真是!怎麼說呢,周福成和他共事多年,按理不會也不該出此下策。

昨晚說要「對不起」他,趙國屏認為那不過是說說而已,再說,起義已是大勢所趨,又不是我趙國屏一個人的主意,就是真把我趙國屏給槍斃了,又能於事何補?

所以,趙國屏不無悲戚地想,事情真是不可思議。也許這就是一個人失望到極點又惱怒到極點時的一種心理失衡或失態吧。

不過,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了,也就可以把它當作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樣。反正周福成也已經走了,更沒有必要再為此事去費什麼心思細想了。

現在最要緊的倒是周福成「交代」的該如何「善其後」了。周福成一走,他已應該責無旁貸地承擔起瀋陽守軍生死存亡的全部責任,把「善其後」工作做好。

可是,這「善其後」,解放軍方面還一點消息沒有,大家商量的起義的事,也因此無法實施,到底該怎麼處置才妥當呢?

就在這時,趙國屏得報:解放軍已進城了!

此刻,趙國屏還不知道解放軍是通過暫編第五十三師許賡揚的防區「長驅直入」瀋陽城的。

但顯然,起義的良機已經在等待中完全失去。趙國屏不免感到有些懊惱可惜。

可也沒有辦法了。他連忙指示參謀處向全軍各部隊下達命令:放下武器,不准抵抗!

「放下武器,不准抵抗」,那是毫無疑問的了。實際上,不管你趙國屏下不下命令,第一三零師、第三十師、第一一六師和東北第二守備總隊都早已在等著這一刻了。

而「抵抗」的第二零七師已被殲滅,成了真正的「螳臂當車」。

趙國屏給各部下了「放下武器,不准抵抗」的命令後,立即尋思:除此之外,還能或者還應該再做些什麼呢?

籌劃了這麼長時間,努力了這麼長時間,目的就是為了和平解放瀋陽,不使瀋陽再遭戰火之苦。

現在終於實現了,可他突然間反而覺得不放心起來了,好像原來腦子裡還想著的許許多多該做可做的事,怎麼一下子就覺得空空的,都沒有了,解決了。

不,這不可能!是的,該做的事情多著呢!

陡地,趙國屏想到了周福成曾經說過的真到那一步「焦土」瀋陽也在所不惜的話。

該死!一著急,把這麼重要的事情都給忘了。以周福成的性格,以及他在這段時間和整個事件中的表現,趙國屏判斷,他是真做得出來的。

他現在不知躲到哪兒去了,不會是去實施他的「焦土」政策了吧?

於是,趙國屏急忙讓人先去把兵工廠的徐科長找來。

徐科長聽說是趙副軍長找他,就急急趕來了。不錯,根據蔣介石「不能資敵」的電令,周福成是早就布置了的。

徐科長也知道解放軍已經進城。他以為趙副軍長找他,是檢查他實施爆破兵工廠的計劃落實情況來了。

他匆匆跑到兵團部,畢恭畢敬地給趙國屏敬過禮後,大聲報告:「報告趙副軍長,周司令官命令我們做的準備,我們都已做好,計已備好炸藥四噸,並且都已安裝好雷管,只要一聲令下,爆破計劃就可以實施。就請趙副軍長下令吧!」

趙國屏聽了不由哭笑不得,連忙說:「你領會錯了。我叫你來,不是叫你去炸兵工廠,去實施破壞,而是讓你去想辦法保護兵工廠,不要使兵工廠遭受破壞。」

「啊?」事出突然,徐科長還有點不明就裡。

趙國屏說:「解放軍廣播的有關工廠問題,你聽了嗎?」

徐科長不好意思地笑著說:「聽了。」

「那不就清楚了?」

徐科長想了想,說:「是不是護廠有賞,破壞要罰?」

「對嘛!」趙國屏說:「就是護廠有賞,破壞要罰嘛!」

徐科長恍然大悟,高興地說:「我說呢!好好的工廠炸它,老百姓不遭殃?!」

趙國屏又具體地交代說:「瀋陽決定採取和平解放形式。周軍長叫我負責,現在我是這裡的最高長官,你們要給我好好聽著。現在解放軍已經進城了。我已命令所有部隊放下武器,不准抵抗。兵工廠任何人不准破壞!城內其他一切設施也任何人不准破壞!咱倆先換個電話號碼有事直接和我聯繫。現在咱先一起到兵工廠去看看。」

徐科長陪著趙國屏一起來到兵工廠。趙國屏原想先找廠長陳修和談談,陳修和是他在越南時的老朋友,可是找了好久沒有找到,估計早已不知去向了。

於是,趙國屏對徐科長說:「陳廠長不在,估計已跑了。從現在開始,兵工廠的事就由你負責吧。」

徐科長一聽來了勁頭,腦瓜子一轉,說:「能否給工人們多發一個月的麵粉,用以鼓勵大家的護廠積極性?」

趙國屏說:「很好,就這樣辦。」

接著,趙國屏又給兵站總監樊光普打電話,告訴他瀋陽已和平解放,讓他通知所屬單位準備向解放軍辦理和平移交手續,並叮囑他一定要注意防止隱藏作偽。

他又給兵團副官處長王炳南打電話,告訴他解放軍已經進城了,讓他準備好遊行車輛,並做好瀋陽和平解放的宜傳工作,以使市民放心,商店照常營業……

趙國屏把一切可以想到的都安排好後,已是過了子夜的11月1日了。

在趙國屏為瀋陽的「善其後」忙得不亦樂乎的時候,第一三零師師長王理寰也在為和平移交瀋陽奔忙。

他與解放軍聯繫成功並達成協議後,31日當日,他就寫信給兵工廠、被服廠等單位,請他們晚上8點到一三零師軍需處召開保存物資會議。

被邀請參加的有兵工廠總務處處長徐鑒泉、被服廠廠長趙中丞、「剿總」第一處處長李萬春、「剿總」第四處處長張鳳奎、第一三零師糧站站長黃建中、軍需處處長賈恩波、副官處處長萬永祥等。

這些人都是第五十三軍的老同事。王理寰開門見山地對他們說:「現在瀋陽已經和解放軍達成停戰協定,一二日內他們就進城接收。在這個階段內,我們務必要把兵工廠、被服廠以及糧站和倉庫等保存完整,注意安全。」

「尤其是火險,一定不能發生;一旦發生,不只廠內會混亂造禍,市內的國民黨特務也必然會藉機搗亂。所以,我請大家來一起研究一個安全辦法。」

此刻的王理寰,當然還不可能知道,晚上10點30分解放軍就將通過許賡揚師的防區進城,也不知道趙國屏正在兵團部尋找已「失蹤」的兵團司令官。

他是根據自己所掌握的情況布置的。對王理寰說的,解放軍將在一二日內進城接收,大家都不懷疑。

對保存一個完整的瀋陽移交給共產黨,大家也都一致同意。因此,經過討論,大家同意分擔任務:兵工廠物資由徐鑒泉負責保存;被服廠物資由趙中丞負責保存;「剿總」物資由李萬春負責保存;第一三零師糧站由黃建中負責保存。

此外還規定,各處如有意外火險發生或特務暴動、流氓滋事等其他情事,火速通知第一三零師副官處萬永祥,由萬永祥協調,並由一三零師派人前往救助或解決。

和王理寰一樣,其他各師、各守備總隊和民眾自衛總隊、瀋陽警察總隊等,也都為保衛瀋陽的和平、安全移交在分頭努力。

所以,即將解放的瀋陽城,外表上看起來好像秩序有點混亂,各單位似乎都在「各行其是」,但由於大家的目標明確,方向一個,整體看還是成效卓著,有條不紊的。

11月1日拂曉,東北人民解放軍第一、第二縱隊由西和西北、第十二縱隊由南,各獨立師由東和東北,向瀋陽發起了總攻。

名為「總攻」,實際上,真正意義上的「攻」,已不十分明顯和突出了。各部進入市區後,遇到的抵抗已很微弱。

防守瀋陽的國民黨軍各部,基本上已沒有抵抗或已失去抵抗的能力,出現了一派不戰而降和一觸即敗的景象。

解放軍喊「繳槍不殺」,國民黨軍就喊「我們投降」,就像是事先約定好了似的,很有節奏地此起彼應,此唱彼和,成了瀋陽解放中的一道獨特景致。

國民黨軍據守的大樓上,幾乎所有的窗口都伸掛著白旗。街巷上還有一批批成幫結隊的國民黨軍,前面由一個戴紅布條的人領著,一邊走一邊喊著到處尋找解放軍,主動交槍。

有的國民黨軍士兵見到解放軍戰士就說:「我們投降,反正現在蔣介石管不到我們了!」

有的國民黨軍軍官坐著插著白旗的吉普車找到解放軍後,就帶著解放軍到處吆喝:「解放軍來了,快出來繳槍吧!」

一個解放軍戰士衝進市中心國民黨東北「剿總」戰車團駐守的大院喊一聲:「不許動!」

守著戰車的國民黨士兵就大聲回答:「我們早就不動了,武器車輛完好無損!」

旁邊還有士兵大聲補充:「我們一炮未放,不信,請驗炮口!」

東北「剿總」汽車第十七團的全部汽車整齊地排列著,司機們全都站立車旁等待解放軍接收。

解放軍的一個排、一個班或幾個戰士,都能有秩序地接收守敵的一所軍需倉庫或彈藥倉庫和整營、整團的國民黨部隊。解放軍進城部隊,很快就進至瀋陽市的中心中街一帶。

11月1日,第一三零師按解放軍的要求,把部隊集中到了大韓屯,集體放下了武器,由遼北軍區獨立第四師派出韓科長和李科長負責接收。

解放軍獨立第一師第二團進到北大營後,沒有遇到一起意外抵抗。已撤駐北大營的第一一六師師部,當即與解放軍獨一師二團取得聯繫。

二團參謀長李長寬直接同第一一六師師長劉德裕見面商談後,劉德裕即令市內的兩個團和各直屬分隊全部放下武器,到北大營集中,由解放軍獨立第一師和獨立第四師接收(第一一六師留駐鐵嶺的三四六團已於此前向解放軍第三十六師交槍投誠)。

暫編第三十師三個團放下武器後,也到北大營集結完畢。駐市內各直屬分隊也都按要求順利集體交槍。

只有東北第二守備總隊,在「起義」還是「投誠」的問題上,出了點戲劇性的波折。

這日晨,解放軍第二縱隊第五師第十四團進攻至瀋陽鐵西區時,東北第二守備總隊早已打出白旗在等候。

他們派出代表到十四團要求「火線起義」,並請解放軍派代表去他們總隊司令部談判。

十四團政治處主任王佐邦帶領作戰股長、通信股長等前往。到第二守備總隊司令部後,王佐邦表示:「貴方事先並沒有同我方聯繫起義事宜,我團也沒有接到上級關於你部起義的通報。因此,我們無權承認你們是火線起義。」

「現在,你們該做的是:命令部隊全部撤出防區,按照我們指定的地點集中,待我們報告上級後,再由上級來判定是『起義』還是『投誠』。全體官兵的生命財產安全我們可以給予保障。」

但是,總隊長毛芝荃不同意。他認為第五十三軍早已與解放軍方面聯繫,並已在一起多次商量過起義事宜,因此,他們「起義」是合情合理的。毛芝荃還說,現在第八兵團部里就有「解放軍羅政委的代表」。

這自然是誤會。也許毛芝荃認為,與中共方面有過接觸、協商或已準備起義,就已經是「起義」或該認作「起義」了,又認為大凡中共方面的人員,一定就是作為「解放軍羅政委」的代表派來的。

這些事一時說不明白,作為團政治處主任,王佐邦又確實不知道上層的情況,就只好同意和他們一起到兵團部「查證」。

結果,「代表」一說當然是子虛烏有,其他關於「起義」之說,也沒有從別人那兒得到確證。

毛芝荃無法,只好命令各部放下武器「投誠」,到指定地點集中。

倒是第十四團的領導考慮到東北第二守備總隊幾個頭頭的「特殊」情況,為表示他們有別於一般「解放」的國民黨軍官,經王佐邦請示後,允許他們的總隊長、副總隊長、參謀長等,暫時保留自己的武器和侍從人員,並同意仍居原地,待後再作處理。

東北野戰軍第二縱隊第六師第十六團從瀋陽西郊打入市區後,十六團一連在連長黃達宣、指導員蘇福林帶領下沖在最前面。

他們沿著北兩洞橋、中山路、馬路彎搜索前進。在大西門附近的世合公銀行門外,黃達宣發現了一些國民黨士兵,還有兩名持槍的衛兵在門口站崗,見到他們衝過來後,就慌忙往院子裡退縮。

這一跡象馬上引起了黃達宣的高度注意。他和蘇福林估計,大樓里不是藏有重要機密,就一定隱匿著什麼重要人物。於是,指揮連隊迅速包抄過去,將大樓嚴嚴實實地包圍起來。

布置停當後,黃達宣讓戰士們向守敵喊話:「大樓內的蔣軍官兵注意了!你們趕快放下武器,繳槍不殺,解放軍優待俘虜,不然的話,我們就要炸樓了!」

大樓內的國民黨士兵既沒有回答,也沒有開槍還擊。黃達宣知道,這是敵人在猶豫,但可以肯定他們已不敢抵抗。

他們一路衝過來,基本上就沒有遭到過什麼抵抗。

於是,黃達宣向指導員交代後,自己就帶領部分戰士向大樓發起衝擊,一邊沖,一邊高喊:「繳槍不殺!」

果然,躲在樓角、牆角、門角等各處的國民黨士兵,一見他們衝進來,便都連忙舉手投降,無人抵抗。

把他們集中到一起後,黃達宣直截了當地問:「你們的長官在哪裡?」

黃達宣這問是很有學問的。「長官」有大有小,但大樓里比下面這些「小蘿蔔頭」大的「長官」肯定會有。

不管大樓里藏匿的是他們的長官,還是其他人物或機密,他這一問,就肯定都能問出問題來。

果然,國民黨士兵一聽,以為解放軍事先就已知道他們的「長官」就藏在大樓里,誰還敢隱瞞?就一個個地都直往樓上指。

黃達宣帶領幾個戰士衝上樓去,把槍口對準了樓上所有的人。

樓上的一幫子各色人等,就是周福成他們。

自從離開第八兵團司令部悄悄躲進世合公銀行之後,周福成就一直提心弔膽。

別看他嘴巴上硬,死不投降,真正事到臨頭,特別面對的是他並不了解卻因國民黨日積月累的反共宣傳而深惡痛絕的解放軍,還是心虛得很。

所以,他還是商人打扮,他的便衣仍穿在身上沒有換,還想有機會就矇混過關,溜之大吉。誰知解放軍說到就到,剛聽到喊聲,槍口已對著自己胸口了。

這一下,黃達宣心裡已徹底有數了:原來這裡躲著一批大人物。

他用威嚴的目光,「點射」似地把各人一個一個地都掃視過一遍後,就厲聲問:「誰是長官?」

一句話,就把所有的人都問得面面相覷。有的人並不由自主地拿眼斜了斜周福成。

周福成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眼看著自己已無法再遮掩過去了,周福成遲疑了一下,就走到黃達宣面前,很不情願地自報家門說:「我就是國民黨東北『剿總』代理總司令官、第八兵團司令官周福成。」

周福成咽了口唾沫後,不知哪來的靈機一動,又加了句連他自己也該覺得好笑的話:「我們已派人到你們那兒聯繫起義的問題了。」

黃達宣說:「我們的政策已經反覆向你們宣傳說明,你們都應該是知道的。你們派人聯繫起義的事,我們領導會指示。現在你們都要老老實實把武器交出來,聽候處理。」

周福成和「剿總」中將總參議蘇炳文馬上把自己的手槍交了出來,其他人當然也都毫不猶豫地交了槍。因為他們都是「自動放下武器」,所以後來也都按投誠看待。

差不多與周福成投誠的同時,駐中國銀行內的第八兵團司令部也已全部解決。

周福成逃走後,兵團部已失去指揮,兵團司令部少將參謀長蔣希斌就命令兵團參謀處通知各處、科原地待命,等待解放軍來接收,並要求所屬部隊也遵照執行。

國民黨駐瀋陽一些單位的主要將領因已無處可去,也紛紛自動「集中」到兵團司令部。

因此,1日上午,東北人民解放軍遼北軍區獨立第一師師長管松濤帶領部隊進入第八兵團司令部時,兵團部機關官兵和自發前來的其他軍官,都自動放下武器投誠。其中,僅將級軍官就有數十人。

除了第五十三軍、國民黨東北「剿總」司令部機關、國民黨第八兵團司令部之外,向解放軍投誠的瀋陽國民黨軍計有:國民黨聯勤總司令部第六補給區司令部;國民黨瀋陽警備司令部;國民黨第三軍官訓練班;國民黨東北「剿總」軍官佐收訓大隊(負責收容、管訓被解放軍釋放回來的中校以下軍官佐);國民黨東北「剿總」騎兵司令部;國民黨軍暫編第五十九師、第四十九軍七十九師二三六團。

以及國民黨東北「剿總」的許多直屬獨立團,其中包括:獨立炮兵第七團、獨立重迫擊炮第十一團、獨立重炮兵第十二團、獨立炮兵第十六團、空軍高射炮獨立第六團、獨立裝甲兵團、獨立鐵甲列車第三大隊、獨立戰車第三團一營、獨立工兵第十團、獨立工兵第十二團、獨立憲兵第六團等。

另外,還有國民黨松北綏靖總司令部及國民黨駐瀋陽的各師管區、團管區等。

在這眾多的投誠部隊中,還值得記上一筆的是三個總隊:瀋陽守備第二總隊、國民黨瀋陽市民眾自衛總隊和瀋陽市警察總隊。

11月1日上午,解放軍第一縱隊第三師第八團一營教導員郝建岳,帶領部隊前進到瀋陽第二守備總隊司令部樓前,樓上掛著白旗,總隊已派人在門口迎接。

郝建岳和二連政治指導員萊陽春進入總隊辦公室,同總隊長秦祥征、副總隊長王鳳起、參謀長白澄見面。

秦祥征他們也曾要求「起義」,同時,他們這支部隊一開始實際上就在中共地下黨的領導之下,所以,他們還是提出了希望能按「起義」待遇的要求。

下午3時許,八團政委余琳和秦祥征、邱立亭等,一起乘車去鐵西迎接解放軍第一縱隊第三師。

師長劉賢權、副師長曹燦章到總隊司令部了解情況後,給他們做了說明和說服工作。最後,秦祥征、王鳳起、白澄、邱立亭等,表示同意瀋陽第二守備總隊按「投誠」辦理,全體放下武器,到市郊集結由第一縱隊政治部對他們分別作了安置。

瀋陽市民眾自衛總隊有七百多人,受國民黨瀋陽市政府指揮,主要負責警衛市政府以及各區政府等政權機關。

主要武器為步槍和手槍,沒有重武器。中共瀋陽市地下工委和遼北軍區民運部,早已對瀋陽市民眾自衛總隊開展爭取工作。

總隊長張世洪參加了進步的「解放同盟社」,經常同東北大學進步學生、地下工作者張忠林(化名楊楓)、黃希群等聯繫。

因此,這個部隊當時實際上也是由地下黨控制的。從10月下旬開始,他們就已開始著手和平接收瀋陽的準備工作,保衛市府大樓,保護文件檔案及各物資財產。

28日,他們又開始查封市政府辦公大樓,保護瀋陽醫學院,控制廣播電台、電報大樓及各物資倉庫。

29日,他們開始組織宣傳車沿街宣傳和平解放瀋陽。11月1日早晨,解放軍部隊進到市區,總隊長張世洪同少校參謀佟成功就駕著吉普車到太清宮迎接。

碰到解放軍獨立第一師第二團後,經接洽,即請第二團參謀長李長寬等一起到國民黨瀋陽市政府大院「查看」、「接收」。

李參謀長等到後,只見各重要部位都有崗哨守衛,文件檔案全都封存完好,感到甚為滿意。

隨後,又將自衛總隊的全體人員和武器彈藥,都向解放軍獨立第一師第二團做了交接,圓滿完成了和平移交任務。

瀋陽警察總隊約一千二百餘人,於1948年3月成立。主要任務是配合軍、警的糾察隊督察處,保護國民黨黨政機關及銀行等要害部門;並搜集共產黨、解放軍的活動情報。

中共中央東北局社會部地下工作人員,早就與上校總隊長華明武建立了聯繫。華明武經過王化一等策動,對投誠解放軍又有了進一步的思想基礎。

11月1日,中共中央東北局社會部副部長陳龍,指示即將擔任瀋陽市衛戍司令部軍警聯合執法大隊長、市公安總隊副隊長的郭文森,負責接收國民黨瀋陽警察總隊。

華明武主動找到郭文森說:「奉組織上的指示,我們警察總隊歸你指揮。」

郭文森指令警察總隊仍駐原地不動,參加維持社會治安。後來,這個警察總隊由衛戍司令部軍警聯合執法大隊指揮,維護市內社會治安秩序半個月。

華明武先後被任命為瀋陽市公安總隊參謀、瀋陽市警察局訓練大隊副大隊長等。警察總隊的其他人,除回原籍者外,也都被繼續留用。

趙國屏昨晚連夜布置完保衛兵工廠等事宜後,沒有休息,一大早就通知第五十三軍各處、室和直屬單位團以上軍官,集中到軍部開會。

會議也沒有什麼儀式,就是由趙國屏告訴大家:「解放軍從凌晨起已陸續進城。大家除放下武器、等待接收外,還要準備組織歡迎。」

就在這時,趙國屏看到李書城回來了。這可真是,千等萬等,等到瀋陽都「陽光普照」了,才等回他心目中的光明使者!

他不免有點窩火。不等李書城開口,趙國屏就止不住帶點責備的口吻問:「你跑到哪裡去了?什麼事都給你耽誤了!」

李書城面有愧色。可是,又有誰能知道她這一路出城入城之艱難,又誰能理解她此時此刻的愧怍痛楚!

她只好不無遺憾但老老實實地對趙國屏說:「因為大戰馬上就要開始,雙方都加強了警戒。有你的名片第五十三軍的防地我是順利通過了,可到雙方交界的地方麻煩就來了。由於一些手續不夠完備,又無法與我的上級取得聯繫。」

「所以,沿途都遭到了嚴格查驗,以致耽誤了很多時間,沒有能夠及時趕到開原站找到程光烈同志。因為我們都是單線聯繫,別人都不了解情況,我無法把你及第五十三軍的情況及時報告給別的領導予以解決。我萬分著急,四處奔走,以期補救。但還是沒有能夠辦到,以致不能按照原先商定的辦法執行,誤了大事。我很抱歉。」

李書城的解釋和抱歉是真誠的,發自內心的。從李書城憔悴的面容、疲憊的神態和極為難過的表情,趙國屏體會到了其中的艱辛、艱難和複雜,開始有的那些埋怨情緒不知不覺都已煙消雲散。

他反過來寬慰她說:「算了。事情都已經過去,第五十三軍也已順利放下武器由解放軍接收了。現在已沒有事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啊,是「起義」還是「投誠」,儘管對當事人來說,無論從政治待遇、榮譽感,特別是人生歷程,都是意義有別、關係不同而差異巨大的重要一筆。

也因此,趙國屏為痛失良機遺憾,王理寰為得而復失嘆息,而毛芝荃、秦祥征等都要為「起義」二字而據理力爭。

但是,從保護地方,避免戰火的破壞及軍民生命財產的保障等等方面看,其作用應該是同等的。

趙國屏既已感到自己盡了心,盡了力,應該已無太多愧疚,那麼,也已為此盡了心,盡了力的李書城,也不必為此太過自責或愧疚了。

2日上午,趙國屏又召集第五十三軍機關各處、室負責人以上會議,請解放軍遼北軍區獨立第一師副師長羅春生參加,布置了如何向解放軍辦理交接的事宜。

之後,第五十三軍機關和直屬隊就向遼北軍區獨立第一師等部作了移交。於是,瀋陽——這座東北最大的城市,也就正式宣告解放。

在解放瀋陽的同時,東北人民解放軍也向營口發起了進攻。經過激戰,除國民黨第五十二軍軍長劉玉章率第二十五師約萬餘人從海上逃跑外,其餘之敵一萬四千餘人全部被解放軍殲滅。

11月2日,營口也宣告解放。錦西、葫蘆島之敵也分別逃往天津和上海,遼瀋戰役全部勝利結束。

同一天,中央致電林彪、羅榮桓諸同志及東北人民解放軍全體同志和東北全體同胞,熱烈祝賀東北全境解放。

瀋陽解放了!東北解放了!遼瀋戰役徹底勝利了!人們歡呼雀躍,在瀋陽、長春、錦州、哈爾濱等東北各城市的大街小巷,都簇擁著歡慶勝利的人群。

人們高舉毛澤東主席和朱德總司令的畫像和彩旗,敲鑼打鼓,扭著秧歌,踩著高蹺,上街遊行。

「熱烈慶祝瀋陽解放!」「熱烈歡慶全東北解放!」「共產黨萬歲!」的口號聲連續不斷。整個東北都成了一個歡騰的海洋。

如此結局,不知當初雄心勃勃地想拼死抵抗,甚至不惜以「焦土」對抗的周福成,作何是想。

可是,完全令他意想不到的是,11月3日,東北野戰軍司令員林彪宴請國民黨軍起義、投誠的諸將領,還把他也列為上賓。

這一下,可真讓周福成感到有點受寵若驚又有點兒無地自容了。

席間,他見到了趙國屏,不由感慨系之而又發自內心地說:「咳!我真是悔不該當初啊。事實證明我是真真確確的錯了。」

趙國屏對他笑笑,心裡話,這個頑固分子,在事實面前也終於頑而不固啦!

參加遼瀋戰役的一些中共地下工作者劉浩、楊濱、張士明、楊守沫、孫公達、寧堅、王立中、黃致平、陸飛、李源、趙雄、俞光、詹偉、趙國璋、范嘯谷、李競、劉生、潘文喜、胡平、鄧鈞洪、周太暄、陶濤、石迪、張正平和東北局社會部派出的聯絡員李書城、王佩青、冷慶元、富平、王鳳起、邱立亭以及中共地下工作關係王化一等,讀了中共中央祝賀東北解放的電文。

看了廣大群眾歡慶解放的熱烈場面,無不感到萬分激動和欣慰,許多人都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熱淚。

他們為自己能夠在這場偉大鬥爭中盡一份力量,而自豪,而激奮,同時也更加懷念在地下鬥爭中英雄犧牲的戰友李茂春、鄭南信、閻啟銘、白殿升、李國棟、高博儒等同志。

11月3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瀋陽特別市軍事管制委員會成立,陳雲任主任,伍修權、陶鑄任副主任。

瀋陽特別市衛戍司令部也同時成立,並發布了《瀋陽特別市衛戍司令部布告》,號召藏匿的國民黨官兵到衛戍司令部登記報到。許多地下工作者又馬上投入到清查國民黨隱藏特務的鬥爭之中。

11月14日,中共中央主席毛澤東,根據遼瀋戰役以後國內形勢的發展和敵我力量的變化,為新華社寫了一篇評論:《中國軍事形勢的重大變化》。

毛澤東主席在評論中說:「中國的軍事形勢現已進入一個新的轉折點,即戰爭雙方力量對比已經發生了根本的變化。人民解放軍不但在質量上早已占有優勢,而且在數量上現在也已經占有優勢。這是中國革命的成功和中國和平的實現已經迫近的標誌。」

「這樣,就使我們原來預計的戰爭進程,大為縮短。原來預計,從一九四六年七月起,大約需要五年左右時間,便可能從根本上打倒國民黨反動政府。現在看來,只需從現時起,再有一年左右的時間,就可能將國民黨反動政府從根本上打倒了。」

後來的中國軍事形勢的發展,完全證明了毛澤東的這個預見。

遼瀋戰役掀開了中國人民解放軍與國民黨軍戰略決戰的篇章,也為中國革命勝利的加速到來掀開了新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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