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姆林宮的紅衣主教 20.命運的鑰匙

超級小說愛好者 發佈 2023-01-28T03:05:43.218064+00:00

第二十章 命運的鑰匙。密雲移過來,天是鉛灰色的,有下雪的凶兆。「太棒了,」在去洗澡間的時候,傑克對自己說道。

第二十章  命運的鑰匙

當瑞安被他的手錶嘟嘟的鬧聲驚醒時,真是覺得冷得刺骨。上午十點了窗戶上居然還有霜,他意識到他沒有確定他房間裡的暖氣是不是運行正常。他這天頭一個經考慮的動作就是套上一些襪子。他在第七層樓的房間——它稱為「效率公寓」——俯瞰著大院。密雲移過來,天是鉛灰色的,有下雪的凶兆。

「太棒了,」在去洗澡間的時候,傑克對自己說道。他知道有可能更糟糕。他住進這間的唯一理由是,那個平常住在這兒的官員在度蜜月。至少水管什麼的還管用,但他發現有一張條子用膠帶貼在藥品櫃的鏡子上,告誠他不要象上一個過客那樣把這地方搞得一塌糊塗。接著他查看了一下那台小冰箱。什麼也沒有:歡迎到莫斯科來。回到洗澡間,他洗漱刮臉。大使館另一個稀奇古怪之處就是,從第七樓下去,你先得乘電梯上到九樓,然後乘另一個從那兒到底樓本廳。他走進餐室的時候,還為那事不住搖頭。

「你難道不喜歡噴氣時差病?」一個代表團成員問候道:「咖啡在那邊。」

「我把它叫旅行衝擊症。」瑞安給自己弄了一大杯,走回來說道:「喔,咖啡還不錯。別人都在哪兒?」

「可能還在睡大覺,甚至歐尼大叔也可能。飛行中我抓了幾小時,為他們給我們的藥片真要感謝上帝。」

瑞安大笑,「是啊,我也是。甚至在今晚宴會時可能會感到有人樣了。」

「想去探索探索?我想散散步,但……」

「成雙而行。」瑞安點點頭。那條規則只適用於武器談判者。這一階段的談判會是敏感的,談判組要遵守的規則比平時要嚴密得多,「也許遲些時候。我有些工作要做。」

「今天和明天是我們僅有的機會,」外交官指出。

「我知道,」瑞安讓他放心。他看了看表,決定等到午飯時再吃。他的睡眠周期幾乎跟莫斯科同步了,但他的肚子還搞不清楚。傑克往回朝檔案室走去。

走廊基本是空蕩蕩的。海軍陸戰隊員們巡邏走廊,在早些時候出現的那些問題之後,現在看起來真是一絲不苟,但沒有什麼跡象表明在這星期六上午有什麼活動。傑克走到恰當的門口前,接著敲門。他知道門是鎖著的。

「你是瑞安?」

「是的。」房門打開,讓他進去,然後關上,重新鎖好。

「坐下吧。」他的名字是托尼·坎迪拉,「怎麼回事?」

「我們安排了一個行動。」

「真是新鮮——你不是行動人員,你是情報分析,」坎迪拉表示反對。

「是咧,喔,『伊凡』也知道那點。這一個是會有點奇怪的。」瑞安解釋了五分鐘。

「你說,『有點奇怪』?」坎迪拉眼睛骨碌碌地轉。

「部分行動我需要一個看管人。我要一些我能打到的電話號碼,而且我也許需要隨要隨到的車。」

「這可要占用我的一些資產。」

「我們知道。」

「當然,假如它行得通……」

「對,我們能在這個上面猛加些勁。」

「弗利夫婦知道這個?」

「恐怕不知。」

「太糟了。瑪麗·帕特會愛它的。她是牛仔。艾德主要是拘謹刻板類的。這麼說,你指望他星期一或星期二晚上咬餌?」

「計劃是那樣。」

「讓我就計劃告訴你一些事吧,」坎迪拉說道。

他們在讓他睡覺。醫生們再次警告了他,瓦吐丁大發牢騷。怎麼能指望他干成任何事情呢,他們不斷——

「又是那個名字,」戴著耳機那人疲倦地說:「羅曼諾夫。如果他一定要說夢話,他為什麼不能招供……」

「也許他在跟沙皇的鬼魂談話,」另一個軍官玩笑道。瓦吐丁的頭抬了起來。

「也許別的什麼人的。」上校搖著頭。他已經到了昏昏入睡的時刻。羅曼諾夫,雖然是不復存在的俄羅斯帝國皇家的姓氏,但並不是不常見的姓——甚至一個政治局成員也有此姓,「他的檔案在哪裡?」

「這兒。」開玩笑那個拉開一個抽屜,把檔案遞過來。檔案有六公斤重,分成不同的幾卷。瓦吐丁把大部分都銘刻在心上,但集中在最後兩部分。這次他打開第一卷。

「羅曼諾夫,」他對自己輕聲吐出,「我在哪兒見過……?」他用了十五分鐘,以他膽敢翻閱的最高速度翻遍了已磨薄的紙頁。

「找到了!」那是一張嘉獎今,用鉛筆潦草而成,「A·I·羅曼諾夫下士,於一九四一年十月六日戰死,『……挑戰地把他的坦克置於敵人和他的部隊指揮官的坦克之間,使指揮官能夠撤回他的負傷乘員……』是的!這就是在我小時候讀的一本書中的。米沙把他的乘員弄上另一輛坦克的後甲上,跳進去,親自擊毀了那輛擊中羅曼諾夫的坦克。他救了米沙的命,被追加授予紅旗勳章……」瓦吐丁停住。他在把他的對象叫成米沙,他意識到了。

「差不多五十年前?」

「他們是戰友。這個羅曼諾夫夥計頭幾個月里一直是費利托夫本人的坦克組成員。是啊,他是一個英雄。他為祖國而犧牲了,救了他的軍官的生命,」瓦吐丁評說道。而且米沙還在對他談話……

我抓住你了,費利托夫。

「我們該弄醒他,並……」

「醫生在哪兒?」瓦吐丁問。

結果他正要下班回家,被叫回來不是很高興。但他沒有足夠的銜位來同瓦吐丁上校玩權力遊戲。

「我們應該怎樣處理?」勾勒出他的想法後,瓦吐丁問道。

「他應該是疲倦而完全醒著。那容易做到。」

「那麼我們現在就應該弄醒他,……」

「不。」醫生搖著他的頭,「不能讓他處在REM睡眠中……」

「什麼?」

「眼睛急促運動的睡眠——那就是病人處在做夢階段的叫法。通過眼睛運動情況,你總能辨別出對象是不是在做夢,不管他說不說夢話。」

「不過我們從這兒看不到,」另一個軍官抗議道。

「是的,也許我們應該重新設計觀察系統,」醫生若有所思地說:「但那沒有太大的關係。在REM睡眠期間,身體實際上是麻痹的。你會注意到他現在不動了,對吧?大腦那樣做是為了防止對身體的傷害。當他又開始動的時候,夢就結束了。」

「多長時間?」瓦吐丁問,「我們不想要他休息太好。」

「那要依對象而定,不過我不會過分擔心的。讓看守給他準備好早餐,一且他開始翻動,就弄醒他,給他吃。」

「當然。」瓦吐丁笑道。

「然後我們就讓他醒著……哦,再醒八小時左右。是的,那應當成事。時間對你足夠了嗎?」

「足夠啦,」瓦吐丁說道,帶著他不應該有的自信程度。他站起身,看看表,「二」局的上校打電話到中心,下了幾道命令。他的身體系統也提醒他要睡覺。不過對他來說,需要有—張舒適的床。當那個時刻來臨時,他想使自己全部的聰明機智都展示出來。上校十分講究地脫下衣服,叫一個勤務兵在他睡覺時擦亮他的靴子,熨好他的軍服。他累得夠嗆,甚至不覺得需要唱一杯,「我抓住你啦,」他咕噥著沉入睡鄉。

「晚安,碧,」坎蒂在她的朋友打開車門時從門口叫道。陶塞格最後一次轉過身來招手才進到車裡。坎蒂和小丑八怪不能看見她把鑰匙戳進點火器的樣子。她只開了半條街,拐了一個彎就停靠到路沿旁,對著夜幕發呆。

他們已經在干那事了,她想著。整個吃晚餐的時候,他看她的那種樣子——她為著他的那種樣子!那雙軟蛋小手已經在擺弄她的上衣鈕扣……

她點燃一支煙,向後一仰,想像著那事,而她的肚子縮成了一個僵硬的,充滿醋水的球。坎蒂通常把晚餐弄得很漂亮。當進行最後的裝點修整時,她在起居室里跟他在一起,聽著他那白痴般玩笑,而不得不對他臉上陪笑。阿蘭也不喜歡她,這是夠清楚的,不過因為她是坎蒂的朋友,他覺得有義務對她好,對可憐的碧好,她正直奔老處女期,或者不知什麼現時的叫法——她從他愚蠢的雙眼中看得出來。受他施惠就夠糟的了,但讓他可憐……

而現在他在觸摸她,吻她,聽著她的低語,耳語出他那愚蠢、噁心的甜言蜜語——坎蒂喜歡那樣!那怎麼可能呢?

坎黛絲不只是漂亮,陶塞格知道。她有一個自由的靈魂。她有一個發現者的大腦,配上一個溫暖的通人情的心靈。她具有真實的感情。她是那樣美妙地充滿女性之情,帶有那種發自內心而通過完美的一笑向外散發的美麗。

但是現在她把自己給了那個東西!他大概已經在幹著那事了。那個小丑八怪半點也不知道要慢慢來,表露出真正的體貼之愛。我敢打賭他剛剛乾了那事,象個十五歲的足球隊小流氓那樣流著口水咯咯亂笑。她怎麼能!

「啊,坎黛絲。」碧的聲音都碎了。一陣噁心席捲而來,她不得不奮力控制自己。她成功了,獨自一人坐在她的車裡無聲地流淚,傷心了二十分鐘,然後才勉強繼續開車。

「那事你怎麼看呢?」

「我想她是同性戀,」詹寧斯專員片刻之後說。

「她的檔案里根本沒有那樣的事,佩吉,」威爾·珀金斯評道。

「她看著朗博士那種樣子,她在格雷戈里周圍的表現……那是我的直感。」

「不過……」

「是咧,不過我們拿那有他媽什麼辦法?」瑪格麗特·詹寧斯〔Margaret,瑪格麗特是詹寧斯的名,Peggy或Peg是暱稱,分別譯為佩吉或佩。——譯者〕說道,一邊駕車離去。她短暫地把玩了一下跟蹤陶塞格的想法,但這一天已經幹得夠長的了,「毫無證據,我們要是獲得證據,據其行動,可有大筆帳要付。」

「你想他們三個……?」

「威爾,你又在看那些雜誌了吧?」詹寧斯笑了起來,暫時打斷了正經事。珀金斯是一個摩門教徒,人們從沒見過他接觸色情材料,「那兩個相愛如此之深,除了工作之外對他們周圍發生的事情毫無所知。我敢斷定他們的枕頭話也是機密的。正在發生的是,威爾,陶塞格被排擠出她朋友的生括,她對此大為不滿。夠勁。」

「那我們怎麼寫這個報告?」

「零。一堆空洞之物。」他們這一夜的任務是跟蹤追查一份報告中說的偶爾看見奇怪的車輛停在格雷戈里-朗住所的可疑事件。詹寧斯專員認為,他是本地的正經人,不喜歡兩個青年人沒有適當的文書憑據就住在一起。他本人對那個也有點老腦筋,但那並不使他們中任何一個承擔保密風險。從另一方面講——

「我想我們下一個應該查清陶塞格。」

「她一個人過。」

「肯定。」查看在「茶葉快船」的每一個高級工作人員要花時間,但你不能匆匆地皮這樣的調查工作。

「你不應當到這兒來,」塔妮婭立即發表看法。彼霞里娜的臉上沒有表露出她的激怒。她牽住陶塞格的手,把她帶進屋。

「安,只是那事太糟了!」

「來坐下吧。你被跟蹤了嗎?」白痴!性變態!她剛沖完淋浴,穿著一件浴衣,頭髮上裹著一條毛巾。

「沒有,我一路都看了。」

當然,彼霞里娜心想。要是得知那是真的,她倒會吃一驚的。儘管「茶葉快船」的保安工作鬆弛——讓這樣的人進去了——她的代理人到這兒來可是徹底違犯了每一條規則。

「你不要呆長了。」

「我知道。」她抽了一下鼻子,「他們就要完成新程序的第一稿了。那個小丑八怪把它裁剪了八萬行編碼——取出所有那些AI〔AI即人工智慧。——譯者〕東西真的大不一樣了。你知道嗎,我認為他把新東西記住了——我知道,我知道那不可能,即便是那傢伙。」

「你什麼時候能……」

「我不知道。」陶塞格微笑了一瞬,「你該設法讓他為你工作。我認為他是唯一真正了解整個程序——我是說,整個工程——的人。」

不幸的是我們只有你,彼霞里娜沒說出來。她幹的事情是很難的。她伸出手去握陶塞格的手。

淚水又開始落下。碧翠絲幾乎跳進了塔妮婭的懷抱。俄國軍官緊緊抱住她,努力為她的代理人擠出同情心來。在克格勃學校曾有過很多課程,全部都是用來幫助她經管代理人的。你必須有一種同情心和紀律性的混合。你必須把他們當寵壞的孩子來對待,用偏袒夾責罵來使他們成事。而且代理人莉維婭比大多數都要重要些。

然而還是很難把她的臉轉向靠在她肩上的頭,親一親那因老淚新淚而帶鹹味的臉頰。意識到她不需要比這走得更深,彼霞里娜呼吸輕鬆了一些。她還從來沒必要更深入一步,但是生活中帶有恐懼,害怕某一天「莉維婭」會要求她那樣做——假如她終於意識到她的意中人對她的表示沒有半點興趣的話,這肯定會發生的。彼霞里娜對那事感到驚異。碧翠絲·陶塞格憑藉自己的方式是很卓越的,肯定比「經管」她的克格勃軍官聰穎些,但是對人卻是知道得極少。最大的諷刺是,她那麼象她極其痛恨的那個男人阿蘭·格雷戈里。雖然陶塞格更漂亮、更精於優雅的生活,她缺乏在需要時展開自己的心靈的能力。格雷戈里一生中可能就做到了一次,而那就是把他和她之間的差別。因為碧翠絲缺乏勇氣,他捷足先登了。那樣也好,彼霞里娜知道,遭受拒絕會毀掉她的。

彼霞里娜不知格雷戈里真的是什麼樣子。可能又是一個學究——英國人是怎麼叫的來著?「波芬」〔Boffin,俚語指科技人員,顧含戲謔諷刺色彩。——譯者〕。一個卓越的「波芬」——嗨,每一個配屬給「茶葉快船」的人都是這樣那樣的卓越人物。那使她驚恐。以她的方式,碧翠絲為那計劃感到自豪,然而她認定它是對世界和平的一種威脅,這一點彼霞里娜是同意的。格雷戈里是一個想要改變世界的「波芬」。彼霞里娜懂得那樣的動機。她也想要改變它。只不過是用不同的方式。格雷戈里和「茶葉快船」對那是一個威脅。她不恨那個人。如情況不同,她心想,她可能會喜歡他。然而,本人的好惡同情報工作絕對沒有任何關係。

「覺得好點啦?」淚水停住時她問道。

「我得走了。」

「你肯定你沒事了?」

「是的,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

「我能理解。」塔妮姬陪她走到門口。至少她還有見識把她的車停在另外一個街區,「安」注意到了。她把著門,留一條縫等著聽到那輛賽車與眾不同的聲音,關上門以後,她看看她的手,走回洗澡間去把手洗乾淨。

在莫斯科,夜幕降落得早,太陽被密雲遮住,而雲層開始傾卸其中滿載的雪花。代表團在使館的門廳集合,然後排成一列進入分派給他們的轎車,到接風宴會去。瑞安在第三號車中——比上一次略有提升,他帶諷刺意味地注意到。車隊一開始移動,他就記起上次一個司機的話,說莫斯科取街名主要是為了分清各種路坑集合體。轎車顛簸著,穿過市里基本上空曠的街道向東開去。他們正在克里姆林宮旁越過,駛過高爾基公園。他能看見那地方照得很鮮明,人們在雪花繽紛中滑冰。看見人民過著真正愉快的時光太好了。他提醒自己,就連莫斯科也是一座充滿了過著相當平凡的生活的普普通通的人的城市。當你的工作迫使你集精力於一小撮敵人時,那是一個很容易忘掉的事實。

轎車轉下十月廣場,在一陣複雜的操縱之後,停到科學院飯店前。它是一棟半現代化的建築,要是在美國可能會被人當作一座辦公樓。孤零零的一排樺樹立在灰色水泥牆和街道之間,它們死寂的禿枝伸向雪花點綴的天空。瑞安搖著他的頭。再下幾小時的雪,這裡實際上會出現一片美景。溫度大約在零度——瑞安用的是華氏溫度來思考,不是攝氏〔以C表攝氏,F表華氏,公式是,C=(F-32)·5/9,華氏0°約為攝氏零下18度。書中除特別註明,都是華氏。——譯者〕,幾乎沒有風。完善的下雪條件。他走進飯店的大門時,他能感覺出空氣在他周圍是陰沉寒冷的。

跟大多數俄國建築一樣,它的暖氣過頭了。傑克脫下他的大衣,把它送給一個服務員。蘇聯代表團已經排好隊來迎接他們的美國對手,美國人則馬馬虎虎從高到低逐級同蘇聯人見面,在一張擺滿飲料的桌旁,每人都來分享各種酒類飲料。在真正的宴會前有九十分鐘的暢飲社交時間。歡迎到莫斯科來。瑞安贊成這個安排。足夠的酒精能使任何飯菜都成為盛宴,然而他還沒有品嘗到一次比平常更高級的俄國菜。房間裡暗淡不明,每人都能透過大玻璃窗看到紛飛的雪花。

「又見面啦,瑞安博士,」一個熟悉的聲音說。

「謝爾蓋·尼古拉也維奇,但願您今晚不要開車,」傑克說,一邊拿著他的葡萄酒杯跟葛洛甫科的伏特加碰杯。他的臉頰已經透紅,他的藍眼睛閃爍著酒力引發的歡笑。

「你昨夜的飛行過得好嗎?」那格魯烏上校問。瑞安還沒來得及作答,他就曬笑道:「你還怕飛行?」

「不,倒是觸及地面讓我擔心。」傑克咧嘴笑道。他總是能夠取笑他自己的懼怕感。

「啊,對了,你因直升機墜落而背部受傷。值得同情。」

瑞安揮手指向窗戶,「預計我們今夜會得到多少雪?」

「也許半米雪,也許更多。不是一場很大的暴風雪,但是明天空氣將是清新的,城市蓋上一層白毯會閃閃發光。」葛洛甫科幾乎詩人般地描述道。

他已經醉了,瑞安在心中對自己講。是啊;今晚應該是一個社交場合,僅此而已,俄國人在他們想要做的時候,可以是萬分殷勤好客的。然而人們是在經歷著某種很不相同的事情,傑克提醒自己。

「你的家人還好?」葛洛甫科在另一個美國代表聽力所及處問道。

「還好,謝謝。你家呢?」

戈格甫科示意瑞安跟著他到飲料桌那邊去。服務員們還投有出來。那情報軍官又選了一杯清亮的酒,「好,他們都好。」他張大嘴笑了。謝爾蓋正是俄國好交情的形象。他的臉色在他說下一句話的時候沒有半點變化:「我獲悉你想要會見格拉西莫夫主席。」

耶穌!傑克的表情頓時定住了。他的心臟偷了一兩下懶,「真的,你怎麼會聽到那種說法?」

「我不是格魯烏,瑞安,真的。我原先的工作是分在第三管理局,不過我早轉到其他事務去了,」他解釋道,說完再次大笑。這一笑是真笑。他使得中央情報局關於他的檔案失效了——而且,他能看出來,瑞安的觀察也無效了。他伸出手去,輕輕拍了一下瑞安的上臂,「我現在要離開你。五分鐘後你要走過你身後左邊那道門,好象是在找男廁所的樣子。在那之後,你要聽從指示。明白嗎?」他又拍了一下瑞安的胳膊。

「明白。」

「我今晚不會再見你了,」他們握手後,葛洛甫科就離去了。

「去他的,」瑞安輕聲對自己說道。一隊小提琴手來到接待室里。他們一定有十到十五個,四處轉悠著拉奏吉普賽調子。瑞安心想,他們一定練得很下功夫,儘管室內暗淡,以及他們自己隨意閒蕩,還是奏得完全同步。他們的來往移動,加上相對的黑暗會使在招待會上認出單個人來很難。這是聰明、地道的一招,其目的是使傑克要溜走容易得多。

「你好,瑞安博士,」另一個聲音說道。他是一個年輕的蘇聯外交官,一個為高級人員記筆記、跑雜事的勤雜人員。現在傑克知道他也是克格勃。格拉西莫夫並不滿足於一夜間只有獨獨一件意外的事情,他意識到這點。他想用克格勃的厲害來眩惑瑞安。會見分曉的,傑克心想,不過這種虛張聲勢連他自己都覺得太空了。太早。太早了。

「晚上好——我們從未見過。」傑克把手伸進褲袋,去摸他的鑰匙鏈。他沒忘掉它。

「我的名字叫維塔利。你的缺席不會被注意到。男廁所在這邊。」他指道。傑克遞過他的酒杯,朝那門走過去。一離開那間房,他差點頓住了。裡邊沒有人能知道,但走廊已被清理空了。除了一個在另一頭的人,那人作了個手勢。瑞安朝他走去。

去他的。我們來吧……

他是一個還年輕的人,三十掛零。他看起來是體健型的。雖然他的身材讓一件大衣藏住了,他的動作卻是那種運動員般的機敏迅速。他的面部表情和透人的眼睛使他看起來是個保鏢。瑞安腦海里最安慰的想法就是他應當去表露出緊張之情。那在才能方面並不需要多少就能做到。那人帶他轉過一個角,遞給他一件俄國制的大衣和毛帽子,然而說了一個宇:

「來。」

他領瑞安沿一條工作人員用的走廊走出去,進入一道巷子的冷空氣。另一個人在外面等著,注視著。他對瑞安的護衛微微一點頭,護衛就轉過—下身來,招手示意瑞安趕快走。那巷子在沙博洛夫卡街結束,兩人向右轉。城的這部分很陳舊了,傑克立即看了出來。建築大多是革命前的。街的中間有電車軌道,鋪設在圓石塊路里,頭上懸掛著的是為有軌電車提供電力的電線。他看著,這時一輛車隆隆駛過——實際上它是兩節車連起來的,紅色上間著白色。兩人飛奔過溜滑的街道,朝一棟紅磚樓跑去,那座樓似乎有一個金屬屋頂。瑞安直到他轉過拐角前都不能確定那是棟什麼建築。

他意識到那是電車庫,記起兒時在巴爾的摩看見過的類似的地方。軌道轉進這裡,然後分叉到庫里存車間。他停了片刻,但他的護衛急迫地招手叫他往前,朝最左面的維修停車間走去。那裡面當然有電車車廂,排在一起,象徵黑暗中睡覺的牛群。他驚奇地意識到,那裡面很寂靜。應該有人在幹活,鐵錘和工具機的聲音,但一點那種聲音都沒有。瑞安走過兩節無聲無息的電車時,心劇烈地跳動起來。他的護衛在第三節旁停了下來。它的門是開著的,第三個保鏢類型的人走下來,看看瑞安。他立即從上到下拍遍瑞安,搜尋武器,但在一次迅速而徹底的搜身之後什麼也沒找到。大姆指急促地一指,指示他上去到電車裡面。

這輛車顯然是剛開進來的,在第一級梯上有積雪。瑞安滑了一下,要是其中一個克格勃的人沒抓住他的胳膊,他就會摔倒。他看了傑克一眼,在西方那會伴著微笑,然而俄國人不是一個愛笑的民族,除了他們想要笑的時候。他又往上走,他的雙手牢牢地抓在安全扶手上。這一切你必須作……

「晚上好,」一個聲音叫道。並不是很大聲,不過那沒必要。瑞安在黑暗中眯起眼睛,看見一支香菸燃燒的桔紅色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朝那光走去。

「我假定您是格拉西莫夫主席?」

「你難道認不出我嗎?」其中有一絲打趣。那人打燃他的西方造丁烷打火機來照亮他的臉。那是尼古拉伊·波里索維奇·格拉西莫夫。火焰把他的臉照出了恰如其分的樣子。黑暗之王本人……

「認出來啦,」傑克說,奮力控制他的嗓音。

「我得知你希望同我談談。我怎樣來幫您呢?」他問道,用的是一種與場景不符的客氣殷勤的聲調。

傑克轉身指了指站在車廂前面的那兩個保鏢。他轉回身,但不需說什麼。格拉西莫夫用俄語說了一個字,兩人就離去了。

「請原諒他們,不過他們的職責是保護主席,我的人對他們的職責是嚴肅認真的。」他揮手指向他對面的座位。瑞安坐了下來。

「我不知道你的英語這麼好。」

「謝謝。」謙恭地一點頭,緊跟著是事務性的談話:「我告誡你,時間很短。你有什麼情況給我?」

「是的,我有。」傑克伸手模進他的大衣。格拉西莫夫緊張了一下,又放鬆了。只有一個狂人才會企圖殺死克格勃的首領,而他從瑞安的檔案知道他不是瘋狂的人,「我有件東西給你,」瑞安說道。

「哦?」不耐煩了。格拉西莫夫不是一個喜歡別人讓他等待的人。他看著瑞安的雙手摸索著什麼東西,聽見金屬接著金屬的銼磨聲,覺得迷惑不解。那把鑰匙脫離鑰匙圈的時候,傑克的笨拙一下子就消失了,而當他說話的時候,他是一個索取別人賭注的人。

「這兒。」瑞安把它遞過去。

「這是什麼?」現在是疑心。什麼事情極其不對頭,程度足以使他的噪音暴露了他。

傑克沒有使他等待。他用一種他練了一個星期的調門說話。他毫無意識地說得比他謀劃的要快,「那,格拉西莫夫主席,是來自蘇聯彈道飛彈潛艇『紅十月』的彈頭控制鑰匙。它是馬爾科·亞歷克山德羅維奇·拉米烏斯艇長在他叛逃時給我的。你將滿意地得知他喜歡他在美國的新生活,他的全體軍官們也喜歡。」

「潛艇被……」

瑞安截斷了他。光線幾乎不夠看清他臉的輪廓,但那已經足夠看到那人表情的變化。

「她自己的沉船炸藥毀掉了?不。那個艇上的暗探,他的掩護是艇上廚師,蘇德茨,我想他的名字是這個——噢,再藏著沒什麼意義。我殺了他。對這事我並不特別自豪,不過那是非他即我的事。不管有什麼用,他確是一個很勇敢的青年人,」傑克說,記起在潛艇飛彈艙那可怕的十分鐘,「你們關於我的檔案沒有說任何行動方面的事情,對吧?」

「但……」

傑克又打斷他。還沒到施巧計的時候。現在必須震撼他,必須狠狠地震撼他。

「格拉西莫夫先生,有一些事情我們要你做。」

「胡說。我們的談話結束了。」但格拉西莫夫沒有站起來,而這一次,瑞安迫使他等了幾個拍子。

「我們要費利托夫上校。你交給政治局的關於『紅十月』的正式報告說明,那艘潛艇確實已被毀掉,可能根本就沒有策划過叛逃行動,而是格魯烏保安工作被滲透,潛艇的發動機被破壞以後下達了偽造出來的命令。那個情報是通過代理人卡休斯到你手上的。他為我們工作,」傑克解釋道:「你用它來往海軍元帥戈爾什科夫臉上抹黑,並加強你對軍隊內務保安工作的控制。他們仍然對那事有氣,不是嗎?所以,如果我們不把費利托夫上校得回來,下一周在華盛頓一個故事就會漏給新聞界,為周日版添彩,那將有一些那項行動的細節,一艘停在維吉尼亞州諾福克的一隻掩蓋著的干船塢里的潛艇照片。

在那之後我們指出示拉米烏斯上校,他將說艇上的政治軍官——我相信,你的第三部人員之一——是陰謀的參與者。不幸的是,普丁到達後就去世了,心臟病發作。那是謊話,不過試試去證明吧。」

「你訛詐不倒我,瑞安!」語調完全沒有感情。

「還有件事。戰略防禦計劃不在談判桌上。你是不是對政治局講它在?」傑克問道:「你完蛋了,格拉西莫夫先生。我們有讓你蒙受恥辱的能力,而且你簡直是個很好的目標了,不能放過。如果我們不得回費利托夫,我們可以泄漏各種各樣的事情。有些會被證實,不過真正好的當然要否認,而聯邦調查局會發起一項緊急調查來查明泄漏者們。」

「你們幹這些不都是為了費利托夫,」格拉西莫夫說,他的聲音現在是慎重的。

「不完全是。」他再次使得他等待,「我們也要你出來。」

五分鐘後,傑克走出電車。他的護衛陪他走回飯店。對細節的注意給人深刻印象。在重新加入招待會前,把傑克的鞋也擦乾了。一進屋他就朝飲料桌走去,但發現已經空了。他看見一個端著托盤的侍者,取下他能夠到的第一樣東西。結果那是杯伏特加,但傑克還是一大口就把它幹掉了,然後伸手又取另一杯。他喝完那杯後,他開始想知道男廁所真的在哪兒。結果它正在剛才告訴他的地方。傑克剛好及時趕到那兒。

在計算機模擬的條件下,人們的情緒可算激得最高了。當然,他們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進行過,而那正是這次試驗的目的。地面控制計算機不知道它在幹什麼,其它任何—台也不知道。編好程序的計算機是用來通告一系列遙遠的雷達目標。它所做的只是接收那些由繞軌道運行的「飛雲」衛星產生、依次由一顆在地球同步高度的防禦保障計劃衛星插入的信號。這台計算機把這些信息轉送到地面控制計算機,由它查對武器無束授權準則,並決定是否滿足準則。雷射器達到全功率狀態要用幾秒鐘的時間,所以幾秒鐘後,它就通告準備完畢。談論中的雷射器並不存在這一事實,與這次試驗無關。

地面發射鏡卻存在,並對來自計算機的指令作出響應,把虛擬的雷射束送到八百公里高的中繼鏡。這台鏡,最近由太空梭運上天,而且實際上在加利福尼亞,接到了它本身的指令,並相應地改變了它的構形,把雷射束轉送到戰鬥鏡。這台反射鏡在洛克希德工廠,而不是在軌道上,並經地面線路接收它的指令。在所有三台反射鏡處都有一份記載不斷地變化著的焦距和方位角調定值的準確記錄。這些信息被送到在「茶葉快船」指揮部的記分計算機里。

瑞安幾個星期前觀察到的那次試驗有幾個目的。在驗證系統結構的過程中,他們也獲得了無價的有關硬體實際運行特性的經驗數據。其結果是,他們能在地面上模擬真實的演練,並且對理論上的結果有幾乎絕對的把握。

數據出現在視象顯示終端上時,格雷戈里雙手搓著一支原子筆。他剛剛停住咬筆頭的動作,已搞得滿嘴都是墨水。

「好了,那是最後一發,」一個工程師觀察道:「比分來啦……」

「Wao!」格雷戈里驚嘆,「一百發九十六中,循環時間是多少?」

「點零一六,」一個軟體專家答覆道:「比標準時間還要低點零零四——我們可以加倍檢查每一道瞄準指令,在雷射器循環……」

「那本身就把死傷概率增加了百分之三十,」格雷戈里說:「我們甚至可以試著做射擊——觀察——射擊,取代射擊——射擊——觀察,仍然能在後端節約時間。夥計們!」——他跳起來——「我們搞成了!軟體可他媽的編成了!」比許諾還早四個月!

房間裡爆發出一陣歡呼聲,這在三十人小組之外的任何人是不可能理解的。

「好吧,雷射那幫倒腸胃的!」有個人叫道:「同心協力乖乖地給我們造一台死光機吧!瞄準器完工了!」

「對雷射那幫子人要好點。」格雷戈里笑道:「我也在同他們一起干。」

室外,碧翠絲·陶塞格只是在去一個行政會議的路上走過那道門,忽然聽到歡呼聲。她不能進那間實驗室——它有一道密碼鎖,而她沒有解密的密碼組合——不過沒有必要。前一晚他在晚留時暗示的那項實驗剛剛進行完畢。結果是夠明顯的了。坎蒂也在那裡面,大概正站在小丑八怪的身旁,碧想著,繼續往前走。

「感謝上帝沒有太多的冰,」曼寇索說道,一邊透過潛望鏡觀察,「大概兩呎,也許三呎。」

「這兒會有一條無阻的航道,破冰船保持所有的海岸港口通航。」拉米烏斯說道。

「降鏡,」艇長接著說道。他走到海圖桌旁,「我要你南移二千碼,然後沉到海底。那會把我們藏在一層硬頂下,應該擋開『格里莎』和『米爾卡』〔這都是蘇聯小型反潛護衛艦的代號。——譯者〕。」

「好,艇長,」副艇長答覆道。

「讓我們去喝點咖啡,」曼寇索對拉米烏斯和克拉克說。他領著他們到下一層甲板,朝右舷方向走進軍官接室。儘管他過去四年來多次幹這樣的事情,曼寇索還是神經緊張。他們在不到二百呎的海水中,蘇聯海岸舉目可見。如果被一嫂蘇聯艦隻偵察然後定位,他們會受到攻擊。這種事以前發生過。雖然沒有一硬西方潛艇確實遭受到實際損傷,但任何事情都有個第一次,特別是如果你開始對事情想當然的話,美艦「達拉斯」艇長這樣告訴自己。兩呎的冰對薄體的「格里莎」級巡邏艇來說太厚了,不能犁穿,而且主要反潛艇武器,一種稱為RBU-6000的多管火箭發射器,在冰層上毫無用處,然而一艘「格里莎」可以召進一艘潛艇。附近就有俄國潛艇。他們前一天聽到過兩艘潛艇的聲音。

「咖啡,長官?」餐室服務員問道。他點頭作答,服務員便端出一壺和幾個杯子。

「你肯定這就夠近了?」曼寇索問克拉克。

「是咧,我能進去再出來。」

「那不會有多好玩的,」艇長說道。

克拉克發出傻笑,「那就是為什麼他們給我這麼多錢。我……」

談話停了片刻。當潛艇沉落到底時,它的外殼嘎吱作響,並且艇身略取傾側。曼寇索看著他杯中的咖啡,估計傾側角大約六、七度。潛艇兵的男子氣概使得他不能表露出任何反應,但他從來沒有幹過這個,至少沒有同「達拉斯」一起干。在美國海軍里有幾艘潛艇是專為這種任務而設計的。知情者只要看一眼就能從幾個外殼配接裝置的安排上認出它們,但「達拉斯」不是其中之一。

「我想知道要用多長時間?」曼寇紊向艙頂間道。

「也許根本不會發生,」克拉克說道:「幾乎有一半不會發生。我不得不象這樣坐等最長的那次是……十二天,我想是的。好象是極長極長一段時間。那次就沒進行。」

「你能說多少次嗎?」拉米烏斯問

「遺憾,長官。」克拉克搖搖頭。

拉米烏斯若有所思地說:「你知道嗎,我小的時候,在這兒釣魚——就在這兒釣過好多次。我們從來不知道你們美國人也到這兒來釣魚。」

「這是個古怪的世界,」克拉克附合道:「魚釣得如何?」

「在夏天時,非常好。老薩沙用他的船帶我出海。這就是我了解大海的地方,我學會成為一個海員的地方。」

「本地巡邏情況如何?」曼寇索問,把每人帶回到正事上來。

「會處於一種低級戰備狀態。你們有外交官在莫斯科,所以戰爭的可能性是微小的。在水面負責巡邏艦隻的主要是克格勃的人。他們防範走私者——和特務。」他指著克拉克,「對付潛艇不怎麼樣,但我離開時,這兒正在發生變化。那時他們在增加北方艦隊的反潛戰訓練,而且,我聽說,波羅的海艦隊也在。但這是探測潛艇的壞地點。從河流灌進大量淡水,以及頭上的冰層——都造成了困難的聲納條件。」

聽起來真舒心,曼寇索心想。他的艦艇正處於一種極高的戰備狀態。聲納設備全員配備,並將無限期保持。他在兩分鐘內就能使「達拉斯」動起來,他想那應該是足夠了。

格拉西莫夫也在想。他獨自一人在他的辦公室里。他是一個比大多數俄國人還要能控制自己感情的人,既使辦公室里沒有別人注意,他的臉也不會顯示出任何異常的表情。在大多數人身上那就是卓越不凡了,因為幾乎沒有人能客觀地細想他們自己的毀滅。

國家安全委員會主席象細查他官職的任何一方面那樣透徹地、不帶情感地評估他的境況。他很好地利用了「紅十月」事件,首先使戈爾什科夫作假,然後除掉了他;他還利用這一事件來加強自己在第三管理局分支的地位。軍方那時已經開始經管自己的內務安全——然而格拉西莫夫抓住他那份來自代理人卡休斯的報告,說服政治局克格勃單獨就能保證蘇聯軍隊的忠誠及安全。這給他招來了怨恨。他報告說,再次通過卡休斯,「紅十月」已被毀掉。卡休斯告訴克格勃說瑞安有犯罪嫌疑,並且——

並且我們——我!——走進這個陷阱。

他怎麼能向政治局解釋這種事?他最好的間諜之一被人搞成了雙重的——但何時?他們會問那事,而他卻不知答案。所以從卡休斯那裡收到的所有情報都會成為疑點,他在未知的情況下被雙重化這一點把全部都搞壞了。而那也就毀掉了他自誇的對西方政治思想的洞察力。

他曾錯誤地報告說潛艇沒有叛逃,而且沒有發現這個失誤。美國人發了一筆情報橫財,但克格勃卻不知情。格魯烏也不知道,不過那不是什麼安慰。

他又報告說美國人在他們的軍備談判策略上作了一個重大的變動,然而那也是錯誤的。

三項同時泄露出來他能倖存嗎?格拉西莫夫自問。

大概不能。

在另一個時代,他面臨的會是死路一條,那倒會使決定更加容易。無人選擇死路,至少一個健全的人不會,而格拉西莫夫在每一件他做的事情中都是冷靜穩健的。但那種事現在不再發生。他會落得貶到某某地方作部級以下工作的下場,來回搗騰各種文件。他的克格勃關係人物在如有權進象樣的食品商場之類無意義的恩惠之外對他格毫無用處。人們會看著他在大街上步行——不再害怕盯著他的臉看他,不再恐懼他的權力,他們會從背後指著他笑。他辦公室里的人會逐漸拋開對他的敬重,反唇相譏,一旦他們知道他的權力實實在在消失了,甚至會衝著他大吼。不,他對自己說,我不願忍受那樣的事。

那麼,叛逃?從一個世界上最有權威的人之一變成一個用他知道的事來換取金錢和舒適生活的金錢奴隸、乞丐?格拉西莫夫承認他的生活從物質上來說會變得更舒適這一事實——但失掉了他的權力!

畢竟,那是問題的癥結。他是走還是留,成為平平凡凡的一個人……那會象死亡一樣,難道不是?

唉,你現在怎麼辦?

他必須改變自己的狀況,必須改變「遊戲的規則」,必須作一件如此戲劇性的……但必須什麼呢?

選擇是在身敗名裂和舉家叛逃之間嗎?失去他拼命努力的一切——在抬頭可見他的目標的時候——並且面臨這樣的選擇?

蘇聯不是一個賭博者的國度。它的國家戰略總是更多地反映了俄國對象棋的全國性嗜好,一系列謹慎的、預先策劃的招術,絕不冒太大的風險,總是通過在任何可能的地點尋求漸進的小優勢來保護它的陣腳。政治局幾乎總是那樣行動的。政治局本身主要也是由類似的人組成。一半以上都是機關工作人員;他們說了恰當的話,完成了必要的定額,撈了他們所能撈的那一把,他們通過一種冷漠無情來贏得了他們的升遷,其完美的程度他們可以在克里姆林宮中的桌子旁顯示出來。然而,那些人的功能是提供一種節製作用來影響那些意欲統治的人,而這些人卻是賭博者。納爾莫諾夫是一個賭博者。格拉西莫夫也是。他玩了他自己的遊戲,把他自己同阿列克山德羅夫聯營,以建立他的意識形態支持集團,並且訛詐瓦涅也夫和雅佐夫去背叛他們的主子。

而且這場遊戲太精采了,不能這麼輕易放棄。他必須再度改變規則,其實這場遊戲沒有任何規則——除了一個:贏。

他要是贏了——奇恥大辱不會有什麼關係,不是嗎?

格拉西莫夫從他的衣袋裡掏出那把鑰匙,第一次在他的。辦公桌燈光中查看它。看起來是夠平常的了。而一旦按設計的方式來使用,它就會使死亡成為可能——五千萬人?一億?更多?在潛艇上和在陸基火箭團的第三管理局人員掌握著那個權力——zampolit,政治軍官獨掌啟動彈頭的權力,如不這樣,火箭只是放焰火的玩意兒。在適當的時刻,以適當的方式轉動這把鑰匙,他知道,火箭就被轉化成為人類智慧迄今所能設計出來的最可怕的死亡器具。一旦發射,任何東西都不能阻止它們……

但這條規則也將被改變,不是嗎?

作為一個能夠作到這點的人有多大價值?

「啊,」格拉西莫夫笑了。那比其他規則全部加在一起還要有價值,而且他記起美國人也違反了一條規則,在「莫斯科人」鐵路貨場殺死了他們的交通員。他拿起電話,打到一個通信軍官那裡。這一次,經度線可對他有利。

陶塞格博士看見信號時吃了一驚。有關「安」的一件事就是她從不更改她的常規行動。儘管她衝動地造訪過她的接頭人,朝購物中心去是她正常的星期六慣例。她把她的達特桑停在相當靠外的地方,以防哪個冒失鬼開著輛「雪菲·馬利坡」跟她的車來個門撞門。在進去的路上,她看見安的「沃爾沃」,駕駛座那邊的遮陽板朝下。陶塞格看看表,加快步伐朝入口走去。一進去,她就往左轉。

佩吉·詹寧斯今天單槍匹馬。為了儘快按華盛頓的要求——把這活幹完,他們的人馬分得太散了,但那並不是件什麼新聞,不是嗎?監視場景又好又不好。跟蹤她的對象到購物中心相當容易,但一進去,正經盯住一個對象幾乎就他媽的不可能,除非你有實實在在的一隊專員們在行動,她在陶塞格後僅一分鐘就趕到門口,已經知道她失掉了她。嗨,這只是對她的初步觀察。例行公事,詹寧斯開門時告訴自己。

詹寧斯上下看看購物中心,沒能看見她的監視對象。她皺了一下眉頭,就開始悠閒地從一個店轉到另一個,一邊盯著櫥窗,一邊想著陶塞格是不是看電影去了。

「你好,安!」

「碧!」彼霞里娜在「夏娃之葉」里叫道:「你還好嗎?」

「事情很多,」陶塞格答覆道:「你穿那件看起來太美了。」

「她很容易合身,」店主發表看法。

「比我容易,」陶塞格陰鬱地表示同意。她從最近那排架子上取下一套衣服,朝一面鏡子走去。剪裁得很正規,正合她目前的情緒,「我可以試試這套嗎?」

「當然,」店主立即說道。那是價值三百美元的套服。

「要幫一把?」「安」問道。

「當然——你可以跟我講講你在忙什麼。」兩個人向後面的試衣室走去。

在隔間裡,兩個女人聊開了,談論著各種日常瑣事,這在男人和女人之間沒什麼差別。彼霞里娜遞過一張紙條,陶塞格拿過來看了。後者的對話結巴了一下才點頭同意。她的臉色從震驚變成接受,然後又變成了某種彼霞里娜完全不喜歡的表情——但克格勃不是付她錢才喜歡她的工作的。

她們出來時,店主看到衣服挺合身的。陶塞格付帳用的是大多數人的方式,即用信用卡。安招招手離去了,在她出購物中心的路上,拐彎走過那家槍店。

幾分鐘後,詹寧斯看到她的對象走出成衣店,提著一個透明的塑料服裝袋。哦,是那麼回事,她心中告訴自己。那天晚上不論什麼都使她心煩,她去買東西來改善心情,而且又買了一套套服。詹寧斯又跟了她一個小時才中斷了監視。沒有發現情況。

「他真是個冷靜的傢伙,」瑞安對坎迪拉說:「我不指望他跳進我的壞抱,感謝我的提議,但我指望某種反應!」

「嘿,如果他咬餌,他會輕而易舉地傳話給你。」

「是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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