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生時代，我們身邊可能都會有一些看起來閃閃發光的人。這些人有一些共同點：他們可能是樣貌出眾、可能是學識淵博、也可能是因為具備一些獨特的品質而廣受歡迎。總之，這些閃光的人是人群中的焦點，是讓人心生嚮往的對象。
對小貓來說，在她的高中時代，在一個保守壓抑的校園裡，一個突然出現的、與眾不同的男老師就是那個閃光的人。
在小貓和老師之間，有涌動的情愫、也有無法跨越的鴻溝，那段被視為禁忌的師生戀，小貓選擇在今天講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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嚮往一種理想的校園生活
我叫小貓，是一名 90 後。
我很小的時候就很喜歡《十八歲的天空》這部電視劇，然後還有一本叫做《憂傷的米粒兒》的小說對我影響也很深。這兩個作品都是講那種特別理想的、師生關係融洽的校園生活。
我小的時候還會很羨慕周圍那些成績好或者是和老師關係特別好的同學。比如初一的時候，我很喜歡我們班的語文老師，她就跟我們語文課代表關係特別好。有時候我們在外面自由活動的時候，就能看到她們兩個人坐在操場上面一起聊天，然後我們語文課代表會靠在老師的肩膀上，兩個人就像好姐妹一樣。
我覺得我應該是從小時候就嚮往比跟自己年齡大的人做朋友，所以我會很羨慕那種非常親密的師生關係。我覺得如果和老師關係好的話，就可以從老師那裡聽到很多很有意思的東西，和老師的交流也會和同齡人之間的談論不一樣。
但實際上，我那時遇到的大部分老師都管得特別嚴，尤其是班主任。他們都有自己的一套非常嚴格的規定，比如說，不允許串班、不允許我們跟別的班同學交往、放學之後一定要留下來補課等等。而且，我偏科特別嚴重，數學和物理很差，尤其是數學。差到什麼程度呢？我記得我考得最差的一次是 150 分的卷子，我只考了 17 分。我高一的數學老師也因此特別討厭我，看到我就咬牙切齒。他告訴我，我腦子裡都可以養金魚了，以後肯定不會有出息，每天來了都不知道幹嘛，成天混吃等死。他還說，如果有一天我數學能考及格，他就繞著校園爬三圈。
我那個時候在學校里常常感到害怕，也就更加嚮往那種理想的校園生活。所以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我突然就覺得自己的嚮往成為了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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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始
我跟他第一次見面是在高一升高二的暑假。在快開學之前，每個班的老師都會招一些學生提前回校幫忙準備一下教室。我覺得自己高一的時候過得挺壓抑的，所以高二重新分班對我來說是一個全新的開始，當時挺開心的，聽到這個機會也報名去了。
到了新教室的時候我挺意外的。我記得高一時，在這種類似的「無關痛癢」的活動裡面，基本不會有太多人報名，可能最多也就兩三個人來參加。但是我那次去的時候，在夏天那麼熱的情況下，居然很多人都來了學校幫忙。
也是在那個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在人群裡面一眼就看到了他。他個子不是很高，長得挺可愛也很溫和，是個圓圓的娃娃臉，有小虎牙。因為他跟別的同學都有說有笑的，所以看起來很不像一個老師。
那一刻，我就覺得他是閃閃發光的。
他跟我之前接觸下來的所有老師都不一樣。他很隨意，包括班級紀律什麼的他也完全不管，把權利完全放手給了大家。可能在他同事看來，他不是那種特別「正經」的老師，所以其實有很多老師都在這一點上對我們班挺不滿意的。但是他一直幫我們擋得挺好，並且也沒有因為這樣子而得罪了哪個領導或者老師。他屬於領導都特別喜歡、特別看重的那種人，我覺得這點很了不起。
他既當班主任，也教數學。我在認識他之前，數學考試一次都沒有合格過，但很神奇的就是我到了他這個班之後，第一次期中考試我的數學就合格了。但他其實從來不會用成績去評判一個人，這一點也讓我非常欣賞。
■ 圖/電影《老師！我可以喜歡你嗎？》
不管你成績好壞，你的成績是不會影響到你去參加其他活動的。所有的機會對大家來說都是平等的，主要看我們自己的意願。比如說我們當時有很多的校園活動，他不會強迫我們去參加，但是如果我們想要參加，他就會全力支持。他對於我們學習的要求也是一樣——這是我們需要自己做決定的事情，跟他其實沒有太大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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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興趣
我初中的時候很喜歡看動漫，但上了高中之後，我身邊沒有任何一個同齡人喜歡動漫，所以也沒人和我聊這個愛好了。但跟他聊天的時候，我發現好多我看過的動漫他竟然也都看過，當時覺得特別神奇。
上了高中之後大人們會常常跟我說，「你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喜歡看動畫片？這麼幼稚，像個小孩一樣。」其實現在回想起來，可能他那個時候也會有類似的困擾或者是壓力，甚至比我面臨的壓力更大，畢竟他比我大那麼多，但是他也還是會喜歡這種在一般傳統長輩眼裡小孩子才會喜歡的東西。我覺得那個時候能碰到這樣一個人，然後和他談論一些周圍人不太了解或者不太會願意跟你談論的東西，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他會經常跟我講他喜歡的那些作品，很多其實還挺小眾冷門的。其中有兩部我印象很深，一部叫做《銀河英雄傳說》，還有一部叫《銀河鐵道之夜》。他特別喜歡銀河、星空這種很浪漫的意象。
他很喜歡日本文化，日語也很好，而且他日語應該是完全自學的，所以在這一點上我也覺得他很厲害、很聰明，感覺做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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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與石子
我記不得是在具體哪一年的春節，因為我一直都很喜歡小動物，當時就用壓歲錢買了一隻龍貓。但是我知道我父母肯定不會同意我養在家裡面，所以我就把它養在了我朋友家。但是後來因為一些原因，我朋友那裡也養不了了，我就去找了他。他是那種老好人，很少會拒絕別人，所以他答應了我可以把龍貓送到他家寄養。
我當時沒覺得這件事有什麼特別的，但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很神奇，甚至有點離譜。我一個學生，遇到這樣的事情，第一個反應竟然是找老師。而且我當時也沒有覺得他是我的老師，我覺得我們的關係還挺平等的。
應該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倆之間距離變近的。那時，我在他的辦公室里待的時間就變多了，他也經常會找我做一點事，比如說改改卷子什麼的，我也覺得挺開心的。
有一次我們在參加完校外活動之後，他請了我、我朋友還有我們的班長一起在外面吃飯。在吃飯的時候，他突然就跟我們講，他覺得干他這行干久了，學生好像就是河水，老師則是河水裡的石子，河水會不停地往前走，但石子會停留在原地。好的時候，可能河水急一點，會推著石子往前滾兩滾，但就僅此而已了。
我當時不能完全明白他的話，但是會覺得有一點傷感。我會經常寫東西給他，每天寫一點，然後攢起來等到過節或者他過生日的時候送給他。那個時候我寫的東西都是很積極正向，充滿熱情，包括寫給他的小說也是，哪怕可能開局不是很好，但是一定都是有很好的結局的。
■ 圖/電影《老師！我可以喜歡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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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稜兩可
我經常寫東西給他，所以他肯定知道我喜歡他，這是毫無疑問的。我覺得我們之間也的確有曖昧，但我自己很不確定我們的關係到底算什麼，感覺模稜兩可，這讓我也感到不安。
那時候，我每天都會跟他發簡訊說晚安，但有一次他跟我說，能不能不要再給他發晚安了。因為他的手機鈴聲很吵，他每天又睡得很早，所以這個會影響他睡覺。
我當時以為他不開心，所以真的就沒有再發了。結果有一天下晚自修的時候，他當著好多人的面突然就問我昨天怎麼沒有發簡訊。我當時就愣了，心想，「不是你說的讓我不要再發了嗎？」然後他就說，「以後能不能早一點發？」
當時我特別尷尬，但是也有一點竊喜，因為我發現他是在乎這個事情的。但是我也還是會困惑，他到底是要怎麼樣？
還有一次我記得那天是因為有點事，我留校留得比較晚，然後是一個人回家的。我過橋的時候沒看清楚路，被石子絆了一下，摔得還挺嚴重的。他當時也看到了，但是他沒有給我發消息詢問一下，我給他發消息他也沒有回。
那一次我就覺得特別難過和失落，如果不是後來的七夕節，我都會覺得之前我們倆的關係都是我的想像和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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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界點
我們同學很喜歡開他玩笑，經常會問他什麼時候結婚啊，怎麼還不找女朋友啊，然後今年七夕有沒有什麼安排之類的。
那一年七夕節的早上，他來了教室之後，就有同學問他七夕節的安排。他當時歪歪斜斜地靠在講台上面，看著我說，「這種事情只有單身的人才會去做，我才不會去幹這種事。」
我當時還蠻意外的，因為全校都知道他沒有女朋友，而且他也從來沒說過自己有女朋友，所以我下意識會覺得他的話是不是有所指。我很困惑，很驚訝，然後也會有一點開心。我在想，他的意思是不是說，他現在有女朋友，然後那個人是我？
我高三那年生日的時候，那天晚自習他突然把我叫了出去，然後送給了我一個小小的首飾盒。我記得我那天特別開心，直到晚上回寢室了之後，才偷偷地躲在床上把禮物盒子拆開。那裡面是一條水晶項鍊，項鍊的形狀是一隻很可愛的小熊。
他的外號就是小熊，我也會這麼叫他，我覺得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讓他選了這條項鍊。
那天，我對於我們之間的關係有那麼一點確定了，但是我還是沒有百分之百篤定的感覺。
在高三元旦的時候，因為學校放假，所以我們倆約定在校外見面了。那次是除了之前我去他那裡送龍貓、看龍貓以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單獨和他出去。
我們那天一起去了很多不同的地方散步，然後晚上一起在外面吃了飯，吃飯的時候他喝了一點酒。飯後我們從餐廳走出來，外面風挺大的，很冷，因為他不是很高，我算是比較高的，然後他就跟我說，「你看你這麼大隻，以後不要凍感冒了」，就把我摟了過去。我記得當時離他很近的時候，可以聞到那種淡淡的帶點奶香的味道，讓人很安心。
我覺得從那天開始，我們之間的感覺就不一樣了。雖然沒有明確的告白，但我覺得那一天應該是一個分界點。
實際上，除了少有的幾次親密舉動之外，小貓和老師之間的相處其實和之前沒有什麼太大區別。而且反而是因為和老師的關係更近了一步，小貓的心態開始變得微妙複雜起來了。一方面，她希望以戀人的身份去和老師平等自如地相處，但在師生關係之下，她又很難真正做到去平視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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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算戀人嗎？
應該是高二的秋遊，那一次我們大家去了遊樂場玩，自由活動的時候我一直是和他在一起的。我覺得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倆關係其實已經挺近了，不然的話也不會兩個人單獨一起在遊樂場裡面坐那些設施、一起散步。我記得我們排「激流勇進」的時候，人特別多，大家擠來擠去都快被擠倒了。那個時候我想跟他說讓他小心一點，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我不知道是該叫他名字還是該叫他老師。那個時候我覺得很尷尬，但我朋友在他面前就能特別自然地喊他的名字，所以我也會挺羨慕的。
另外一方面的問題來自於他一直在相親這件事。我認識他的時候，他 29 歲，當時周圍所有的人都在給他介紹對象，都在問他有沒有認識新的人，有沒有談戀愛，什麼時候結婚。
我其實當時的困擾在於，我感覺我們的關係很親密，可是他給我的感覺又不完全是這樣。比如，他幾乎不會在平時上課的時候給我發消息或者是找我。因此，我也不能很自信地說出來我們那個時候是戀人的關係。
■ 圖/電影《老師！我可以喜歡你嗎？》
有一次，他去相親的時候，我覺得他也有在試探我的反應。那天是中午放學之後，他突然就過來找我跟我說他今天下午有事，問我能不能陪他一起走一段到車站。他還讓我搞快一點，我就問他為什麼這麼著急，他說他等會兒要去相親。
聽到這個的時候，我反應其實挺平淡的。他問我，「你為什麼都沒有反應？我去相親，你不會不高興嗎？你就不怕我相中了？」能看得出來，他當時有一點不開心。
我其實也挺不開心的，但是我覺得自己沒有這個立場不開心，我沒有勇氣站在跟他同樣的立場上來跟他面對面交流。而且，我理解他所面臨的壓力，我不希望他再有更多壓力了。既然周圍的領導、同事、他的父母、親人都希望他去相親，那就去吧。
我雖然能感受到他的壓力，但他那個壓力同時也會蔓延到我身上，而且會加劇我的這種不確定的心態，所以其實我當時的心理狀態還挺複雜的。
小貓面臨的壓力還不只是老師相親這件事。那時候，小貓身邊的人其實都不怎麼看好她和老師。小貓的朋友就跟她說過，但凡這個老師條件再好一些，肯定早就結婚了，也不會和小貓在一起。而隨著畢業臨近，小貓是要準備出國上大學的，那麼她和老師的異地也就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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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國
我們班上很多同學都是要出國的，我自己是有猶豫過，但後來還是決定要去，而且他很支持我的決定。
他一直很嚮往去世界各地看看。他以前總跟我說，有機會要多去外面看一看，留學很精彩。他很喜歡看一個日本留學的紀錄片，然後他會告訴我，紀錄片裡面的那些人有多厲害，他們通過留學在外面取得了什麼樣的成就，但同時也吃了很多苦。他跟我說，我剛開始出去的幾個月肯定會特別不適應，但是他讓我一定要堅持下去。
我出國要準備很多材料，他都會比我更積極。不管我需要什麼，他都幫我一起弄。我記得那時候夏天特別熱，他還陪著我走了一個下午去找一個缺失的材料。等拿到那個材料的時候，我們倆都被汗濕透了。
我覺得他當時在行動上是很支持我的，包括陪我去找材料，然後給我提供各種意見，但是他嘴上經常會跟我說一句話，「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在做的就是親手把你送走？」
我覺得可能他也是一直在掙扎，但他從來沒有正面地把他心裡的想法跟我說過，我們也從來沒有好好地聊過關於感情、生活還有未來的事情，一次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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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差
他那個時候很愛叫我小傻瓜，他應該是覺得我挺傻的，為什麼會喜歡上他這樣一個人。他看上去好像很自信，但是其實內心應該挺自卑的，就覺得自己不配被別人喜歡。
當時他經常跟我說，他其實特別討厭相親這件事情，因為相親就像是把人放在一個市場裡面，就像買賣商品一樣。按照他的邏輯，他其實是屬於裡面標價並不是特別高，或者說，不是特別受歡迎的那類「商品」。我當時挺困惑的，還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我們學校里有一個特別好的心理老師，大家都很喜歡她，我們的年級組長也想撮合她和我們老師相親。那個時候我跟老師剛認識還沒多久，我還沒有那麼喜歡他，所以會覺得他和心理老師沒成還挺遺憾的。學生們也會討論這個事情，覺得既然兩個人都挺好，那為什麼就沒成呢？
還有一次是在高三的時候，我偶然在辦公室裡面撞見了有女老師在問他，「你現在賺的錢夠養活你自己吧？」
我沒有聽到這段對話的上下文，但是那個女老師的語氣特別輕蔑，讓我覺得很不舒服，我特別不理解為什麼她要這樣子跟她的同事說話。
後來漸漸發現，老師的女同事和女學生對他的態度是完全不同的。他在學生當中特別受歡迎，尤其是女學生，很多都很喜歡他，但是感覺女老師好像就會有一點看不起他的那種意思。
因為他也一直在相親，如果有遇到合適的人的話，我覺得他應該很早就結婚了，但他卻一直沒有。我那個時候就會很困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差？很多年之後，我才漸漸意識到，一方面，對於學生來說，老師是有光環的，他站在講台上就是會閃閃發光、就是和別人不一樣。另一方面，當年我自己也比較單純，不會在愛情當中去考慮有什麼值不值得，或者是有沒有必要，我只是憑著內心的感受去喜歡他。我覺得喜歡就是喜歡，那時候沒有考慮過那麼多。
小貓那時候抱有一種天真的希望，她覺得，只要她和老師足夠堅定、足夠勇敢，那麼外界的議論以及兩個人暫時的分離都不會是問題。
高中畢業之後，為了能和老師多一些相處的時間，小貓在國內呆了半年。對她來說，畢業也意味著她終於可以擺脫師生關係，和老師進入到一個新的階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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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先和別人結婚嗎
我記得高考結束的第二天他就找我出去了，那是我們倆第一次正式約會。也是在那一天，我們牽了手，然後還擁抱了，我覺得很開心。但是他很認真地跟我說了一些他覺得我應該要事先知道的事情。
他是在離異的家庭裡面長大的，他也不是獨生子女，因為他父親跟母親離異之後都有重新組建家庭，也有了新的孩子。他爸爸因為一些身體上的原因，所以也會需要更多的經濟支持。具體涉及到隱私的部分我就不方便多說了，但是當時我聽完是覺得這些都沒什麼，對我來說，都是可以接受的。但他看到我的反應的時候還挺驚訝的。
也是從那天開始，我覺得我們跟在學校時的狀態完全不一樣，我們是正常的情侶關係在相處了。
■ 圖/電影《老師！我可以喜歡你嗎？》
我們那時候還是保留了之前的習慣，喜歡去沒有什麼人的地方散步，我朋友還調侃我，說我和他把城市裡的小道都走遍了，都可以出一本城市小道集了。
有一次也是晚上吃完飯，我和他去了那種特別偏僻的小道散步，在那裡，我們第一次接吻了。這也是我們第一次有了比較親密的肢體接觸，雖然也在那裡餵了一個晚上的蚊子，被咬了一腿的包，但我覺得特別美好。
那半年，我在上一個雅思的課，一般下了課之後就會去他家裡。他那邊其實條件不是很好，那時候連洗衣機都沒有，我也覺得特別不可思議，所以我也會幫他曬曬被子啊做做家務啊之類的。我們也會一起玩遊戲、看電影，我覺得只要在一起就挺開心的。
但是我那個時候逐漸發現，我們倆雖然感覺好像比以前更親密了，但我們相處的時間反而比以前少了很多。
他每天回到家都比較晚，就算是正常下了晚自習到家也得要 10 點多，再加上他是一個作息特別好的人，最晚 10 點半就要睡覺，所以我們基本上都說不上什麼話，交流的確也會開始變少。
他會經常跟我說，因為周圍的人希望他早點結婚生孩子，他覺得壓力很大，問我應該怎麼辦。但是他也沒有把這個事情說得很具體，或者是跟我攤開了掰扯清楚他的想法和他的情緒，所以我也是處於一頭霧水的狀態。
我當時沒有想很多，因為我自己那時候才剛剛高中畢業，我覺得新的生活才剛要開始，後面的事情好像離我還挺遠的似的，所以我完全沒有想過對未來的規劃，至少在那一段時間是沒有的。
有一天，我記得當時是我在他家，可能是因為他心情不好，他沒有開燈。然後他突然問我，他可不可以先跟別人結婚，之後再來談論我們的事情。
我很生氣，並且非常正面地跟他表達了我的情緒。我也很困惑，他怎麼會這麼想？我當時非常明確地拒絕了他的這個想法，他也就沒有再給我任何答覆，然後這個話題就就此撂下了。
我也是那個時候開始有意識到不是很妙。但因為他自己一直都有跟我說，他很嚮往那種生活在國外寧靜小鎮的感覺，所以我想，如果我足夠努力，以後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在國外立足的話，那麼我們換一個環境生活，他也就不會有這麼大壓力，就可以完全摒棄掉周圍的人對他的影響了。
我那時的想法非常簡單，就是只要我們夠努力，那我們就可以繼續下去。
帶著不安也帶著一絲希望，小貓出國了。在出國之後，起初，老師還會和她聯繫，叮囑她注意身體、好好吃飯，但漸漸地，小貓發現老師經常會以忙工作這樣的理由來拒絕她的電話。
也是在這個時候，小貓和老師各自的家庭也都知道了他們兩人的關係，並且都很反對他們繼續交往。年齡差太大是父母們都非常介意的一個點，此外，老師本身的家庭條件也讓小貓的家人覺得不太滿意。
面對越來越大的阻力，小貓和老師彼此心知肚明卻又很難真正去溝通和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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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其自然是無能為力的同義詞
我第一次暑假回國的時候，我們見面好像就又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一開始還挺正常。但後來有一次我們在外面吃飯的時候，他突然問我，「你為什麼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你應該有多一點的選擇。」我當時挺難過的，但是我並沒有說什麼。
有一次我想要去找他，但他當時就說他在外面帶學生活動，挺忙的，我就算過去找他，他也不一定有時間陪我。但他又說，如果我想來就來吧，所以我還是去了。當天我們確實是沒怎麼能說上話，後來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們仍然沒有能很好地交流。感覺就是他看他的手機，我看我的手機，他說他的，我說我的，好像兩個人都同時在逃避一點什麼東西。
我覺得那次應該算是嚴格意義上我最後一次見他。
我回了學校之後，有一天，他突然打微信語音過來，很認真地跟我說，他覺得現在壓力很大，我們倆這樣下去也不會有好的未來，不如好好珍惜自己的生活。他說他之前那麼多女朋友，每一個跟他分手之後自己都活得挺好的（這個話他以前也愛說，那次電話里是他說了類似的話）。
對於分手這件事，我有預感也有心理準備。因為上一次回去的時候，他給我的態度就是他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來就聽天由命的那種感覺。他很喜歡說的一個詞就是「順其自然」，他覺得什麼事都應該順其自然，但是我經常會覺得「順其自然」其實是「無能為力」的同義詞。
那天我想了想之後就答應和他分手了。我覺得他也一直在等我說這句話，等我提出來願意跟他分開之後，我覺得他鬆了一口氣，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我能夠感受得到。
分手之後，我也沒有哭，只是把我們以前的照片還有所有能留作紀念的東西都銷毀了，然後我當時的朋友陪著我在那天晚上去了旁邊一個小學的操場上，很平靜地盪了一個晚上的鞦韆。我覺得自己在那時其實是挺平靜的，但是現在回過頭來想，很多情緒在那個時候其實是完全沒有釋放出來的。我覺得我當時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但我並沒有很正面去面對這個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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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位
我對第一次出國之前和他的最後一次見面印象很深。
我住的地方離他家挺遠的，如果他送我回家的話，一來一回要花很長的時間在路上，而他又是一個睡覺很早的人，所以他一直都不願意晚上送我回家。但那一次，他送了我。
我下了車之後，其實很想當著他的面跟他說那句話，但是我又很害羞，所以我是下車之後過了馬路，然後給他發的簡訊。
我給他發的是，「我愛你」，但他回復我的是，「我知道。」
我記得那時是冬天，很冷，又吹風又下雨，雨打在車窗上，我們都看不清楚對方模糊的臉。
我心情也挺複雜的。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我愛你」，可是他卻給了我這樣的回覆。我很失落也很困惑，還會有一點不知所措。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到底有沒有真的愛過我？
在我記憶中，他沒有一次正面地跟我說過他愛我或者是他喜歡我，從來沒有。
我不知道他對我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感。他曾說他喜歡我，是因為他覺得我跟他以前很像，又固執又勇敢，我不否認這點。大家不也都說愛情是自我的投射麼，我覺得他可能在我身上看到了他曾經的影子，他可能以前也有過我這個狀態，但現在他沒有了他又覺得很遺憾，所以或許他更多喜歡的還是他自己。當然，這些都是我的猜測。
在我們的這段關係里，他考慮的更多都是他怎麼樣，而不是我們怎麼樣。但我當時做的也不是很好，我覺得可能是因為我那個時候太小了，還沒有能力去考慮、討論我們怎麼樣。而且當時我有嶄新的生活在前面，有嶄新的世界等著我去探索，我和他所面臨的煩惱和困境也是完全不一樣的。現在回想起來，我就覺得那個時候他需要和想要的東西，我在那個年齡都給不了。
而且其實我們有很多觀念不相符的地方，並不能夠成為很好的人生伴侶。
我記得以前有一次我和我朋友在他辦公室里聊天，聊著聊著他就跟我說，他覺得我以後肯定會是一個賢妻良母，但是當時他這麼說的時候我並沒有很開心。我有一點驚訝，有一點疑惑，然後會有一點不舒服，但是具體是哪裡讓我不舒服，我當時並沒有辦法明確地表達出來。
等到現在回過頭來再想，我覺得不舒服的原因在於無論我們的關係再怎麼好，他都是一個比我年長的異性，我被他這麼說多少會有點不舒服。而且，我覺得我自己的價值不在那裡，不想被他這麼定義。
小貓和老師之間種種問題源自於他們的年齡差，更源自於一種無法逆轉的關係上的不平等。在當時學校那樣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裡，小貓作為一個渴望從高位者那裡獲得認可和平等對待的學生，恰好遇到了老師這樣一個被同齡人視為異類而向下尋求認同的人，所以，小貓曾經誤以為的平等關係其實更像是特定環境下的特殊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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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等
我們認識的那個環境、那個場合，畢竟他是我的老師，我就很容易看到他身上好的那一面。如果他不是我的老師，我很難去看到他這麼多的閃光點，甚至很難去注意到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但是就因為他是老師，所以說很多人的目光就一下子聚集到他身上了，他也有更多的機會去表達他的想法。
對他來說，可能他的同齡人在心智成長以及維護親密關係方面都比他成熟一些，所以他去和比他年紀小的人相處的話，大家在心智的成熟匹配度上會更好一點。他也更能夠有共同的話題去交流，可能也會獲得更多的掌控權，至少會讓他覺得更平等一些。
■ 圖/電影《老師！我可以喜歡你嗎？》
我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自己運氣挺好的，當時碰到的老師至少是好人，沒有什麼惡意。但是我會覺得在師生戀里，尤其是年齡差過大的師生戀，年紀比較大的那方是很容易掌控年紀比較小的那一方的，這是一個挺危險的事情。
包括兩個人之間的權利也是不對等的。在我和老師之間，也是因為我們的年齡差在那裡，我對他的影響力就是相當有限的，好多東西我就沒有辦法去影響到他，更多是他來影響我，我覺得這是一個挺不公平的地方。但是也並不是說他做錯了很多事情，只是因為他潛意識裡是這樣做事的，他是這麼被規訓的，我們也是這麼被規訓的。我覺得在我小的時候，在沒有那麼多這方面意識的時候，的確是很容易被限制進去的。好多東西我也是在成長的過程當中，通過後來不停的學習才慢慢領會到的。
老師不是那個合適的伴侶，但他的確也在小貓的成長道路上給予過溫暖和善意，所以小貓也很難做到去怨恨老師。而小貓沒想到的是，當年那個河流和石子的比喻好像真的成為了她和老師命運的某種寓言。
如今，小貓遠在美國，兩年前結了婚；而老師則是在跟她分手之後半年就結了婚，很快也有了孩子，一個原來總說嚮往自由自在四處漂泊生活的人，後來竟然再也沒有離開過那個中學和那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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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信片
我跟他後來再聯繫上是已經 5 年之後的事情了。那時感覺稍微放下了一點，也能重新說上話了，沒有以前那麼沉重會好一些。
因為那一年剛好是我們倆認識 10 周年，所以我就寄了一張明信片給他。那是一張還蠻有當地特色的風景明信片，我當時找了挺多地方的，我覺得他應該會喜歡那樣的風景。
明信片上我也沒有落款，寄出的時候，我有一種往事已成雲煙的感覺。
小貓的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但關於師生戀這個話題我們還想多說一句。
由於師生戀里天然存在的權力不對等，一些老師作為處於權力高位的人，會以談戀愛的名義對學生進行控制，破壞教育公平原則，甚至去對學生進行性騷擾和性侵害。所以，在很多國家，師生戀都是被明令禁止的。2021 年，中國教育部也在《未成年人學校保護規定（徵求意見稿）》裡要求學校應當預防和制止教職工與學生發生戀愛關係。
所以，我們並不鼓勵師生戀，也希望每一個人都能保護好自己。
（摘編自微信公眾號故事F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