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小說外」的十年轉型

山東熱搜 發佈 2022-12-01T12:59:56.274769+00:00

11月26日,莫言出席山東大學莫言與國際文學藝術研究中心主辦的「莫言的這十年和四十年」學術研討會,並和來自全國高校、研究機構、出版傳媒等單位的近60位與會專家學者互動交流。

11月26日,莫言出席山東大學莫言與國際文學藝術研究中心主辦的「莫言的這十年和四十年」學術研討會,並和來自全國高校、研究機構、出版傳媒等單位的近60位與會專家學者互動交流。莫言表示,這十年,他試圖完成從一個小說家向一個傳統意義上的文人的轉變。這大概也是他廣泛涉獵書法、詩歌、戲劇等眾多領域的一個原因。他同時表示,希望通過戲劇創作獲得的感悟和經驗,為將來的長篇小說創作增添一些嶄新氣息。

莫言現擔任中國作協副主席。1981年秋,他發表處女作短篇小說《春夜雨霏霏》,至今已經有四十多個年頭。莫言的這四十年,從小荷初露尖尖角,到根深葉茂成大樹,與改革開放的時代同行共進。

2012年10月11日,瑞典學院宣布中國作家莫言因「將迷幻現實主義與民間故事、歷史以及當代社會現實相融合」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莫言成為中國首位獲此殊榮的作家。從獲諾獎至今,正好經過了十年時間。

莫言這十年,正是新時代的十年。他進入全國政協,成為重要的社會活動家:他義賣自己的書法作品,所得盡數捐出,用以救助鄉村的病困兒童,目前,救助的西部先天性心臟病患兒已達180多位;在小說、戲劇、詩歌、書法等文學藝術創作方面取得新的拓展,而且活躍在網絡上,通過「莫言微信公眾號」「兩塊磚墨訊微信公眾號」等,與Z時代出生的年輕人進行交流對話,迅速收穫百萬粉絲。

對於這個研討會,莫言非常重視,他通過在線視頻方式,全程認真聆聽各位專家發言。莫言說:「山東大學舉辦這樣一次研討會,體現了對我的鄉情和友情。」

他表示,這十年,真是感覺一瞬間,仿佛就是昨天。這兩年更有一個特別強烈的感覺,年輕時候感覺一年好像很漫長,現在又感覺好像非常短暫。去年春節的鞭炮硝煙似乎還沒有散盡,新春又即將來臨。想想這十年,感覺很慚愧,因為如果按照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那種創作速度,這十年怎麼也得寫出5部長篇才可以。結果呢?就是沒寫出長篇來,出版了一部短篇集《晚熟的人》,其中有幾篇還是2012年春天完成的。

「客觀地講,也還是有所收穫。在創作方面,各種各樣的原因導致我把創作長篇的計劃放下了。什麼時候再著手寫,暫時還沒法確定,手頭很多素材也越累積越厚。我為什麼要放下長篇,先寫短篇?就是為了讓自己的手不至於太陌生,需要讓自己保持一種敘述的激情和使用語言的熟練狀態。」回顧近期的創作時,莫言說,「另外一方面,這十年,我實際上一直努力試圖完成一個轉變,從一個小說家向一個傳統意義上的文人的轉變。」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轉變?又為什麼追求這樣一個轉變?莫言說,還是為了學習,「我底子薄,小時候沒有受過完整的教育。」從莫言的經歷中可以了解到,「文革」期間,他讀到小學五年級就輟學了。參軍以後,他雖然先考入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後又到北京師範大學·魯迅文學院創作研究生班讀書,但是,他自己認為,這種教育與學習方式,與從小學到初中、高中、大學再到研究生這樣按部就班的受教育過程相比,還是不太一樣,還有很多空缺,空的是知識,空的是學問。「客觀上說,大學生和研究生應該讀的書,後來我也基本都讀了。但是,這種讀書的感受,與在學校里作為學生讀書的感受和效果還是不一樣。所以,在這方面,我一直感覺應該好好彌補一下。」

怎樣補?莫言說:「這十年,我在這方面做了一些努力,主要是通過學習格律詩詞和練習毛筆字——我不敢說自己寫得是書法,把這兩件事作為入門的路徑。」他認為,如果一個人能夠比較熟練地創作格律詩詞,那麼就仿佛打開了跟先賢對話的一扇門。舉個例子,如果我們不懂格律,當然也可以欣賞李白、杜甫詩,但如果學會了格律,再來讀杜甫和李白,就會有別樣的感受,就會體驗到他們的偉大。莫言說:「他們的偉大之處在於,他們的創作相當於帶著鐐銬跳舞,在限制中追求自由。他們表現出來的,是在清規戒律諸多束縛下的一種創作自由,這樣一種創作狀態是自己找到的。當然,李白的創作經常不受這些約束,但是像杜甫是在這種狀態下達到了一個至高境界。這一點,我在學習了格律詩後,感受特別深切。」

關於書法,莫言認為,中國的書法從來沒有獨立於文本之外。所謂的好書法,是文墨共生的,也就是說,創作者寫的是文,書法是一種表述工具,一種表達形式,或者說書法是附文而生的。王羲之也好,顏真卿也好,應該都不會預料到,自己隨手率性寫成的一個文稿、一封信,會成為千古文獻。

在進一步闡述關於書法的觀點時,莫言說,書法關鍵在寫。寫一段時間以後會體會到,束縛我們的是過去長期用鋼筆寫字形成的習慣,這些習慣會時時刻刻跳出來,左右著我們拿毛筆的手,這樣一來,我們用毛筆寫的字就幾乎變成了放大的鋼筆字。怎麼克服這個問題?「我想唯一或者最重要的就是摹碑臨帖,通過這個方式,了解和掌握先賢的筆法,他們運筆的習慣。我自己還想了另外一個克服自己書寫習氣的辦法,強制自己用不便利的左手慢慢寫,最後,由不熟悉到熟悉,由使不上勁兒到使上勁兒,總能達到自然順暢地表達自己情感和思想的狀態。這種用左手練習的方法,實際上是克服了右手的部分習氣。這方面的東西我也不敢談得太多,談太多就會露出馬腳讓人笑。」

莫言表示,這十年,努力在想,以及努力在做的,其中一點就是通過這樣一種方式,通過小說外的一些形式,努力讓自己的創作變成與古典文化、傳統文人沾邊的寫作。

他表示,戲劇也是非常重要的寫作內容,「我對戲劇也一直抱有濃厚的興趣。在某種意義上來講,民間戲曲也是我的第一個老師,民間戲曲是我的開放課。」童年時期,通過觀賞民間戲曲,仿佛觸摸到了故鄉人民的心靈深處。像茂腔、呂劇這些地方戲,這樣一種鄉音,這樣一種旋律,一旦聽到,一旦看到,立刻會讓人尤其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產生一種對故鄉的無窮無盡的思念和憂愁。莫言說:「所謂的鄉愁,大概也就來自於這種故鄉的地方性。 所以,我一直想,我應該寫一部戲曲來感恩家鄉的戲。獲諾獎之後,我首先發表的作品就是戲劇。今年春天,我又寫了一部話劇,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導演任鳴非常喜歡,緊鑼密鼓地籌備搬上舞台。令人悲痛的是,任鳴突然去世,這個話劇與大家見面的時間就只能推遲了。」

莫言說,對於今年春天新創作的這部話劇,自己還是比較滿意的。「這讓我感到,從某種意義上說,我覺得我可能更應該成為一個藝術家,而不是小說家。 當然,我也因此認識到,話劇之中的藝術情景跟中國的古典小說其實靠得那麼近。 我們中國古典小說的最高的技巧,就是用人物的語言對話和行為,來描述人物,刻畫人物的內心世界。 所以,我想,我寫個詩詞,寫個小說,再寫個話劇,寫個戲劇,是吧? 然後,將來轉回頭再寫小說,也許會有一些別樣的感受,希望這能為我未來的長篇小說增添一種嶄新的氣息。」

來源:大眾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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