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七十年代開始,韓國、台灣、香港和新加坡經濟迅速騰飛,在十幾年的時間裡,取得了令人瞠目結舌的成績。這四個國家和地區也被合稱為亞洲四小龍。
亞洲四小龍定型時正逢大陸掀起改革開放的熱潮,為了學習四小龍經濟發展的成功經驗,大陸不斷派人前往這四個地區調研學習,客觀上推動了大陸經濟轉型、總量發展的步伐。
轉眼間,五十年已過,大陸的經濟體量已遠非四小龍可比,我們也可以用平常心回溯歷史,探求一下五十年前亞洲四小龍,尤其是台灣是如何變富的。
二戰後日本和亞洲四小龍的經濟崛起
二戰結束後,蘇聯和美國在東亞進行了一場大範圍,沒有硝煙的戰爭。隨著1949年新中國成立,東亞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陣營,中國、朝鮮和蒙古都建立了社會主義社會,其他國家則被西方勢力控制。
但是,不論哪個陣營的國家,在經過長年戰亂後,都經濟不振、民生凋零。如何迅速發展經濟,走出困境成為了擺在每個國家面前的緊迫問題。
社會主義陣營的中、朝、蒙採用了計劃經濟,集中力量辦大事的政策,學習蘇聯的建設經驗,依據本國特點進行調整,在一定階段里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其餘國家則各走各的路,在幾十年裡也相繼擺脫困境。
這其中,日本最早實現了經濟恢復。韓戰爆發後,日本承載了大量的軍工、軍需任務,產業恢復較快。1952年,日本經濟即恢復到戰前的最高水平。1968年,日本超過了聯邦德國,GDP升至世界第二位。
繼日本之後,韓國、台灣、香港、新加坡等地從七十年代初開始,經濟也迅速發展起來,在十幾年後,都達到了可觀的經濟體量,在東亞、東南亞地區長期保持領先地位。
那一階段,中國還沒有完全放開國門,國人出境旅遊人數可以忽略不計。世界各國的旅遊市場,只要出現黃皮膚的面孔,基本上都是來自上述幾個地區。他們揮金如土,大買特買的行為,也讓各國大呼過癮。
面對同源同宗,海峽相隔的台灣同胞,中國大陸一方面在政治上積極推動兩岸和平統一;另一方面,也向台灣同胞開放了國門,鼓勵台商來大陸投資,同時派遣很多官員前往台灣學習經驗。
自八十年代至世紀之交的二十年間,台灣各大企業陸續在大陸建廠,足跡遍布廣東、福建、浙江、上海、江蘇等東南沿海。在更遠一些的北京則多開設研發中心。台灣人的身影在大陸一些城市日漸頻繁。
那一時期,中國大陸正處於經濟轉型期,人民生活尚不富裕。台灣同胞生活上的「講究」,以及隨之而來的台灣文化,深深地觸動了一些大陸民眾。
可以說,在那二十年中,台灣在大陸一些人的心目中就是富裕的代名詞。在台企謀得一份工作,是足以值得炫耀的一件事。
四九年後台灣的社會經濟情況
當然,台灣也不是一開始就富成這樣的。1949年開始的二十世紀最後五十年裡,台灣的社會和經濟經歷了三個發展階段。
第一個階段自然是從四九年開始的。那年12月初,蔣介石飛往台灣,正式開始了國民黨在台灣地區的統治。
最初,蔣介石內心也是惶惶不安的。他認為大陸很快就會越過台灣海峽,統一兩岸,因此做好了時刻流亡菲律賓的準備,還將大量珍貴的歷史文物運送到美國。
但是不久,韓戰爆發了,美國選擇性忽略了國民黨的腐敗與無能,決定繼續支持蔣介石在台灣的統治,分裂海峽兩岸。
得到美國支持的蔣介石大喜過望,喊出「一年準備,兩年反攻,三年掃蕩,五年成功」的口號,積極備戰,準備收復大陸。
之後的近十年裡,蔣介石一直將台灣作為反攻大陸的基地和跳板,認為自己重新恢復對大陸的統治只是時間問題,因此對台灣的經濟、民生並不十分重視。這一階段,台灣的經濟談不上有什麼發展。
1958年,毛主席一聲令下,八·二三炮戰開打。在炮戰過程中,中國政府給美國劃下了又一條戰爭紅線,在金門島周圍圈定了嚴禁美國軍艦進入了禁航區。
美國軍艦進入禁航區後,立即遭到了解放軍的炮擊,美軍馬上撤出了大陸劃定的禁航區,再也不敢靠近金門。
蔣介石之所以口號喊得山響,底氣就來自對美國無條件支持台灣的信任。但是,八·二三炮戰中美軍的表現讓蔣介石轉變了思想,台灣社會和經濟也隨之進入第二階段。
蔣介石意識到,美國已經不大可能用實質的軍事行動來幫助他反攻大陸。而失去美國的支持,僅憑台灣島的力量,反攻大陸絕無可能。
因此,蔣介石調整了他在台灣的統治思路,儘管嘴上還在喊著「反攻大陸」,但是工作重心已經漸漸的轉移到台灣經濟建設上來。
無奈何的是,台灣孤懸海外,又資源匱乏。蔣介石逃往台灣時帶去的大量金銀,又在多年戰備中消耗殆盡。即使想要發展經濟,也沒有足夠的本錢。就這樣,台灣的經濟規模在隨後的十幾年間仍然沒有較大的變化。
當時,台灣民眾的生活也並不像後來這樣富裕,電影《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中,對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台灣民眾的生活情況進行了非常寫實的描寫,有興趣的讀者可以找來看看。
那十幾年裡,台灣只能依靠來自美國的援助度日。美國援助來的糧食吃完後,裝糧食的口袋都被「改裝」成台灣人的褲子了。
這一階段一直持續到七十年代初,隨後台灣經濟發生了重大的變化,進入第三個階段。
七十年代之前,台灣GDP每年增長只有幾億美元,異常「平穩」;七十年代開始,每年的增長由十幾億美元到幾十億美元再到上百億美元,呈直線上升的情況。
台灣的GDP也從1970年的57億美元,增長到1980年的422億,再到1990年的1663億。到了2000年,台灣的GDP已經躍升到3300億,三十年時間增長了接近六十倍。
而2000年,大陸的GDP不過10萬億人民幣,折合美元1.2萬億,不到台灣的四倍,可見當時台灣的富裕程度。
所以,台灣真正的經濟騰飛是從七十年代開始的。這時,台灣自上至下,所有人都已經不再抱有反攻大陸的希望,過好生活才是當下之急。
七十年代初距離蔣介石逃亡台灣已超過二十年,當年20歲的新兵蛋子變成了40歲的老兵油子;40歲的中層幹部耳順之年走上高級領導崗位;60歲的民國領導人年已耄耋,要麼離世,要麼走到幕後。
蔣介石儘管仍然掌握著台灣的最高實際統治權,但是也已風燭殘年,身體狀況不允許他再像以前那樣投入大量精力,蔣經國接班繼位的跡象已經非常明顯。
台灣經濟也正是在蔣經國掌權時期實現迅速發展的。要想富,先修路,台灣七十年代十大建設中,超過半數都和交通有關。其中,貫通台灣南北的高速公路——中山高速公路——是重中之重。
修建這條高速公路的主力軍,基本上以當年潰退到台灣的國民黨軍隊為主。在高速公路的建設過程中,中國人勤勞刻苦、踏實肯乾的精神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在艱苦的施工環境中,又缺少現在的高科技裝備,大部分地段都是憑藉人工斧鑿,炸藥開山等方式完成,修建困難程度極大。
中山高速公路自1971年開始施工,至1978年全線貫通,歷時七年。在修建過程中,蔣經國數次前往工地視察,與工人同吃同住。他身穿夾克,面帶慈祥笑容的親民形象,就是在那一時期留下來的。
與此同時,台灣陸續建設鐵路、港口、機場、鋼鐵廠、造船廠,化工廠,並在七十年代相繼完工。這些建設為台灣的經濟發展打下了非常堅實的基礎,也為後來台灣地區接手晶片產業,實現二次發展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七十年代開始台灣飛速發展的深層原因
那麼,是不是可以說台灣的經濟發展是緣自蔣經國的大力督促和台灣軍民的辛勤汗水呢?當然不是。台灣十大建設推動後續經濟發展只是表面現象,真正驅使台灣經濟發展的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七十年代前和七十年代後,人還是那撥人,地還是那塊地,為什麼突然之間,發生如此巨大,可以稱得上是質變的變化呢?為了解釋這一點,就需要了解七十年代初,東亞地區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
1970年,如果將目光投至東亞、東南亞地區,就會發現像朝鮮、韓國、台灣、越南等國家和地區體量雖然不大,但個個都是坐擁百萬雄兵的橫主兒。
這樣的軍事實力,放到南美、非洲、大洋洲都足以「平推天下、一統江山」。但是,在東亞,他們卻只能擁兵對峙。更何況,在東亞大陸,還有像中國和蘇聯這樣的頂級軍事強國。
出現這種現象,是因為這個地區是冷戰在亞洲的集中體現地區,這裡也是世界範圍內最有可能爆發大規模戰爭的地區。
在這種情況下,國際資本根本不敢進來,而沒有外資的湧入,只靠內循環來拉動經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因此,除了日本靠吃戰爭紅利以外,這一區域的大多數國家經濟情況都不是很好。包括韓國、香港、台灣、新加坡等等後來的亞洲四小龍都是如此。
1972年,時任美國總統尼克森訪問中國,中美關係得到緩和,打大仗的風險基本不再存在。巨變的國際政治關係,使得歐美各國的資本才敢邁入這個地區。
所以,我們看亞洲四小龍基本都是在七十年代開始走上經濟騰飛的道路。原本,台灣根本沒有足夠的資金來進行十大建設。尼克森訪華之後,中美關係緩和推動外部資本迅速湧入,一筆來自沙烏地阿拉伯的巨額款項成為了台灣基礎建設的啟動資金。
台灣人民的整體素質和吃苦耐勞精神是不容否認的,再者有人掏錢。地方又不大,歐美等國家又肯向它開放市場和技術的情況下,台灣的經濟才能就此獲得騰飛。
因此上,台灣富起來真正的原因其實是中國和美國大國博弈的結果,是政治因素導致經濟騰飛的。
1975年開始,美國又通過了《貿易新法案》,宣布於1976年開始實施貿易普惠制。台灣的小家電、小五金、紡織品以免除關稅的優勢,進入美國市場,又進一步推動了台灣經濟的發展。
上些年紀的台灣人都會將台灣經濟發展的成績歸功於蔣經國,但其實他們真正應該感謝的,是毛澤東和周恩來,還有尼克森和基辛格。
民進黨執政這些年,台海局勢日趨緊張,不確定的風險逐漸增加,外資在台灣的投入已不像以前那樣積極踴躍。最近,又傳出了台積電將核心人員、設備、技術轉移至美國的消息。
這其實也充分反應出,如果沒有一個穩定、和平的政治局勢,試圖僅靠市場實現經濟騰飛是不可能的。在目前的局勢下,台灣接下來可能要過一段苦日子了。
結語
所以,你看,台灣之所以能夠實現經濟快速發展,躋身亞洲四小龍之列,台灣地區領導人和台灣人民的辛勞努力功不可沒。但是,這些主觀條件在其經濟發展過程中起到的作用只是次要的。
中美關係緩和,台海周邊戰爭氛圍消散,資本敢來投資,才是真正決定台灣經濟騰飛的主要原因。
經濟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推動政治局勢的變化,但是在大多數時間裡,經濟是受政治支配的。政治的一個小波動都有可能引起經濟的巨大響應。這一點從台灣的斗然而富及現在的亂象橫生,就可以印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