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院的日子不好過。
不少影院裁員、退租甚至關門，大量影院一天的收入還沒有電費高。社交媒體中不時傳出，影院負責人怒拆大銀幕的畫面。
近日，多地電影院陸續恢復營業，北京、廣州、杭州等多地紛紛宣布市民進入電影院不再查驗核酸檢測證明。
根據貓眼、燈塔等平台數據顯示，12月7日，全國實現電影票房1172萬元人民幣。全國各地影院營業率逐步回升。
但電影院們仍在等待，他們在等待12月16日上映的《阿凡達：水之道》。
「再困難，也要堅持到阿凡達上映。」一位院線負責人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
多數觀眾仍在觀望
12月7日晚，北京市電影局發布文件《關於進一步優化電影放映場所核酸檢測查驗等相關工作的通知》，其中除明確要求不再查驗核酸陰性證明以外，還要求各電影單位落實限流、掃碼、測溫、科學佩戴口罩等措施。
12月8日，上海市宣布，從次日起，密閉餐飲娛樂場所也不查驗核酸證明。
隨後，中國新聞周刊致電北京多家電影院，對方均表示，電影院已經正式恢復營業，並且不再查驗核酸陰性證明。
2022年12月8日，北京，亦莊龍湖天街電影院恢復營業。圖/視覺中國
「相對比餐飲、教育、醫療等領域來說，由於觀影需求對於群眾來說不算剛需，所以雖然電影院開放了，大部分觀眾仍然處在觀望狀態。」北京某院線負責人張弛（化名）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
從全國範圍來看，有大量電影院存在於商業體中，在各地優化政策紛紛出台後，這些商業體雖然積極響應落實，但對於民眾來說，儘可能少暴露在公共場合中，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
「按照計劃，我們要將上座率控制到75%以下，但事實上，這兩天來電影院觀影的人數並不多，這也是在預計當中的。」張弛說。
「我也聽說北京廣州等城市電影院開放了，但是由於地方的特殊性，我所在的城市絕大部分影院並沒有開門，這個時間段即便是開了門，也不見得有生意。」一位西南地區院線負責人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除了疫情防控政策所限的原因，還有一些影迷認為，現在檔期內的電影不足以吸引自己「冒險」去觀影，所以選擇觀望。
檔期內，有兩部日本動畫片，《航海王：紅髮歌姬》《名偵探柯南：萬聖節的新娘》。
前者是自1999年《航海王》開啟動畫化以來，系列劇場版的票房冠軍，該作在今年8月6日於日本上映後，至今已經拿到了超180億元（約合人民幣8.89億元）的本土票房，暫居今年日本票房冠軍。
後者則是《名偵探柯南》劇場版電影的第25部，被日本觀眾譽為「近幾年來柯南最好的劇場版」。
兩部動畫片雖然都有優秀的IP支持，但對於絕大部分觀眾來說，並不是「解封後」的最佳觀影選擇。而經典名作《天堂電影院》和本土作品《掃黑行動》同樣讓觀眾意興闌珊。
大量觀眾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阿凡達：水之道》上映之前，自己不會前往影院觀影。
一個《阿凡達》，遠遠不夠
距離《阿凡達》第一部上映已經過去了13年，這部由詹姆斯·卡梅隆執導的電影，以30億美元的票房保持了十年全球票房冠軍，並且成為了中國內地首部票房破10億的電影。
2021年3月，觀眾在太原某電影院觀看電影《阿凡達》。圖/中新社記者 張雲
阿凡達系列作品的第二部《阿凡達：水之道》預定於12月16日於國內上映，12月7日，正式開啟預售。
預售首日，該片的預售票房達到了2484萬元人民幣，而到了12月9日上午，該片的預售總票房已經突破了6700萬人民幣。並且首日排片占比高達98.4%。
不僅如此，不少一線城市的影院，《阿凡達：水之道》點映場的門票價格突破300元，其中，北京某影城票價為239元/張，和深圳與上海的超過300元/張相比，北京的票價屬於一線城市中等水平。
預售的火爆和票價的上漲，從側面驗證了觀眾對於《阿凡達》系列電影的期待。
「因為觀眾想看，所以首日的票價必然會高一些，隨著上映時間的推移，《阿凡達》的票價不會一直保持高位。」張弛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
南方某城市一位影院負責人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為了在《阿凡達》上映時不錯過大量到來的觀眾，影院緊急訂購了一批3D眼鏡，但是工廠已經爆單了，現在還沒有送到影院。」
「我們電影院已經兩年沒有播放過3D電影了，此前如3D眼鏡等設備均已老舊，甚至破損，聽說阿凡達定檔，我們趕緊採購，但是還是有可能來不及。」該影院負責人說。
雖然《阿凡達：水之道》還未上映，但是行業相關人士已經給出了預測，該片最終票房約為25億元人民幣左右。
如果電影院可以都開門營業，票房還會再高一些。
在北京中環春天影管公司董事長王征看來，「一部《阿凡達》，並不能成為電影院的救命稻草。」
「電影院至少還需要一年才能緩過來。」王征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
「一部優秀的電影作品可以帶動票房和觀影的熱情，但是從長期來看，電影院的復甦還是要依靠持續不斷優秀電影作品上映，而優秀電影作品拍攝需要周期和時間，所以一部《阿凡達》遠遠不夠。」王征說。
王征回憶，當年正是因為電影《阿凡達》的熱映，直接推動了中國影院銀幕和數量的指數級增長，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一部電影沒有3D版都不好意思和同行打招呼，一些此前連電影院都沒有的城市，也有了屬於自己的IMAX放映廳。
數據顯示，截至2021年底，全國影院銀幕數達到82248塊，較2020年增加了8.8%，仍保持相對較高的建設增速。
由每日經濟新聞與萬達影視集團大數據中心聯合發布的《2022強影之路》中顯示，今年影院與去年規模相當，截至目前，新建影院六百餘家，同比下滑25.3%。同時，2022年預計閉店五百至七百家，新建影院數量與閉店數量相當。
在王征看來，正是因為此前很長的一段時間中，院線的野蠻發育和生長，忽略了風險評估和鬆懈了危機意識，才使得這三年疫情期間，不少影院倒在了「解封」之前。
電影會好的，電影院也是
今年，曾不斷曝出有影院因經營困難宣布倒閉或是停業的消息。全國各地的蘇寧影城、CGV影城、中影影城都出現了閉店、停業現象。
9月22日，杭州「新天地新遠影城」發布破產公告。破產前這家總面積達10000餘平方米的影城還擁有杭州最大的IMAX銀幕。
10月底，北京耀萊成龍影城（麗澤橋店）宣布閉店。11月21日晚間，英皇文化產業發布公告，英皇娛藝影院（廣東）旗下的，分別位於上海、深圳、成都、佛山及珠海的7間電影院，終止全部營運。
王征為中國新聞周刊算了一筆帳，以一個一線城市為例，一間電影院的房租價格約為600至700萬人民幣，平均到每日的房租成本約為2萬元左右，再加上水電和人工開支，每日的成本約為2.5萬元左右。
「這樣的日成本就意味著，一線城市的影院必須每天收穫5萬元票房才能不虧錢。」
以每張電影票70元的價格來計算，一個影院一天之內要超過710人觀影才能達到不虧錢。
「但在此前的3年中，沒有任何一線城市的影院可以做到平均每天都有700人入場觀影。所以大家都虧錢。」
「電影院能否堅持下去，其實主要看房租的高低，在電影紅火的日子，很多企業盲目擴張的情況下，背負了大量溢價房租，這種情況下一旦觀眾數量減少，高額的房租就成為難以為繼的命門。」王征說。
於是，各地電影院紛紛想盡辦法自救，劇本殺、脫口秀、電競觀賽、世界盃觀賽，甚至還有電影院推出了午睡服務，在王征看來，這些方式可以短暫獲得客流量，但是對於電影院來說，不能解決長久的問題。
「餓著肚子可以吃一口樹皮，但是不能往後好幾年就都靠吃樹皮過活。」王征說。
對於電影院來說，除了客流量以外，更要命的還有缺優質作品。以今年11月為例，全國院線共上映42部作品，票房過億的只有兩部，電影質量良莠不齊，甚至還出現了如《林深時見麓》上映首日票房僅為56元的情況。
12月8日，一位電影觀眾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比去看電影被感染還糟糕的是，去冒險看一部糟糕的電影。」
有人說3年多來，線上和更多元的線下文娛體驗業態分流了大量影院觀影的需求，人們不再喜歡看電影了。
王征並不同意這樣的觀點，「電影的魅力不需要再驗證，觀眾對於優秀電影作品的渴望不會因為3年疫情發生轉變，國產電影也在票房中證明過自己的能力和價值，電影和電影院都會好起來的，只是需要時間。」
在王征看來，這幾年中任何行業都困難，電影院的困難因為被擺在了明面上所以被大家注意到了，這三年的疫情對於電影院線來說，就像是一個「大篩子」。
「先篩掉異想天開一夜暴富的人，再篩去三分熱度懶散的人，最後留下的是堅持、努力、真正用心做事的人。我始終相信電影，也始終相信電影院不會消失。」王征說。
導演易小星曾說過，「我去電影院最大的享受不是3D巨幕，不是立體的音效，也不是華麗的畫面，而是電影結束後全場亮燈時的失落感，像是從大夢中醒來，重獲新生。」
作者：胡克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