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出現在大明的時候,時間長河已經變了流向

酷愛故事匯 發佈 2023-01-24T20:42:11.860329+00:00

作為一個孤兒,能夠度過愉快的童年,考上大學,大學畢業之後找到不錯的工作,受到領導賞識,有豐厚的收入,辭職後創業,又撈到了第一桶金。

第一章 歸鄉

  作為一個孤兒,能夠度過愉快的童年,考上大學,大學畢業之後找到不錯的工作,受到領導賞識,有豐厚的收入,辭職後創業,又撈到了第一桶金。

  老天待自己不薄,王通一直這麼想,儘管成功就在眼前的時候,他得了不治之症。

  來的那筆錢正好可以讓他在醫院裡直到死亡,這真是好運氣,在病床上王通經常開自己的玩笑。

  視野漸漸昏暗,意識陣陣模糊,王通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亡,此時卻思緒如潮,從小到大,為了能和其他人一樣,為了能有更好的將來,自己一直在努力在拼搏,卻沒想到是這個結局。

  「我不甘心……」

  三十一歲的王通孤單的死在了病床上,沒有人聽見他最後的呢喃。

  大明萬曆三年,廣東,澳門。

  在臨海的山坡上,西式的建築鱗次櫛比,十幾座炮台設在各處要害之地,看街道上的人來人往,繁華市面,很難想像到在二十年這邊還僅僅是海邊的荒地。

  黃色面孔的漢人和白色的歐洲人混雜在一起,構成了這裡獨特的風貌,在大明的其他地方你絕看不到這樣的情景,佛郎機婦人和街邊的漢人菜販討價還價,穿著破爛的白人在街邊和來往的明人兜售粗陋的「佛郎機特產」。

  在那佛郎機人鐵匠鋪子裡,甚至還能看到漢人的孩子在當學徒。

  「王通!!你爹叫你快點回家!!」

  有人扯著嗓子大聲的喊,聲音傳進街邊的鐵匠鋪中,一個壯實的孩子聽到這個,放下手中的鐵棍和鑽頭,站起來沖邊上的大鬍子中年白人告別道:

  「巴蒙德師傅,今天我就要回京師老家了,感謝您這半年來教給我這麼多。」

  那個大鬍子白人正在敲打鐵砧上的一根鐵棒,聽到孩子的話,放慢了敲打的節奏,用生硬的漢話說道:

  「謝我我也不會給你工錢的,門邊那個包袱是給你的,今後我們互不相欠了。」

  王通也沒接話,只是在那裡深深鞠了一躬,到門口拿起那個包袱,快步的跑了出去,京師和澳門相隔幾千里,這巴蒙德又是白人,再見的機會頗為渺茫,王通心中傷感,腳步飛快的離開。

  他沒聽到身後鐵錘敲打鐵砧的聲音已經停下,自然也看不到大鬍子巴蒙德用手擦拭濕潤的眼角。

  此時的澳門並不大,王通很快跑到了港口,港口中既有軟帆的蓋倫船和克拉克船也有硬帆的大福船,桅杆有如森林一般,停泊船隻的規模甚至超過了澳門這個小城本身。

  跑到這裡的王通已經看到了站在棧橋邊上的一名中年人,這中年人身穿飛魚服,腰間掛著繡春刀,無論番鬼還是漢人,都充滿敬畏的避開,因為他們知道這打扮代表大明最強力部門之一的「錦衣衛」。

  王通和這個中年人眉眼之間頗為相似,可相比於王通的敦實壯健,這中年人看起來臉色有些青白,身體雖高,卻瘦削的很,看著王通跑過來,連忙笑著揚手招呼,才要說話,卻被突然咳嗽起來。

  「爹,等我多久了?」

  跑到跟前,王通仰頭說道,那中年人止住了咳嗽,把捂嘴的手在身後隨便一擦,慈愛的摸了摸王通的腦袋,溫和的責備道:

  「你這孩子,幾位送行的大人早就回去了,就等著你呢!」

  王通低頭不好意思的笑,那中年人轉身向著一艘福船走去,他連忙跟上,中年人說話不停。

  「……都十二歲了,讀書學武才是正途,小通你整天泡在鐵匠鋪,要不就傻乎乎的亂動……」

  王通和他父親並排走,其他人見到錦衣衛惟恐避之不迭,所以沒人注意到中年人衣襟的某處有絲絲血色,這是他方才擦手的地方。

  福船寬大,現如今又是風平浪靜的季節,人在船上幾乎感覺不到簸動,站在甲板上,看著碧波萬頃,海鷗在船邊飛舞,讓人心曠神怡。

  中年人身體虛弱,船一啟航就進了船艙休息,他知道自己的孩子不會亂跑,所以放心的讓王通呆在甲板上。

  在福船的船樓背風處,王通坐在那裡解開了那個小包袱,和他的預料不差,包袱里有一把短火銃。

  跟著巴蒙德學了半年的打鐵,估計這大鬍子白人也看出來自己對火器的喜愛,臨別的時候索性送給他一把當禮物。

  木柄打磨的很光滑,引藥池嚴絲合縫,扳機很靈便,也算用心打造的家什,就是沉重了些,差不多有四斤重。

  佛朗機短火繩槍,差不多是這個時代最先進的武器了,可要和後世的自動武器比起來,實在是沒有辦法比。

  ……

  來到明朝已經十二年了啊,王通長嘆了口氣,此時的神態和表情好似成人,根本不是他這個年紀應該有的。

  穿越來到這個時代,成為一個初生的嬰兒,隔了這麼久,王通還記得那時候的驚駭和狂喜。

  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身為京師錦衣衛小旗的父親王力,給他起的名字還是王通。產下他不久,母親就暴病身亡,夫妻恩愛的王力沒有再娶,一個人拉扯著王通到現在。

  有領先幾百年的知識和經驗並沒有讓他成為驚才絕艷的神童,現代營銷和策劃知識在這個時代毫無用處,成熟的意識卻是他接受這個時代生活的障礙。

  有再活一次的知識,王通不想再失去,他像是個真正的嬰兒一樣成長,沉默安靜的學習,從不鬆懈的鍛鍊自己的身體。

  缺醫少藥的這個時代,強健的體魄就是健康的保證……

  四年前,也就是隆慶五年,王力被調往澳門探察,他們家在京師沒什麼親眷,自然把王通也一起帶了過來。

  儘管佛朗機人出現在澳門不過三十年,可這裡已經是個西洋化的城鎮,王通在這裡發現了可以打造火器的鐵匠鋪。

  懂得火器的知識對自己一定大有幫助,王通想盡方法想要進這個鋪子當個學徒,可年紀太小,父親根本不同意。

  直到半年前,壯實的王通才說服王力,托人介紹進了那個鋪子。

  王力和身邊的人都以為王通不過是小孩子一時興起,沒想到十二歲的王通扎紮實實的在鐵匠鋪學到了今天。

  多學一門有用的技術,自己在這個時代的生存機會就大上一分,王通一邊熟練的查看短火銃各個部件,一邊如是想。

  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傳了過來,王通連忙把手上的包袱裹起,快步朝著父親王力的船艙跑去。

  從冷冽乾燥的北地來到溽熱潮濕的南海之濱,千里奔波、公務繁忙,又不適應環境,王力來到澳門時間不長,身體狀況就開始變壞。

  澳門這邊又是廣東的偏僻之地,缺醫少藥,王力的身體眼看著一天天虛弱了下去。

  船舷外是無邊無際的大海,回家的路才剛剛開始。

第二章 大悲大凶

  萬曆四年的九月,天下中樞,大明都城下了第一場雪。

  雪不大,不過京師的官員士子立刻有人寫辭賦讚頌瑞雪豐年,能有如此祥瑞,自然是陛下聖明,首輔張大人的英明。

  這些東西和在雪中奔走的王通沒有一點的關係,一年過去,他又長高了些,越發像個大人了。

  他家住在皇城的南邊,也就是所謂的南城,這裡是京師的平民百姓和下級官吏居住的區域,行走其中看半點感受不到京師的莊嚴富貴。

  雪花飛舞,天氣卻並不是很冷,王通小跑著走進了一家店鋪,店裡的夥計看到來了客人,連忙上前招呼,並且拿著撣子替王通掃去衣服上的雪花。

  這家店的掌柜和夥計儘管客氣,卻沒什麼笑臉,他們不是不會做生意,而因為他們是一家賣香燭供品的店。

  「掌柜的,白事的蠟燭給我拿三天的份,線香給我拿一紮,裁二十刀黃紙……能不能派個夥計給我送去。」

  王通沉聲說道,看到進門這半大孩子眼圈通紅,滿臉悲戚的模樣,老於世故的掌柜和夥計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連忙點頭答應。

  澳門回到京師,王力和王通父子二人走了差不多半年,長途跋涉讓王力本就不堪的身體更加崩壞。

  回到京師之後,王力去鎮撫司衙門交卸了差事,沒過幾天就病倒了,王通請來的郎中看過之後,直接下了不治之症的判斷,而且三位郎中都是這麼說。王通盡心竭力的照顧了幾個月,就在這第一場雪開下的前一天,王力再也沒有撐住,在床上咽了氣。

  王通悲痛欲絕,那一世是孤兒,這一世母親早亡,父親也這麼早離開自己,又要孤單無依的活下去了嗎?

  儘管他思想的年齡接近四十歲,可面臨這個情況還是不知所措,只是對著父親的遺體嚎啕大哭。

  還是住在隔壁的馬寡婦聽到了這邊動靜,忍不住過來瞧瞧,這王力儘管是錦衣衛,可鄰里之間還相處的不錯,病重期間,馬寡婦也幫了不少忙。

  看到王通在嚎哭,這婦人安慰了幾句後,屍首就這麼擺放著也不是事,儘快把白事辦了,入土為安才好。

  生活還要繼續,強忍悲痛的王通也只得聽從鄰居的建議,在馬寡婦的指點下,壽材壽衣,靈案靈幡之類的東西一樣樣置辦過來,王家在京師沒什麼親人,王通又去錦衣衛衙門那邊報喪,通知了王力的幾位故舊朋友。

  在這個鋪子裡買完香燭之後,馬上就要迎接各路拜祭的賓客了,家裡還有些東西沒有布置。

  王通付了銀錢之後,急匆匆的向家跑去。

  大雪天,又是午飯時候,狹窄的街道上十分冷清,王通小跑了會,卻不得不放慢了腳步。

  因為前面有兩個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在那裡大搖大擺的走路,儘管王通也算錦衣衛子弟,可他從來不敢依仗這個身份放肆,王力不過是個小旗,下面管著不到十個人,上面還有總旗、百戶、千戶各級上官,更別說這天子腳下藏龍臥虎,這點小權勢又能算得什麼。

  看到前面這兩名錦衣衛,王通也不敢跑過去,免得一時不對,被對方叫住問詢,那就麻煩了。

  王通身為錦衣衛的子弟,自然了解這些人是多麼囂張,何況自己父親病死,自己已經失去了依靠。

  到跟前的時候,那兩人有一人回頭瞥了一眼,王通帶著寬邊的氈帽,低下頭就看不清頭臉,何況已經放慢腳步,也就不在意了。

  他剛要繞過去,卻聽到前面提到一句「王力」,聽到自己亡父的名字,王力頓時心裡一驚,立刻放緩腳步,改為吊在對方後面。

  「死則死了,還要勞煩去拜祭,這大雪天的,真不爽氣!」

  「劉頭,莫要為這個癆病鬼生氣,今天小的做東,請您吃酒暖暖身子!」

  「……這王力在南邊回來,身家想必多了不少吧?」

  「劉頭,跟著他一起回來的人說,不會少於兩千兩。」

  「嘖嘖,南邊那些海商還真捨得花錢。」

  「王力一去,他那個兒子也就是個白丁,要拿這筆銀錢還不是容易得很,王家臨街的那個宅院……」

  兩名錦衣衛滿不在乎的說著,跟在他們身後的王通卻覺得寒氣從外直透到皮肉里,渾身涼透。

  王力在澳門呆了那段時間,地方上的官吏和澳門的華洋商人都有孝敬,的確積攢了不少的錢財帶回啦,回京之後治病花了些,還剩下兩千一百多兩銀子,王力臨死的時候和王通說道「不要在京師呆了,拿著這筆錢回濟南府老家,置辦些田宅過安生日子」,卻沒想到這筆錢已經被人盯上了。

  沒走幾步,前面兩名錦衣衛轉進了一家酒館之中,王通看清了對面的側面,那「劉頭」尖嘴猴腮,留著山羊鬍子,瘦削模樣,身邊奉承的那人倒是高壯,滿臉絡腮鬍。

  但更震撼王通的還是那劉頭露出的腰牌,黑鐵腰牌,這腰牌代表著錦衣衛的官階——總旗,五小旗上設置一總旗,比王力的官階可要高。

  那兩人進了酒館之後,王通不敢跟進去盯著,又是朝著自己家跑去。

  王通家是臨街的兩進宅院,這條街上人家大部分都是各種店鋪,平素頗為繁華,連帶著這宅院也值幾個錢。

  回到家的時候,王通已經心亂如麻,家中才遭大難,居然就有人想要來謀奪家產,連這個宅院都不給自己留下,要趕盡殺絕。

  可自己無親無故,今年才不過十三歲,壓根沒有應對的能力,怎麼辦?

  馬寡婦已經托人叫來了專辦白事的人手,將王家的廳堂布置成靈堂的模樣,就等著王通回來。看到他神情恍惚的進來,禁不住擔心的關懷道:

  「孩子,嬸子知道你難受,可今後的日子還長,你要是難受壞了身子可怎麼辦……」

  王通勉強的點點頭,回答說道:

  「嬸子,我沒事,這次要不是嬸子來幫忙,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是真心的感激,遠親不如近鄰,這次的事情上,這位四十多歲的婦人幫了他們家太多的忙。王力當年不過是幫著這可憐婦人在官府說了句公道話而已。

第三章 田百戶 急智

  簡單吃了幾口飯菜,王通穿上孝服跪在了靈案的邊上,孝子在這裡答謝各路賓客的拜祭,這規矩古今如此。

  門口的迎賓高聲唱名,一個個賓客進來拜祭,王通臉色木然的跪在草蓆上磕頭回禮,沒了父親留給自己的這筆銀子,沒了這處宅院,自己還能活多久,難道去鐵匠鋪子裡,可對方若謀奪了自家的家產,還會讓自己在外面飄蕩,做個後患嗎?

  父親逝去的悲傷全被恐懼和擔心壓倒,此時大難臨頭,王通所想的是自己怎麼避免,如何才能生存下去。

  錦衣衛威風赫赫,橫行霸道,不過王力還算是個忠厚人,在這條街上從不仗勢欺人,反倒經常幫大家些力所能及的忙,王通也不淘氣惹禍。

  父子兩個在這條街上的名聲很不錯,所以王力病死,開設靈堂,先來的都是些街坊鄰居,進來拜祭的都慨嘆安慰兩句,看到王通心不在焉的模樣也沒什麼在意的,王通雖然少年老成,可畢竟是個孩子,遭遇到這種事情,難免神情恍惚。

  沒有多久,就沒有鄰里過來,因為王力在錦衣衛的同僚們要到了,王力是忠厚人,可其他的卻不敢說,還是早點避開。

  「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百戶田榮豪田大人,總旗劉新勇劉大人攜一眾同人前來拜祭!!」

  這白事唱名的不過是個市井的粗漢,居然能說的這般文縐縐的官話,也算難得,不過聲音中可就有些顫音了,想來是驚懼的很。

  此時靈堂這邊已經空無一人,兩個負責照看靈堂引領客人的漢子都躲了起來,「百姓為豬羊,錦衣為虎狼「這俗語可不是白說的。

  密集的腳步聲響,一干人已經是走進靈堂,王家的這個宅院儘管陳舊,可當年卻是個富戶置辦的,廳堂院落都很寬敞,進來這麼多人也沒有太擁擠。

  田榮豪,這個名字王通在他父親那邊聽過,正是他父親王力的頂頭上司,人一進門,他也顧不得打量,澀聲的說道:

  「多謝各位叔伯記掛。「

  然後磕頭回禮,那田榮豪卻是個黑臉壯漢,臉上鬍鬚不多,一副精幹模樣,從外面進門的時候,自己這個上官拜祭,院子空蕩蕩的居然沒人迎接,讓他心裡有些不快,但看到面前的靈牌也有些感慨,上前上了一柱香,嘆口氣對身後的人說道:

  「王力是個忠厚人,可惜了。」

  身後一陣附和之聲,聽到他們評價自己的父親,王通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那田百戶的注意力卻轉向了他,說道:

  「你是王通,現在做什麼營生?」

  錦衣衛本就有情報偵緝的職能,田百戶能說出這些也不奇怪,王通抬起頭,恭敬的說道:

  「回大人的話,王通今年十三歲,沒什麼營生。」

  王通的應答得體到讓田百戶很欣賞,聽到「十三歲」這個話倒是嚇了一跳,忍不住說道:

  「長得好大個子,像個大人似地。」

  不過王通抬頭的時候卻看到了在田榮豪身後的一干人,忍不住心中震動,先前在路上遇見的那兩個人赫然就在隊列之中,原來那位「劉頭」就是總旗劉新勇,在劉新勇的身邊跟著那位魁梧漢子。

  同來的錦衣衛有十幾個人,有的人臉色漠然,有的人帶著點悲戚,不過這兩個人卻絲毫看不出拜祭的樣子,在那裡竊竊私語,到處打量,這神色王通似曾相識,現代時候房產中介評估房屋價值可不就是這嘴臉。

  那百戶此次來,不過是盡個上司的心,他也沒什麼繼續留在這邊的興趣,轉頭對下屬說道:

  「你們也上一炷香,身上有銀錢的就給個份子……」

  一干人都喏了聲,依次上前,王通遲疑了下,按照規矩磕頭回禮,額頭不停的碰著草蓆,他心思卻是電轉。

  王力妻子早亡,孩子王通又是早熟,有些錦衣衛職司的段子和掌故,時常回家當個故事將給兒子聽,王通時常會有幾個沒頭腦的看法逗得他笑,這也是父子兩個人的快樂時光。

  這些並不溫馨的故事,此時清晰的浮現在王通的腦海,篡奪家產,把孤兒寡母趕出家門,這樣的故事也有,不過接下來的,不是孤兒寡母報復報案,就是篡奪家產的這些人下手斬草除根。

  以錦衣衛行事的肆無忌憚,如果要謀奪亡故同僚的家產,做事收尾肯定要更加的狠辣,自己必然會被滅口。

  王通抬頭看那劉新勇和身邊人一眼,他們兩人臉上帶著貪婪之色,更是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這邊心念電轉,田榮豪一行人拜祭上香完畢,衝著他點點頭,轉身就要離開,就要走出堂屋的時候,王通反應了過來,高聲的喊道:

  「田大人請留步,亡父有些東西要還給大人!!」

  百戶田榮豪愕然轉身,王通不顧孝服在身,急忙站起,快速的說道:

  「方才恍惚,險些忘記了這件事,請大人稍待。」

  田榮豪臉上愕然,他和王力沒什麼交情,怎麼會有東西要還,田百戶身後的劉新勇和同伴對視一眼,都有些驚疑,要是百戶的故舊,謀奪之事還真不好下手,不過從前沒有聽過,看看就是。

  王通匆忙跑回臥室,打開他父親床下的暗格,拽出一個不大的木箱,從身上摸出鑰匙打開,露出了裡面整齊碼著的金條和放在最上面的火銃。

  看了短火銃一眼,王通手腳麻利的把火銃和幾根金條丟在暗格中,抱起箱子轉身就朝著堂屋跑去。

  在這個時代錦衣衛是超越法律之上的存在,想要保護自己,想要更好的活下去,成為錦衣衛其中一員就是最好的方法。

  等王通快步跑回靈堂的時候,田榮豪臉上已經有了不耐煩的神色,心想這小孩子好沒輕重,亂說一氣,要不是在這靈堂上,早就轉身離去了。

  那邊王通捧著箱子恭恭敬敬的到田百戶跟前,低聲的說道:

  「田大人,我爹臨終交待,本想這幾日就送到府上去,家中事務繁忙耽擱了…...」

第四章 下重注 搏出身

  田榮豪滿臉詫異的接過木箱,卻沒想到木箱很是沉重,差點跌落,當下用胳膊摟住,掀開了蓋子。

  「嘶」的一聲,田百戶和他身後的人都倒吸了口涼氣,他們抄家緝拿的事情做的不少,見多識廣,自然認得出眼前這是什麼,這是足金啊。田榮豪估算分量,差不多十幾斤的樣子,這可至少一千幾百兩白銀。

  錦衣衛雖然威風,不過在天子腳下,龍蛇混雜,也不敢過於放肆,好處沒有外人看到的那麼多,自嘉靖朝開始,油水最大外派差事也是越來越少,大家都比較清苦。至於南粵澳門,路途遙遠,又被人以為是煙瘴之地,這才派了王力過去。

  沒想到澳門那處,華洋的海商各個豪富,又有許多見不得光的勾當,王力倒是收取不少的好處,跟著王力前去的幾個屬下,回來之後多有宣揚,這才勾來劉新勇之輩。

  這麼多銀兩,對于田榮豪這等人來說也是實實在在的一筆大錢,何況在眾人面前,這小孩子王通把前因後果交待的明白,是王力從自己這裡借出來,現如今人死債清,合情合理,誰也說不出不是。

  錦衣衛權重,百戶儘管品級不高,可實權極重,能做到這個位置上的都是心思伶俐之輩,田榮豪懷中沉重,他卻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王通,沉聲問道:

  「你爹還說什麼了嗎?」

  王通「撲通」一聲跪下,磕了幾個頭,帶著哭腔說道:

  「回大人的話,亡父……亡父說小人孤苦無依,想請大人照顧,在錦衣衛中補個缺額,也好讓舊日的叔伯照顧小的……」

  說的悲戚,王通心裡卻僥倖異常,賭對了,官場中人果然知道這個暗示,莫名多了一筆錢財,對方必然有所求,果然田榮豪反問過來。

  一千六百兩銀子換個錦衣衛的缺額,這個價錢還真不好說貴賤,這個只能說當事人自己感覺值不值了。

  「田大人,王通的年紀是不是太小了?」

  誰都沒想到,先開口的居然是總旗劉新勇,這劉新勇滿臉的疑問,看不出任何的蹊蹺,不過卻坐實了王通的想法。

  田百戶回頭冷冷的瞥了一眼,劉新勇心裡一顫,知道自己這話說的冒失了,田百戶語氣淡然,開口說道:

  「十三歲有什么小的,你的侄子不是十一歲就補進兵馬司吃糧了嗎?」

  劉新勇懊悔的低下頭,不敢再說話,田榮豪轉向王通,肅聲說道:

  「都是自家的子弟,既然你爹想讓你繼續吃這份錢糧,等把這些事了解,你去找我,給你補個力士的位置吧!!」

  錦衣衛最基層的成員被稱為力士,資格稍老則成為校尉,聽到田榮豪這句話,王通心中安定,重重的磕下頭去。

  也沒人願意在這靈堂多呆,既然定下來,眾人轉身離開,臨出門的時候,百戶田榮豪卻轉身隨意的問道:

  「銀錢都還給咱,你個小孩子吃用怎麼辦,還有多少錢?」

  王通一愣,跪在那裡回答說道:

  「還有一百多兩銀子,等當差拿了糧餉,生活足夠。」

  田榮豪笑著點點頭,轉身離開,王通在那裡怔了一會,靈堂外的冷風吹來,卻讓他打了個寒戰。

  就是最後的問答,居然讓他全身都是冷汗,一次拿出這麼多金子,已經讓田百戶心思動了,想試探下王通手裡還有多少銀子,如果還有多,恐怕他也要起謀奪家產的心思了,不過王通反應快,報了個不值得下手的數目。大家又覺得孩子單純不會撒謊,這才在不經意之間避過了一場大禍。

  錦衣衛從無缺額,有缺則由其人子侄至親繼承補足,但英宗正統年之後開始在良民百姓中選拔,後來制度敗壞,常有錦衣衛有子侄卻無法補上,缺額被其他人頂替的事情發生。

  辦完白事,入土為安之後,王通手裡還剩下了四百二十兩銀子,被他藏在了臥房中的暗格下面。

  他和父親相依為命的時候,也知道花銷,王家吃穿上已經算中上人家,一年花費還不到十兩銀子,這四百二十兩可以做很多事情了,但坐吃山空不是長遠之計,更無法在這個世上存身立命。

  紅白大事,那都要大辦的,可王通孤苦伶仃,在家守孝七天之後,就去往錦衣衛報名上值。

  錦衣衛雖然也是衛軍,但因為其特殊的職能和組成,並不集中駐紮,錦衣衛成員除卻特殊的機構之外,都是在家居住,每日去點卯當差,幾千人要是都去南北鎮撫司衙門報備,也不可能。

  所以按照慣例,京師錦衣衛都是去各自所屬的百戶那裡集中,聽候命令分配。

  十月初二這天,王通起了個大早,現代的經驗告訴他,在入職的第一天一定要早去,並且要給上司一個好印象。

  身上的衣服儘管半舊,不過早就漿洗的乾淨,王通好好收拾了番,這才出門前往。

  那百戶田榮豪所負責的區域就在附近,從家裡去往田家的宅院不過走上一炷香的工夫,倒也不遠。出門的時候天才蒙蒙亮,到了田家門口還看不見什麼人,王通也不著急,就在那裡慢慢等待。

  先看到他的是從田家出來的一位白髮家僕,問明白來意,又轉了回去,不多時又出來一人把王通領了進去。

  那田榮豪穿著便裝正在院子中練拳,看到王通過來之後有些驚訝,不過隨即就嘉許的點點頭。

  田百戶身邊經常見到的都是些粗漢,市井之氣極重,邋遢的很,這王通收拾的乾淨利索,舉止溫和得體,看著就舒服的很,加上好歹有千把兩銀子的情誼,自然印象大佳。

  叮囑了幾句,田榮豪安排了一人帶著王通去往西城的錦衣衛經歷司衙門領腰牌號服,並且讓他辦理完了回來領差使。

  經歷司衙門卻在京師西城,等領了腰牌和一身行頭回來,太陽已經偏西。

  分派差事的時候已經過去,田百戶的正門門前和早晨來時一樣空蕩,有一名中年人在門口等候。

第四章 下重注 搏出身

  田榮豪滿臉詫異的接過木箱,卻沒想到木箱很是沉重,差點跌落,當下用胳膊摟住,掀開了蓋子。

  「嘶」的一聲,田百戶和他身後的人都倒吸了口涼氣,他們抄家緝拿的事情做的不少,見多識廣,自然認得出眼前這是什麼,這是足金啊。田榮豪估算分量,差不多十幾斤的樣子,這可至少一千幾百兩白銀。

  錦衣衛雖然威風,不過在天子腳下,龍蛇混雜,也不敢過於放肆,好處沒有外人看到的那麼多,自嘉靖朝開始,油水最大外派差事也是越來越少,大家都比較清苦。至於南粵澳門,路途遙遠,又被人以為是煙瘴之地,這才派了王力過去。

  沒想到澳門那處,華洋的海商各個豪富,又有許多見不得光的勾當,王力倒是收取不少的好處,跟著王力前去的幾個屬下,回來之後多有宣揚,這才勾來劉新勇之輩。

  這麼多銀兩,對于田榮豪這等人來說也是實實在在的一筆大錢,何況在眾人面前,這小孩子王通把前因後果交待的明白,是王力從自己這裡借出來,現如今人死債清,合情合理,誰也說不出不是。

  錦衣衛權重,百戶儘管品級不高,可實權極重,能做到這個位置上的都是心思伶俐之輩,田榮豪懷中沉重,他卻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王通,沉聲問道:

  「你爹還說什麼了嗎?」

  王通「撲通」一聲跪下,磕了幾個頭,帶著哭腔說道:

  「回大人的話,亡父……亡父說小人孤苦無依,想請大人照顧,在錦衣衛中補個缺額,也好讓舊日的叔伯照顧小的……」

  說的悲戚,王通心裡卻僥倖異常,賭對了,官場中人果然知道這個暗示,莫名多了一筆錢財,對方必然有所求,果然田榮豪反問過來。

  一千六百兩銀子換個錦衣衛的缺額,這個價錢還真不好說貴賤,這個只能說當事人自己感覺值不值了。

  「田大人,王通的年紀是不是太小了?」

  誰都沒想到,先開口的居然是總旗劉新勇,這劉新勇滿臉的疑問,看不出任何的蹊蹺,不過卻坐實了王通的想法。

  田百戶回頭冷冷的瞥了一眼,劉新勇心裡一顫,知道自己這話說的冒失了,田百戶語氣淡然,開口說道:

  「十三歲有什么小的,你的侄子不是十一歲就補進兵馬司吃糧了嗎?」

  劉新勇懊悔的低下頭,不敢再說話,田榮豪轉向王通,肅聲說道:

  「都是自家的子弟,既然你爹想讓你繼續吃這份錢糧,等把這些事了解,你去找我,給你補個力士的位置吧!!」

  錦衣衛最基層的成員被稱為力士,資格稍老則成為校尉,聽到田榮豪這句話,王通心中安定,重重的磕下頭去。

  也沒人願意在這靈堂多呆,既然定下來,眾人轉身離開,臨出門的時候,百戶田榮豪卻轉身隨意的問道:

  「銀錢都還給咱,你個小孩子吃用怎麼辦,還有多少錢?」

  王通一愣,跪在那裡回答說道:

  「還有一百多兩銀子,等當差拿了糧餉,生活足夠。」

  田榮豪笑著點點頭,轉身離開,王通在那裡怔了一會,靈堂外的冷風吹來,卻讓他打了個寒戰。

  就是最後的問答,居然讓他全身都是冷汗,一次拿出這麼多金子,已經讓田百戶心思動了,想試探下王通手裡還有多少銀子,如果還有多,恐怕他也要起謀奪家產的心思了,不過王通反應快,報了個不值得下手的數目。大家又覺得孩子單純不會撒謊,這才在不經意之間避過了一場大禍。

  錦衣衛從無缺額,有缺則由其人子侄至親繼承補足,但英宗正統年之後開始在良民百姓中選拔,後來制度敗壞,常有錦衣衛有子侄卻無法補上,缺額被其他人頂替的事情發生。

  辦完白事,入土為安之後,王通手裡還剩下了四百二十兩銀子,被他藏在了臥房中的暗格下面。

  他和父親相依為命的時候,也知道花銷,王家吃穿上已經算中上人家,一年花費還不到十兩銀子,這四百二十兩可以做很多事情了,但坐吃山空不是長遠之計,更無法在這個世上存身立命。

  紅白大事,那都要大辦的,可王通孤苦伶仃,在家守孝七天之後,就去往錦衣衛報名上值。

  錦衣衛雖然也是衛軍,但因為其特殊的職能和組成,並不集中駐紮,錦衣衛成員除卻特殊的機構之外,都是在家居住,每日去點卯當差,幾千人要是都去南北鎮撫司衙門報備,也不可能。

  所以按照慣例,京師錦衣衛都是去各自所屬的百戶那裡集中,聽候命令分配。

  十月初二這天,王通起了個大早,現代的經驗告訴他,在入職的第一天一定要早去,並且要給上司一個好印象。

  身上的衣服儘管半舊,不過早就漿洗的乾淨,王通好好收拾了番,這才出門前往。

  那百戶田榮豪所負責的區域就在附近,從家裡去往田家的宅院不過走上一炷香的工夫,倒也不遠。出門的時候天才蒙蒙亮,到了田家門口還看不見什麼人,王通也不著急,就在那裡慢慢等待。

  先看到他的是從田家出來的一位白髮家僕,問明白來意,又轉了回去,不多時又出來一人把王通領了進去。

  那田榮豪穿著便裝正在院子中練拳,看到王通過來之後有些驚訝,不過隨即就嘉許的點點頭。

  田百戶身邊經常見到的都是些粗漢,市井之氣極重,邋遢的很,這王通收拾的乾淨利索,舉止溫和得體,看著就舒服的很,加上好歹有千把兩銀子的情誼,自然印象大佳。

  叮囑了幾句,田榮豪安排了一人帶著王通去往西城的錦衣衛經歷司衙門領腰牌號服,並且讓他辦理完了回來領差使。

  經歷司衙門卻在京師西城,等領了腰牌和一身行頭回來,太陽已經偏西。

  分派差事的時候已經過去,田百戶的正門門前和早晨來時一樣空蕩,有一名中年人在門口等候。

第六章 怪仆 沉悶差事

  說完之後,放下水桶,拿著掃帚就要掃地,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王通有點火大,給別人家當奴僕的怎麼這麼有脾氣,走到跟前伸出手說道:

  「好心好意幫忙,哪來這麼多廢話,給我掃帚,要不當咱沒開這個口!」

  王通話裡帶著火氣,就這麼伸出手,那老頭打量了王通幾眼,發現這錦衣衛長得壯實高大,可滿臉稚氣,不過是個半大孩子,忍不住笑了笑,把手上的掃帚遞給了他。

  十三歲的人,再怎麼壯實,也不過是個娃娃臉,這也是王通的無奈。

  接過工具,王通動作熟練的掃了起來,父子相依為命,這家務事他可從小就開始做,這還不算現代的那些經驗。

  「老伯你年紀這麼大,這些繁重活計讓年輕的來做就是……你也不容易……」

  天光初露,街面上安靜的很,王通心情難得的輕鬆,他邊做邊說些閒話,那老伯也不理會,逕自的用木勺在桶里舀出水潑灑。

  等這邊掃完,老家僕接過掃帚點下頭,也不道謝,徑直進門又是關上。

  好歹也是自己善意幫忙,怎麼給了這等對待,王通差點罵出來,不過還是忍住,這畢竟是百戶的門前,人老了或許脾氣怪異,再說,幫忙也不是圖他那聲謝謝。

  昨日來了就被領去西城經歷司,今日早來了等,王通才知道自己來的確太早了,掃完地之後,居然站了大半個時辰,才等到了第一個來上差點卯的。

  太陽已經升高,田百戶門前也是熱鬧起來,人漸漸聚齊,儘管大家都穿著飛魚服,挎著繡春刀,軍兵打扮,卻沒有一點紀律,各個散漫異常,三五一堆在那裡談笑議論,說家長里短、坊間風月,若是閉上眼睛,或許會把此處當成集市。

  王通沉默的站在角落裡,從小他父親很少讓家人和同僚打交道,這些人中除卻站在身邊的張世強之外,還有兩人也去過澳門,算是舊識,不過看到王通之後,表情都很冷漠,沒有絲毫打招呼的意思。

  開始還有一些人盯著王通議論幾句,後來大家就不理會這個新來的人了,自顧自的聊天談笑。

  人差不多聚齊的時候,總旗劉新勇騎馬也到了,那魁梧漢子就跟在旁邊。

  地位不同,所受的待遇自然也完全不同,劉新勇一出現,到了的大部分錦衣衛都滿臉笑容的大聲問好,總旗劉新勇也滿臉笑容的點頭招呼,顯得威望頗高。

  不管領導怎麼對你,作為下屬總要笑臉相對,在現代職場上混的風生水起的王通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可讓他對一個在自己父親去世的時候還要來謀奪家產,甚至連安身之處也要一併奪走的上司微笑逢迎……

  王通抬起頭,臉上全無笑意,冷然看去,卻和那劉新勇正好對上,劉新勇臉上的笑容就在這一刻僵了下。

  王通低下頭,劉新勇臉上又掛上了笑容,繼續衝著別人點頭招呼去了。

  總旗管五十人,是百戶的副手,劉新勇來這邊的時間也掐的准,他這邊招呼打完,田百戶的宅院大門吱呀一聲打開,百戶田榮豪走了出來。

  喧鬧的門前立刻安靜,劉新勇早從馬上下來,齊齊的躬身見禮道:

  「參見百戶大人,百戶大人安好。」

  田榮豪站在門前掃視了一眼屬下,眼神不經意在角落處的王通身上短暫停留,隨即揚聲說道:

  「皇恩浩蕩,諸位當謹守本份,勤勉從事。」

  「諾!!」

  「昨日可有事?」

  「無事!」

  「今日一切如常!」

  「遵大人命!」

  這都是很套路化的儀式,王通機械的跟著眾人躬身答話,簡單幾句,田百戶的親隨給他牽來了馬,田百戶騎馬而去。

  上峰一走,眾人又是喧鬧起來,簇擁著此時地位最高的劉新勇,奉迎談笑,不多時也都各自散去。

  說是有事當值,十有八九都是閒逛遊樂,至於這留守的居然只有王通和張世強,「這豈不是冰箱」,王通嘟囔了句,卻讓張世強糊塗。

  兩個人沉默走到了一個獨門獨戶的小宅院,這宅院外面看著就是民家,走進去卻發現格式有些不同,小院子地面鋪著石板,堂屋廳堂的隔斷都被拆去,角落處放著些半舊的兵器,在正廳處有一張方桌,幾條木凳。

  王通記得從前跟著父親來過類似的所在,這就是錦衣衛下面各百戶辦公的所在,但這邊條件簡陋,除了難得的上官來到,誰也不願意呆在這裡。

  留守待命,壓根就是無事可做,張世強又是個悶葫蘆,兩人大眼瞪小眼,無話可說,當真是無聊的緊。

  雖說家裡還有幾百兩存銀,生活上也不愁,但呆在此處,和外面不打什麼交道,恐怕留守下去的話,永遠也不會有什麼變化,那可真是實實在在被冷藏在這裡了,到時候在尋釁找點毛病,就算不讓你走,你自己都要主動離開。

  王通心中這麼想,卻沒有表露出來,甚至還主動幫張世強收拾了下院子。

  好在很快就到了午飯的時候,回去吃飯自然節省,兩人各回各家,走出這小宅院,王通長出了一口氣,在裡面實在太憋悶了。

  這邊距離他家那個宅院不遠,走出胡同,上了那條全是商鋪的街道,沿街一直向東走就可以回家。

  天氣寒冷,不過中午太陽好,街上的人倒不少,王通走在其中,感覺舒服了很多,上午實在是太孤單冷清。

  現代時候王通因為種種原因多次來北京,自然知道靠近故宮,也就是現在紫禁城周圍這片地方的房價是多麼驚人,四合院賣到上億,還有價無市。

  在萬曆年間則完全不同,先不說紫禁城的規模比現代大了許多不說,靠近皇城的地產也沒那麼值錢。

  比如說王通家那個兩進的院子,站在院子裡就能看見後面高聳的皇城城牆,當然,距離城牆根那邊還有段距離,可也就是隔著幾排人家。

  當然,居民區和城牆之間還有片空地,經常有兵丁巡視,東、西、北三面都有護城河保護,唯獨這邊沒有。

  王通家的宅院要不是因為臨著的那條街道商鋪不少,甚至賣不上價錢,一來是宮城城牆太高遮蔽陽光,二來經常有兵馬經過,夜間太過嘈雜。

  這地方要是放在現代,還不得賣個天價,每天都能能看到這麼嶄新的紫禁城啊,王通邊走邊胡思亂想,鬱悶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第六章 怪仆 沉悶差事

  說完之後,放下水桶,拿著掃帚就要掃地,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王通有點火大,給別人家當奴僕的怎麼這麼有脾氣,走到跟前伸出手說道:

  「好心好意幫忙,哪來這麼多廢話,給我掃帚,要不當咱沒開這個口!」

  王通話裡帶著火氣,就這麼伸出手,那老頭打量了王通幾眼,發現這錦衣衛長得壯實高大,可滿臉稚氣,不過是個半大孩子,忍不住笑了笑,把手上的掃帚遞給了他。

  十三歲的人,再怎麼壯實,也不過是個娃娃臉,這也是王通的無奈。

  接過工具,王通動作熟練的掃了起來,父子相依為命,這家務事他可從小就開始做,這還不算現代的那些經驗。

  「老伯你年紀這麼大,這些繁重活計讓年輕的來做就是……你也不容易……」

  天光初露,街面上安靜的很,王通心情難得的輕鬆,他邊做邊說些閒話,那老伯也不理會,逕自的用木勺在桶里舀出水潑灑。

  等這邊掃完,老家僕接過掃帚點下頭,也不道謝,徑直進門又是關上。

  好歹也是自己善意幫忙,怎麼給了這等對待,王通差點罵出來,不過還是忍住,這畢竟是百戶的門前,人老了或許脾氣怪異,再說,幫忙也不是圖他那聲謝謝。

  昨日來了就被領去西城經歷司,今日早來了等,王通才知道自己來的確太早了,掃完地之後,居然站了大半個時辰,才等到了第一個來上差點卯的。

  太陽已經升高,田百戶門前也是熱鬧起來,人漸漸聚齊,儘管大家都穿著飛魚服,挎著繡春刀,軍兵打扮,卻沒有一點紀律,各個散漫異常,三五一堆在那裡談笑議論,說家長里短、坊間風月,若是閉上眼睛,或許會把此處當成集市。

  王通沉默的站在角落裡,從小他父親很少讓家人和同僚打交道,這些人中除卻站在身邊的張世強之外,還有兩人也去過澳門,算是舊識,不過看到王通之後,表情都很冷漠,沒有絲毫打招呼的意思。

  開始還有一些人盯著王通議論幾句,後來大家就不理會這個新來的人了,自顧自的聊天談笑。

  人差不多聚齊的時候,總旗劉新勇騎馬也到了,那魁梧漢子就跟在旁邊。

  地位不同,所受的待遇自然也完全不同,劉新勇一出現,到了的大部分錦衣衛都滿臉笑容的大聲問好,總旗劉新勇也滿臉笑容的點頭招呼,顯得威望頗高。

  不管領導怎麼對你,作為下屬總要笑臉相對,在現代職場上混的風生水起的王通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可讓他對一個在自己父親去世的時候還要來謀奪家產,甚至連安身之處也要一併奪走的上司微笑逢迎……

  王通抬起頭,臉上全無笑意,冷然看去,卻和那劉新勇正好對上,劉新勇臉上的笑容就在這一刻僵了下。

  王通低下頭,劉新勇臉上又掛上了笑容,繼續衝著別人點頭招呼去了。

  總旗管五十人,是百戶的副手,劉新勇來這邊的時間也掐的准,他這邊招呼打完,田百戶的宅院大門吱呀一聲打開,百戶田榮豪走了出來。

  喧鬧的門前立刻安靜,劉新勇早從馬上下來,齊齊的躬身見禮道:

  「參見百戶大人,百戶大人安好。」

  田榮豪站在門前掃視了一眼屬下,眼神不經意在角落處的王通身上短暫停留,隨即揚聲說道:

  「皇恩浩蕩,諸位當謹守本份,勤勉從事。」

  「諾!!」

  「昨日可有事?」

  「無事!」

  「今日一切如常!」

  「遵大人命!」

  這都是很套路化的儀式,王通機械的跟著眾人躬身答話,簡單幾句,田百戶的親隨給他牽來了馬,田百戶騎馬而去。

  上峰一走,眾人又是喧鬧起來,簇擁著此時地位最高的劉新勇,奉迎談笑,不多時也都各自散去。

  說是有事當值,十有八九都是閒逛遊樂,至於這留守的居然只有王通和張世強,「這豈不是冰箱」,王通嘟囔了句,卻讓張世強糊塗。

  兩個人沉默走到了一個獨門獨戶的小宅院,這宅院外面看著就是民家,走進去卻發現格式有些不同,小院子地面鋪著石板,堂屋廳堂的隔斷都被拆去,角落處放著些半舊的兵器,在正廳處有一張方桌,幾條木凳。

  王通記得從前跟著父親來過類似的所在,這就是錦衣衛下面各百戶辦公的所在,但這邊條件簡陋,除了難得的上官來到,誰也不願意呆在這裡。

  留守待命,壓根就是無事可做,張世強又是個悶葫蘆,兩人大眼瞪小眼,無話可說,當真是無聊的緊。

  雖說家裡還有幾百兩存銀,生活上也不愁,但呆在此處,和外面不打什麼交道,恐怕留守下去的話,永遠也不會有什麼變化,那可真是實實在在被冷藏在這裡了,到時候在尋釁找點毛病,就算不讓你走,你自己都要主動離開。

  王通心中這麼想,卻沒有表露出來,甚至還主動幫張世強收拾了下院子。

  好在很快就到了午飯的時候,回去吃飯自然節省,兩人各回各家,走出這小宅院,王通長出了一口氣,在裡面實在太憋悶了。

  這邊距離他家那個宅院不遠,走出胡同,上了那條全是商鋪的街道,沿街一直向東走就可以回家。

  天氣寒冷,不過中午太陽好,街上的人倒不少,王通走在其中,感覺舒服了很多,上午實在是太孤單冷清。

  現代時候王通因為種種原因多次來北京,自然知道靠近故宮,也就是現在紫禁城周圍這片地方的房價是多麼驚人,四合院賣到上億,還有價無市。

  在萬曆年間則完全不同,先不說紫禁城的規模比現代大了許多不說,靠近皇城的地產也沒那麼值錢。

  比如說王通家那個兩進的院子,站在院子裡就能看見後面高聳的皇城城牆,當然,距離城牆根那邊還有段距離,可也就是隔著幾排人家。

  當然,居民區和城牆之間還有片空地,經常有兵丁巡視,東、西、北三面都有護城河保護,唯獨這邊沒有。

  王通家的宅院要不是因為臨著的那條街道商鋪不少,甚至賣不上價錢,一來是宮城城牆太高遮蔽陽光,二來經常有兵馬經過,夜間太過嘈雜。

  這地方要是放在現代,還不得賣個天價,每天都能能看到這麼嶄新的紫禁城啊,王通邊走邊胡思亂想,鬱悶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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