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作家老三，頭條號素老三，出版過長篇小說《離婚真相》《血色纏綿》等。《離婚真相》正在頭條火熱連載 ：）
午後，從許家的北窗望出去，樓後面那一排高大的樹木，葉片基本全落光了。只有零星的幾片青綠色、青灰色的葉片，在枝頭的風雪裡瑟瑟發抖。
雪，越下越大，從樹枝間穿過，因為沒有了樹葉的阻擋，雪花毫無阻礙地從樹枝間直接墜落到地面，北方的大樹，似乎在冬天成了多餘的物件，一點用處都沒有了。
很像世上的俗人對老年人的偏見，他們認為衰老的人，就是沒用的人，沒用的人就是個廢物。
他們看不到自己將來的歸處嗎？不過幾十年，所有人，都會走到晚年的這條路上。當然，那些沒有機會走到晚年的人，是無法想像晚年的人，是如何用自己的智慧，對抗衰老，對抗偏見，對抗身體的病痛，對抗自己內心的孤獨和煎熬。
我的僱主許先生，是我所見到的，非常孝順母親的人。他對老夫人可以說是言聽計從，甚至到了愚孝的地步。但是，孝順母親，也不影響許先生呵護自己的妻子，疼愛自己的孩子。
也許有人會問，那如果老媽和妻子孩子的利益發生衝突時，許先生該怎麼辦？他更偏向誰？
我敢肯定地說，這種情況不會發生，因為許先生的媳婦，也是個孝順的人，她孝順娘家的父母，也同樣孝順自己的婆婆。
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情，許先生一定會偏向他的老媽，有例子為證：
有一次，許先生跟許夫人閒聊天，那時候，許家還沒有搬到這棟躍層，還是住在過去的大平層里。
當時，許夫人已經懷孕幾個月了，她靠在沙發上，把腿也擱在沙發上，因為許夫人懷孕不久，兩隻腿就開始浮腫。
許先生則半跪在沙發前，用小鉗子在給許夫人夾核桃。那天的傍晚，夕陽無限好，落日的餘暉透過玻璃窗，灑在許先生的光頭上，灑在許先生的眉眼上。
許夫人忽然有些動情，輕聲地說：「海生，要是有一天，我和老媽，同時落水了，你——」許夫人有些不確定，但還是忍不住要問這個答案。「你救誰？」
許先生不假思索地說：「這還用問嗎？當然是救老媽了，人要是連生養自己的老媽都不要了，豬狗不如。」
許夫人有點尷尬，有點傷心，反正，她生氣了，說：「你哄我一句都不行啊？你就說先救我唄？」
許先生說：「我說救你，你信呢？我肯定是騙你，你要是連謊話都聽，那還是我媳婦兒嗎？」
許夫人生氣了，連核桃也不吃了。低頭刷手機，不搭理許先生了。
許先生想了想，抬起頭，認真地看著許夫人，說：「小娟，我這次鄭重地回答你，如果你和老媽同時出現危險，我肯定先救老媽，然後救你和孩子——」
許夫人失望又有點任性地說：「那我和孩子要是死了呢？」
許先生沉吟了一下，靜靜地說：「我陪著老媽繼續生活。」
許夫人一腳，就把許先生踢個腚墩兒。
許先生坐在地上，繼續說：「我要給老媽養老送終。老媽百年之後，我一天都不多待，立即去地下找你和孩子，我給你們當牛做馬一輩子!」
許夫人不說話，還是生氣。
許先生說：「小娟，你說我連自己的媽都不要了，去救你和孩子，將來咱的孩子，還不得跟我學呀，把你和我都扔了。」
許夫人還是不說話。
許先生後來使出殺手鐧，問：「那要是你媽和我同時掉江了，你救誰？」
許夫人噗嗤笑了，說：「我救我媽，我才不救你呢，淹死你，讓你餵王八。」
許先生呵呵笑了，說：「餵誰不好，非得餵王八？我堅決不同意！」
許夫人笑著說：「不餵王八就餵烏龜！」
他們本來打架呢，但這兩口子特別有才，怎麼打架，最後，都變成了打情罵俏！
許先生這天午後，訓了小霞，因為小霞上午頂撞了老夫人。許先生肯定在監控里看到了這一幕，他就把小霞叫到客廳，把小霞訓了。
我聽見客廳里，許先生說：「這樣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看到！」
隨後，我聽到小霞低聲地說：「我知道了，二哥，我不會再這麼做了。」
半天，沒再聽見許先生的話。後來，我聽見上樓梯的聲音。有人踩著樓梯上二樓了。動靜不大，是小霞的腳步聲。
隔了一會兒，我聽見許先生穿著拖鞋，在客廳里啪啪地走著，他走到老夫人的房門前，趴著門，說：「媽，你睡醒了？沒事的話，我上班了？」
老夫人的聲音傳來：「又下雪了，讓小軍開車慢點。」
許先生說：「知道了，晚上讓我紅姐整點下酒菜，今天下雪了，晚上回來喝點。」
老夫人說：「去吧，早點回來。」
老夫人隨後又叫住許先生，說：「你岳父岳母的房子買好了，他們老兩口需要的日用品，你買了嗎？」
許先生說：「我這個周末，跟小娟一起去買。就是需要一張床，兩個被褥，再添點餐具。」
老夫人說：「被子你別買了，咱家裡有現成的被子，都是棉花的，蓋著暖和，八成新，沒用兩天。這兩年供熱不太暖和，蓋棉花的被子吧。人老了，身上的熱乎氣兒少了。被子都在老宅呢，你和小娟去取吧，用啥就取啥，隨便兒。」
許先生答應著，後來，他開門出了客廳。
隱隱地，我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
客廳里安靜下來。
只有牆上那個古老的掛鍾，鐘擺輕微的走動聲。
恍惚中，我又睡著了，隱約里，聽到樓上妞妞的哭泣聲。但很快，妞妞就停止了哭泣，咿咿呀呀地跟小霞說著什麼。
外面的雪，還在絮絮叨叨地下著，這雪下得有點絮煩，比我都嘮叨。
看不見風，但能看見窗外的樹枝在左右搖擺，亦或前後搖擺著。
沒有鳥雀飛過，冬天，少了許多顏色，少了許多聲音，少了許多動態，好像，挺適合冬眠的。
好吧，我正好睡覺。
後來，客廳里的門鈴響了，我趕緊起床，推門去了客廳。
小唐來送菜。他提著一捆芹菜，一個大頭菜，還有韭菜和蒜苗。他提著的另筐里，竟然是兩棵凍白菜。
小唐站在門口，跺著鞋子上的雪花。他在玄關換了拖鞋。
我笑了，說：「怎麼想起來送凍白菜？」
小唐說：「小許總讓我送來的，說晚上要吃。」
許先生晚上要喝酒，還要吃凍白菜。
小唐把蔬菜幫我提到廚房，他並沒有馬上離開。
小唐的兩隻眼睛在客廳掃了一眼，放低了聲音，說：「大娘還午睡沒醒呢？」
我說：「大概醒了吧？」
小唐的眼睛往二樓的樓梯上掃過去，說：「妞妞呢？好幾天沒看見她，我都想她了。」
我說：「妞妞可能還睡覺呢，大概過一會兒才能醒。」
小唐並沒有馬上走，他站在客廳跟我說話。
小唐說：「孩子午睡的時間不能太長，要是太長的話，晚上孩子該不睡覺了。」
小唐說的話也有道理。
不過，我有點不耐煩，因為我想著急回房間，再睡一會兒，這些天，我有點熬夜了。
但小唐卻不像馬上要走的意思，還杵在客廳里，跟我聊有關孩子的睡眠問題。
正在這時候，小霞抱著妞妞從樓梯上走下來。
小唐看到小霞下了樓梯，就迎上兩步，笑著說：「妞妞醒了，我還以為你們沒醒呢。」
小唐說「你們」，是指小霞和妞妞，不是指妞妞。
小霞也跟小唐打個招呼，但小霞今天的臉色不太好看，臉上沒有笑容，她似乎對小唐的到來，並沒有格外的喜悅。
小唐想伸手抱妞妞，但妞妞一擰身子，趴在小霞的肩膀上，不讓小唐抱她。
小霞為避免小唐的難堪，她說：「妞妞剛睡醒，有起床氣呢。」
小唐笑著，看著小霞，說：「妞妞這麼點兒，就有起床氣？」
我看小霞也不怎麼想搭理小唐，等小唐說了幾句話，我就說：「小唐，你還有什麼事情嗎？要是沒什麼事，就回公司吧，別耽誤公司里的工作。」
小唐沖我和小霞笑笑，這才告辭。
小唐是個很熟絡的人，有點自來熟。
下次，我可以不讓小唐進來，讓他把蔬菜放到門口，我自己拎進來，免得他到了房間，東看西看，磨磨唧唧地不愛走。
小唐走了之後，我看外面的雪還下著，我就到地下室取了笤帚，披上大衣，到外面去掃院子裡的雪。
雪落下一層，要是趕緊掃走，不費什麼事。要是等雪下厚了，那笤帚就管用了，掃不動厚厚的雪，就得上鐵鍬鏟雪了。
外面可真冷啊，凍手凍臉。我回房間取了手燜子，又圍上圍脖，戴上口罩，全副武裝，到外面掃雪。
我掃到老夫人的窗下時，看到小霞抱著妞妞，坐在老夫人的床頭。
咦，我沒看錯嗎？小霞很少會到老夫人的房間，她更是很少會抱著妞妞到老夫人的房間，除非她用老夫人的衛生間，給妞妞洗澡。
可現在，小霞怎麼抱著妞妞，坐在老夫人的房間？
只見小霞背對著我，坐在老夫人的床上，妞妞在她懷裡抱著。妞妞不老實，不一會兒，就從小霞的懷裡站起來，摟著小霞的脖子，小胖臉蛋，正對著窗外的我，她看見我了，沖我咧嘴樂呢。
老夫人靠著床頭坐著，在聽小霞說著什麼。窗戶的封閉太好，外面的風雪太大，聽不清兩人說了什麼。
我猜測，小霞剛才被許先生訓了之後，她開始反思了，她百分之九十九，是跟老夫人道歉去了。
我掃完院子裡的雪，又把大門口的雪掃了兩三米遠。
在老家，住平房的時候，我老爸就是這樣，每當看到外面下雪，老爸就拿著掃帚出門了，到外面掃雪。隔一會兒，他就出去掃雪。他說，要趁著地面上雪薄的時候掃雪，要是地面上的雪厚厚一層，就不容易掃雪了。
我往房間裡走時，看到老夫人房間裡的小霞不見了，妞妞也不見了，連老夫人也不見了。
我回到房間，凍得手腳有點麻木了。
小霞坐在沙發上，教妞妞認卡片呢。老夫人卻撐著助步器在廚房，一個灶火打開了，在燉著什麼。
我聞到一股特殊的甜絲絲的香味。
我急忙走進廚房，說：「大娘，你咋進廚房了，你想吃啥？我給你做？」
老夫人說：「我看你去外面掃雪，就熬點薑湯，今天冷，都喝碗薑湯吧。」
灶火上的砂鍋已經開了，冒著一團一團的熱氣。
薑湯已經燉好了，老夫人放了大棗。我盛了三碗，用托盤端到餐桌上，招呼小霞也過來喝。
小霞把妞妞放到嬰兒車裡，推到餐桌前。
我們三個女人坐在餐桌前喝薑湯。薑湯很甜呢，老夫人在裡面放了冰糖。
妞妞越來越熟練了，她抓著嬰兒車的扶手，一使勁，就站起來了。
小霞一隻手把著妞妞，一隻手端著薑湯。
老夫人說：「妞妞這麼靈巧，嬰兒車裡裝不下她了。明天讓小娟買地墊，讓妞妞在地上玩嗎，免得這個淘氣包摔著。」
小霞附和著，說：「我也這麼想，有時候一回身的功夫，她就站起來了，嚇我一跳。」
老夫人說：「可不是嗎，昨天就是，還沒說完一句話呢，妞妞就站起來了。她現在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怕，一眼沒照顧到，就容易摔個大煙炮兒。」
小霞說：「要不然，我現在就去樓上，把我們房間的地墊取來？」
老夫人說：「算了，別麻煩了，再將就一天吧。」
小霞把妞妞交給我，說：「紅姐，你看著點妞妞，我上去取地墊，晚一天不如早一天。」
小霞放下薑湯，快步地向樓梯走去。
看來，小霞和老夫人和好了。
小霞從樓上取下幾個地墊，鋪在客廳的地板上，把妞妞放到地墊上。妞妞起初不敢在地墊上爬，但很快她就習慣了地墊，蹭蹭地，爬得挺快。
老夫人和小霞也坐在地墊上，一起教妞妞認圖片上的動物和植物。
後來，老夫人覺得客廳有點冷，妞妞的腳丫有點涼，就讓小霞把空調打開了。
小霞又讓老夫人照看點妞妞，她跑回樓上，取了妞妞的一雙厚襪子，給妞妞穿上了。
大廳里，老少三人，不時爆發出笑聲，很和諧的場面。
小霞能跟老夫人道歉，這是最好不過了。她能不能從心底里尊重老夫人，那個，還需要時間。
我到廚房做飯，許先生要吃凍白菜，那就要炸一盤雞蛋醬。他晚上要喝酒，要吃涼菜，還要做個硬菜。
可以切一盤肘花，做一個干豆腐絲拌黃瓜絲。再做個西紅柿牛尾湯，天氣冷，喝點熱湯。牛尾湯是老夫人的罐頭，做湯很鮮美。再來一個炒三丁。
我正看著廚房裡的食材，掂量著晚飯做什麼菜，老夫人在客廳給大嫂發語音。
老夫人說：「小婷啊，小虎最近咋樣？上幼兒園，他願意去嗎？」
大嫂很快回話，老夫人點開大嫂發來的語音。
只聽大嫂說：「媽，前兩天小虎不願意去幼兒園，總是哭，不過，今天挺好，沒哭。」
老夫人說：「你們好幾天沒來了，今天來吧，我看小唐給我們送來兩棵凍白菜，晚上吃凍白菜，炸雞蛋醬，海龍也愛吃，都來吧。」
老夫人喜歡熱鬧。
很快，大嫂又回話了，不過，這回是小虎的聲音。
小虎說：「太奶，我想你了，我和奶奶一會兒去看你，還看我小姑。」
老夫人笑了。
老夫人要站起來，到廚房告訴我，大嫂晚上來，讓我多做兩個菜。
小霞急忙說：「大娘你別起來了，你看著妞妞吧，我去告訴紅姐。」
小霞起身來到廚房，說：「紅姐，你聽見了吧，大嫂和小虎一會兒來，你得多做點菜，今天夠你忙碌的。」
我說：「知道了。許家五個大人，大哥要是來，就是三個人，一共八個人，怎麼也得做六個菜。」
我在心裡琢磨了一下，蒜醬肘花，涼菜，凍白菜，牛尾湯，炒三丁，香煎蝦仁，再來個雞蛋炒蒜苗，六菜一湯，夠了。這些菜，都不麻煩，沒有過油的菜。
東北人的冬天，氣溫都是零下攝氏30度以下，沒法種菜，後來才漸漸地開始扣大棚種菜。不過，東北人的習慣，還是到了冬天就儲存很多的秋菜，白菜，土豆，蘿蔔，胡蘿蔔。外加大頭菜和倭瓜。
東北的秋天，還會醃酸菜，有的人家人口多，醃兩三缸的酸菜。
除了醃酸菜，東北人還會曬各種乾菜，茄子乾兒，豆角乾兒，角瓜乾兒，蘿蔔乾兒。
東北人秋天儲存蔬菜，怎麼儲存呢？一般都放到地窖里，就在院子裡，挖一個很深很深的地窖，裡面冬暖夏涼，冬天，把土豆白菜蘿蔔等等，運到地窖里，保證不會凍傷。
夏天，把剩飯剩菜用繩子豎到地窖里，保證不會餿。地窖，比現在的冰箱還好用。
不過，有一樣蔬菜，卻要故意放到外面凍。凍實誠了，再吃。這個蔬菜，就是大白菜。
凍白菜拿回房間，把外面的老菜幫掰掉，直接用刀切一寸來長的段。然後，水燒開，直接把凍白菜放到鍋里煮。凍白菜千萬別解凍，直接丟到鍋里煮。
十多分鐘後，凍白菜就熟了，等晾涼了，就把凍白菜攥干水分，放到菜盤裡。
吃凍白菜要蘸雞蛋醬，它們倆是絕配。
鍋里放一勺油，把切好的蔥姜蒜末倒入油里，立刻被油炸得散發出一股爆鍋的香味，再倒入攪散的兩個雞蛋液，雞蛋液遇熱凝固，趕緊把兩勺大醬放到雞蛋液里，在油鍋里翻炒幾下，再撒入一點點香菜末，香味迷人的雞蛋醬就炸好了。
用筷子夾一塊凍白菜，蘸一點雞蛋醬，送到嘴裡，我的媽呀，世上的美味，也不過如此啊。頓時，一股幸福的感覺油然而生。
外面的雪還在下著，這場雪，下得有點大。不過，房間裡的空調打開了，感覺屋子裡溫暖如春。
大嫂帶著小虎來了。
小虎已經知道換拖鞋了，他在玄關換上紅色的拖鞋，看到妞妞坐在地墊上，他歡歡喜喜地蹦到地墊上，嚇得小霞急忙把妞妞抱走，怕小虎踩到妞妞。
小虎開心地伸手去摸妞妞的小手，笑著說：「小姑，你想我沒有？」
大嫂也坐在地墊上，拍著手，要抱妞妞。
大嫂說：「妞妞，大娘抱抱你。」
妞妞正對著小虎的笑臉，在她聽到大嫂叫她時，妞妞就轉過頭，去看大嫂。
小虎急忙兩隻手把著妞妞的臉，說：「小姑，我先跟你說話的，你要先回答我，你先別去看奶奶，你先看著我。」
小虎的話，把大家都逗樂了。
老夫人已經撐著助步器，從她的臥室里，把許夫人縫好的百家衣拿出來。
老夫人把百家衣遞給大嫂，說：「看看小虎能不能穿。」
大嫂驚訝地看著這件用碎布拼湊的衣服，笑著說：「媽，你的手可真巧，衣服縫得真好看。」
老夫人笑著說：「這是小娟縫的，我的左手使不上勁，這件衣服，都是小娟下班，抽空縫好的。」
大嫂很感動，說：「媽，你和小娟費心了。」
大嫂把小虎叫過來，說：「小虎，這是太奶和二奶給你縫的百家衣，你穿上之後，以後啥病也不得了，健健康康地長大。」
小虎站在大嫂面前，大嫂給小虎穿百家衣。
小虎問：「百家衣是啥？」
大嫂說：「就是用一百個人做的衣服剩下的布頭，給你縫的衣服，保佑你平平安安。」
小虎說：「平平安安是啥？」
大嫂說：「就是沒災沒難。」
小虎說：「沒災沒難是啥？」
大嫂無奈地笑了，說：「你又來了，十萬個為什麼，等你爺爺來，你問他吧。」
小虎看著地上的妞妞，說：「奶奶，我小姑有百家衣嗎？」
大嫂隨口說：「小姑沒有，這是太奶和二奶特意給你縫的。」
小虎一聽這話，他不穿衣服了，非要把百家衣給妞妞穿。
小霞急忙讓老夫人照看妞妞，她去樓上，取來妞妞的百家衣，這回，小虎才把自己的百家衣穿上，又看著小霞給妞妞穿上百家衣。
兩個孩子，一個不到一歲，另外一個六歲，都趴在地墊上認圖片。小虎已經認識不少字，圖片上的字，他都認識，他就教妞妞認識。
兩個孩子，一個用漢語，另一個用鳥語，哇啦哇啦，聊得還挺開心。
今晚，許夫人先回來的，過了一會兒，許先生才回來。但大哥沒來。
許先生說：「今晚本來應該我去陪客戶，後來大哥說，晚上雪太大，怕我回來太晚，媽惦記，就讓我回來了，大哥去陪客戶。」
大嫂笑著說：「你大哥呀，心裡只有咱媽。」
許先生也笑了，說：「大嫂，我大哥知道你在我們這，他就說，正好，有人陪你和小虎吃飯，他就不用回去陪你吃飯了。」
大嫂說：「你大哥呀，總有藉口。」
小虎一見到許先生，就像只小猴子一樣，把許先生當成一棵樹，往許先生身上爬。
小虎說：「二爺，你輪我。」
許先生一隻手臂平伸，小虎像抓單槓一樣，兩隻手抓著許先生的胳膊，許先生在地上走了幾圈，哄得小虎咯咯地笑。
小虎看到許先生把妞妞抱到懷裡，他忽然摟住許先生的脖子，神秘地說：「二爺，我想住在你家。」
許先生笑了，低聲地說：「你得先問你奶奶，奶奶同意才行。」
小虎後來問沒問大嫂，就不知道了。
我把飯菜端到餐桌上，許先生一看到凍白菜和雞蛋醬，臉上各種花骨朵都綻放了。他這晚沒有喝紅酒，而是斟了一杯白酒。
許夫人瞧見許先生斟了滿滿一杯白酒，她就抬手把許先生的酒杯端起來，往她自己的碗裡倒了三分之一，趁著許先生沒看到，她讓我把她碗裡的酒倒掉。
許先生把小虎抱到椅子上，他也在椅子上落座，一低頭，咦，酒怎麼少了三分之一？
許先生看著許夫人，問：「我的酒呢？」
許夫人淡淡地說：「我喝了。」
許先生蹙眉，有些不高興地說：「你餵孩子呢，咋還喝上酒了呢？」
許夫人微微一笑，橫了許先生一眼，說：「大哥讓你回來陪老媽，不是讓你回來喝酒的，你的身體——不能再這么喝酒了！」
許先生沒說話，伸手又要去那酒。
許夫人說：「你要再倒酒，我就再喝，你要是不擔心你姑娘喝我的奶水喝醉了，你就喝酒吧。」
許先生歪頭看了許夫人三秒鐘，許夫人卻看都不看許先生，已經坐下，開始吃飯了。
小霞坐在許夫人旁邊，她打算抱著妞妞吃飯。現在妞妞離不開人了，這孩子爬得太快了。
許夫人伸手把妞妞從小霞懷裡抱過來，轉手，就把妞妞往許先生的懷裡一塞，說：「別喝了，你喝的栽楞的，萬一把妞妞摔了。」
老夫人倒是不勸許先生，但是，她也不會阻攔許夫人管著許先生。
許先生後來就沒再去倒酒。
許先生吃了一塊凍白菜蘸雞蛋醬，他皺著的眉頭，立刻舒展開了。
許先生還用筷子蘸酒，要給妞妞吃。
許夫人眼睛一瞪，許先生就把筷子拿開了，卻遞到身旁的小虎嘴邊。
小虎樂呵呵地伸著舌頭去舔，卻猛然哇地一聲哭起來。
老夫人這回生氣了，用筷子打許先生，說：「這個二閻王，招惹孩子幹啥？吃個飯都吃不消停。」
大嫂急忙站起來，要去廚房倒水。
我趕緊去廚房，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小虎。
小虎喝了一點水，才不哭了。這個小傢伙，特別好學，臉上還帶著淚珠呢，卻歪頭去問許先生。他稚嫩的聲音，說：「二爺，這是啥呀，這麼辣呢？」
許先生惹了禍，卻嘻嘻哈哈地笑著，說：「等你再長大點，我就告訴你。」
小虎說：「二爺，我長到過年的時候，你就告訴我。」
晚飯後，許夫人不讓大嫂回去了，讓大嫂和小虎晚上就留在客房睡。因為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一直沒有停。老夫人也擔心小虎走夜裡，凍著。
大嫂就給家裡的保姆英姐打個電話，叮囑英姐，給大哥熬一點小米粥，等大哥晚上回來，讓大哥喝一碗。
英姐是大嫂家的住家保姆，很能幹。
許先生也叮囑我早點回家，怕天黑雪大，路上不安全。許先生抱著妞妞，許夫人就跟我一起收拾廚房。
我以為，這麼大的雪天，小霞不會出門了。
不料，飯後不久，小霞就從樓上下來，穿著她的大衣，到門口去換鞋。
許夫人忍不住問：「小霞，這麼冷的天，雪下得這麼大，你還出門嗎？」
小霞說：「二嫂，我出去溜達溜達，一會兒就回來。」
許夫人不好阻攔，只好說：「你多穿點，外面冷。」
小霞說：「知道了，二嫂，我穿的羽絨服挺厚，挺暖和。」
許夫人叮囑道：「早點回來，有事兒往回打電話。」
小霞說：「知道了。」
小霞蹲在玄關換鞋，她今天換了一雙雪地靴，一隻手拉上靴子的拉鏈，她就推開門，出去了。
小霞這天晚上，從許家出門之後，像以往一樣，在路燈下，徑直往廣場的方向走去。
這天晚上太冷了，小霞把口罩戴上，把羽絨服的帽子掀起來，蓋在頭上，又把帽子的兩根細繩，繫緊了。
風雪把小霞的眼睛迷上了，她用手揉揉眼睛，繼續往燈火輝煌的市里走去。
走到廣場對面，穿過十字路口，就是廣場。
這天晚上，廣場裡沒有鑼鼓聲，也沒有嗩吶聲，也沒有行人，只有一個個的路燈，冷清地矗立在風雪裡，遍地都是皚皚的白雪，廣場裡的樹木周身，似乎也都裹在雪花里。
小霞卻沒有穿過十字路口，而是直接靠道邊走著，又往前走了大約一百米左右，把頭那家是超市，第二家是藥店。小霞推門走進藥店。
小霞在藥店裡買了驗孕棒，她揣著驗孕棒，穿過十字路口，走進廣場。
小霞沒有像以往一樣，繞著廣場走圈，而是直接往廣場的公廁走去。
不一會兒，公廁里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
惹得收拾公廁的大姐狐疑地問：「誰呀？咋地了？出啥事了？」
公廁里，傳來小霞有些受驚的聲音，說：「沒事了，沒事了。」
小霞看著驗孕棒上的兩條紅線，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過了一會兒，小霞從公廁出來了，她拉上羽絨服的拉鏈，戴好羽絨服的帽子，又把口罩戴在臉上。她雙手插在羽絨服的兜里，默默地穿過十字路口的馬路，又回到藥店的門口。
風雪那麼大，小霞就進了藥店，她站在藥店的玻璃門前，一雙眼睛往馬路上張望。
當小霞看到我穿著羽絨服，貓著腰，低著頭，往前快步地走著時，她急忙從藥店裡走出，叫了一聲：「紅姐。」
我看看小霞，說：「咋了？你生病了？」
小霞輕聲地說：「我懷孕了。」
小霞把剛才她在藥店買驗孕棒，又去公廁測試了自己的經過，都對我說了一遍。然後，她看定我的眼睛，說：「紅姐，我懷孕了，我把這件事跟你說，就是想讓你給我保密，我不想被辭退。」
我看著小霞祈求和信任的目光，犯難了。
號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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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真相——背叛（3）
離婚真相——忍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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