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漢傑問林彪:是誰決定先打錦州的?非雄才大略難以下此決心

公孫鳳讀史 發佈 2022-12-01T12:58:08.710264+00:00

從1948年4月開始,東北人民解放軍即開始對長春國民黨軍進行圍困,同時組織部隊進行軍政大練兵,為進行戰略決戰準備。

從1948年4月開始,東北人民解放軍即開始對長春國民黨軍進行圍困,同時組織部隊進行軍政大練兵,為進行戰略決戰準備。

9月3日,東北野戰軍領導向中央軍委報告了關於遼瀋戰役的作戰方案。

7日,毛澤東下達了《遼瀋戰役的作戰方針》,命令林彪、羅榮桓率領東北野戰軍南下北寧線,首先攻克錦州,以求迅速封閉東北國民黨軍,「關門打狗」,就地予以殲滅。

錦州位北寧線瀋陽和山海關之間,是聯結關內關外的重要樞紐,也是東北國民黨軍的重要補給基地。

錦州守軍是東北「剿總」副總司令兼錦州指揮所主任范漢傑指揮的約10萬人,其正規軍各師均為重建或新建部隊,戰鬥力不強。

因此,在整個東北國民黨軍隊的防禦系統中,錦州既是要害,又是薄弱部位。

中央下達「首戰攻錦」指示時,東北野戰軍已包圍長春達半年之久,這時,長春城內的國民黨守軍,已處於極度混亂之中。

因此,對主力南下首先攻打錦州,林彪等東北野戰軍首長有保留看法,雖經中央軍委和毛澤東主席多次申述,在先打長春還是先打錦州上,還是猶豫不決。

最後,中央軍委斷然決定,命令東北野戰軍將主力使用於錦州至唐山一線,首先攻克錦州、榆關、唐山諸點,而置長、沈兩敵於不顧,並準備在打錦州時殲滅可能由長、沈援錦之敵,才讓林彪最後也下定了首先攻克錦州的決心。

為了配合人民解放軍攻打錦州,駐錦州的滇軍第九十三軍內的中共地下組織立即積極活動起來。

原九十三軍內的地下組織負責人張士明,被迫撤到解放區以後,根據東北局的指示,此時第九十三軍內的地下工作,已由第六兵團司令部政工處宣傳科上校科長楊守沫負責。

1939年3月,楊守沫接受雲南地下黨組織的安排,到第五十八軍司令部工作。

他利用與第五十八軍軍長孫渡的關係,很快取得了公開職務,並開始對孫渡等開展統戰工作。

1941年,孫渡調任國民黨第一集團軍副總司令,楊守沫也到集團軍總部特別黨部擔任了少校宣傳幹事。

後離開了一段時間,至1947年東北戰事日緊,楊守沫又奉命從昆明專程到錦州,見到了孫渡。

孫渡時已任東北「剿總」副總司令兼第六兵團司令官。都是「老熟人」了,見面後,孫渡就任命他為新聞處(後改為政工處)中校科長。

當時,錦州滇軍地下組織的領導中心在第九十三軍,楊守沫主要在第六兵團部仍做爭取孫渡的工作。

此時,劉浩攜朱德總司令的親筆信到錦州面見孫渡,見到孫渡前,他曾在中洲旅社與楊守沫見面研究,並由楊守沫出面引薦。

但孫渡同盧浚泉的態度一樣,虛與委蛇,不肯表態,最後把劉浩「禮送出門」。

根據這個情況,劉浩指示楊守沫,如果對上層的策反工作做不進去,可以多做一些中下層的工作和情報工作。

當時,錦州地區的滇軍有第九十三軍的三個師和第六十軍第三次重建的一八四師。

楊守沫接替張士明負責第九十三軍的地下工作後,錦州地區滇軍內的地下組織已有重要變化。

原來跟楊重在五五零團工作的李濤,為新來的團長所不容,經與楊守沫商量,已調到第六兵團政工處宣傳科工作。

跟楊重一起撤到解放區的黃致平,因身份尚未暴露,又被派回,也被安排在兵團部政工處宣傳科。

原來跟楊重一起工作的陸飛,通過社會關係,由兵團部軍需處處長和子玉與孫渡的「小金庫」出納員和紹芳的介紹,已被任命為兵團部的上尉軍需兼書記(即文書檔案負責人)。

這樣,在第六兵團司令部的地下黨員有楊守沫、陸飛、李濤(和開國上將並非一人)和黃致平等,在第九十三軍有高翔、李茂春、鄭南信等,領導中心已移到兵團部。

楊守沫乃決定兵團部和第九十三軍的地下黨員共同編成一個支部,由楊守沫主要負責兵團部上層的情況了解,黃致平負責第九十三軍三個師情況的收集,陸飛負責掌握兵團部與各師之間有價值的來往文書的摘抄和複製。

此外,陸飛的老鄉李承膺在兵團參謀處任作戰科少校副科長,可以通過他隨時了解戰時情報。

此外,為配合「首戰攻錦」,冀察熱遼分局和軍區又建立了一個錦(州)義(縣)聯絡站,由冀察熱遼軍區聯絡部部長王乃天領導。

王乃天派寧曉天到錦州城裡建立秘密聯絡點。寧曉天化裝成小商人,順利入城與楊守沫取得了聯繫,完成了任務。

但因為回解放區路過雜木林子村時,被當地民兵抓住暴露了身份,不能再做內線工作,王乃天只好另派胡平接替。

胡平到錦州後,重新與楊守沫接上了關係,楊守沫就安排他與黃致平、李濤住在一起。

國民黨軍隊裡的政工處,歷來是國民黨安插特務的地方,誰也不會想到,第六兵團部政工處宣傳科科員的住處會成為共產黨的秘密聯絡點。

胡平對楊守沫說,眼前一項最急迫的任務是:要迅速弄一張近期的、詳細的錦州國民黨軍城防工事和兵力部署圖,以便送解放軍前線指揮部攻城時用。

楊守沫一看任務緊迫,就讓陸飛和黃致平根據陸飛平時複製、摘抄的兵團部有關文件,馬上著手進行。

兩人把那些文件整理、拼接了一遍,很快弄清了錦州地區敵軍的指揮機構、名稱,以及暫編第十八師、暫編第二十師、暫編第二十二師、暫編第五十五師和第一八四師、第八十八師、第五十四師的番號、兵員、防地等基本情況。

黃致平立即去弄來張軍用地圖,由陸飛拿著整理好的內容一邊念,他一邊在軍用地圖上作標記,很快就把情報整理完畢。

胡平還不放心,又讓大家分頭下去作了核實。

第二天晚上,胡平帶著經過核實的錦州城防工事和兵力部署圖,在地下組織掩護下,安全送到了錦義聯絡站,順利交到解放軍前線指揮部。

攻錦戰役馬上就要打響。最緊迫的任務完成後,楊守沫又馬上主持召開了一次戰前秘密工作會議,研究了戰前要做的工作,戰時的分散隱蔽和戰後的聯絡方法。

他要求黃致平重點協助李茂春、鄭南信、高翔等擔任營、連軍官的地下黨員,準備在戰鬥打響後率部起義,或者及時撤出陣地,為進攻的解放軍讓出缺口。

他要求陸飛 及時通過作戰科李承膺,了解戰時情報,並儘快到老城區,再進一步觀察一下那兒的工事情況和主要火力點。

楊守沫把工作布置好後,叮囑大家說:「戰時情況瞬息萬變,不可能像平時那樣按部就班,大家要按照分工各自為戰,獨立完成各自任務。戰鬥結束以後,大家都到朝陽集中。」

1948年10月14日上午10時整,東北野戰軍陣地上,一串信號彈騰空而起。

東北人民解放軍第一縱隊、第三縱隊、第七縱隊、第八縱隊、第九縱隊及第六縱隊第十七師和炮兵縱隊的主力、坦克部隊,共約25萬兵力,向錦州發起了總攻。

各縱隊根據錦州地下組織提供的城防工事和兵力部署情報,900多門大炮一齊對準了預定目標猛轟。

這幾乎是一場一邊倒的較量。以東北野戰軍的絕對優勢,還在「炮火準備」階段,國民黨軍就已被打得七零八落了。

上千門大炮一齊怒吼,一顆顆炮彈都像長了眼睛似的飛向了守軍各主要陣地,國民黨軍官兵很快就被炸得紛紛抱頭逃命,亂作一團。

在這場力量懸殊的攻防中,國民黨軍的炮火基本上沒有發揮作用。經45分鐘破壞性炮擊,國民黨整個錦州防線就已基本癱瘓。

在第九十三軍擔任營、連級指揮官的地下黨員李茂春和鄭南信等,本想戰鬥一打響就把部隊帶走,撤離陣地,好讓解放軍通過他們的陣地進來。

可是,就在他們準備行動的時候,發現背後站著一排架著機關槍、端著衝鋒鎗、槍口正對著他們的「督戰隊」。

因此,他們只好等到解放軍快衝到跟前時,才向士兵們大聲喊:「弟兄們,我們再不要為蔣介石賣命了!大家不要抵抗,給解放軍讓開通道……」

由於戰前已經做好工作,士兵們一呼百應,紛紛放下武器,向兩旁閃開。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就在他們還來不及對督戰隊採取措施的時候,罪惡的槍聲響了。在督戰隊瘋狂的射擊中,李茂春和鄭南信先後倒下。

他們兩人都是雲南人。從雲南到越南,又從越南到東北,最後倒在了東北的黑土地上。

他們都是普通的地下黨員,生活在部隊的基層。他們和其他許許多多的地下工作者一樣,平時默默無聞,甚至沒有什麼人知道他們的真名實姓,犧牲的時候也沒有什麼特別壯烈的場面和豪言壯語。

但是,在這關鍵時刻,他們明知背後指著他們的是黑槍,明知道這一步跨出去就是死亡,就是永遠地付出,還是毅然決然地完成了組織上交給的任務。

正是李茂春和鄭南信他們這一毅然決然的犧牲,極大地激發了兵士們對國民黨腐敗統治的痛恨情緒,「嘩」地一下把正面陣地全部放開,不少人還馬上把槍口掉轉來對抗「督戰隊」。

很快,解放軍攻城部隊像潮水般從突破口湧入,在坦克的支援下,突破了城防,進入了市區。

戰鬥發展得異常迅速。下午3時,整個錦州城已沒有什麼可守之處。

國民黨軍第六兵團司令官盧浚泉在指揮所急得連轉三圈之後,突然「急中生智」,急急派人去把暫編第五十五師師長安守仁召來。

安守仁來到兵團部後,盧浚泉故作鎮定,手指軍用地圖,向他介紹了在強大炮火的掩護下,解放軍突擊部隊沖向錦州城垣。

錦州當前的戰鬥形勢,接著口頭命令說,讓他率第五十五師接替第十八師的防務,去把丟失的錦州北面的主陣地奪回來,並說讓暫編第十八師師長景暴陽聽他指揮。

這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命令,聽得安守仁瞠目結舌,半天回不過神來。

第十八師是九十三軍的主力,兵員充足,裝備齊全,還把陣地丟了,而暫編第五十五師是組建才幾個月的新部隊,兵員不足,裝備又差,怎麼可能把他們丟失的陣地再奪回來?

再說,暫編第十八師和暫編第五十五師都是建制師,安守仁和景暴陽是同級指揮官,安守仁如何去指揮景暴陽?

盧長官不叫第九十三軍的正副軍長去統一指揮兩個建制師,而命令安守仁去指揮比自己還「硬」的主力師師長,這是什麼意思?

他娘的,「么老者」不會是想把軍事失利的責任轉嫁給第五十五師,讓第五十五師背黑鍋,給他們當替罪羊吧?或者,還有其他更大的陰謀?

安守仁越想越感到這命令背後黑幕深深,頓時生出了許多憤懣和怨氣。

他是滇軍中的「外來戶」。身為滇軍,平時已受夠中央軍的歧視、排斥、打擊了,在自己內部還要分三六九等,內、外、親、疏,好事不沾邊,禍患一人占?

可這是「命令」,他不好硬頂。在這兩難之際,他想到了楊守沫:如果楊守沫在這兒,就好了。

安守仁與楊守沫已有多年交往了。早在1942年安守仁在江西滇軍第一集團軍副總司令部時,他們就已認識。

安守仁是河北人,國民黨陸軍大學出身。開始楊守沫對他並不十分注意。

當時,楊守沫的主要精力放在對第一集團軍副總司令孫渡的統戰上。對孫渡的工作,楊守沫是在他任滇軍第五十八軍軍長時就已開始的。

當時,楊守沫不時把馬列主義、毛澤東著作、重慶《新華日報》以及一些共產黨、八路軍的通電等,悄悄送給孫渡看。

到第一集團軍總部以後,還是如此。有一天,安守仁的勤務兵突然拿了個安守仁寫的條子來,說要向楊守沫借閱《資本論》。

楊守沫不由一驚,同時也立即引起了他的極大注意。後經打聽,安守仁是在與孫渡談話中,聽孫渡談起《資本論》十分新奇、新鮮,又得知楊守沫這兒有,才寫條子派勤務兵來借的,並無他意。

於是,楊守沫叮囑了一番「注意事項」後,欣然同意。

讓楊守沫意想不到的是,第一卷看完之後,又借第二卷,然後是第三卷,沒有多少時間,安守仁竟把馬克思這部很不容易讀懂更不容易讀通的百萬字巨著,居然很順利很認真地從頭讀到尾了。

在國民黨軍將領中,這可是有點不簡單。

經進一步了解和觀察,楊守沫又發現安守仁為人正直,為官廉潔,生活也比較簡樸。

同時,他又是滇軍外來幹部中唯一同孫渡相處得比較好的助手,就有意和他接近。接觸多了,兩人慢慢成了棋友。

安守仁也把楊守沫當作知己,常常到特別黨部來找他下棋,兩人邊下棋就邊談論,談國難,談人生,談自己。

這樣接觸深了之後,楊守沫更感到安守仁是一個富有愛國心和民族正義感的人,對抗戰態度也很堅決,就決定把他也作為自己的統戰對象。

到東北後,安守仁當了孫渡第一集團軍(後為第六兵團)參謀長,楊守沫也進一步加強了對他的爭取工作。

有一次,他把中共1947年「雙十文件」(解放軍宣言)、《口號》、《土地法大綱》等,混在其他文件中,一起放在宣傳科向上呈閱的卷宗夾里,直接送給安守仁「轉孫司令官閱」。

這幾乎等於告訴安守仁,他楊守沫是中共黨員。可不久,這三份文件隨同其他文件一起,同時退回了。

事後,安守仁既未追問,見了楊守沫也沒有說什麼,楊守沫呢,也不吭聲,等於是兩人都心照不宣。

正在楊守沫對孫渡和安守仁的工作都進展順利的時候,孫渡突然被撤去第六兵團司令官職,調任沒有實權的熱河省主席,盧浚泉被提升為第六兵團司令官。

「么老者」當了兵團司令官後,就帶了自己的一幫人接管了兵團部,楊守沫的工作環境和活動空間都突然惡化,所有工作都失去了往日的有利條件。

與此同時,從外面派來的非雲南籍的黃埔系袁伯圻當了政工處少校處長,成了他的頂頭上司。

袁伯圻對楊守沫的言行早有耳聞,遂加強了對他的監視,他的行動也因此受到了更大限制。

他有時要進兵團部參謀處的大門都有困難,因而與安守仁也幾乎處於完全相隔的狀態。

不久,安守仁又被調任新組建的暫編第五十五師師長,兩人就再沒有機會見面了。

只有同安守仁一起調到五十五師當營長的張啟宇,匆匆來同楊守沫見過一面。

張啟宇是在孫渡調離之後,由安守仁帶到第五十五師去的。

首戰攻錦發起前,他回家看妻子,楊守沫與他見了面,並進行了一次長談。

楊守沫對他說:「這次可能要打大仗了。東北的戰場形勢你已看到,打起來,錦州就不保了。緊要關頭,你自己一定要有清醒認識,不要隨便聽人擺布,要爭取為人民做貢獻。碰到什麼拿不定主意的,要設法同我保持聯繫。」

並囑咐他:「你可以把我這個意思,同安守仁也講一講。」

張啟宇把楊守沫的「意思」帶到後,安守仁很高興。他一直無法與楊守沫取得聯繫。在這麼緊張的時候,能帶來這樣幾句話,也是一種慰藉。

但由於過去他們還沒有論及「棄暗投明」一類的問題,此時的安守仁也還沒有想到過「起義」二字。

因為不管怎麼說,要脫離國民黨,投奔共產黨,來一個180度的大轉彎,總不是那容易的。

再說,楊守沫也不在身邊,「起義」一類的字眼,其他人一般也不會在他跟前提起。

現在,在盧浚泉那兒碰到了這麼件憋氣的事,解放軍又已攻到鼻子底下,他突然想起了楊守沫,自然就想到了共產黨,倒覺得有一種豁然開朗之感,想到「起義」這一斷然措施了。

安守仁自己心中已經有了主意,從第六兵團部回到吉慶街6號師指揮所後,立即把副師長梁炳芳和參謀長梁爾昌找來。

講了盧浚泉下達的戰鬥命令後,他斬釘截鐵地說:「這個仗我們不能打了!你們看,如果執行他『么老者』的命令,不但大批官兵白白送死,而且還要代人受過死了也不得瞑目;不執行他的命令呢?那也是死路一條,怎麼打?我就弄不明白,他盧浚泉葫蘆里賣什麼藥,到底搞什麼鬼。」

安守仁問他們兩人:「你們看怎麼辦?」

副師長梁炳芳是個直筒子,說話從不拐彎抹角。他已聽出師長的意思,就直截了當地說:「既然沒有出路,咱就找一條新路,起義!」

梁爾昌也說:「事已至此,別無他法,也只有走這條路了。我同意。」

正說著,第六兵團司令部的中校參謀唐世鈞突然來到了他們指揮所。

安守仁當參謀長的時候,與唐世鈞關係不錯。安守仁到第五十五師後,他們也仍常來常往。

他告訴他們:東北「剿總」副總司令兼錦州指揮所主任范漢傑和第六兵團司令官盧浚泉已準備棄城逃跑。

原來,盧浚泉早有圖謀,名義上讓第五十五師接替第十八師防務,實際上是為了把第十八師留在身邊,危急關頭好把第十八師悄悄拉走。

由於東北野戰軍攻勢猛烈,錦州的第一道防線被摧毀後,第二道防線很快又土崩瓦解,而就在安守仁從第六兵團司令部趕回師部指揮所,與梁炳芳他們商議的時候,被視為錦州心臟的鐵路局的守軍,又很快被解放軍解決。

緊接著,范漢傑的「剿總」錦州指揮所附近的紡紗廠、被服廠也被攻占。

范漢傑於是慌忙到盧浚泉的指揮所,和盧浚泉商議。

盧浚泉早有準備,一看范漢傑喪魂落魄的樣子,就說「走為上」,乃決定晚上突圍,向錦西撤退。

安守仁一聽,不由得火冒三丈。盧浚泉原來早有棄城而逃打算,現在決定了,卻不通知第五十五師一起行動,分明不但想讓第五十五師替他們背黑鍋,當替罪羊,而且是想讓第五十五師替他們打掩護,當替死鬼。

氣憤之餘,安守仁當即決定:準備起義;馬上召集全師主要軍官開會,並準備派人與解放軍取得聯絡。

下午5時左右,參加會議的人陸續到達。師部及各主要部門負責人、各團正副團長、各營營長等全師主要軍官,以及第六兵團司令部的參謀唐世鈞參加。

安守仁首先和大家談了當前錦州的戰場形勢和困難處境。當提到第六兵團司令官盧浚泉的無理命令,而范漢傑、盧浚泉已準備丟下第五十五師不管棄城而逃的時候,在場的軍官無不表示極大義憤。

三團營長張啟宇趁勢首先站起身說:「解放軍的攻勢非常凌厲,炮火十分兇猛,大家都看到了。他們那些老部隊都擋不住,還想棄城逃跑,卻叫我們這樣剛組建的部隊為他們擋炮彈,擋子彈,這不是叫我們白白送死當他們的替死鬼嗎?師長說得好,這個仗我們不能打了!我們現在已經沒有退路,只好投奔解放軍去,舉行戰場起義!」

張啟宇的話音剛落,全場立刻發出了一片贊同聲:「好!起義,我贊成起義!」

「我也贊成起義!馬上起義!」

「對!起義!起義!」

副師長梁炳芳趁勢說:「既然大家都已看到除了起義別無出路,我們就決定起義。師長、參謀長和我商量過了,我們現在就找解放軍去!」

開始,大家對兵團部參謀唐世鈞也來參加這個會議感到有些奇怪,有好幾雙眼睛好奇地老盯著他。

這時,他也站起來說:「我剛從兵團部來,是來告訴我們的老參謀長范漢傑和盧浚泉他們正準備棄城而逃的消息的。我也贊成你們的選擇,投奔共產黨、解放軍,舉行戰場起義!」

隨後,根據大家的意見,在會上通過了向解放軍提出的三點要求。

這時已是黃昏時分,解放軍的炮火也已逐漸沉寂下來。安守仁指示各部隊將人員武器隱蔽起來,解放軍到達時,一律不許抵抗,聽候交防。

各團營軍官各自分頭行動去後,參謀長梁爾昌按照安守仁的指示,立即執筆給解放軍寫信。

由於不知道接近第五十五師這部分解放軍的番號,時間又已不允許再有遲疑,聯絡信只能簡單地寫「解放軍」收,簡要地提了三點要求,落款也只有安守仁的署名簽字。

寫好後,又讓師辦主任陳大銓拿出一筆獎金,挑選去找解放軍送信的軍官。

師部准尉司號長張宏昌自告奮勇地站出來,說他願意接受這項任務。

安守仁把獎金和信一起給他,囑咐他揣好信件,利用夜暗隱蔽前進,找到解放軍後迅速回來報告。

司號長走後,安守仁走出掩蔽部,指示搜索排長安仲芹,要特別注意師指揮所周圍的警戒。

同時派了幾名軍官專門在陣地前觀察,以便儘早發現解放軍,並與解放軍及時聯絡,免生意外。

子夜12時左右,見張宏昌還沒有回來,慣於夜戰的解放軍的進攻,隨時都有可能突然重新發起,安守仁又讓搜索排長安仲芹在師指揮所大院內的一棵大樹上,掛起一面白旗。

他並囑咐安仲芹:「如有解放軍到來,不許開槍,速領到掩蔽部來見我。」

戰鬥發展很快。中共地下黨員陸飛、李濤還來不及把新收集到的情報送出去,解放軍已經衝到了他們跟前。

他們和其他國民黨軍軍官一樣,也連忙舉起雙手。他倆悄悄要求解放軍把他們帶去見他們首長。

幾個解放軍戰士知道事有蹊蹺,不敢怠慢,連忙把他倆送到排里,接著又送到連里、營里,再送到團里。

在團部,他們向團領導說明了自己的姓名、身份,並報告了他們新掌握的情報:市區中央大街和歡樂街、牡丹街、富和街等街道的交叉路口,都有堅固的碉堡和重機槍掩體,老城周圍有城牆,老城內還有炮兵陣地……

說完,又將預先繪製好的上述情報的簡圖交給了團長。

戰鬥在繼續激烈地進行。巷戰的槍聲此起彼伏,一陣蓋過一陣。由於汽油庫和彈藥庫被炮彈打中,城內火光沖天,爆炸聲地動山搖。整個錦州籠罩在一片窒人的聲光火海之中。

東北野戰軍第六縱隊第十七師四十九團一營,10月14日從第三縱隊打開的突破口進入錦州城後,15日凌晨,在鐵路醫院附近,遇上了國民黨軍暫編第五十五師准尉司號長張宏昌。

這時,張宏昌已跑得滿頭大汗。他拿著一面小白旗,一邊搖動,一邊高喊:「不要打!不要打!我是來聯絡的,有事要找解放軍!」

一營營長王子玉和副教導員劉梅村連忙把他喊過來,問他是「幹什麼的」。

張宏昌喘著氣說:「我是國民黨軍暫編第五十五師的司號長,叫張宏昌。我們長官說要起義。我是奉命來與你們聯絡的。」

王子玉說:「我們的進攻勢如破竹,戰鬥很快就要結束了。在這種條件下談判起義,已經太晚。」

張宏昌一邊遞上參謀長寫的那張條子,一邊說:「這是我們師長寫給你們的信。我已找你們好幾個小時了。由於不知道貴軍是解放軍的哪一部分,所以寫得很簡單,請勿見笑。」

劉梅村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寫著:「解放軍:我師決定起義,現提出三個條件:第一,保護私人財產;第二,保護家屬安全;第三,保留建制。」

下面是「五十五師師長安守仁」的簽名落款。

王子玉和劉梅村嘀咕了兩句後,告訴張宏昌:「你們提出的前兩個條件,我們可以答應;後一條我們決定不了。但現在談判『起義』已經太晚,你們只能放下武器投降。你回去告訴你們師長,限你們15分鐘內回話。15分鐘後,我們就要發起攻擊了。」

王子玉給張宏昌寫了一張條子,大意是:我們歡迎你們的行為;對你們提出的三個條件,前兩條可以同意,但後一條不能決定。其他的張宏昌回去面告。落款是「解放軍」。

然後,王子玉把自己的手錶給了張宏昌,告訴他:「15分鐘,一定要掌握好時間」。

凌晨3時左右,司號長張宏昌帶著「解放軍」的覆信,回到了第五十五師指揮所。此時,錦州城內已只剩老城還有部分陣地。

安守仁和副師長、參謀長看了「解放軍」的覆信,聽了張宏昌的轉達,對是否「起義」也已無暇深較,即將「聯絡成功」的消息通告各團,令各團控制好部隊,不要與解放軍發生誤會,準備「和平交防」。

由於時間很緊,安守仁與副師長梁炳芳和參謀長梁爾昌商量後,就讓他兩人前去與解放軍協商如何交防及部隊爾後的行動。

梁炳芳、梁爾昌隨張宏昌急急趕回第四十九團指揮所,時間還不到15分鐘。

第四十九團領導感到安守仁和第五十五師的起義還是出於真心的,所以,雖然已明確回復「不行」,但在電話向師指揮所報告中還是重提了一下:「部隊已接近老城,敵暫第五十五師要求起義,請求處理方法。」

師指揮所立即讓作戰科長李治平直接請示東北人民解放軍總部。總部研究後的答覆和第四十九團原先的答覆一樣;不同意起義,只能放下武器投降。

第六縱隊第十七師四十九團領導與梁炳芳、梁爾昌商量後,乃於15日拂曉派出少數人員,將國民黨暫編第五十五師官兵的武器彈藥作了收繳,並把他們帶到鐵路局附近的集中地點等待處理。

暫編第五十五師投誠後,解放軍攻城部隊順利地通過了第五十五師防區,向退守錦州老城的國民黨軍第八十八師發起了最後攻擊。殘敵很快被消滅了。錦州宣布解放。

在奪取錦州的同時,在塔山方向進行了歷時5晝夜的塔山阻擊戰,殲滅國民黨軍5600餘人,俘50000餘名,成功地保障了錦州的解放。

錦州一解放,就出現了兩股一起「流向解放區」的人流:一股是逃亡的地主及其家屬,因無路可逃,又重新回到解放區。

一股是被俘的國民黨軍官兵及其眷屬,一批一批地被送往解放區。

中共冀察熱遼分局為了加快俘虜的處理工作,動員了軍政大學、聯合大學、黨校等單位的1000多人,分別到北票、朝陽、建平、凌源、建昌、藥王廟、楊家仗子等地,展開緊張的工作。

冀察熱遼軍區聯絡部長王乃天,親自擔當「解放軍官團」的工作重任。到朝陽來集中的原滇軍地下工作人員,有不少人被他留下參加處俘工作。

陸飛、李濤等敵工幹部,與其他許多俘虜一起被送到義縣後,來不及換下身上的國民黨軍服裝,就投入處俘工作之中。

後經前方聯絡處聯繫,換上了解放軍軍裝,才結束了「地下革命」的生涯,從內到外都成了一名人民解放軍的標準戰士。

16日上午,在距錦州城東南二十餘里的谷家窩棚東面的小道上,走來了四個穿黑色服裝的中年男女。其中一個大高個兒,頭戴爛氈帽,身穿一件露出棉絮的破棉襖和一條與身材極不相稱的小棉褲,背上披著一條破麻袋,十分引人注目。

解放軍某部處理敵俘的機關正好設在這裡。這四個「老百姓」的形跡和裝束,馬上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他們禮貌地把他們喊到一邊,開始了例行盤問。

仔細一觀察,疑點就出來了。四個人都顯得十分疲憊,十分勞累的樣子,還不住地搖頭嘆氣。

看外表,他們雖然穿得破舊,但體態豐盈,皮色也好,且又男女同行,既不像單幫販腳,也不像苦力車夫,勞累什麼,又嘆息什麼?

是不是像舊戲中的落難公子、破家佳麗,不過因平時養尊處優,五穀不分,遽逢戰亂,稍稍跋涉,就成這個樣子?

才問幾句,疑點就更大了:四個人中,什麼問題都是由一個操福建口音的女人搶著回答,那個大個兒男人則總是避著工作人員的視線,把破氈帽壓得低低的,還不住地往下拉,想遮住整個臉。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

於是,工作人員突然指著他大聲問:「你,自己回答,你是什麼人?怎麼到這兒來的?」

大高個男人嚇了一跳,壓低著聲音說,他是瀋陽一家鐘錶店記帳的,因為瀋陽戰事緊,就逃了出來,想回福建老家去。

工作人員注意到了,他說的是一口廣東腔調很濃的「國語」。一個福建,一個廣東,而且是一起從瀋陽跑出來,太不可思議了。

這就更引起了工作人員的懷疑。要知道,現在瀋陽外圍都已在解放軍的控制之中,從瀋陽到錦州的交通已經十分不便,且路途遙遠,他們這副樣子,怎麼能從瀋陽跑到這兒來?

果然,一開始盤問他們幾個人之間的相互關係,他們就說不清楚了。

在工作人員的逼問下,大高個子男人遲疑了一陣後終於說:「我就是范漢傑!碰到你們,我無話可說了。你們就槍斃我吧!」

啊!范漢傑,東北「剿總」副總司令兼錦州指揮所總指揮!與此同時,第六兵團司令官盧浚泉也在化裝逃跑中被俘。

原來,他和范漢傑決定率部「突圍」也即棄城而逃的時候,盧浚泉命令把第十八師放在身邊。

不想15日行動的時候,第十八師大部又已被第九十三軍軍長盛家興派去「抵擋」解放軍勢如破竹的進攻,盧浚泉身邊已經只剩兩個營。

盧浚泉無法,只好率這兩個營行動,當天下午就被解放軍全部解決了。

至此,國民黨錦州守軍13萬人悉數被殲,其中,被俘的官兵有9萬餘人,東北「剿總」副總司令兼錦州指揮所總指揮范漢傑、第六兵團司令官盧浚泉、副司令官楊宏光,第九十三軍軍長盛家興等師以上高級軍官36人,團以下軍官1萬餘人。

當天夜裡,中國人民解放軍東北野戰軍司令員林彪、政治委員羅榮桓、參謀長劉亞樓在氂牛屯指揮所分別接見了范漢傑和盧浚泉。

林彪、羅榮桓接見范漢傑的時候,林彪詢問了他對錦州一戰的看法。

范漢傑欽嘆地說:「是誰決定先打錦州的?打錦州這一著棋,非雄才大略是下不了這個決心的。」

林彪聽范漢傑說了這樣的話,馬上引起了興趣。因為他在先打錦州還是先打長春上,曾有過長時間的思考,一直下不了決心,受到過毛主席的嚴厲批評。

後經中央軍委再三說服,他才下決心先攻打錦州。所以,他很想聽聽敵方的看法。

「為什麼這樣說呢?」林彪問。

范漢傑說:「自從國軍被包圍在長春、瀋陽、錦州三個地區以後,我們就估計解放軍會先打長春,所以把主力投在長春,想方設法加強防禦,對長春重點固守。沒有想到你們會先打錦州。」

「為什麼你們會估計我們不會先打錦州呢?」林彪問。

范漢傑說:「因為你們的主力都在北邊,打錦州有許多不利條件,比如一是戰線太長,一是運輸補給太困難,等等。」

聽了這句話,林彪那個很少有笑容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絲微笑。

因為這正是他不同意毛主席提出的先打錦州的理由,范漢傑的見解同他的見解何其相似乃爾。

林彪笑笑說:「結果,我們還是先打了錦州。」

范漢傑說:「所以我說,打錦州這一著,非雄才大略是下不了決心的。」

「怎麼講?」林彪繼續問。

范漢傑說:「因為如果先打長春,無異於把國軍從北往南趕,這樣就不但不可能把國軍在東北就地加以殲滅,反而會增強華北國軍的力量。先打錦州就不同了。錦州是連接東北和華北的樞紐,它好比是一根扁擔,一頭挑東北,一頭挑華北,錦州一下,扁擔就斷了,東北、華北就都不好辦了。」

林彪暗暗點頭,不得不佩服眼前這位自己的「學兄」黃埔一期生的手下敗將的這一見地。也許,這是從對手方面對自己原先堅持要先打長春的觀點的否定?

接見盧浚泉的時候,林彪問盧浚泉:「我們打錦州前,曾派人坐馬車送給你一封信,見到了嗎?」

因為從劉浩開始,東北局和東北人民解放軍對爭取盧浚泉已花了不少心思,所以,臨決戰前指揮部還想再「拉」他一把。可盧浚泉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盧浚泉訕訕地回答:「沒有。」

羅榮桓接著問:「朱總司令給你的信也沒有收到嗎?」

這一下觸及了盧浚泉的要害,慌忙說:「收到了,收到了,朱總司令和葉劍英派劉若堅來找我,還交談了幾次,動員我起義。可惜我當時沒有接受他們的勸告。」

羅榮桓問:「為什麼?」

盧浚泉老老實實地回答:「我那時很糊塗,覺得蔣介石的勢力大,有美國人支持,不會打敗的。」

羅榮桓寬厚地笑著問:「那麼現在呢?現在怎麼看?」

事已至此,盧浚泉早已後悔莫及,由衷地說:「現在我覺得蔣介石腐敗無能,不得人心,必敗無疑。」

林彪意味深長地說:「現在認識到錯了也好嘛,你可以把你的體會給六十軍通個電嘛。」

是啊,第六十軍和第九十三軍,兩個一起被蔣介石趕到東北來打內戰的滇軍部隊,自己當初沒有聽共產黨的勸告,還指望通過自己的巧妙應付「保存實力」,結果反而把第九十三軍數萬雲南子弟先葬送了。

這都是因為自己醒悟的太晚之故呀!

現在第六十軍被困長春,也已是死路一條,應該告訴曾澤生他們早下決心棄暗投明,可千萬別再像自己一樣執迷不悟啊!

於是,他當即草擬了一份勸說曾澤生要認清形勢、當機立斷,走光明的起義道路的電報,請求解放軍幫其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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